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禄海已经派了人在后门接顾放之。
一个小太监,一个上了岁数的嬷嬷。
路上嬷嬷不断地叮嘱着顾放之什麽——
“皇上浅眠,除非必要,不要翻身。”
“有时皇上夜裏会起来几次,天冷,记得给皇上添衣。”
“皇上有梦魇,但如果顾郎听到皇上呓语,不要叫他。惊扰龙体便不好了。”
“若晚上皇上说口渴,递上一杯热水就可以,皇上不喜茶。”
顾放之有理由怀疑这嬷嬷是前朝留下来教导侍寝的教习嬷嬷。
怀疑的理由是有好几次这嬷嬷都把守夜说错成了侍寝。
嬷嬷看顾放之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放心地皱起了眉眼:“顾郎?可曾记下了?”
“嗯嗯嗯都记下了。皇上浅眠,必要翻身;夜裏起夜我要添衣;皇上呓语要惊扰龙体;还有皇上爱喝喜茶。”
嬷嬷:“……??”
顾放之读档,对嬷嬷露出一个清风朗月的笑:“放心,我都记着了。”
嬷嬷方才惊恐的表情历历在目。但此刻她却只是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来。
她放心笑道:“顾郎识大体,老身放心了。”
-
顾放之到时,裴辛正在书房接待臣子,还没回来。
小太监指着寝殿外那矮床告诉顾放之:“这就是顾郎今夜休息的地方。放心,床褥都是新的,也足够软。顾郎若有其他需要也可以尽管吩咐。”
顾放之试探地坐了坐,发现这小床其实也没自己想的那麽不堪。虽说看起来简陋,但素色的被褥触感软滑,都绣有暗纹,一摸就知道是上好的料子。
他笑:“没其他要求了。只是我怕冷,劳烦公公再给我拿个汤婆子来。”
小太监应下,又带着顾放之去了盥室。
宫裏的盥室倒不算大,就是给宫人们简单擦洗的地方。
小太监给顾放之準备了头膏和干净衣物,又问顾放之要不要擦背。
“不用。”顾放之一脸正气:“要留贞洁在人间。”
小太监:“?”
顾放之读档:“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
他简单擦洗了一下,又换上小太监拿来的衣服。
小太监说这衣服是从库房拿的,专门用来接待客人。
只是来大齐的客人大多是外国使者,身量要麽极高要麽矮小,倒是没找到特别合顾放之身的。
他擦洗好出来时裴辛已经回来了,正在由杨禄海伺候着更衣。
顾放之像一个去别人家做客的人,自告奋勇地问:“陛下,可要臣做些什麽吗?”
裴辛:“……”
别问了。你顾放之唯一要做的就是什麽都不做。
裴辛刚想说让顾放之直接去睡觉得了,擡头却怔了一下。
顾放之刚沐浴过,潮湿如藻般的卷发散落在腰间。
裏衣大了些。白柔软的裏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领口有些下滑,露出一小截精致的锁骨;后领处敞开的也有些大,若是有人从后面看,便能窥见他半边的背与清晰的脊线。
顾放之很聪明地用朝服把自己裹住,却让人更想一探究竟。
妖人。
裴辛轻哼一声。
他收回目光:“老师歇着就可以了。”
他一边说,边解开自己胸前衣扣。
顾放之赶紧垂下眼不去看。
但刚刚匆匆一瞥,好像看到了裴辛身上的疤,可顾放之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顾放之越想越好奇心痒痒,索性选择读了个档。
刚换好衣服的裴辛:“……?”
他衣服呢?他刚穿好的衣服呢?
不用想也知道是顾放之在捣鬼。裴辛皱着眉回头看向顾放之,却见这活爹正扬着眉,手掌掩着自己下半张脸,一脸趣味的笑,正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裴辛:“……”
在军营裏他没少被人看,艰苦的时候也和军士同浴过,但被耍流氓确实还是第一次。
他黑着脸,擡手遮住自己的身体:“顾放之!”
