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男人眸光闪动,“在这里么?”
时暮这才意识到自己安排他做的是什么事,眨了眨眼解释,“你别误会,就是体格检查而已!”
体格检查就是使用体温计、血压计、听诊器等这样一些简单便捷的检查工具,评估人体的基本状况,包括视诊、触诊、听诊、叩诊和嗅诊。
进行体格检查可以在仪器检查前,排除一些相关疾病,快速了解被检查者的基础健康情况。
体格检查是最常用的检查手段,就像时暮为东方灵所做的那样。
明明是最习惯的工作,对象一换成面前这人,时暮就觉得心里怪怪的。
刚刚想给他检查的心太迫切,现在想想,好像不合适。
“还是算……”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伸手解开腰带,在时暮一点点睁大的视线中,不疾不徐地褪下了锦衫,露出上身。
他平时穿着衣服也能看出来宽肩窄腰,但这样暴露在面前,还是第一次。
从小习武让他胸膛宽阔,肩膀挺直,还有沟壑清晰的腹肌。没一丝伤痕的肌理分明的皮肤,彰显着身体主人数十年如一日养尊处优的生活,因为白皙,隐隐可以看到下面蜿蜒的静动脉。
这具身体的每一根线条,每一道肌肉,都像是细细雕琢过的一般。既叫人血脉喷张,又不觉粗鲁。
叫时暮看得有点愣神,又在对方刻意地掩唇轻咳间,找回思绪,赶紧说:“我先给你检查一下淋巴结。”
马车里空间狭窄,时暮跪在他身前,伸手,把四根手指的指尖贴在他的太阳穴上,再到耳后、下颌,然后是颈后左右两侧,一一触诊,对是否有肿大淋巴结进行检查。
然后是胸膛,先进行视诊,查看心尖搏动和呼吸运动。接着,时暮把双手掌心对称地贴在他胸口,依次往下触诊,检查有无皮下气肿,有无握雪感,有无压痛和包块。
可是,因为被标记落印的原因,面前的身体对自己冲击太大了,时医生根本不能专心地为他检查,感觉到触碰的每一寸肌肤都好似带着细小的火苗。
巨后悔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给自己整得都冒汗了,有违专业性。
正哆嗦着准备走走流程,为他完成腹部叩诊,被对方拉起手,在指根上轻轻地咬了一下。
对面的人低哑着声音问:“要不要现在去我殿中?”
去殿中?
时暮抬头,见他眸底涌动暗色,心跳瞬间快了快。
去殿中还能做什么。
其实时暮也想睡他。
但他出征在即,自己还没完全找出西南感染的病因,既然说过不嫁给他,只是潮热期找他,怎么能自毁誓言。
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
错开视线,摇头,“我不去,又没到潮热期。”
听到旁边的人思索开口:“你迟早要嫁给我。”
时暮抬眼,不满地瞪过去,“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
对方微敛长睫,语气虽清淡,却又隐隐带着强势,“容不得你拒绝。”
他这样的语气,顿时叫时暮有了火,“你什么意思?拿身份压我是吧?你看我怕不怕!”
对面的男人默然不语,但神情间自有上位者的清傲。
时大夫嚣张至极,“就不嫁给你,哥现在就去找别的男人了!”
说着,矮身想钻出马车,被自身后而来的坚硬小臂用力环住腰。
往后一捞,时暮被他从身后,往前按在绒毯上。
“你干……”试图挣扎扑腾,听到落在自己耳廓的微冷声线,“你别嘴硬。”
随即,有尖锐的东西戳刺在自己后颈腺体上。
几乎就在一瞬间,他身上带着的冷香骤然强势,强烈的神经化学信号如同一簇簇电流,顺着后颈腺体在身体里窜行后,汇聚在大脑皮层,如烟花般炸开。
时暮张大了嘴巴用力喘息,天旋地转间,脑海一片空白,只剩近乎窒息般的灭顶快感。
其实谢意只是短短地咬了片刻,但把人翻转过来的时候,看到混合着泪水和涎水,让他整张脸都湿透了。
和哭了一整晚那天一样。
躺在绒毯上,仰头看来的眼尾发着红,胸膛不住起伏,“谢,谢晏和。”喊完,抬脚就着白色鞋履,踹在面前赤裸的腰腹上,“你个变态!”
