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在前厅进行。
所有人一起跟在裴辛身后朝前厅走。
满满本来是跟在顾怀玉身边的,看见顾放之,又小跑着来到顾放之旁边,伸手握住顾放之衣角。
他小声道:“放放哥,我刚刚听小莲他们说,你好厉害,竟然能把皇上领到我们家裏吃饭。”
“陛下同我们一样,亦是要吃饭的。”
顾放之伸手摸了摸满满的发髻,突然将手伸到袖子裏,将一小盒糖窝在掌心举在满满面前:“猜猜在哪只手?”
满满道:“右手!”
顾放之读档。
满满:“肯定是左手!”
顾放之再读。
又重来了五次后,满满总算猜错。
顾放之欣慰地将那一小盒桔子软糖交到满满手裏。
满满哼了声:“下次我一定会猜中的。”
而走在最前方,走了许久,却一步都没能走出去的裴辛:“……”
他算是知道每天一到放值的时间,顾放之来来回回地都在忙什麽了。
连五六岁的孩子都一定要赢?
幼不幼稚啊?他看顾放之也就三岁大。
不过,顾放之刚才那句“陛下同我们一样,亦是要吃饭的”,他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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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提前知道了裴辛要来,厨房多加了许多菜,长桌满满地摆了许多菜色,虽比不上皇宫内膳□□致,却另有一番烟火味道。
有小太监上前,按照流程试毒后,杨禄海开始为裴辛布菜。
顾云川注意到什麽:“陛下的口味似乎变了一些。”
他几次立下战功后,先帝曾设宴招待他。
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时裴辛还不到十二,小小一个,吃饭很慢也很挑。看裴辛挑食的样子,顾云川那时心裏还有些看不上,觉得他这样挑剔的性格,上了战场也是挨打的份。
直到他听到裴辛首战大捷的消息,才对裴辛有了改观。
裴辛闻言,垂眸看了一眼面前小盘裏的青菜。
裴辛:“……”
活爹盯着呢,不吃不行啊。
与其无用地反抗,不如勇敢地接受。
裴辛视死如归地将青菜喂入口中。
在经过咀嚼后,蔬菜散发出奇异的苦味。
裴辛闭了闭眼,将其咽下。
下一瞬,裴辛的耳尖捕捉到听到顾放之那边传来“叮叮咣咣”的刺耳碰撞声。
接着又是尖锐的碎裂声,像是瓷器翻落,又重重砸在地上。
有人急促道:“二爷小心!”
顾放之慌乱的声音邪:“哎……!我的天!”
怎麽了?!
裴辛的心立时吊了起来,他立刻朝顾放之的方向看过去。
原是有个下人捧着準备上菜,可却因盛着的盘子太大一时没能拿稳,失去了平衡,整个瓷盘都从手中滑落下来,砸碎了许多碗盘弄得满桌狼藉不说,汤汁还淋在顾放之手背上,酱渍周围的皮肤立刻泛了红。
顾放之倒吸一口凉气,好在就在一分钟前他还怕顾云川的问题惹得裴辛不快,特意帮自家大哥多存了个档。
顾放之飞速读档,手背上刺痛的烫伤感立刻消失不见。
顾放之松了口气。
而前方的裴辛:“……”
很好。好不容易咽下去的菜又重新回到嘴裏了。
但这次顾放之施展巫术的理由确是情有可原,裴辛只能自认倒霉。
正皱眉咀嚼,方才上菜的下人由远及近地走来。
见他靠近,顾放之打算帮着托一下,谁知刚算好了时间、準备伸手,却听一阵“稀裏哗啦”的声音。
原来是他动作太大,袖子扫倒了一片桌上碗筷。
顾放之:“……嘶。”
眼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顾放之顿感害羞。
他红着耳尖再读了个档。
这回他什麽都没撞翻,轻巧利落地站起身,恰到好处地托住了下人手中即将倾斜的餐盘。
他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阿奇看得傻眼,忍不住称赞道:“好身手!”
顾怀玉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不是文官吗?什麽时候自己去学的功夫?”
目睹了一切的满满亦是一脸崇拜地看着顾放之。
而裴辛:“……”
他就没见过这样死要面子的人。天杀的顾放之,为了能装个大的,简直是不择手段。
谁来可怜可怜他,他都反刍三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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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裴辛,顾云川都不是什麽话多的人。
但裴辛贵为天子,自然不能冷场。
聊天时,因顾家只有顾放之一人在朝廷当值,话题自然是围绕着顾放之来聊。
顾云川道:“放之年轻,经验不足,给陛下添了许多麻烦。”
裴辛:“……”
可不就是吗。
但这话他不能说。
他手指无意识转动着青玉酒盏,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
“老师勤勉。”
——勤勉睡懒觉,每天早上都要施展巫术,多睡上三次回。
“坚韧不拔。”
——不达成目的、誓不罢休。就算那目的是让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猜不中他手裏的糖放在哪只手裏。
“成熟。”
——活爹,辈分大得很,熟得不能再熟。
顾放之这会儿正给顾云川剔鱼刺。他是想着顾云川左手不方便,等下给他送过去。正专注着,却感觉到顾怀玉用手肘戳了戳自己:“皇上夸赞你呢。”
顾放之这才反应过来裴辛都说了什麽。
他擡头望向裴辛,脸上是一个有些惊喜的笑。
裴辛手心痒了下,在桌下握紧了拳头。可转念又觉得,顾放之这一笑……好像还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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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后,已是月挂枝头。
裴辛準备休息。
他不住新收拾出来的屋子,只住别人待过的房间。可这“别人”也并非是每个人都可以。
宫人直接征用了顾放之的房间。
他们给顾放之的床换了一套从宫裏拿出的明黄被褥,又用自带的浴桶为裴辛準备好了药浴。
顾放之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怪不得皇上从来都不轻易出宫,这看起来和搬家也差不多了。
杨禄海悄悄将顾放之拉到一边:“顾郎——”
“公公,怎麽了?”