杨禄海也吓了一跳,一边快步靠近一边摇着花手、试图用花手阻挡顾放之的视线:“顾郎!顾郎非礼勿视!”
顾放之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就看一眼,陛下身材确实不错哈,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了。”
而且他也确实没看错。裴辛身上确实有疤。
浅红色的疤,撕裂状,从后腰一直蔓延到裤腰深处的皮肤,看起来就疼得慌。
裴辛:“…………”
到底哪来的流氓?
他开始怀疑自己让顾放之进宫守夜的决定是否正确了。
赶在杨禄海靠近过来之前,顾放之再次回档。
这次他遵纪守法,还没等裴辛去脱衣服就已经垂下了眼不去看。
不过这样一来顾放之自然也没见到裴辛在翻他白眼。
-
裴辛泡过药浴后,便準备歇息了。
待他躺在龙床上后,顾放之也躺在了小榻上。
汤婆子已经準备好了,被窝裏暖洋洋的。
顾放之伸了个懒腰,在昏黄的烛火中对裴辛道:“陛下晚安。”
裴辛的声音从层层金纱中传来:“嗯。”
应了一声后,裴辛又道:“你好好睡觉。”
顾放之:“?”
不好好睡觉还能干嘛?难不成大半夜的起来跳舞?
但裴辛的话还没说完。
他蹦豆似的叮嘱顾放之:“盖好被子。”
“头发擦干。”
“别听外面的声音。”
“窗户关好。”
“若觉得灯火太亮,朕这裏有眼罩。”
总之就是把御医告诉他的话全都原封不动地告诉给了顾放之。
裴辛比谁都希望顾放之能睡个好觉——这样一来他也终于能睡个完整的觉。
而顾放之:“……?”
难道他今天是第一次睡觉吗?还用人教?
之前也不知道裴辛这麽爱操心啊?
好在裴辛絮叨了一会就安静了。
顾放之本来以为自己今天可能睡不着,但搂着汤婆子暖洋洋的,杨禄海又点了好闻安神的檀香,顾放之竟比往常还快的困了。
他存了今天睡前的最后一个档,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而内殿的裴辛:“……”
他光想着要稳住顾放之,让他这一夜安静点,别再折腾出什麽幺蛾子来,却忘了自己难以入睡。
平常在外守夜的都是杨禄海,杨禄海睡着的时候,呼吸绵长而沉。
他已经习惯了杨禄海呼吸的声音,如今那声音却变成了顾放之的。
轻轻浅浅,不注意去听的话几乎听不到,像是轻巧的猫爪踩过厚厚的白雪。
裴辛反而不适应。
不过他这两天也是被顾放之折腾狠了,望着床顶发呆,渐渐地也就困了。
他警惕地再看一眼顾放之,确认了他睡得正熟,不会再搞什麽幺蛾子后,放心闭眼睡去。
然后他做噩梦了。
裴辛憋屈到在梦裏狂踢墙。
-
顾放之是被裴辛那边传来的声音吵醒的。
断断续续的,暗藏痛苦的低沉的呻/吟声。声音不大,却不容人忽视。
烛火比睡前更暗了,只剩下最后一丝光亮,摇曳地燃烧着。
借着这样的烛光,顾放之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朝裴辛那边看去。
层层金帐中,裴辛背对着他躺着,整个人弓起来,看着就觉得难受。
顾放之想到嬷嬷的叮嘱:如果裴辛噩梦,不要叫他。
可……
难道就任由裴辛这麽痛苦下去?
十七岁的青少年,父母和哥哥都不在了,夜夜噩梦缠身,连个能拍他背的人都没有。
听着裴辛那边传来的声音,再看他那麽大一只却还把自己团成一团的样子,顾放之突然觉得裴辛有点可怜。
顾放之叹了口气,掀开被子,蹬上长靴,下了床。
被窝内温暖如春,被窝外凛冬将至。
顾放之打了个哆嗦,抱着手臂朝裴辛那边走。
他来到裴辛龙床前,先存了个档,试探性地轻声叫他:“陛下?陛下?”