这小哥儿太会气人了,压根不知道他自己讲出的这些话有多伤人。
可是,冲动过后,又叫谢意觉得心疼。
把人捞起来,让他靠着自己慢慢平复情绪,“以后不准你说这样的话,你是我的。”
时暮不想说话,但凡他有腺体,也想狠狠咬他一口。
自己故意气他不对,但退一万步讲,你乱咬人就没有问题么!
索性趴在怀里,一动不动地装睡,任凭马车在他的吩咐下,慢悠悠晃荡到永凌殿。
又由着他把自己抱进去,放在床榻之上,褪去鞋袜,解开缀着红色珊瑚珠的发带和外衫,最后拿来热毛巾细细擦拭面容。
时暮甚至还感觉到他捏起自己戴着的小玉马看了片刻。
一点点把装着睡觉的人伺候得清清爽爽,用锦被盖好。
时暮往被里蜷了蜷,真准备睡了。
刚睡得有些迷糊,感觉到热烘烘的身体钻进被子里,在身边躺下后,侧身把自己环在怀里。
他身上带着刚刚洗过的湿意,还有淡淡的叫人安心的气味,低头吻了吻怀里人,在幽静寝殿中吐出一句,“对不起。”
时暮感觉心脏像是被捏了一下,有些发涨,还有点微酸。
他好似真的对自己用了情。
毕竟他这样的人,只怕这辈子都没说过一句对不起。
时暮闭着眼,往面前的怀抱里挪了挪,让他将自己抱得更紧,开口时,听到自己的声音似梦似醒,有些缥缈,“你别死我就嫁给你。”
谢意:……
-
太医署后门。
丘黄芪紧紧抓着王太医的衣袖,“王太医,您不能这样啊!您没能帮我考上甲级,多少该还我些礼物才是。”
“滚!没人收过你的东西!”
说完,太医署的后门嘭一下关上了。
他可是给王太医送了一对小臂粗的野山参,还有灵芝。
两样药材价值不菲,不知够东市的普通人家吃喝多少年。
如今自己没能考上甲级医士,没能得到传灯会谈的机会,丘黄芪想让王太医将药材还自己一部分,合情合理。
没想到王太医说什么也不还,还叫人把自己赶了出来。
没有野山参和灵芝便罢了,可是请不到朱院判,小云怎么办。
丘黄芪行尸走肉般回到家中。
小云依旧顶着巨大的腹部,看到他回来,挣扎着想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可看过来的眼里都是希冀的光彩,急急地问:“阿平,朱院判同意救我了么?”
丘黄芪瞬间泪崩,“小云,是为夫对不起你!是为夫无能!害你受这般苦楚!”
他哭得泣不成声间,感觉到有细细的手指抚摸在自己脑后,听到小云温柔的声音,“没事,有你在我身边,我不苦。”
-
明明昨晚上谢意也在身边睡的,但第二天醒来时,时暮发现永凌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有小侍婢送来一套干净的衣物。
永凌殿里有泡池,虽然没有凌王府那个大,但水热热的,还不错。
时暮泡了个澡,换好衣服往太医署去。
今天早上有甲级医士的传灯会谈,下午则是杏林宴。
杏林宴乃是太医署御医们一年一度的团建日。
因为甲级考试的第一名也将获得参加杏林宴的殊荣。
因此安排在甲级考试的第二日。
时暮刚进太医署,裴育就兴冲冲走来,“小时,昨晚你去哪了?你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了么?”
“什么事?”
裴育昨晚没去,但整个庑房都传遍了。立刻把昨晚怎么抓到公孙鹭和石峰在清疫馆勾搭,怎么丢人现眼,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时暮虽然昨晚看到了,但听他说还是觉得心情愉快。
而且因为这件丑事,公孙鹭的甲级资格直接给取消了,第十一名天上掉馅饼,直接得到了递补的资格。
听说今早拿出身上全部的银子,挨个考生发红包。
果然是出来混总要还的。
裴育说着这些,两个人都笑得直不起腰。
笑够了,裴育才问:“对了,你昨晚去哪里了?”
时暮清澈眸光闪了闪,手指搭在唇上,压低声音,“裴哥咱们是好兄弟,偷偷告诉你,昨晚我……会情郎去了。”
裴育:……
传灯会谈原本是医士向院判求问,结果时暮进去之后就被老朱抓着一通问。
“你怎么知道她的肿物是肾丸?”
