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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天不予我,我自取之!”

如琢如磨 几杯 8217 2025-03-16 10:56:06

“芳携……”

冷芳携忽然一顿,好看的眉头微拧,侧身倾听,但那句模糊的呼唤被风一吹即散,空中只余垂梦飒飒作响,再无其他声音。

难道是幻觉?

“怎么了?”柳今歌问。

他摇摇头,收回神思。二人刚讨论到位至元婴后,对天地大道如何凝炼,收为己用。突如其来的呼唤打断冷芳携的思绪,他思索片刻,找回之前的想法,薄唇微掀,正欲开口。

“芳携。”又是一声。

冷芳携不能再将其当作幻听了,他再度顿住。

叫他之人的声音很熟悉,但浮蘅不会用那样轻浮浪荡的语调。

是心魔。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示意柳今歌先不要开口,侧过身去,就见游廊栏杆上,一名黑衣青年跨坐其上,姿态恣肆傲慢,手里携了朵垂梦的花苞,不断用指腹捻揉,直至垂梦零散、所有汁水都被榨出才作罢。

自青山秘境后,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心魔。

心魔和他对视,眼睛弯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弯腰躬身,伸手像个浪荡子一样去捋冷芳携额前的头发。

冷芳携皱眉,微微调整坐姿企图躲避,还是被心魔勾到。

“干嘛要躲我。”心魔抱怨说。

尽管他的手穿过了发丝,并未实际触碰到,冷芳携总有种沾上什么脏东西的不舒服感。

见他神情转冷,眼中少见地带出嫌恶,柳今歌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冷芳携:“没什么。”

却听见心魔冷冷说:“你与他当真要好,明知浮蘅现在在发疯,还忍耐不住和他到家里偷情。”

“我好心过来找你,就看到你二人相处亲昵,视旁人为无物。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丑事!你怎么能让那臭小子碰你?!难怪浮蘅要把你关起来!”

颠倒黑白,口无遮拦,越说越离谱。

冷芳携难得平静的思绪翻涌,恼意渐深。

说的什么东西?

难道这是浮蘅心里的想法吗!

不知所谓!

冷芳携忍着怒意想,他不能搭理心魔,越是搭理他越是来劲。权当没看到他就是。

便继续与柳今歌交谈。发觉他的打算,心魔笑意款款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恢复如初,若无其事地冷哼一声,一边哼着小曲旁观两人,一边时不时弯腰去勾冷芳携的头发。

说话间,游廊外的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大变,不复之前漫天霞光、惠风和畅。一块漆黑的夜幕笼罩四方,不见嫦娥身影,但见几道蛇身粗细的亮光划过。

心魔的表情跟着阴沉下来。

他忽然开口:“而且。”

一顿。

等到冷芳携再度侧身看他,心魔才继续说。

他与浮蘅虽然用着同一副样貌身躯,其实正相反,浮蘅哪怕终日笑着,也有一股难以亲近的冰冷感;心魔笑时不像头真正的邪魔,像位浪荡公子,反而冷下来时攻击性和凶意一涌而上,阴沉渗人。

冷芳携冥冥中有一种预感,接下来的话绝不是他愿意听到的。

“你带着奸夫大摇大摆登堂入室,在浮蘅与我眼皮子底下亲近……”心魔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真不怕他死吗?”

天际轰隆一声。

冷芳携的脸蓦地苍白。

“嘘。”心魔伸指,抵在唇前,他的脸在明暗不定的光影中邪气四溢,“快跑吧。”

电闪雷鸣,憋闷许久的大雨倾盆而下。

“我来时天色尚好,没承想居然落雨了。”柳今歌柔和的声音在擂鼓般的响声中不甚清晰。

冷芳携忽然起身。

“聊了这么久。天色已晚,你也该回去了。”他急促道,捏起乾坤袋中的玉珏想联系其他人,发现无论灌注多少灵力进去皆石沉大海,没有响应。

体内的霸道神识如同烙印炽热滚烫,时刻提醒冷芳携:你不该松懈,猛兽在侧!

看他脸色苍白,动作有些惊慌,不复之前镇定,柳今歌心下一沉,连忙询问:“出什么事了?”