裴辛魇得厉害,对顾放之的呼唤没有做出半点反应。
顾放之伸手,朝着裴辛肩膀伸去。
可就在他的手指碰到裴辛肩膀的那一瞬间,裴辛猛地有了动作。
一只冰冷的手带着足矣碎骨的力道攥住顾放之的手腕,猛地一个用力,顾放之便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下一瞬,他被裴辛压在身下,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怪不得嬷嬷说不要在裴辛梦魇的时候去叫他呢。
露头就秒这谁遭得住啊?
顾放之老实了。他感觉到压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仿佛下一秒就要置他于死地,顾放之不敢再耽搁,连忙想要读档回到之前的时间裏。
可他的手指才刚动了一下,裴辛却猛地皱起眉。
掐在顾放之脖子上的那只手飞快地移开,改为按住顾放之的手腕,像是生怕他再有什麽动作。
这样一来,顾放之整个儿被裴辛笼罩在了身下。
裴辛看起来仍然没有清醒过来,一双浓黑的眸带着沉沉的杀意盯着顾放之,像是凭借本能行动的野兽。
顾放之闻到裴辛身上的药味,既浓郁又苦涩。
顾放之生怕裴辛给自己打出个be结局来。他更大声地叫裴辛:“陛下!陛下!!”
在顾放之的呼唤声中,裴辛幽深的眼总算是恢複了一些光亮。
待裴辛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现在的情景后,便是一怔。
顾放之就躺在他身下,黑藻般浓密卷曲的头发散落一床,略大的裏衣因扯动而敞开,露出修长的脖颈。
雪白的皮肤上,有他指印留下的红痕。
又因裴辛按着他双腕的动作,裴辛是半跪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膝盖正抵在顾放之双/腿中间。
顾放之以为裴辛还没醒,坚持不懈地呼唤着他:“陛下?陛下?草啊不会还没醒吧?陛下——”
裴辛:“……”
他猛地松开握着顾放之的手,弹射起身,坐在床沿。
顾放之长长松了口气。
裴辛紧皱着眉:“老师做什麽?”
顾放之揉着手腕爬起身:“我……咳……臣是听到皇上做噩梦,想过来叫醒陛下。”
裴辛侧头看顾放之一眼。
因顾放之起床的动作,他领口开得更大了些,左侧的肩膀几乎都要露出来。一缕墨发摇摇晃晃地从领口掉进去,像是猫摇摇晃晃的尾巴。
裴辛收回目光,语气更不悦:“杨禄海没告诉你不要叫醒朕?要是朕方才手下有刀子,你怕不是已经死了。”
“告诉了。但是……”
顾放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看着怪可怜”几个字说出口。
右手腕被他揉得没那麽痛了,顾放之又去揉左手腕。他问裴辛:“陛下梦到了什麽?”
裴辛默然。
他从不愿与旁人分享自己的梦境,只因拿回让人窥探到自己最软弱无力的一面。
好在顾放之懂的分寸,见他这样,也清楚裴辛是不愿多说。
他又问裴辛:“陛下做噩梦多久了?”
裴辛道:“两三年。”
其实他从小就总做噩梦,只是这两三年,从兄长死后就愈发严重了。
顾放之左手腕的疼也缓解了些,他又去揉自己的脖子。
他问:“陛下有吃药吗?有试着用过熏香吗?针灸呢?精油?泡澡?运动?”
