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有好几棵芒果树,是绿化树种,结的芒果始终呈现青色,又酸又涩又苦,难以入口。
水鹊一路跑过来,花了好些体力。
撑着膝盖,脸颊红红地喘气。
楚竟亭递给他纸巾擦汗,又递过去一杯奶茶。
面色依旧冷淡道:“我看过了前两个失踪案当时承办警官做的调查笔录。”
他在这个副本里的身份是这片辖区的刑警,今日轮休才有空出来。
楚竟亭将这段时间调查出来的信息向水鹊一一道来。
由于之前在微信上就已经说过了一部分,现在只需要简明总结一下,并没有多耗费口舌功夫。
两名先后间隔三个月失踪的年轻女性,在失踪之前,都是A城当时人气火热的地下偶像,分属于不同的偶像组合。
警察通过走访询问这两人平时交往的亲友同事,得知两人在彻底人间蒸发般失踪之前,曾经皆有异常的表现。
有那么一段时间,频繁向亲友倾诉,认为有人跟踪自己,或者是家里进贼了。
其中一人还在家里装了监控,但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控内容,没有拍下任何蛛丝马迹。
包括在警官后来取证调查监控器的时候,也没有发觉有陌生人士闯入。
有一位亲友在配合做调查笔录的时候,说到其中一人在失踪之前,似乎和粉丝有联系往来。
只是地下偶像私联粉丝,本来就隐秘见不得光,因此连亲友也隐瞒了大部分内情,亲友知之甚少。
警官怀疑两起失踪案件都是由同一人引起,怀疑的重点对象就是这位私联的粉丝。
虽然不能肯定两名地下偶像私联的粉丝是同一人,但二者失踪的时间皆是在夜晚,地点重合于新艾路。
新艾路因为谐音心爱路,很早之前都市里就流出如果情侣能够相伴走完整段路,往后余生也会恩爱长久的传言。
因为有商机,许多情侣餐厅开在那里,逐渐成为了网红打卡地。
通过调查的街道监控录像,受害者独自前来,夜晚的新艾路各家店铺灯火五光十色,在人潮熙熙攘攘穿过的遮挡空隙,下一秒钟,受害者的身影完全无法在录像中找到。
接连调取了周围各个大街小巷的监控也没有结果。
如果是偶像私联粉丝,配合上新艾路这样的特殊地点,说是情杀或绑架的概率很大。
可就算是绑架,受害者能在天网监控系统里凭空蒸发般无影无踪,这几乎是不可能也不科学的事情。
案子的线索到这里几乎就要断了。
由于受害者的手机随身携带和人一起失踪了,他们也没有办法查出在通讯器上受害者私联的粉丝是谁。
只能先从受害者社交平台官方账号里互动多的粉丝账号大致排查。
楚竟亭将手机递给水鹊看,“我们调取了其中一名受害者失踪前最后一次公演的后台监控。”
受害者在特典会一切结束后,最后是走商场负一层侧门离开,前往打车地点。
离开的时候,手中抱着一捧鲜花,花上还有贺卡。
地下偶像收到粉丝送的花,这不奇怪。
只是在公演和特典会的整个过程,监控里没有显示任一名粉丝抱着这捧花相送。
察看前后的录像,发觉是在受害者进出换衣间后拿出的,换衣间是唯一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区域。
寻常粉丝不能进入后台,更不可能进入换衣间放花当做惊喜。
追查了附近所有花店,终于找到了当夜监控里同款花束的外送订单。
楚竟亭划了一下屏幕,从短短的一段监控录像,转到一张证件照片,是订单者,“裴余。”
水鹊睁大了眼睛。
照片里的青年,相貌平平,没有记忆点,大概是擦着肩头走过都会被人忘记的路人长相。
脸上呈现亚健康的消瘦苍白,气质有一种缺乏生机的颓丧感。
真正让水鹊惊讶的是楚竟亭后面划出的另一张照片,大概是从某份监控录像里截出来放大的。
裴余戴着白色口罩,仅仅只看露出来的眉眼,和裴以有三四分相似。水鹊讶然。裴以、裴余?
名字也相似,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楚竟亭熄灭屏幕,收起手机,“记住这个长相,最近公演小心。”
“我回去会把他的资料发给你,留意我的消息。”
水鹊全听他的安排,点头道:“嗯嗯。”
因为脱离了从前的剧情人设要求,水鹊不用再苛责欺负楚竟亭,现在和对方相处起来还觉得不习惯。
尤其是楚竟亭对他好像态度怪怪的。
水鹊悄悄抬眼打量他,又低头半咬着吸管喝对方一开始递过来的西瓜椰椰,西瓜和椰奶的味道浓厚。
要是在以前,水鹊会怀疑楚竟亭是不是终于忍不下去了要报仇,在奶茶里下毒毒死自己。
但是现在,现在他也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这个奶茶看起来是在第三食堂买的新品,还挺好喝。
两个人好似除了交流线索,也没什么可聊的,一时间安静下来。
楚竟亭忽地快速问了一句,“你的那个一次四十,是不是定价太低了?”