冷芳携立刻道:“浮蘅要杀你。你赶快走!有什么遁逃破空的办法立刻使出来。”

若是旁人听到此话,恐怕以为冷芳携在开玩笑:圣尊怎会无缘无故杀人?杀的还是同为正道的友宗弟子。这种话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荒谬。

柳今歌却毫无疑色,没问第二句,立刻使用师尊送予他逃命的法宝,掌中飞出一道冷光。

运灵片刻,冷光崩散。

蓦地抬首,发觉游廊这一方小天地中灵机荡然无存,好似被人牢牢锁住。

他眼中闪过骇然之色,厉声道:“禁锁天地!”

禁制符文一道最为强悍的阵法!

哪怕是渡劫大能布下此阵亦要耗费无数天宝灵材、折损庞大灵机,用去屠杀白雪关外的邪魔都不为过,可现在竟出现在他与冷芳携身边!

生死之际锻炼出的第六感令他感到莫大危机,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在汹涌的恶意下细微颤抖,发出警报:快逃!快逃!

哪怕从前陷落战场,险些生死都未有这次可怖。

可浮蘅为何要杀他?

他是无上宗的人,浮蘅动他难道不顾及九宸吗?且他还是芳携的好友!

布置禁锁天地需要大量时间,难道说从让他进剑峰时,浮蘅便动了杀机?

可为什么?

想起十三封云信一去不回,冷芳携忽然失去踪影等等,电光火石间,柳今歌心头生出一个可怖的猜想。

“我现在送你下山。”冷芳携道。

柳今歌一下抓住他的手臂:“我们一起走!”

浮蘅怎么可能让他离开?

冷芳携心知那只是妄想。柳今歌现在还有一线生机,但他若真的想跟着离开,柳今歌必死无疑。

可再与他争执只会浪费时间,冷芳携便不拒绝也不答应,只让柳今歌跟他走。

从小在剑峰长大,生活在春晖阵法当中,修为低微时,冷芳携有事无事琢磨阵法的变化,已然十分熟悉。虽然近来多出许多陌生的变换与禁制,但还能推测出可以通行的路径。

两人行动迅速。一些复杂曲折的禁制,冷芳携直接一剑破开,很快离开流云飞宫来到山腰处。

忽然,四野景象变换,奇俊挺拔的剑峰化为一片一望无际的漆黑原野。

原野空旷,地表荒凉,毫无植被,天际低沉,乌云压抑,滚滚雷光闪过,暴雨如注。但这样的天象外,竟还有一枚玉盘大小的圆月挂在天边,奇异澄澈,散发柔和光晕。

体内灵机外放,纵然雨水倾盆,也近不了身前。

可不知为何,原野四方隐在黑暗当中,除了月光洒落照亮的一角,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其他地方得景象。

冷芳携试探性迈步,发觉随着走动,月光的方位也跟随移动。

难道说黑暗里还藏着凶物?

转身发现跟在身边的柳今歌失了踪影,心头凛然,再转回去时就见浮蘅立于眼前。

对方神情柔和,疑惑道:“你观想剑像,正在关键时刻,一下都疏忽不得。怎么突然出来了?”

就好像他的杀机与绝阵皆是幻影一般。

想到不知去向的柳今歌,冷芳携忍下反驳讥讽的冲动,第一次向浮蘅示弱:“师尊,柳今歌与你我毫无关系。作为无上宗核心弟子,不能在九宸内出事。你放过他吧。”

浮蘅凝视他,笑弯了眼。

“这还是你第一次向为师示弱呢。”

冷芳携又柔声说:“且不久便是我二人的和合大典,此刻见血,未免太过不详。我还打算请柳今歌来观礼。”

听后,浮蘅点点头:“有道理……为师似乎没有杀他的理由?”

……

那头,柳今歌同样发觉与冷芳携分散,便知定然是阵法作祟,立刻严阵以待,没有轻举妄动。

便听见月光之外传来些微摩擦声,有人自黑暗中缓缓走来。

“道尊。”

虽在生死关头,柳今歌仍保持礼貌风度,毫无狼狈逃命的姿态。

那人轻轻笑了,淡淡念着他的名号:“折柳剑,柳今歌。”

只是语调略有些奇怪。柳今歌皱眉。

随着声音渐渐靠近,黑暗中的人展露身形。玄衣几乎与四周黑暗融为一体,像借那颜色裁来一身法衣,檀发不束,散落肩头,不羁且放荡。

柳今歌正凛然,等看清对方面容后,神色大变,震惊至极:“心魔!”

