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不可离开太久,眼见着乌城攻破,苍生教逃窜,裴辛不愿耽搁时间,决定明日便啓程回京。
但走之前,还要为将士们举办一场庆功宴。
大锅裏炖着平时根本舍不得吃的好肉,油脂丰富的肉汁将汤都变成金黄的色泽,喷香扑鼻。
酒水也被一坛一坛地送来,整个军营上空都漂浮着香暖的气息。
裴辛站在上首,举起手中银杯。
他将酒水洒向地面,第一杯敬给所有战死的将士们。
又有人上前替他将酒水斟满。
裴辛举锋利的目光缓缓划过下方每一个人,大家都是刚从战场上归来,有很多人衣服还没换,还沾着尘土和血。
裴辛擡高声音:“今日的胜利,来之不易。是你们的勇敢为苍生送来了片刻的安宁。”
他举杯:“大齐敬你们,百姓敬你们,朕敬你们。”
他话少,却让下方所有人都听得热血沸腾。
所有人跟着裴辛举起酒杯欢呼着喝下美酒。
顾放之也很沸腾,学着将士们的样子将酒杯裏的酒水一饮而尽。
但比起宫裏经常喝的葡萄酒,军营裏的酒水实在是太辛辣了,顾放之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咳嗽得满脸通红。
他刚想读档,却听旁边有人问自己:“我说,你们真就这麽信得过我啊?”
顾放之擡眼。
提问的人正是叶保,他抱着手臂端坐着,斜着眼看着顾放之。
顾放之知道叶保在问什麽——裴辛决定让叶保留在凉山,作为秦瑄的手下,和秦瑄一起围剿苍生教残党。
“在乌城裏搜出来的密信你不是都看过了吗?”顾放之笑:“陛下知道你能明辨是非,心怀大义的人,我们当然信得过你了。”
其实裴辛到底相不相信叶保,顾放之也不知道,顾放之也就是根据经验随手一捧。
事实证明18岁的小孩都吃这一套,叶保听完,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好几个像素点。
但他才刚笑了一下就觉得有人在瞪自己,叶保循着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上首的裴辛。
叶保突然觉得牙酸:“……嘶。”
他扭头,很突然地问顾放之:“你们皇帝是不是还没有皇后?”
“没。怎麽突然问起这个?”
“妃子呢?”
“也没有。”顾放之道:“陛下心无旁骛,志在天下苍生。”
叶保嗤了一声,又问顾放之:“那有没有子嗣?”
顾放之道:“还没娶妻,自然是没有子嗣。”
叶保嗯了声。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一切。
“怎麽了?”顾放之不解。
叶保道:“无事,只是觉得你我的前途都是一片灰暗。”
“?”顾放之问:“灰暗在哪裏?”
灰暗在你我二人会以不同的身份,书写在断袖皇帝的身侧。
叶保双手抱胸,目光幽幽。
酒过三巡,气氛更是热闹。
军中的人大多强壮威武,倒是难得有顾放之这样文弱漂亮的人。
就和村裏唯一一个大学生那样,有不少人来找顾放之说话。
但这些人说话都喜欢拍拍打打,手劲又大,顾放之被拍一下肩膀觉得自己差点被拍出肩周炎,他喊了无数遍住手,最后灰溜溜地端着酒杯站到旁边去了。
一安静下来,顾放之的思绪就忍不住发散。
他想着这次的胜利,想着顾云川重回战场,想到了叶保竟然愿意成为大齐军中一员。
最后他想到裴辛今天夸了自己。
哎嘿。
之前几次裴辛夸他,顾放之都没来得及存档,但上次他倒是顺手存了。
顾放之读了个档。
场景立刻从热闹的庆功宴上切到了温暖的军帐中。
小孩真切地道:“多亏了老师。”
哎嘿。
再听亿遍。
-
前方。
一些之前跟过他的将士们来对裴辛敬酒,裴辛难得心情好,多喝了一些,也多说了几句。
他道:“正是你们的多亏了刀枪多亏了老师撕裂了乌城的多亏了老师防线,但你们多亏了老师要记得,大齐多亏了的荣誉多亏了。”
裴辛:“?”
将士们:“?”
