水鹊咽了咽口水。
由于是在无限副本里,在这短短没有人回应的两秒钟里,水鹊又想到了很多恐怖的画面。
后脊背隐约发凉。
水鹊忍不住又再喊了一声:“关一舟?”
他本来胆子就不大,一有风吹草动,恨不得像兔子一样躲回地底的小窝。
喊关一舟名字的时候声线都有些颤抖。
终于把走廊里愣神的关一舟心神叫回来,“我在!”
他走到浴室门边,眼神躲闪,不敢看那上半页半透明浮雕玻璃的门,即使他清楚这扇门的材质还不至于能够看见内里的景象,最多也仅仅是在靠近剥掉玻璃的时候,能够隐约看到门后的肉色。
关一舟侧着身立在门外,询问道:“怎么了?”
隔了一扇玻璃,内里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我的、我的睡裤掉了,你帮我到我房里衣柜找一条。”
关一舟进一步问:“短裤?长裤?要什么样的?放在哪个位置?”
浴室内传出小声回应:“随便,随便什么裤子都可以,你快一点点。”
脚步声从浴室门离开,往房间里去了。
水鹊在浴缸里蜷坐起来,双手交叉着抱住自己,指腹往后摩挲脊背。
这样的动作,让他单薄的肩胛骨与柔顺的脊线,暴露在架子上手电筒的灯光之中。
关一舟在放手电筒的时候,特意调整角度对准窗台与浴缸那边,免得水鹊在坐入和踏出浴缸的时候滑倒。
整束白晃晃的光线打过来,像是某种生物窥探的视线,完美地锁定目标受害者。
光滞留在漂亮顺滑的脊柱线。
浴缸中的热水氤氲着白汽,把光洁背部润湿。
水鹊有些后悔叫关一舟去拿睡裤了。
他应该让关一舟紧紧守在门外,自己赶快洗完出去,反正上身的睡衣很长,回到房间再穿裤子也没关系的。
水鹊埋下头,脸颊抵住温凉的膝盖。
墙壁上的浅影,背部弓出优美半弧形。
无声无息的时候,水鹊咽了咽口水。
他的知觉没有出错。
他的背后好像有人。
对方的气息落在了他脊椎上。………
水鹊的房间看起来似乎比他的大。关一舟想着。
也可能是由于对方房里自带的床铺尺寸是1.2m×1.8m。
给整个房子节省了不少空间。
因此堆出来一个小小的客厅。
抹茶色的沙发布,绿格子沙发垫,对面的白墙正好能够给投影仪留下空间放电影。
暖白色小餐桌,上面放着一盘才洗干净沾着水珠的巨峰葡萄,还有几包原味和黄瓜味的薯片。
关一舟的目光转向窗边书桌,留意到上面甚至还摆放着玻璃细口花瓶,插着风铃花,在月光里泛着淡紫。
稍有两三朵风铃花颓靡地耷拉着。
大概不是最近两天收到的花。
关一舟下意识猜想这会是谁送的。
晃了晃头,他才转步拉开衣柜。
衣柜已经有些年头了,拉动的时候底轨发出噪声。
关一舟不敢置信地低声道:“不会吧……”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拉开了公主的衣柜。
挂起来的全是裙子。
水蓝色的、纯白的、粉紫的……
蕾丝边的、褶皱设计的、熨烫过整整齐齐的……
他是误入了公主的林中小屋吗?
关一舟蹲下,在底下叠着的衣服堆里寻找睡裤。
手上动作一顿,夏夜的燥热终于爬上关一舟的耳根。
一条黑色的小短裤,底部薄薄一层蕾丝装饰,在两侧边还都有一个小小的蝴蝶结设计。
关一舟不了解还有安全裤这样的物件,他下意识以为,这就是水鹊平时最内里最贴身穿的小裤。
男的、男的怎么能穿这种东西?
出乎意料地,关一舟的下意识反应不是恶心,胃里没有反酸的灼烧感。
但双眼还是像被烫到一样,立即转移了视线。
他慌乱地扯出一条薄长裤,起身时上面挂着裙摆拂过他的颈后。
分明不是干燥的冬天,关一舟却立刻像是被裙摆摩擦产生的静电打了一样,过电感一直从颈椎窜到地下。
裙摆底香绵绵的气味好像馥郁得散不开。
关一舟帮人拿长裤,却像是登徒子做贼偷裙子一样莫名其妙心虚。
浴室里的人听到他前来的脚步声。
喊他名字的时候语气急切,“关一舟?”
好像在找救命稻草。
“你能不能、能不能进来……”
关一舟听见他像是哀求又像是低泣的声音。
神经绷紧,关一舟立即推开了本就没锁的浴室门,“怎么了?!”
满格电量的手电筒静静打着光线。
他看见光束里的抱着膝盖蜷坐的水鹊。
乌黑发丝湿漉漉黏着雪白肩颈,白亮光亮滞留在闭合颤动的薄眼睑。
简直像是会融化在光里的小精灵。
水鹊鼻子委屈地吸动了两下,抬起眼皮望向他,“你看看,你看看我后面有没有人?”