对方玉人般的脸上,赫然一对猩红可怖的眼睛!

……

“不对。”迎着冷芳携的视线,浮蘅忽然笑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缓缓的,像在哄一个小孩子:“现在有理由了。”

“柳今歌他,看到了我的心魔。”

“若放任他离开,等待我的定然是天下人的围剿。从前庇佑苍生者,被苍生群起而攻之。芳携,你愿意看到那样的场景吗?”浮蘅柔和的声音中多出几分蛊惑引诱的意味,“跟我回去吧。芳携同我回家,柳今歌还能得一个体面,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放过他了。且你心知肚明,你们二人根本反抗不了我。”

见冷芳携沉默以对,忽然阴沉嫉恨地说:“还是说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奸夫?要跟他私奔!若被我捉回去,不仅那奸夫下场凄惨,芳携,你也要受些惩罚的。”

他口中的惩罚,无非是些古怪的淫刑。在他稚弱的神识之上,有太多的乐趣可寻。

阴沉很快被款款的笑意取代,浮蘅看着他:“如此,也不跟我回去吗?”

脸色变化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但他说的话不无道理:逃?禁锁天地布下,剑峰对他们无疑是天罗地网,难有生机,且浮蘅修为冠绝天下,便是掌门察觉异动出面,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但若乖乖留下,与他回去,柳今歌或许还有生路。

看冷芳携缓缓垂首,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面露犹疑之色,显然因他的话正举棋不定,浮蘅心中感到莫大的愉悦。

愉快之下,连说话的语气都多出几分柔软,不断劝哄爱徒放弃逃跑。

冷芳携低头道:“我……”

浮蘅笑吟吟地看他。

“师尊你知道,我最厌恶任人摆布。”冷芳携忽然抬头,“我岂能束手待毙!”

暗淡的月光中,一抹灼目耀眼的光芒自他眉心一射即出,电光火石般奔向浮蘅。

霞光剑——出鞘!

飞剑斩妖魔!

“看来你还是固执,听不进我的话。”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徒留阴霾,浮蘅任由剑光洞穿身体,不躲不避。

原来眼前的浮蘅根本只是一道幻影,一触即散。

冷芳携一点也不惊讶,立刻纵身飞驰,奔向空中澄澈怪异的圆月。

剑随心动,一往无前,一剑洞破压抑低垂的穹庐!

死寂的原野轰然崩碎,待他立于天际,便见脚下荒芜大地景象变换,青衣修士形容狼狈,与黑衣心魔相对而立。

几阶修为的差异无异于天堑,再加上禁锁天地,柳今歌在心魔面前只能勉强支撑,饶是如此,一段时间下来已满身伤痕、气息虚弱。

折柳剑不断发出短啸之音,企图守护心意相通的修士。奈何在心魔面前,犹如小童玩具般羸弱不堪。

忽然,柳今歌发觉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大散,一道光线洞破黑天直刺而下,熠熠生光。

“霞光!”他认出冷芳携的剑意,连忙抬首,想让他赶快逃离,却发现霞光的剑意只是一瞬,其后渐渐消退,像被什么阻拦住一样。

心魔阴恻恻地说:“死奸夫,别妄想他来帮你了!”

这样,正好。

免得伤到他。

柳今歌擦掉唇角溢出的鲜血,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厉声唤道:“折柳!”

……

那头,冷芳携发觉空中圆月正是另一片原野,看到里面的柳今歌时,本想去帮忙。哪知企图穿过屏障之际,四野变换。

首先嗅到了火焰升腾燃烧的古怪气味,继而是大片大片鲜红的、深褐的、流淌的、凝结的血液,这是一方血与火构筑的天地。

冷芳携的神魂缩在一名小童体内,低矮的视角只能看到无数影影幢幢的鬼影,它们穿行于火焰中,不断啸叫、哭喊。大部分没有神智,只是僵硬行走的木偶傀儡;少部分却如人一般换上鲜亮华美的衣裳,呼奴使婢,若非一张血口未完全掩藏,真以为鬼蜮中尚有活人生存。