他搞不懂那些券叫什么,那些偶像粉丝的互动活动是什么,有什么意义。
就是去的时候看见了被众多男男女女簇拥的水鹊,有些人拍照的时候离得很近,脸贴脸也有。
楚竟亭只感觉刺眼。
水鹊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特典券四十元一张的定价,“没有吧?如果五十块钱一次的话,说不定都没人来了。”
zahra才成立不久,拍一张拍立得就要半百,听起来就不实惠。
关一舟找人找了很久,逢人就问有没有看见水鹊,好不容易才找到东门来。
一来就只听见这对话。
——你的那个一次四十,是不是定价太低了。
——如果五十块钱一次的话,说不定都没人来了。什么东西?哪个?
关一舟站定步伐。
楚竟亭:“还有,你上次穿的裙子,是不是太短了?”
关一舟顿时晴天霹雳。
浑浑噩噩地走回去。………
他站在东门的自行车棚里许久。
微信发过来消息。
水鹊问他回去没有。
关一舟咬了咬后槽牙。
分明长得这样清清纯纯的小男生,怎么可以四十块就给人看一次穿裙子?!
他恶狠狠地打字。
“我在自行车棚,快来,不然就不载你回去了,你自己走回去。”
他甚至把结尾的感叹号改成了句号。
水鹊给他回复说很快就过来,让他等一等。
关一舟认为自己比煤球还像狗,对方让他等,他就在原地等着了。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来。
东门口离这里也就跨过两条路而已。怎么这么久?
关一舟心绪不定,重新走出去找人。
水鹊就在自行车棚外的不远隐蔽拐角处,对面站了一个不认识的男的。
关一舟听见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多少钱?”
“五十块。”
“这么便宜?不会被查出来吧?”
“不会的……”水鹊弯弯眼睛向对方说着,只是喉咙里还没说完的话语转成了惊呼,“关一舟,你做什么?!”
关一舟揪紧对方的衣领,目眦欲裂,几乎就要这样把对面的男生提溜起来。
还是水鹊死死扯住了他扬拳的手,“你别动!”
对面的男生被他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你是教务处派来的吗?”
水鹊把关一舟推远了。
将说好的疾病证明书塞给男生,上面是盖好章子的。
俞丛雨在医院工作,有些门路给水鹊偶尔做点小外快。
水鹊叮嘱,“你别往外宣传出去,熟人之间介绍就可以了,要信得过的。”
男生拿了证明的条子,顶着关一舟吃人的视线,对水鹊说“钱转账过去了”,然后战战兢兢地走了。
水鹊回头,不解地问:“你刚刚怎么了?”
关一舟才明白自己误会了,“我以为、我以为……”
还以为那男的不怀好意,想要看水鹊穿裙子。
“我冲动了。”
关一舟低头承认错误。
水鹊没明白他到底怎么了,但是关一舟已经坦然承认冲动,他没继续就着这件事情谈论,“走吧,我们回去了。”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水鹊试探地问:“今天那个在更衣室和你聊天的男生是谁?”
关一舟随口回答:“发小?”
又补充:“但也算不上吧,就是两家父母认识,所以小时候见过几次,也一起玩过游戏。”
关一舟:“怎么突然问这个?”
水鹊没想好借口,只回答:“没有。”
关一舟心中突然敲响警钟,“你不会认为他长得很帅吧?其实也就一般般的长相,我感觉还没我帅,而且裴以他是直男。”
水鹊才问了先前一句,他就噼里啪啦地一顿说。
“我就随便问问的。”
关一舟:“哦。”
水鹊:“嗯嗯。”
关一舟突然想起来补充:“我也是直男。”
他刚刚怕水鹊对裴以动心,只顾着说裴以是直男了。
水鹊不明白他说这个的用意,只好顺着,“嗯,我知道。”
关一舟不甘心,又继续,“他长得挺一般的。”
水鹊回忆了一下裴以的长相,显然在人群里是出众的,“还好吧?”
关一舟:“他眼睛还瞎,今天竟然说你是女孩。”
他指的是更衣室里那场风波。
水鹊从隔间里换了泳衣出来,和关一舟一起走,裴以提醒关一舟以后不要带女孩子来男更衣室。
关一舟努力拉低裴以在水鹊心里的印象分。
环岛公路上能够看见日落。
火烧云粼粼发光,和夕阳大片大片铺满了海面。
广阔的海面空无一物,满眼湛蓝和火红。
水鹊突然扯了扯关一舟的衣角,“我们停一下,逛一逛看日落吧?”
自行车停靠在公路旁的红砖小路。
海风凉爽地吹着,水鹊拍了好几张海上日落的风景照片,发到微博的账号。
是作为zahra-three的成员发布的——
“好想和你一起看日落(^-^)”配图六张。
很快就有了点赞和评论。
后台留言板上有私信消息。
水鹊原本是置之不理的,毕竟地下偶像和粉丝之间,除了私联禁止的规则,还有另一则很重要的DM禁止,意思是私信禁止,禁止粉丝给小偶像发私信,即使发了,小偶像也不可以回复。
但是视线落在留言板列表里滑下来的一个头像。
小图可以看出来是两个人的合照,是他那晚特典会和戴着口罩的裴以拍的。
水鹊紧张得抿住唇,点进了留言信息。
表情短暂地出现了空白。
裴:小鹊。我捡到了你的学生卡。
【作者有话说】
宝宝,你也不想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