关一舟不明白,“你后面什么也没有,就是白墙。”
浴缸的水都微凉了,水鹊终于敢从被吓成缩头小乌龟的状态,转头看向后方。
确实什么也没有。
只是白墙而已,落着他浅浅的影子。很奇怪。
水鹊刚刚真的感受到了……不止气息。
他小心地挪动角度,让关一舟走前来,“你看看,你看看我背后有没有痕迹?”
“什么?”
关一舟迟钝地走上来。
起泡球起的泡泡再多,经过这一段时间消耗,也几乎散尽了。
他的耳根更烫。
关一舟敢随意地一瞥,顺着薄薄脊背,线条往下是细窄的腰,再之后他就逃似的闪躲视线。
他回答:“有。”
关一舟又问:“刚刚蚊子咬你了是不是?”
他是无鬼神论者,只能做此猜想。
颈椎覆盖的肌肤,上面有一点斑驳红痕,其实非要说,比起蚊子叮咬,更像是什么人用指腹捻过,或者是充满占有欲地搓揉。
【天杀的!哪里来的死鬼偷偷占我宝便宜!】
【我是泡泡,白色泡泡,关一舟你不许看我的宝宝!!!这是我的宝宝……只有妈妈可以看……】
【我刚刚两只眼睛都盯住直播间了,怎么没看到鬼??这还是透明的吗?!】
【天呢,有色中饿鬼的透明人偷偷嘬了我宝一口……】
【小鹊只是在浴缸里泡个澡就被狗咬了。】
【怎么办怎么办!是透明鬼,是透明鬼,妈妈不能守护宝宝了!只能看着宝宝被透明人亲嘴巴,嘬得胸口粉粉红红,就算尖尖肿得嘟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好可怜的宝宝,妈妈哭了,泪水打湿了裤子、、】
水鹊没有留意直播间,当然不知道弹幕上在刷屏什么内容。
水鹊紧紧抿住唇。
关不紧的玻璃窗,从窗缝里疯狂灌入冷风。
关一舟冷不丁清醒过来,不自在地说:“我到浴室外面等你。”
水鹊忽然又叫住他,“你看看挂衣钩……刚刚我的睡裤莫名其妙就掉了,很奇怪。”
他只差没有说出觉得这个浴室里有鬼了。
关一舟看了一眼。
由于手电筒是照亮水鹊那半边的浴室,在门后的挂衣架并不能照清楚,他打开手机的灯看了看。
“没事,挂的那个钩子老化了,弯度不够,挂不住才掉下来。”
又安慰水鹊,“别怕,世界上没有鬼。”
水鹊很快洗完澡出来。
关一舟:“我明天去买灯泡和挂衣钩回来。”
水鹊:“……谢谢。”
除此之外,两个人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静默了好一会儿。
关一舟突然问起,“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从今晚见面开始,他记得自己没有吐露过姓名。
水鹊露了破绽,慌忙地随口找补,“是楼下的邻居说的……”
“哦。”
关一舟没有怀疑,毕竟他对于水鹊的了解,也是源自于楼下的研究生学长。等等。
关一舟猛然定定地盯着水鹊。
那位学长提起过自己被男性追过,水鹊不会是……?
关一舟没接触过这样的小男生。
满柜子挂的是小裙子,皮肤和牛奶似的白,看起来似乎又瘦又小,但是他刚刚在浴室里分明看清楚了背面。
要腰有腰,要胯有胯。
至于水底的弧度,关一舟不敢多瞥。
好像、确实很符合那种人群的特征。
关一舟本想远离。
立即付诸行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关上了房门。
手机亮着,微信界面上正是他扫码加好友申请通过的消息。
备注是:水鹊。
煤球趴在狗窝里,见他回来了,黑鼻子吐气一声。
关一舟:“……”…………
水鹊是隔壁文学院的大二学生。
关一舟在装新的浴室灯泡时,故作无意地从水鹊那里套来了课表。
其实两个人本来还是有两三天出门时间能碰上的。
但是关一舟才搬过来没几天,而水鹊这一周都没有去上课。
关一舟问:“那你怎么不去上课?”
水鹊在底下帮忙扶着梯子,“请假了。”
关一舟的意思正是问他为什么请假。
但水鹊显然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关一舟就收起了话头。
“那下周去吗?”
今天还是周日。
水鹊点点头,“再请假就快要扣平时分了。”
之前是因为zahra-three的原创曲编舞出来,为了打歌练习才请假的。
他比俞丛雨、俞丛露两姐妹少了舞蹈基础,不拖后腿的话,就得花至少两倍的时间在练习上。
只是水鹊没想到的是,周一早上七点多他匆匆忙忙地背着书包,出门下楼,就见到关一舟等在楼下。
水鹊讶然,“你好像……周一没有早八吧?”