“因为有一种病叫隐睾,就是肾丸未下降,在腹腔内,或是腹股沟内。”
“那你准备如何替她治疗?”
“自然是切除肾丸。”
没有性腺后会因为缺乏激素导致骨质疏松、身材走样等问题发生,所以后续需要注意补充雌激素。
当然,时暮也不是一无所获,问了关于西南野外有没有什么动物会咬伤人,致人发热。从朱令这里得知,西南边境上有一种很小的虫类,只有指甲盖一半大小,呈红色,咬伤人会致人高热、皮疹。
高热、皮疹完全对上了。
可是比指甲盖还小的虫是什么?
难道是蜱虫?
蜱虫是一类暂时性的寄生虫,这种虫一生都吸血,宿主包括各种陆生哺乳类、鸟类、爬行类和两栖类,还有部分种类喜爱侵袭人体。
叮咬后可引起森林脑炎、新疆出血热、蜱媒回归热、莱姆病、Q热,而且,蜱还能通过保存病原菌,传播一些细菌性疾病,如鼠疫、布氏杆菌病、野兔热等。
众多疾病症状都有类似,想要确认谢意患的到底是什么,恐怕还要进一步寻找线索。
杏林宴在皇宫的润心园里进行。
这园子在内宫之中,以往像太医署这样的机构是绝对没有资格进去团建的。
但最近太医署地位越来越高了。
起因便是皇帝龙体抱恙。
先是时疫缠绵,接着不知道又得了什么怪病,反正迟迟没好。
原著里,后期夺嫡越来越焦灼就是因为皇帝身体一直不大利索。
大皇子谢远季乃是嫡长子,按照立嫡立长的祖宗家法,应该妥妥的立大皇子为储君。
偏偏这位大皇子贪欢享乐,腹无点墨。
反倒是二皇子,自小就天资聪颖,勤学好问,性情,最起码表现出来的性情敦厚,很得皇帝的喜爱。
这样的两个儿子,给你你怎么选?
正因为储君迟迟定不下来,就让谢意这个皇叔有了可乘之机。
结果,炮灰就是炮灰,怎么干得过二皇子这个主角。
时暮一路想着剧情,走进润心园。
看到园里,已经摆起四方形宴席。东首主位上坐着淑妃,南边有几位这几日全程参与了甲级考试的眼熟的太医正坐在一起,陪淑妃聊着病理医脉。
倒是不见朱院判。
自此以后,自己也算是太医院的半份子了。时暮看到南边一众太医旁还有位置,往那方走去,刚要在一位姓古的太医旁的空位上落座,桌上的茶杯被人伸手拿起,倒扣在桌面上。
古太医冷冷道:“还请时大夫别处去坐,这里乃是葛太医的座位。”
“原来如此。”时暮往旁边挪了个座位,古太医身边,另一位姓黄的太医也将视线投了过来,开口道:“抱歉,此处也已有人。”
此刻,时暮才从两人凝视自己时格外冷漠的眼神里感觉出来。
这两个座位到底有没有人暂且不谈,但这两人显然是不想自己坐在他们旁边。
怎么,自己这还没成太医呢,就把这些人得罪了?
时暮站起身,索性一个人走到无人落座的西首末位坐下。
陆续又来了几位太医和礼部太常寺的人走进润心园,但没人看一眼时暮这边。
这饭局没什么意思,时暮低着头,只顾与世隔绝地自己吃吃喝喝的。
别说,皇宫里的东西,还挺好吃。
正埋头吃着,突然感觉周围静了静。
抬头,见一位着四爪金龙玄衫,头戴金冠,眉眼和谢意有几分相像,年纪却小一些的少年在侍卫地跟随下,走进园中。
众太医随即纷纷起身,拱手行礼,“拜见二殿下。”
原来他就是这本书的主角,二皇子,谢远戎。
时暮反应片刻,也起身跟随众人弯腰行礼。
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太医院团建,二皇子怎么会来?
众人都觉诧异,但二皇子没有说出免礼,无人敢抬头。
时暮弯着腰,却感觉到二皇子谢远戎径直走到了自己面前。
稍稍抬起视线,见这天家之子唇畔带着几许笑意,“听朱院判说,时大夫医术了得,本王特来结交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