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觉顾放之舒服多了。
就是醒的时候头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裴辛吓的。
裴辛已经醒了,正坐在桌前写着什麽,听到悉索的被褥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雪球别咬人头发。”
雪球哼哼唧唧地松开了嘴。
顾放之:“……”
“好神奇嗳,头不疼了。”顾放之道:“陛下医术高明。”
裴辛:“……”
顾放之洗漱一番后,裴辛还在写东西。
顾放之抹着脸上的水珠凑过去:“陛下在写什麽呢?”
裴辛侧了侧身,让顾放之看清他在宣纸上所写。
他道:“朕是在想,若老师愿意,我们可以用老师的回溯之法做许多事。”
“比如?”
“比如试探臣子,发现所有矿産位置,摸清敌国底细……”
好家伙。
裴辛这是直接打算玩破解版游戏。
顾放之捏着下巴沉吟了一会:“行是行,只是——”
裴辛看他:“嗯?”
“只是世间事情,就算刻意追求,又哪能做到完美。”
顾放之道:“若是做错了选择,臣自然十分愿意帮陛下重来一回,但若是事事重来,恐怕会失去许多意趣……陛下尚且年轻,正应该多多体验世间百态,方能不辜负时光。”
裴辛似是没想到顾放之会这麽说。
他沉吟一会,锋利的眉眼先是深沉,又渐渐舒展。
他笑道:“老师的话亦有道理。”
他将面前那张写满了字的纸倒扣过去,突然用手中笔杆戳了戳顾放之腰眼:“正经起来倒真像是老师模样了。”
“小——”
顾放之失笑,一句“小孩儿”到了嘴边下意识就要说出来,却见裴辛正挑着眼睛看自己。
顾放之嘴裏的话拐了个弯,他恭敬道:“小臣子不才,多谢陛下青睐。”
裴辛:“…………”
懒得骂。
-
下了早朝后顾放之同宋景舟一道去了礼部。
好久没工作了顾放之又有点生疏。
偏偏礼部上下都忙得厉害,又要準备过年又要準备祭祀,还要封顾云川的军功。
忙乱就容易出错,顾放之写了几个错字,看着纸上时不时出现的刺眼的改错痕迹,实在绷不住了。
他读了个档到今天早上和裴辛一起吃完早膳后那会儿。
裴辛此时正在和右相议事。
裴辛看到右相对自己笑了一下,可下一瞬他眼前发黑,再擡眼的时候看到右相变成了雪球,正别着耳朵鬼鬼祟祟地舔墨水。
裴辛:“?”
他可真是太喜欢现在的生活了,真是每天都有新惊吓。
门口处传来动静,顾放之从外面走进来:“陛下,刚刚你那边方便吗?臣要读个档!”
裴辛心如死水地问:“所为何事?”
顾放之表情严肃:“臣在工作上出现了一些小小的纰漏。”
裴辛问:“什麽纰漏?睡着了?”
“怎麽会呢。”顾放之道:“是文书上的一些纰漏。”
“哦,”裴辛道:“那就是写错字了。”
顾放之:“……”
嘶。
平时一本正经的老实人被人发现私下裏爱穿女装也就这麽尴尬吧……
顾放之有点脸红:“可以吗陛下?”
“可以。”裴辛道:“不过一个时辰之后老师帮朕也回溯一下。”
“嗯?陛下有事?”
裴辛:“朕晚些要见几个大臣,要试探一下。”
顾放之懂了,他拍拍胸脯:“包在臣身上。”
二人目光在半空中对视,均露出一抹狐貍般狡黠的笑意。
下一瞬,裴辛眼前发黑。
顾放之和雪球全都消失不见,右相重新坐回到了裴辛的面前。
顾放之和雪球虽然癫狂了一些,但一人一狗确实好看养眼。
突然换成右相,裴辛还有点接受不了。
他撑着额头叹了口气。
右相:“……?”
“陛下,”右相问:“是老臣的老脸让陛下感到忧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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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裴辛知道自己能读档一事,完完全全在顾放之计划之外。
但又经过了两日的磨合,顾放之也渐渐有些习惯了。
无非是读档前先提醒裴辛一声,只要读档的时间裴辛不是在洗澡什麽的,他基本上都会同意。
当然适应得快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实在太忙了,忙到根本就没空去想这些事。
临近年末,六部比猪还害怕过年。
所有人都是忙到脚不沾地,顾放之连着两个晚上都是和同僚们一起横七竖八地睡在礼部的。
第三日是休沐日,何让把人分成了两批,上下午分别来加了个小班,但总算是没有再熬到半夜了。
顾放之是下午那批的,回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沿街有叫卖西域糖果的,顾放之想起来满满喜欢,叫阿奇去买了一些,打算回家送给兄弟们。
吃过晚饭,顾放之陪满满玩了一会翻花绳的游戏,一想到明日的工作,身心俱疲,打算早些休息。
打开房门的瞬间,顾放之吸了吸鼻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闻到了裴辛身上那特有的,苦涩的药味。
黑暗中传出裴辛的声音:“老师。”
顾放之实实在在地被吓了一跳,腿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被门槛绊到,身体后仰——
【恭喜玩家达成be结局——同学这裏不让睡觉】
顾放之:“……”
他读了个档,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笑着和裴辛打了个招呼:“陛下。”
裴辛看顾放之装模作样的样子只觉得牙痒痒。
顾放之上前,将桌上蜡烛点燃:“陛下怎麽来了?”
