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
发牌员再度翻开最后一张公告牌,裴卓撑着桌子探身查看,嘴角快咧到耳朵去了:“哈哈!抱歉抱歉,柏朝,我今天牌运实在太好了!”
连输了五局的柏朝依旧面无表情,扫视四周,没见到想见的人,道:“休息会儿,失陪了。”
围观的客人给他让出道,在他离席后却开始议论纷纷:“输了五六千万还这么淡定,真有钱啊……”
“人家身价百亿呢,当然不在乎。”
“他是不是觉得丢脸才不玩了?”
“肯定是,裴总也真是不会做人,好歹让让人家。”
“不不,我可听说了,他俩结过梁子,据说柏家有项新技术弯道超车了裴家,导致他们家客户大量流失……”
灿如熔金的龙舌兰倒入玻璃杯中,男人举杯抵唇,掩住唇形,低唤:“度秋。”
连唤三声,耳机内却没传来任何回应。
男人面色愈发沉郁,接着切换了频道:“老周,保国,去客房找他。”
“是!”另外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回答。
“柏总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酒?”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是输得太郁闷了吗?”
柏朝转身,瞧清了面前近一米九的男人,挑眉:“哪位?”
男人恭敬地递来名片:“费铮。”
“什么事?”
“我知道柏少爷是为何而来。”费铮微微一笑,那笑却像是淬了毒,阴森森的,“我原本也是为那人而来,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柏朝坐上高脚凳,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费铮没坐,谦卑地站着,语气也诚恳:“实不相瞒,我前些年遭人背叛、被害入狱,这阵子一直在寻找当年的仇人。”
“你是说警察?”
“警察是次要的,我主要想找的,是我曾经养的一只小鸟。”费铮笑眯眯的,“我曾以为他只是漂亮、聪明,没重用他,不曾料到,他本事竟然那么大,搞垮了我不说,如今甚至潜伏到了您身边,看来是想钓大鱼。”
柏朝沉默数秒:“你以为你动动嘴皮子,我就会信你?”
费铮摊手:“您可以不信我,但不妨放下成见,去问问裴总,是谁帮他偷了东西,我听他说,是一位您很信任、日夜贴身的员工,据说他还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让您以为他负伤是为了您。我想,您心里应该有数了吧?”
柏朝不语,握着酒杯的手缓缓浮现出了青筋。
“……你想要我做什么?”
胜券在握,费铮笑容扩大:“很简单,把他给我,我就把你想要的给你。”
615房间。
绳索绑住了手脚,虞度秋动弹不得,靠在墙边,咳了好一会儿,渐渐稳住了呼吸:“你问我站哪边?还用说吗,我这么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肯定帮你们啊。”
“少跟我花言巧语。”穆浩的小刀抵着他下颌,“你怎么会知道房间号?是不是和裴卓一伙的?说!”
虞度秋这时候依旧嬉皮笑脸:“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我帮他偷了柏朝公司新技术的密钥,但只给了一部分,他们复制不出完整的技术。”
“为什么要这么做?”穆浩很快就想到了原因,“是不是因为……柏朝虐待你?”
虞度秋哼哼:“那畜生,仗着我那时无依无靠,只能依附于他,把我带回家的第一天就睡了我,你说他是人吗?”
穆浩对这些狗血八卦毫无兴趣,只关心动机:“所以你就报复他?但你为什么不干脆联合裴卓扳倒他?”
“谁说我要报复他?他是个畜生,我也不是个好东西。”虞度秋舔了舔嘴唇,似在回味,“睡着睡着就上瘾了,不想离开他了,不行吗?”
“……”
这大概就叫变态自有变态收吧。
“那你为什么背叛他?”
“我没想过背叛他,这次纯属无奈之举。”
“怎么个无奈法?”
“我的前老板出狱了……没错,就是被纪警官抓进去的那个费铮。”虞度秋耸肩,“我与裴家达成了协议,我偷来密钥,他们就帮我搞定费铮,让他别再来报复我,谁知道裴家用纪凛替代了我。就算你没找上门,我也是要去救纪凛的。”
一提到纪凛,穆浩的语气立刻急促了:“你认识纪凛?你们是什么关系?”
“别紧张,我们没有私情,我是他的线人。”
“线人?”
“是啊,其实我没想到,我交给纪凛的那点证据居然真的能把费铮送进去,可能是后来他又查到了其他证据吧。”
穆浩怀疑地盯着他:“纪凛不在这儿,你怎么捏造都行,可你拿什么证明?”
虞度秋狡黠一笑:“你去715问问不就知道了?他就在那儿,裴卓打算今天把他交给费铮处置,你再不去就晚了,柏朝拖不了他太久。”
穆浩冷哼:“柏朝如果知道你的身份,会杀了你吧?”
