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鹊怀疑关一舟说不定是早上起得太早，连续几天早八把脑子搞坏了。而且……
为什么对方会买这样的衣服？
水鹊只在动漫里才见过，通常这还是穿在女性角色身上的。
一款保守的女式泳衣。
水鹊难以把手中薄薄的布料，和关一舟联系起来。
一个青春洋溢的男大学生，背地里书包塞着细肩带、荷叶边的深蓝泳衣。怎么想……怎么像变态。
水鹊是不会妥协的，主要是他觉得自己穿这个还是太奇怪了。
他会被所有人偷偷笑话的。
他知道关一舟还堵在隔间门外，于是从里面叩了叩门。
本来刚想开口说话，听见门外的声音，水鹊紧张地咬住唇瓣。
先发问的疏朗声线属于关一舟，“裴以，你怎么在这？”
外面有人走进来，这个时候换衣服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更衣室里人影寥寥，因此脚步声格外清晰。
冷淡的嗓音，“游泳。”
A大的游泳馆分了两边场地，一边平时是校队训练和校内上课，另一边通常开放给校外人群，通常是给附近初高中的学生，有时候一些小型的比赛也会在那里进行。
关一舟提醒裴以走错了。
校外人士的场地在另一侧。
裴以淡声应了，但是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随口找了借口，“找东西，刚刚在这边换衣服，落下了。”
裴以躬身在更衣室中间的几张长凳下方寻找。
“会不会是落在隔间里了，”关一舟问，“你刚才在哪间换的？”
关家和裴家的两家父母认识，算是有些交情。
关一舟小时候就去裴家做过客，也认识裴家的两兄弟。
裴以刚才换了衣服，却还没有摘下眼镜。
他直起身，高挑的躯体不像高中典型的四眼书呆子那样孱弱，反而覆盖了匀称的肌肉。
八块腹肌，线条流畅。
“这间。”
裴以指向关一舟身后。
隔间里的水鹊瑟缩了一下。
他手心里直沁汗，慌慌如惊弓之鸟。
他不能、不能就穿着泳裤出去吧？
裴以会认出来的。
水鹊清楚地认知到，如果他就这么走出去，肯定会穿帮，接下来就是有可能暴露出去的一则新闻——男大学生扮成地下少女偶像，意欲何为？
关一舟在门外回答：“哦我朋友还在隔间里换衣服，你等一下吧，掉的是什么？”
裴以的视线落在隔间门板上，“手表。”
关一舟往里道：“水鹊你找一下里面有没有手表？”
水鹊慌张得眼皮微微痉挛，装衣服的无纺布袋子和泳衣一起从他手里滑落。
一阵兵荒马乱的轻响。
好一会儿，隔间里细弱的回答：“没、没有，可能掉在别的地方了。”快点走吧。
水鹊只能祈求裴以快些离开，然后他才能出去。
事与愿违，裴以：“等你朋友出来我再自己找。”
关一舟点点头。
他们不知道裴以的手表长什么样子，估计略一眼也错过了，还是留给裴以自己慢慢找的好。
外面在吹上课前集合的哨子。要点名了。
关一舟催促：“水鹊，还没换好吗？”
“快、快了。”
水鹊急得在原地转了两圈，像是小动物追自己的尾巴。
滴答、滴答，更衣室墙上的钟秒针悠悠转动。吱嘎一声。
细软乌发垂落颈边，微微低下头的幅度，从侧面看，发丝因而遮住了小半边下颌。
乍一眼看，完全是肤白瘦弱的小姑娘。
怀中抱着无纺布袋子和换下来的衣服，堆堆叠叠到下巴，完美遮挡在喉结前方。
分明已经穿了款式保守的连体泳衣，似乎还因为布料贴身地围裹住身体而不好意思。
在胸前抱着衣服，动作稍显局促可怜。
从遮挡的堆叠衣物往下，延伸出漂亮的腰线，深蓝色裹紧柔软肚腹，中央一个小小凹陷的脐眼弧度。
在舒展的胯骨弧度之下就是荷叶边的极短连体裤。
因为雪白的大腿并起来，蔓延的荷叶褶皱看起来像是裤裙。
午后的更衣室在这一刻分外沉默。
【宝宝，有急事，腿分开一下，老公就舔舔】
【好白、好嫩的腿，适合腿环……】
【prprprpr宝宝我要啃啃你的小肩头嘬嘬你的小柰子】
【守护！守护！你们两个臭男人不许看啊啊啊啊啊不许看我的宝宝！】
【嘟嘟的果冻小奈，我捏一捏】
水鹊只是扫过了被他刻意冷落的弹幕一眼，结果就看到了刷屏不堪入目的言论，脸颊立即绯色蔓延。