啰嗦这一串,好像觉得他不配合御医似的。裴辛不悦道:“自然。”
顾放之叹。
他撑着下巴思考,也忘了自己现在大大咧咧坐在裴辛床上的动作是有多大不敬。
他又问裴辛:“陛下要不要试试按摩?臣手艺很好的。”
裴辛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
他不喜和人有身体接触,更别提让别人在自己身上按来按去,就算那人是顾放之也不行。
顾放之却道:“试试嘛,说不定有效。”
裴辛再拒绝:“不必。”
一般人被这样硬邦邦地拒绝两次,肯定早就放弃了。
可裴辛却忘了顾放之不是一般人,他竟直接跪坐着,双手去扳裴辛的肩膀:“陛下趴下。”
裴辛:“……”
顾放之你是突然不懂汉话了吗??
他啧一声,刚要擡手将顾放之挥开,却听顾放之叹道:“那总睡不着也不是个事呀。难受死了。”
语气带着些怜爱与关心。其中真诚不似作僞。
父王曾教导他,登上帝位后要小心每一个人,尤其是口蜜腹剑的佞臣。
可又有谁能扛得住这样的口蜜?
裴辛没再说话,不情不愿地顺着顾放之的力道趴在床上。
一只带着暖意的手搭在他肩膀上。
一缕黑发随着顾放之的动作从他肩膀垂落下来,落在裴辛面前,在裴辛鼻尖前晃来蹭去。
裴辛闻到顾放之身上淡淡的,清甜的桂香。
顾放之的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陛下闭上眼,这回一定可以做个好梦的。”
谁要听妖人的指挥啊?
裴辛忍着心底的不悦,板着脸闭上眼。
许是困得狠了,又许是听了顾放之那句保证。裴辛的睡意随着清甜的桂香一丝一缕地上涌,渐渐地他不知道什麽时候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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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感觉到裴辛的呼吸变得均匀后,一股满足和骄傲的感觉涌上顾放之的胸膛。
他轻手轻脚地离开,缩回到自己那张小榻上。
他亦很快睡着。
等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微亮。
杨禄海正轻声唤他:“顾郎……该起床了……顾郎……”
顾放之熟练地读档到了昨天半夜,决定多睡一会。
而内殿正準备起床的裴辛:“……”
他算是知道为什麽每天早上顾放之都那麽折腾了。
敢情就是为了多睡一会。
出息呢?
不过昨晚多亏了顾放之,他睡得确实不错。
裴辛大度地决定原谅顾放之一次。
他起来看了会书,天色又亮了。杨禄海像之前一样又来叫顾放之起床。
顾放之用被子把头一蒙,读档继续睡。
裴辛:“……”
昨晚那一觉实在睡得太香了。裴辛大度地决定原谅顾放之两次。
再过了大半个时辰,杨禄海又来了。
天杀的顾放之竟然又没睡够,被褥下的手在半空中鬼画符。
裴辛:“……”
他可以放顾放之一马,也可以放顾放之两马。
但他可不是放马的。
裴辛因昨晚对顾放之産生的最后一丝柔软也被消磨了个干净。
他快步上前,压住顾放之的手:“老师,起来了。”
顾放之一睁眼对上裴辛放大的面容,被吓了一跳,瞌睡倒轻了许多。
他哀叹:“好。这就起。”
看着顾放之吃瘪的样子,裴辛擡了擡嘴角,眸底染了一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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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禄海为顾放之準备了早膳,顾放之吃完后便起身离开,去前殿等待上朝。
杨禄海小心地看着裴辛的面色,见裴辛比平时要意气风些,小心地问:“皇上昨夜睡的如何?”
他这麽一问,裴辛就又想起了昨夜。
萦绕在鼻尖的桂香和按在他背上那双温暖的手,让他竟然连什麽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只不过他当然不会亲口承认。只是哼了声:“还可以。”
杨禄海跟了裴辛这麽久,自然知道裴辛口中的“还可以”已经是莫大的认可。
“恭喜皇上!”杨禄海喜气洋洋地祝贺裴辛,又问裴辛:“那,今晚还要叫顾郎来守夜吗?”