这里是不夜镇。不夜镇没有白天,只有火焰、鲜血,和邪魔。

他不知为何,走入过去的幻影回忆当中,回到被白狼哺育养大的地方。不过不能自发行动,只能缩在过去的自己身上,旁观一切发生。

看了一阵,冷芳携发现自己回到了白狼死后。失去庇佑的孩童在偌大的不夜镇中东躲西藏,因为自小在邪魔堆里长大,身上的人味淡到几乎没有,只要好好躲起来,不让那些邪魔发现便能生存下去。

饿了就吃白狼的尸体,尸体吃完后就啃树皮,偶尔抓到一两只老鼠吃——邪魔只对人味敏感,对其他生物倒无知无觉。

小童一身伶仃,皮肉紧紧贴着骨头,抱腿蜷缩起来比一个皮球大不了多少,最喜欢躲在寺庙的塑像里,透过中空的塑像观察四周,既安全又满是趣味。

浮蘅将他拉入这里用意为何?

冷芳携皱眉。

他现下无法行动,便只能看孩童整日蜷缩在寺庙当中,鼓胀的小肚子饿得瘪下去才抓出一块狼肉,不顾血腥和臭味狼吞虎咽。就这样过了好几天。

这一日,寺庙忽然发出一声轰鸣,孩童躲藏的塑像被几颗漫无目的漂移的火球击散,他躲避不及,直接暴露在寺庙众多邪魔的眼中。

……是人!

那些如傀儡般整日没滋没味,只尖叫呐喊的邪魔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人力岂能与妖魔的力量相比?

不出所料,孩童被抓住了。

那些邪魔围绕着他,双眼发出青色赤红可怖的光,视线在细瘦的手臂和小腿处流连。

鲜美的人。

孩童不知恐惧,却也在那样贪婪的眼神中感到威胁,顿时四肢抓地、躬起脊背,犹如野狼般发出威胁性十足的咆哮。但因为那小小的身体,完全不像白狼能震慑邪魔。

若非那日浮蘅路过屠魔,早就沦为邪魔的腹中餐。

是了,这是他与浮蘅初见之时。

终日不歇、熊熊燃烧的烟火如同遇到热油,瞬间升腾,漆黑的夜空熏出一片惨红的颜色。突如其来的变化引起邪魔们的注意,它们偏头看,发现连片的火幕被一道冷光劈开,分成两股,一名檀发雪衣的修士自中走出。

所到之处,邪魔灰飞烟灭。

孩童的瞳仁中,跳跃的火焰与面无表情的修士取代了一切。

危险!

那个白色邪魔很危险!

周遭邪魔消散后,孩童第一时间往寺庙的后门奔去。他手足并用,不似常人走动跑路,锐利的指甲在墙壁上一抓,便隔空飞跃,在火焰的影子内穿梭。跑出寺庙,奔向长街,他要回到白狼死去的地方,那里是整个不夜镇最安全之处。

却不料雪衣修士只当他的逃跑是个解闷的游戏,没跑出多远,孩童就被抓住——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捏住他的后脖颈,孩童整个被提起来。

他发出险恶的叫声,五指在那手上抠挖,还试图低头撕咬。

对修士来说,全都不痛不痒。

“人?”白衣修士——浮蘅捏着孩童的脖颈,将他转过来,正面对他,指腹危险地擦过喉咙,要害之处被扼住,狼孩的身体下意识僵硬起来。

浮蘅居高临下、不带温度地看着他,少了邪魔的啸叫,四周一时安静下来,只听见火焰燃烧升腾的声音。静默片刻,浮蘅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浮起笑意,一下将孩童搂抱在怀里,按着他枯草般杂乱的头发,抵在胸口。

仙人从邪魔口中救下孩童,抱着他在火海中穿行,残存的邪魔扑来,未能近身便俱都灰飞烟灭。

冷芳携借着孩童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一切发生。

他虽然选择沉浸式扮演,年龄小时,心智也是孩童,可身为快穿者记忆力超群,直到现在也能清楚地记得过去发生的一切。浮蘅让他再看一次二人初见,实无必要。

难道他以为冷芳携看后,真会想起师徒之间的往日情谊,乖乖跟着他走吗?

率先斩断师徒情谊的可是浮蘅自己!