察觉到裴以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水鹊扯着关一舟，依偎着对方当挡箭牌离开。
关一舟还在痴愣得说不出话，只会跟着水鹊的步伐走。
希望裴以没有一眼认出他来……
就算认出来也没有关系，因为他现在穿的是女式泳衣，裴以应该不会起疑心的。
水鹊默默安慰自己。
裴以默然看着两人的背影。
排气扇噪声不停，后墙最上方的磨砂玻璃窗漏出阳光。
深蓝色荷叶边挤在腿根。
细窄的后腰处隐约有小窝陷下去。
薄唇牵起弧度。
裴以淡声对关一舟道：“一舟哥，以后还是不要带女孩子来男更衣室了。”………
“……讨厌你。”
水鹊愤愤道，秀气的眉心蹙起来。
他把衣服袋子和手机，一起塞进更衣室外靠墙的一排柜子里的其中一个，又问关一舟，“你的衣服在哪里？”
关一舟眼神木木呆呆地指了指旁边的柜子，水鹊打开来，扯了关一舟的T恤衫出来给自己套上。
脑袋从领口轻松挤出来，因为尺码不合适，T恤衫衣摆完全遮挡住腿根。
裴以还在更衣室里，不能再原路返回换衣服，但这样也能够把连体泳衣遮住了。
水鹊松了一口气，才跑离走廊，到外面队伍里集合。
关一舟站到他旁边，低声问：“你怎么又把衣服套上了？”
水鹊瞪他一眼，恼怒道：“穿你给的那件根本不能见人，大家都会嘲笑我的。”
关一舟低语如蚊呐，“明明很好看。”
他以为水鹊会喜欢的，因为对方衣柜里都是小裙子。
关一舟在购物平台上搜索了很久泳衣裙，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样不怎么露肤的款式，他下意识觉得水鹊会喜欢，而不是像臭男人一样光着膀子。
至于“嘲笑”？
男生怎么不能穿荷叶边连体泳衣了？
要是谁敢笑话水鹊，关一舟第一个把那人打得满地找牙。
完全没有回想起来自己刚开始对邻居的猜测是“异装癖”的男生。
但关一舟还是支持水鹊套上衣服的选择。
就算深蓝色泳衣裹住了，他鼻间还是热烘烘的，简直像是中暑了。
点到了名字，在做准备活动的时候，水鹊跑去和老师说了自己身体不舒服感冒了不能下水。
老师很好说话，批准了水鹊只在岸上观看。
哗啦啦的接二连三下水声。
水鹊站在泳池边缘，帮忙分发浮板，水花溅到他的脚背，看起来白得晃眼，令人目眩神迷。
空气里迷漫着氯水的气味。
老师泳池里教学，将双手当做是游动的双腿，交叠摆动着，一边用手做出示范动作，一边向围着听讲的同学讲解着动作的要领。
水鹊百无聊赖地坐在岸边，双腿浸入水中。
透明的池水，能够池壁和底部的瓷砖看得清清楚楚。
按道理来说，水里要有任何生物，都是能够第一时间看见的。
水鹊喉结上下动了动。有东西……在碰他的脚。
原先托着足底，接着促狭地作弄脚踝，再顺着小腿肚往上。
看不见的形体似乎对他有所不满，也可能针对的是他身上的衣服。
水鹊感受到，有一只冰冷没有活人温度的大手，牢牢地一下子桎梏住他右腿膝弯。
让他一时间挣扎不脱。
然后另一只大手，捏住了水鹊松松垮垮套着的T恤衫衣角。
灰色透气的布料，池水一浸湿变得黑乌乌，格外显眼。
水鹊一个激灵，踹了水中一脚。
原本平缓摇摇荡荡的水面这才激起波浪花。
水花溅到了往这边过来的关一舟脸上，“怎么了？”
水鹊对上关一舟关切的视线，还有老师同学往这边看过来的目光。
他摇了摇头，“没事。”………
关一舟是坚定的无鬼神论者。
因此水鹊没有和他说这件事。
他这次飞快地换完衣服，把T恤衫还给关一舟，丢下一句还有事情先走了。
就匆匆往东门的方向跑去。
掌心攥着的手机，屏幕无声亮起，是楚竟亭发过来的三则信息——
“我在东门。”
“有线索。”
第三则消息本来要发的是“过来”。
楚竟亭删去了。
屏幕上键盘弹出，输入框的内容又改成“我等你”。
再按删除键，全部删掉。
“等你。”
楚竟亭最后发出去。
站在青色芒果树的阴影下，楚竟亭皱紧眉头，盯着最后的两个字眼。太矫情了。
他正想要长按撤回。
对面的备注仅仅一个英文字母A，发过来消息。是个表情包。
画着一只正在全力奔跑的小奶牛猫，周围跑出了黑色弧线。
[shu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