裴辛是真的有点喝多了,只觉得眼花,却没能分辨出来自己一会身在军帐一会身在庆功宴。
反应过来是顾放之在回溯后,他猛地住口。
同时他闭上眼,不愿再睁开。
他听到将士们善意的笑声:“陛下不胜酒力,喝多了。哈哈。”
“怎麽刚才还说话,立刻就睡着了,年轻就是睡眠好。哈哈。”
“是梦到什麽了?做噩梦了?怎麽嘴角往下撇的这麽厉害?哈哈。”
又有人道:“陛下是当真喜欢那位小顾大人啊,嘴裏一直念叨着。哈哈。”
哈哈。
谈笑风生间裴辛又被顾放之回溯了几次,说那话时候柔软的心情已经蕩然无存了,裴辛看着顾放之,恨不得擡手使劲掐一下他的脸。
但看到顾放之笑得眼尾都弯弯的时候他还是忍住了。
好在这场折磨只是迅猛,并不持久。
顾放之再听了两遍,心满意足了,高擡贵手地放过了裴辛。
裴辛睁开眼。
将士们深邃的眼神是他现在最害怕的东西,裴辛谁也没看,只是站起身:“朕多喝了一些,先回帐了。”
回了帐中,裴辛本来是想再看看奏折,但那些字仿佛会跳舞,左摇右晃地看地他眼睛疼。
裴辛宣布放弃,和衣倒在榻上。
他有些困,介于睡着和没睡着之间的感觉,脑子裏面一直在不受控制地想事情,雪球疯了似的跑过来,雪球疯了似的跑过去。
裴辛被疯狗吵得头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却听到有人“咦”了一声:“睡觉还皱眉。”
接着一根凉凉的手指抵在他眉心,像是要帮他舒展开眉头似的。
裴辛闻到清浅的桂香。
那根手指后撤,像是要离开,裴辛猛地伸手,握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拽。
-
“哎↑哎↑”
外面除了放哨的士兵,基本上都醉成一团了,顾云川和叶保也没少喝,舌头都大了,顾放之又不想喝多,连和自己说话的人找不到。
他看到裴辛进帐篷,就想着来瞧一眼,见裴辛少见地自己睡着了,正想离开,却被裴辛猛地拽到床上。
裴辛像是搂什麽大型玩具一样搂着他,这会儿倒不像什麽帝王了,就是个普通小孩。
顾放之撑着手臂要起来,听见裴辛冷冷地命令:“雪球别动。”
顾放之:“……”
喝醉了酒的人力气都不是一般的大,顾放之再拽了两下,也没能把自己从裴辛手裏拽出来。
他索性打开面板準备读档,却因肩膀上奇异的触感微微愣神。
裴辛枕在他肩膀上,呼吸落在顾放之脖颈上,有微微的痒意。
微凉的鼻尖蹭在顾放之侧颈的皮肤上,吸气吸得有些厉害,像是在嗅闻。
裴辛像是醒了又像是没醒,迷迷糊糊地往下蹭,脸埋在顾放之前襟上,高挺的鼻梁贴着顾放之的衣物。
这次顾放之看的和听得都很清楚,裴辛就是在闻他,鼻尖反複的,轻轻的摩擦着他衣服布料,薄唇都微微张开。
一个和裴辛很不搭,但和他现在样子很配的成语闯入顾放之的脑海。这个成语是意乱情迷。
顾放之听到裴辛的声音:“……好香。”
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变得很大声,传到顾放之耳中。
许是因为自己也喝了酒,或是什麽别的原因,顾放之莫名涨红了脸,读档的手都微微摇晃起来,本来要读3号档位的手读错了1档。
西胡使节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身旁的裴辛有些茫然地擡头看了顾放之一眼。
顾放之“哎呀”一声,赶紧又读了3档。
时间总算是切回到了他刚进裴辛帐篷的时候。
神奇的是时间往回挪了,顾放之的脸还是热的,他拍了两下脸,看了一眼裴辛的睡颜,这回不打算去打扰裴辛睡觉了。
顾放之掀开帘子,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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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内。
裴辛按着太阳xue睁开眼。
多亏了西胡使节的光头和浓密的胡须,他的酒一下子醒了不少。
他方才迷迷糊糊的,不知道顾放之进来的,还以为自己抱着的是之前顾放之留在养心殿的那件外袍。
虽说梦裏也觉得奇怪,明明顾放之早就将那件衣服取走了,怎麽又会出现在这裏,但还是搂着闻了一会。
这会醒了倒是明白过来了,那不是衣服,就是顾放之本人,被他抓着闻了一会。
裴辛缓缓起身,抓了个软垫靠在后腰,手背撑着下巴,像是在思索着什麽。
他发现自己有些矛盾。
他不喜欢别人啰嗦。
但顾放之啰嗦他的时候他不会太烦。
他是个着眼当下的人。
但离京后确实偶尔会惦记几下顾放之,想想他现在在做什麽。
他不喜欢身体接触。
但会主动让顾放之碰自己,把头枕在顾放之腿上。
之前他亲了顾放之,不是有谁拿刀逼着他去亲,完完全全是出于他的个人意愿,且感觉还不错。
甚至有些意犹未尽,以至于这次被叶保打断,他还很不爽。
一个答案在裴辛脑海裏成型,清晰且迅速,极有说服力,让裴辛无从反驳。
裴辛起身,走至桌旁拿了杯水,抿了两口。
水放了有一阵子,很冰冷,正如裴辛冷静的心情。
裴辛淡定地将水杯放回到桌上。
他被折腾没够,他爱受虐,他大不敬。
龙确实喜欢上了龙の活爹。
裴辛手指按着额头,带笑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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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顾放之。
他回了庆功宴的场地,找到了顾云川。
顾云川亦喝的有些多,正在和他之前带的那个叫路赫的士兵说话。
见到顾放之来,顾云川朝他伸出手,笑:“拽大哥起来。”
顾放之伸手握住顾云川的手。
一瞬间,他眼前发黑。
【恭喜玩家达成be结局——君君臣臣心如水到渠成人之美不胜收揽人心口不一步登天经地……义父你好香】
顾放之:……???
突然间怎麽了这是,怎麽狂冒成语??
他就和顾云川握个手啊,这系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