这时,冷芳携看到浮蘅被火焰映长的影子中,隐隐绰绰走出一道虚实不定的身影。那身影浑身漆黑,面无表情,仿佛没有神智的人偶。

即便如此,冷芳携也能认出对方。

是日后的心魔。

心魔摇摇晃晃,跌跌撞撞跟在浮蘅身后,随着时间推移,原本凝实的影子渐渐转淡,即将消失之际,他忽然抬首,与孩童,或者说孩童体内的冷芳携对上视线。

麻木漆黑的眼瞳顿生灵彩。

……这究竟是过去就发生过的事,还是现在才有的变化?

正惊疑不定,又发现随着浮蘅走远,四周景色变换,不夜镇被一片桃林取代。

桃林两侧悬挂着红色灯笼,烛火在纱罩中明明灭灭。一根蜡烛发出的光芒虽然微弱,但成片的蜡烛便如星海光辉,将足下小径映得透亮。

现在不是桃花开的时节,春晖阵法却让桃树缀满花枝,万紫千红,瑰奇秀丽。红色的纱布泛着点点银光,将一颗又一颗桃树连接在一起。本该是一处值得欣赏的景致,却因在沉沉黑夜中,在被人禁锢的处境里,显得异常诡异。

收回打量的眼神,冷芳携发现四肢细瘦的幼童躯体不知何时恢复正常,但他依旧不能动弹,浮蘅的神识像一张巨网将他抓牢,一刻也不松懈。

浮蘅抱着现在的他,与从前抱着骨轻肉少的小孩没有区别,手依旧那样稳。

甚至因为两人如今越发扭曲的关系,揽在冷芳携腰侧的那只手如铁箍。他竟然感到隐隐的痛意。

“你不要想着自爆灵核了。”浮蘅淡声说,“现下你和凡人无异,一丝一毫的灵力都用不了。”

这是他用神识缠绕禁锢冷芳携的结果,当浮蘅铁了心要禁锢住他,冷芳携毫无反抗之力。

冷芳携安静地贴着浮蘅的肩膀。如果浮蘅真要杀柳今歌,他确实有自爆灵核的打算——那会使他进行几百年的任务功亏一篑,不过相较于任务完成度,他更在意无辜之人的性命,原剧情里,柳今歌是成功飞升了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浮蘅也防着他。

浮蘅抱他走到桃树簇拥的中心处,那里摆着一张金漆垂花柱式的拔步床,挂檐和横眉处镂刻有花纹,四方被细腻的云纱笼罩。床外侧摆放一对龙凤纹的喜烛,四方大小的桌上搁着一柄玉如意。

冷芳携被放下,深陷入柔软的绸缎中,眼睁睁看着浮蘅伸手解开腰间的绥带。

这一身是浮蘅为他挑选,再亲自换上,现在脱下来也动作快速,不忙不乱。

细腻的肌肤袒露在月光和凉风下,再被绛红色的婚服覆盖、包裹起来。到了浮蘅自己,他只伸手一抹,便换上与冷芳携身上类似的服饰。

“都说凡人夫妻成亲,当夜有洞房花烛。和合大典只是对外彰显你我二人结为道侣,不如洞房来得亲昵。我想,便在今夜办一次只你我二人的婚礼罢。”

“顺便让那奸夫观礼。他需要知道,你不是他能妄想的人。”

听到这句话,冷芳携想笑。他现在如同浮蘅的布偶娃娃一般任他妆点,除了眨眼微笑,做不出更多动作。只是他的笑嘲讽意味十足,像一柄冷艳的刀。

浮蘅伸手捏着冷芳携的下巴,神识在他灵窍中翻阅、搜寻。冷芳携感到过往的一切记忆赤/裸袒露在浮蘅面前,最终停留在他与柳今歌初遇时。

那时他刚入金丹,接到宗门任务去凡人都城内搜寻一只狡猾的邪魔,在一处繁华市坊的酒楼中寻找到踪迹。

邪魔正欲侵蚀人心,冷芳携与它的猎物擦身而过,果断挥剑。狡猾的邪魔察觉到危机,立时飞出躲避,然而快不过霞光的速度,一击命中。残存的躯体跃入酒楼下熙攘的人群,企图寄生,被等在下面的柳今歌断绝最后希望。

被障眼法术遮蔽了双眼的凡人们尚不知刚刚捡回一条性命,兀自穿梭。冷芳携垂目,去看刚刚与他配合的修士是谁,便与一张恶鬼面具对上视线。

面具之下的人声音意外柔和清亮:“道友你好,我是柳今歌。”

彼时少年意气,相随而行,斩妖除魔,可今日呢?