关一舟是海事学院大一的,除了体育课英语课是自己抢,其他必修课表被教务处安排得明明白白。
昨天聊天的时候,他不记得关一舟有周一早上八点的课。
对方只是扶着车把,往后视线掠过他,不看他,“走不走?我早上去学校图书馆自习,顺便送你过去,再磨蹭就要迟到了。”
“噢、噢噢。”
水鹊乖乖地坐到关一舟后座上。
自行车的标识好像是国际上某个著名的品牌,但是水鹊对这方面了解得不多,没看出来具体是什么牌子。
但应该挺贵的。
水鹊不明白关一舟为什么会住在廉租楼里。
虽然觉得问出来会有些冒昧,但是水鹊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了。
关一舟说:“家里人不支持我学海事,就搬出来了。”
A市滨海,除了有一个专门的海事大学,A大里也设置有一个海事学院,关一舟学的轮机工程。
水鹊又问:“你家里人希望你学金融吗?”
关一舟:“嗯,你怎么知道?”
水鹊回答:“猜的。”
很好猜,简直是电视剧里也会演的剧情。
男主为了追求理想,毅然决然与家里决裂,水鹊猜关一舟的银行卡肯定被家里停掉了。
“那你为什么学海事?”
环海大道吹的海风很舒服,今天有云,早上的阳光还不算太灿烂。
车轮碾压过一片片椰树叶子的阴影。
关一舟又隐隐额头发痛。
水鹊没听见他的回答,“嗯?”
关一舟锁紧眉头,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找人,在海上。”
水鹊不说话了。………
“我记得你体育选修的不是游泳课……”
周四的下午,水鹊在游泳馆外的林荫小道上和关一舟碰见了。
他温温吞吞地问:“你选的不是网球吗?”
关一舟抬头望了望树叶缝隙里的蓝天,树底下死了一只蝉,他又低下头踩了两只爬过蝉尸的蚂蚁。
终于编好了借口,“我朋友是这节课的,他有事情来不了,怕老师点名,叫我来替他上课。”
水鹊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
关一舟不擅长撒谎,僵硬地牵扯表情,“我说的是真的。”
水鹊闷声地应,“嗯嗯。”
游泳馆在林荫路的尽头,往外还有羽毛球馆,乒乓球和排球又在另一个馆,篮球场和网球场则在更远的户外。
即便不在同一边,树荫小道上还是能听见球场的鼎沸人声,篮球砸在地面又弹起作响。
下午四点的课。
有上午两点的一波人已经上过游泳课了。
更衣室地板湿亮,窗口照进日光,和外面池子里似的,水波粼粼。
左右两排都是更衣的隔间。
已经有换好泳裤的男生□□着上身向外面泳池走去。
水鹊刚换好,从隔间里出来,就被关一舟拦在隔间门口,又堵回去了。
狭窄逼仄的小隔间里塞了两个人。
水鹊抬起视线,疑惑地问:“怎么了?”
他可以把这个更衣间让给关一舟的,虽然对方好像已经换完了,比他换衣服的时间还要短。
水鹊换衣服的动作是有些慢慢吞吞。
他换了泳裤,之后要捏住宽大的T恤衫衣摆,先卷起衣角,双手绞着再慢慢往上伸直。
关一舟几乎可以想象到,最先露出来的雪色的细细窄窄一把腰,一颗浅粉色脐眼,继续往上拉起T恤衫,脑袋从领口钻出来,乌发乱翘。
粉的、白的就再也没有衣物遮挡了。
平平粉粉、小小的。
关一舟鼻间热烘烘,夏天的燥热似乎全塞进他脑海里了。
他捂住口鼻,慌张得说话磕巴,“你就、穿条泳裤就出去?”
【此时的我belike:】
【伟大的……伟大的……微汝……[双手合十祷告]】
【omg我的宝宝,这是不能播的内容,妈妈不准你就这样出去/大哭.jpg】
【不准看!不准看!你们都不准看我宝宝的那个那个!这是宝宝的老公我才能看的……】
水鹊疑惑地反问:“不然我要穿什么?”
大家游泳课不都这么穿吗?
他有点儿茫然。
至少不是在澡堂子里大家上下坦诚相见,所以水鹊感觉没有那么抵触。
没想到关一舟比他还要保守?
可是,对方也完全只穿了泳裤啊。
宽肩窄腰的身躯充满青春气息,莽撞地把水鹊堵在隔间里,不准出去。
关一舟额际冒出汗珠。
水鹊迷茫,“你到底怎么了?”
关一舟强行塞给他一个袋子,简短道:“穿这个。”
然后就出门“嘭”地一声,背靠在门板上。
水鹊只好把袋子拉开。
拿着里面的轻薄布料扯出来。
像是动漫里有一集发生在海边的故事才会出现的连体泳衣,主体为深蓝色,还有细细的白色肩带。
很保守的款式。
唯一特别的是,底下是荷叶边。
满头雾水的小男生,拿着泳衣站在隔间里。
稀薄的日光从隔间顶部斜照下来,笼住一部分纤白身躯。
似乎能够想象到由于深蓝色布料妥帖地裹住,将会显出的柔和曲线。
【好你个小船哥!什么居心!居然给宝宝买死库水】
【让妈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