虞度秋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初:“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刚才费铮注意到我了,我猜他已经对柏朝说了真相。今天之后,我恐怕就要亡命天涯了。”
穆浩还想问,这时,外头突然传来隐约的喧哗。
他立刻奔出房间,没一分钟就回来了,说:“柏朝的保镖在找你,找到楼上去了,跟裴家的保镖吵起来了,我现在上去,你老实待着别动。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得罪了那么多人,只有警察能保你余生平安。”
虞度秋很听话:“行,你找到纪凛之后别缠绵太久忘了我。”
“我都说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穆浩抓起地上剩下的挂钩和绳索就往阳台去了,背影坚毅,耳朵通红。
虞度秋看着他敏捷地攀上七层,身影消失不见后,松了口气,同时松开了手。
割断的绳子落在地上,他手腕一翻,雪光闪过,又割断了脚踝上的绳子,站起身,去卫生间整理好衣服和假发,最后“嗒”一声收起戒指两侧弹出的刀片,从容走出房间。
“虞先生这是打算去哪儿?”
虞度秋猛地刹住,缓缓扭头——
倚靠在墙边的男人西装笔挺,斯斯文文,镜片后的眼睛却闪动着阴鸷的光。
“裴鸣?你怎么在这儿,不去楼下陪你哥吗?”虞度秋笑了笑,“正好,跟我一起下去吧。”
裴鸣也冲他笑:“守株待兔呢,就知道我哥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总是上当受骗。”
说话间,隔壁两间房内走出了若干名打手。
“虞先生,和你的警察朋友一起上去坐坐吧?”
穆浩翻过715阳台的围栏,轻巧落地,没发出一丁点动静。
通往内室的玻璃拉门被里侧的窗帘遮蔽了,他走到角落,终于找到了一丝缝隙,趴在地上朝内窥视——
与615布局一模一样的房间内,左侧是电视柜,右侧是大床,一个被绑住手脚的男人摔在床边的地上,正奋力挣扎着,目标似乎是桌上的陶瓷花瓶。
穆浩确定房间内没有其他人之后,试着拉开玻璃门,居然成功了。
可他心里却狠狠一沉。
房内的男人闻声抬头,看见他大吃一惊:“穆哥?”
穆浩先发了条消息,接着上前给他松绑:“嘘,先别问,跟我走。”
纪凛点头:“好,外面好像有人来了,他们在吵架,我刚想趁乱割断绳子。”
“我不担心外面那些人。”穆浩道,“阳台门开着,像是故意引我进来,可能有诈,我们尽快离开,原路返回。”
纪凛看了眼阳台上的绳索,重获自由的双手却推开了他:“你走吧,穆哥,我只能从门口走。”
“为什么……”穆浩很快注意到了他的左腿,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
“没事,错位了而已,回去能接上。”
但肯定没法从阳台下去了,六七层楼的高度,稍有闪失就是自杀行为。
穆浩只思考了半秒:“我们一起冲出去。”
纪凛摇头:“我会拖累你的,帮我松绑就行,然后带兄弟来支援我。”
穆浩架起他的一条胳膊:“我这次是瞒着局里出来的,枪都不能带,更别说人了。”
纪凛被迫靠在他肩上,瞪大眼问:“什么?穆哥,你居然违纪?”
穆浩搂着他的腰,慢慢站起来:“没办法,你出事了,我什么都顾不得了。”
纪凛愣住:“穆哥,你……”
话音未落,房门突然“砰!”地被人踹开。
受够了扯皮的娄保国破门而入,大声嚷嚷:“老子白宫都横着走,你们什么东西敢拦你娄爷?这房间里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哎哟卧槽,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您二位继续……”
他捂着眼睛倒退着出去,撞上了后边的周毅:“别看别看,人小情侣在办事呢。”
穆浩以为来者不善,门被撞开的那一刻紧紧抱住纪凛护入怀中,情急之下,手不小心抓在了腰下的部位,自己没意识到,纪凛倒是察觉了,碍于情况特殊,没有吭声,默默地涨红了脸。
周毅探头一瞧:“嚯,还真是。”
看这手背暴起青筋的力度,估计屁股都掐红了。
两人正欲转身离开,去其他房间寻找,后脑勺突然被某种坚硬的金属抵住,瞬间动作定格。
“二位也进去坐坐吧。”
周毅不知道身后有几个人,不敢轻举妄动,用余光朝娄保国使了眼色,两人暂且按兵不动,依照命令步入房内。
裴鸣抓起身边人的胳膊用力一甩,赤着脚的虞度秋踉踉跄跄地冲进来,站稳了抬头,视线定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尤其是纪凛被掐得鼓起一团肉的部位。
接着露出了十分失望的表情:“穆警官,我就知道你看到他会忘了我,我们要是没来,你已经进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