因为浮蘅这个举动,冷芳携胸口发闷,隐隐泛着恶心。

“真美好啊。”他听见浮蘅语气平静,“你那时便有与他结为道侣的心思吗?”

冷芳携都要被他奇怪的想法逗笑了。

“师尊,你总是那样异想天开吗?”他问。

浮蘅不恼,继续喃喃:“我飞升后,你与他才办和合大典,昭告世人。我身为你师尊,却无缘典礼,在恢弘大界苦等你千年,寻不到你的踪迹。”

“直到你的徒弟飞升,我才知晓你与柳今歌神仙眷侣,明明已至渡劫,却逗留在扶元界中不肯离去。”

除了柳今歌的事,浮蘅所说皆为扶元界原来的剧情脉络。

冷芳携惊疑不定地想:浮蘅怎么会知晓这些?

一个世界只能容纳一位快穿者,浮蘅绝不会是他的同事。

片刻后,冷芳携想到剧情脉络是扶元大道的一部分,修士修为越高,便越靠近天道,扶元界过往的历史当中确实有位修梦道的大能梦见未来,只不过是一些零散画面,不如浮蘅所知的详细。

浮蘅是举世的天才,他的道若与天道相融洽,知道更多不是没有可能。加上系统出现问题,此方世界的屏障定然不如以往严实,一些脉络被浮蘅知晓反倒是危害最小的结果。

难道说正因此,浮蘅才产生心魔吗?

纠结这些已无济于事,冷芳携将那些思索放于心底。

“浮蘅,我说过我已对他无意。”

浮蘅只笑了下,没有再与他说话。

他已经不需要冷芳携的答案了。

那些未来不断出现在他的梦境中,清晰地仿佛昨日发生过的事情。在那之前,浮蘅以为冷芳携会与他相伴一生,直到身死道消。

却原来不是。

一切只是他以为。

在冷芳携眼中,他是亲密的师尊,是兄长,是朋友,绝不会是爱人。

对浮蘅来说,一切无异于噩梦。最后一次看到未来,从那些可怖的景象中醒来后,他发现飞宫殿前站着位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邪魔。

那邪魔双眼泛着奇异的红色,与他相对而笑。

“他是我们的。”

……

冷芳携有一身颇显锐利的骨头,即便隔着血肉,亦能感受到手下躯体的桀骜不驯。手感并不算好,浮蘅却不肯放手。

他捉起冷芳携的手,指腹顺着指节的脉络轻轻抚摸,不时低头亲吻他的发顶和侧颊。

“啊。他们快来了。”浮蘅笑着说。

……

柳今歌知道自己正被心魔当成老鼠耍弄,否则他不可能活到现在,还能狼狈逃窜。纵然他是剑道天才,在渡劫期的邪魔面前依旧无一敌之力。

旁人或许觉得这样苟活太过耻辱,柳今歌却没更多感受。在他看来,无论采取何种方法,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他心知心魔不会一直玩弄他,迟早会有腻烦的那一刻,届时便是他身死之时。柳今歌只能在面上显露出细微的气急败坏之色,间或恐惧之情,试图延长心魔的“捉鼠游戏”。

在此期间,他必须想到逃离的办法,以及冷芳携——

浮蘅生出心魔,纵然对冷芳携有男女之情,迟早有一天会被邪魔吞噬,对冷芳携动手。他必须找到冷芳携,将他一起带走!

不知不觉间,柳今歌被赶入一片阴气森森的桃林中。只见月光如练,林内红纱四罩,灯笼映路。柳今歌不断深入,听见心魔在身后发出嘲讽的笑意,直到看到不远处一张拔步床,心底不详的猜测落到实处。

浮蘅他竟然……!