杨禄海开门见山道:“顾郎今晚也为皇上守夜罢。”
他叹:“不是想折腾顾郎,实在是奴才担心皇上的身体。皇上昨夜又是一夜没怎麽睡。也就只有顾郎在的时候,皇上才能睡得好一点。”
顾放之本来就没什麽拒绝的理由,更何况杨禄海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
他点头:“好。”
杨禄海喜悦道:“奴才这就让他们擡张小床过来。”
顾放之道:“麻烦公公了。”
趁着这个时间,顾放之去找了一趟顾云川和顾怀玉。
顾怀玉也顾不上对顾云川有什麽成见了,三个人头凑着头选了半天,终于敲定了明天裴辛的早餐,安排了下去。
晚膳时顾怀玉喝了许多酒,他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香,偏头看着顾放之笑:“你还真当上帝师了不成?皇帝都这样听你的话。说来家裏就来家裏的。厉害。”
顾云川皱了皱眉:“怀玉!”
“我就说说。这又没有别人在。”顾怀玉道:“我就是觉得神奇。我遇到的商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说皇上性格残暴,今日一见,反倒觉得皇上性格还挺……挺好的。”
其实性格也不是好。顾怀玉在脑海裏搜罗了半天,想到一个词:认命。
可这样就更奇怪了。
为什麽裴辛一个万人之上的皇帝,周身会散发着苦哈哈的认命的气场。
顾怀玉看人很準,可这会儿怎麽都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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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顾云川那再回自己房间的时候,顾放之恰巧碰到宫人擡着浴桶从房裏出来。
浴桶裏散发出的苦涩的药味顺着寒冷的夜风飘到顾放之鼻腔裏。
顾放之敲了敲门:“陛下。”
裴辛的声音从裏面传来:“老师请进。”
顾放之推门进去。
裴辛刚沐浴过,乌黑湿润的发丝披在身后,身上披着一件绣着金龙的墨色大氅。
见顾放之看自己,裴辛突然想起来上次他用手戳自己腰的事,不动声色地把大氅裹紧了些。
顾放之道:“说起来,臣要多谢陛下。”
裴辛:“谢朕?为何?”
顾放之道:“多谢陛下今天愿意答应臣胡闹的请求,和臣一起回家。”
裴辛不语。
胡闹的请求吗?
确实十分胡闹,且答应的话,又会牵扯出许多麻烦。
他本来也是想要拒绝,可看到顾放之的手在衣袖下摆动,以为顾放之要反悔收回提议,不知怎麽就答应下来了。
不过也不算后悔就是了。
顾放之与他家人相处时另有生动一面,让裴辛想起自己曾与父兄坐在篝火旁,用西域的匕首割下烤的油滋滋的烤肉,再喝上一口热乎乎的奶酒。
裴辛道:“老师不必客气。”
顾放之笑。
裴辛转身朝床上走:“朕要休息了。”
他将大氅脱下来放到一旁椅背上,伸手去掀被子。
随着裴辛的动作,一个东西从床垫下方滑出来,“啪嗒”一声跌在了地上。
是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
裴辛目光一凛。
自古床下都是个能藏东西的好地方。
贪官藏账本,富商藏银票。
能被顾放之这样的妖人藏起来的……
莫非是巫术功法?
裴辛单手翻开书本。
裴辛:“……”
确实是功法。
双修功法。
男人与男人的双修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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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放之一擡头,看到的就是裴辛拿着春宫图,发呆的样子。
那春宫图是原主的,顾放之之前满屋子找原主私藏的钱财的时候在床底下找到过一次,又给塞回去了,一直没管过。
没想到竟然这个时候掉出来了,还刚好被裴辛看到了。
顾放之懵了一瞬:“……”
【恭喜玩家达成be结局——给未成年看什麽呢?可真刑。这种可狱不可囚的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有役思。】
顾放之:“…………”
青天大老爷他冤枉啊!!
因为触发了BE结局,游戏自动存档到了五分钟前。
顾放之吸着凉气读档,回到了自己刚进门的时候。
“陛下,”顾放之径直朝着床走:“臣再帮陛下理一理床褥。”
说着顾放之弯腰,飞快把那本书塞到袖子裏。
避免了尴尬场景,顾放之松了口气。
他松了口气,问裴辛:“陛下可要现在就休息,还是再等一等?”
裴辛:“嗯,行,可以。”
顾放之:“……?”
来了,经典的上司发言来了。
AorB,你给我选or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