裴辛“啧”了声:“不用。”
并非没有贪恋这一夜好眠,只是万一让顾放之知道他竟能把自己哄睡,指不定还要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他可不会惯着顾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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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早朝后,顾放之又和宋景舟出了一趟外勤。
这回他们带着礼部尚书盖好的章 子,有了这个,再去那些贵死人的店铺采买的时候,也能获得不少优惠。
待多家对比后,两人总算定下了一家做采买源头。
完成了一些预算削减,两人的心头都轻松了些。
顾放之问宋景舟:“饿不饿?去吃个饭吗?”
宋景舟道:“我请贤兄。”
“不了,还是AA吧。俩穷鬼请什麽请。”
宋景舟疑惑:“AA?”
顾放之说得顺口,倒忘了AA是英语。他一拍脑袋,回档重来:“你我二人都不是什麽大富大贵的人。银子还是要省着用,自己出自己的就是。”
宋景舟使劲点头。
二人本想着就近寻一家酒楼,随便吃点。可现在正是饭点,无论哪家都人满为患。
“怎麽会这样?”顾放之表示不解:“这年头有钱都花不出去吗?”
话音刚落,顾放之却觉得有什麽东西砸在自己头上。
……什麽东西??这不会是鸟屎吧?
顾放之崩溃地想要读档重来,头顶却又被什麽东西轻轻砸了一下。
那东西落在顾放之靴面上,弹跳了两下,又滚落到地上。
顾放之定睛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粒花生米?
老天不下雨改下花生米了(喜)
顾放之奇怪地擡头,却从酒楼二楼的窗旁看见了秦瑄。秦瑄对顾放之和宋景舟招了招手,嘴巴动了动。看那口型应该是:“上来。”
顾放之和宋景舟对视一眼,宋景舟睁大眼:“秦瑄将军找我们有事?我们莫非做错了什麽?”
“不怕。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顾放之安慰他。
而且顾放之直觉不会有什麽事——上次让秦瑄讲了许多战场上的事,秦瑄都讲了,感觉人挺不错的。
上了酒楼后宋景舟对秦瑄行礼,又问:“将军有事找下官?”
“没事。”秦瑄道:“你们不是没地方吃饭?”
顾放之和宋景舟对视一眼,才反应过来秦瑄竟然是在和他们拼桌。
顾放之反应得比宋景舟快些,他乐呵呵地一拱手:“多谢将军。”
秦瑄“嗯”了声。
他刚才就看到顾放之和宋景舟二人在下面兜圈子乱撞,但扔花生米将二人叫上来却并不全是出自好心——
他还是觉得顾放之太可疑了。
一个人的秉性怎麽能改得那样快?可他几次和裴辛提到,裴辛这麽一个生性多疑的人却偏偏不去怀疑顾放之。
不如借此机会再试探一下。
秦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顾放之,突然注意到什麽:“你手怎麽了?”
他问的正是裴辛昨晚握出来的那一圈指痕。
脖子上的掐痕好藏,手腕上的却难掩盖。顾放之今天已经被人问过好几次了,对此他有一个统一的说法:“昨天险些摔倒,好在皇上拉了下官一把。”
一般这话一出,旁人也就不觉得顾放之手腕上的伤是伤了,反而觉得是来自裴辛的赏赐。
可秦瑄却皱了皱眉。
他是习武之人,能瞧出这握法并非是拖拽而是按压。
顾放之昨晚为裴辛守夜的事他也知道,他还惊讶裴辛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性格怎麽会準许顾放之这奸臣守夜。
愈发可疑了。
秦瑄手指点了两下桌面,正思索着,突然注意到顾放之侧颈的异样。
那是……
看不清,只能瞧出有些红。
秦瑄想起军营裏,某个有相好的将领,每次回来时脖子上也同样带着这种红色。
所以……这是吻痕?
——裴辛和顾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