看着冷芳携任人操控的软弱姿态,柳今歌牙关紧咬,竭力使自己不当场失态。

他停下脚步,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稳住声音说:“圣尊,是我执意要抓芳携走,一切与他无关。”

“芳携。”心魔的声音自后传来,一点笑意都无,唯余阴沉,“你这奸夫叫他可真亲昵。”

伤痕累累下,柳今歌整个人摇摇欲坠,他用尽全身最后几分力气勉强支撑起脊背,却被心魔一脚踹倒,狼狈地跌进泥地之中。

“……!”冷芳携双目蓦地瞪大。

“看啊。”心魔笑了笑,“他就是一个没用的男人。”

“咳……”柳今歌咳呛几声,擦掉唇角的血,一手撑地试图站立起来。

起先还算轻松,即便没有灵力,他也是炼体大成的修士,渐渐却发觉身上犹如坠了千斤顶,越来越重。穿过凌乱的发丝,柳今歌看到浮蘅的神情。

那是一种好似万物皆在掌中,从容淡定的表情,也是胜利者面对失败者居高临下的蔑视。

无论使出何种手段都无法撑起半寸。柳今歌明了,他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他在浮蘅面前犹如蝼蚁,若非还要在芳携面前折磨他,浮蘅怎可能留他到现在?

其实生死之际,更加狼狈的姿态不是没有过。柳今歌宁愿去跪一个凡人,也不甘在此刻,在心上人面前跪下。

如果他能再强大一些——

“师尊。”亲眼见到无辜友人因他尊严尽失,狼狈万分,冷芳携愤怒到极致,双目通红,他难以维持平静的语气,近乎呐喊,“让他走吧!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浮蘅摇头:“不行。”

他摸摸冷芳携的头发,像在抚摸一只猫儿,呢喃低语:“我要你看到他死。”

这是裁定他的结局了。

听到浮蘅的话,柳今歌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静。

圣尊高居剑峰峰顶,近三百年未再出手,只留下一些不朽传说。柳今歌听师门长辈提及过浮蘅的一些往事,当年横空出世、冠绝当代,名剑奉主,出鞘必见血,只能从那些苍白的话语中想象道尊通天彻地之威。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看到了。

只是一道白光。

——对付一名小小的元婴修士,不需要使力更多,一抹剑光足以斩断他的灵脉,搅碎他的灵窍。

“……!”

巨大的痛楚下,体内蕴藏的灵气飞速流逝,百年苦修付诸东流。而失了灵机庇护,洞穿心口的伤痕血流如注,再难愈合。

衣衫染血,青衣变为血衣。

柳今歌渐渐感到体内温度随着血液一同流逝,时隔百年,再一次感到身为凡人时的虚弱无力。他瞳仁微颤,视线开始模糊不清。

他快要死了。

柳今歌竭力昂起头颅,视线艰难地看向冷芳携,眼中好似有千言万语。血沫将喉咙堵住,他连继续呼吸都很艰难,更不用说出声。

冷芳携眼睁睁看着他眼内灵光一点点暗淡,直至归于虚无。

死的那样快,那样轻易。

“……我日后,一定要杀了你。”他轻轻地说。

“好啊。”

磅礴的妖魔气息从心魔体内涌出,眨眼间荡向四周,又似乎被浮蘅止住,渐渐消散。

他瞥了眼柳今歌的血衣,心想:真是碍眼的颜色。

“柳今歌原与邪魔为伍,今日被我斩杀。”浮蘅轻描淡写地给了柳今歌一个结局。

“现在,芳携只有我了。”浮蘅心满意足地说。

但接下来只听见冷芳携不断地笑,那笑中带着讥讽、不屑、蔑视和冰冷,听得浮蘅坚硬的心脏骤然缩紧,一抹若隐若现的痛意横亘在心头。

“谢青!”冷芳携高声叫道,“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看看你那样子,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忍着心头痛意,浮蘅强硬地扣住冷芳携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面对他,无比偏执道:“天意要我遇见你,要我收你为徒,要你我曾经亲密无间,为何又将一切收回?!为何我不能顺心意?”

“天不予我,我自取之!”他厉啸道,余音过后,抵住冷芳携的额头。

扼住冷芳携的后脖颈,迫使他靠向自己。浮蘅凝视着冷芳携,在他仇恨的目光中,落下烙印般的一吻。

“今夜是你我洞房花烛之夜,不要在想其他。”

“唔……”

跪对着他们的柳今歌,死不瞑目的双眼中,衣衫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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