裴辛回头看了顾放之一眼。
这几天虽然上朝的时候、顾放之想读档的时候,他也能见到顾放之几面,但两人这几天都没能好好说话。
先皇说无需把任何人看在眼裏,记在心裏。
但既然他偶尔会想起已经逝去的爹,为什麽不能也思念一下活爹呢?
知道顾放之这几天忙碌,也好几天没见到家人,裴辛不想折腾顾放之,便鬼使神差地来了。
他想见见顾放之的样子,和他不那麽匆忙的,两个人单独说会话。
只是这些话他当然不能对顾放之说,裴辛板着脸道:“朕微服私访。”
顾放之不疑有他:“陛下自己一个来的?这麽远的路都能自己一个人来,哎呀真厉害。”
裴辛:“……”
顾放之这是把他当三岁孩子糊弄了。
裴辛无奈:“杨禄海和朕一道来的。”
顾放之“哦”了声,问:“陛下吃过饭了吗?”
裴辛还没回答,外面响起叩门的声音。
阿奇的声音:“二爷,我来送洗好的朝服。”
一只手突然在顾放之手背上按了一下,裴辛对顾放之摇了摇头,示意顾放之不要将他也在的事说出去。
就这麽一会工夫,门外就又响起阿奇自言自语的声音:“二爷这麽快就睡着啦?”
阿奇说着轻轻推开门。
顾放之忙上前,用身体挡住阿奇的视线:“我……醒着呢。”
阿奇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顾放之吓了一跳:“二爷怎麽了?怎麽这样惊慌?”
顾放之余光还能看到裴辛坐在桌前的身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突然开始紧张了。
他伸手去接阿奇手裏的衣服:“给我吧。”
“还有这个,”阿奇又从袖子裏拿出一只方正的木盒放在衣服上:“二爷买的奶糖忘记拿了。”
“好,好。”
许是顾放之表现的有些奇怪,阿奇茫然地走了,看着阿奇远去的背影,顾放之松了口气。
他回头看裴辛:“陛下应提前打个招呼的。”
裴辛上前,他拿起那只装奶糖的盒子,打开,取了一颗放在自己口中含着,还是说了:“朕过来与老师说说话。”
顾放之一愣。
他称不上聪明绝顶,也称不上敏锐,但也算是英俊潇洒机灵大方成熟稳重端庄——咳,扯远了。
他虽没谈过恋爱,但不代表他什麽都不懂。
裴辛看向他的眼神,说话的态度,对他的好,都和对待旁人不同。
还有那两个马车上的吻,和前两日那个落在他脸颊上的,轻柔的亲吻。
裴辛虽然总被他当成小孩子来对待,但他确实不是小孩子了,那个吻有且只能有一个解释。
顾放之心哆嗦了两下。
他看向裴辛。
裴辛这会儿已经回到了桌旁,拿起桌上他看了一半的民间话本随意翻看着。
顾放之深吸一口气,还是把那个问题问出了口:“……陛下……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顾放之的声音有些小,裴辛毫无察觉地翻看着话本,还翻了一页。
顾放之:“……”
行吧,没听见也行。
不然不论裴辛是承认还是否认,都怪让人尴尬的。
他清咳一声,又提高了一些声音问裴辛:“陛下今晚要留宿吗?”
裴辛这回听见了,他擡起眼:“嗯,好。”
上回裴辛来顾府时顾放之睡的小榻还没收起来,这段日子他偷懒,脱下来的外套啊衣服啊都往上面扔,阿奇要洗的时候就直接给抱走,有时候补觉也直接躺在上面小睡。
顾放之把上面的衣服塞回柜子裏。
他忙活的时候裴辛还在看那本话本,坐在桌前,背挺得很直,全神贯注的样子。
“这是近日民间最火爆的四男五女一狼一蛇争一男的话本。”
顾放之道:“好看是好看,但时间已经不早了,陛下要不要先歇息了?”
裴辛道:“还剩最后几页,马上。”
顾放之哭笑不得。
裴辛说是要来和自己说话,没想到被一本小说给勾住了,话没说几句,小说倒是要看完了。
不过等下他可以直接读档到铺好床的时候,这样还能多睡一会。
聪明,顾郎着实有大智慧。
正想着,顾放之听到“叩”的一声轻响。
他擡头,见裴辛将手中的书合起,放回到桌上。
“陛下看完——”
顾放之的话刚问到一半,却被裴辛打断。
他问:“很难看出来吗?”
顾放之一愣:“什麽?”
裴辛定定地和顾放之对视,锋利的眼比平时要亮一些,带着少年人的无畏。
他问顾放之:“朕喜欢老师这件事,很难看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