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01
天气越来越冷，律所出来，短短几百米路就把梁锐希冻得够呛，到了家，梁锐希争先进屋，往懒人沙发上一瘫。
“晚上想吃什么，”周琰在他身后慢条斯理地换鞋，询问，“要点外卖吗？”
“冰箱里有没有剩菜？”梁锐希在沙发上舒展着四肢，发出惬意的叹息。
一个月前他和周琰去逛商场，看中这款沙发，缠着周琰买了下来，每天到家除了吃饭睡觉，几乎一大半时间都像只猫似地瘫在上面。
“有昨晚没烧完的排骨，要不蒸一蒸，再炒个空心菜，凑合吃？”周琰在冰箱前查看。
“那周律师辛苦一下？”梁锐希拿遥控开了智能电视。
“嗯，”周琰笑看了他一眼，“好了我叫你。”说完就去厨房烧菜了。
不到半个小时，屋里便洋溢起食物的香气，周琰端着餐盘出来，见梁锐希还瘫着，不由道：“懒人，开饭了。”
“懒人已经和沙发融为一体了……”
周琰失笑，放下盘子绕过去拽他，梁锐希反扣住周琰的手腕，试图把对方拖倒。
周琰一个翅趄稳住身子，挑眉：“还闹？你是想吃饭还是想我吃你……”
“靠，”梁锐希挣扎着爬起来，“你越来越色了。”
吃饭时周琰说：“对了，戚枫今天给我发消息，问我年前要不要四个人再约个饭，他和凌可，还有我们。”
梁锐希愣道：“不是上个月才吃过么？”
戚枫和凌可是他俩在F大的学弟，上个月他们就是在买沙发的时候意外碰上的。
“上次是我请的客，我估计戚枫是想请回来。”
“哦……”
两个学弟比他们低三届，和章翰林一样大。
入学那年，戚枫和凌可在迎新会上四手联弹一首钢琴曲，还当着全校新生的面在台上搂着凌可亲了一下，可谓是出尽风头。因为那次事件，他俩也成了继“周梁”后F大最被热议的CP。
不过梁锐希以前曾天真地以为。这俩学弟跟他和周琰一样，只是因为私下关系好，才在台上随便卖个腐博个掌声。直到他和周琰毕业散席宴那次，梁锐希才知道他俩居然真是一对。
去年七月他俩毕业，双双进了东视台工作，就在距离他们三公里的地方上班。
“戚枫和凌可在一起都快四年了吧，”梁锐希若有所思道，“真不可思议。”
“哪儿不可思议？”周琰抬眼看他。
“就是说这四年，他们都没分开，现在还能这么好……”男女情侣都未必能在一起四年，何况男男。
一毕业要面临的现实问题远比校园里的多，可上次见面吃饭，梁锐希发现他俩还是甜甜蜜蜜的，就像是还在热恋期一样。
“难不成你觉得吵架分开才算正常？”周琰随口的反问打断了梁锐希的思绪，
梁锐希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却听周琰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也是，毕竟你以前跟女生谈恋爱每个都不会超过半年，从没体会过跟一个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是什么感觉。”
梁锐希下意识反驳：“谁说的，我跟谢文沐在一起就超过了一年。”
周琰似乎是被噎了一下，没再接话。
“诶……”梁锐希后知后觉，想解释两句，周琰却夹了块排骨丢进他碗里道，“行了，别说了，赶紧吃吧。”
梁锐希有些讪讪，饭后他主动洗了碗，周琰趁这个时间冲了个澡，换了身睡衣就进了卧室。
离睡觉时间还早，平时这个点两人都会在客厅看会儿新闻。梁锐希有点纳闷，进去问周琰：“不看电视吗？”
周琰正坐在床边的书桌前看书，含糊道：“有点资料要看。”
梁锐希“哦”了一声，说：“我也去洗个澡。”
周琰：“嗯。”
很正常的对话，但梁锐希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他洗完出来，周琰还在看资料，背对着自己，挺专注的样子。
屋里有点冷，梁锐希和周琰一样，也只穿了睡衣，他把卧室的踢脚线暖气开了，又去厨房冰箱里取了一杯酸奶，撕开盖子舔了一口，磨磨蹭蹭返回来，问周琰：“你吃酸奶吗？”
“不吃。”
“那个，戚枫他们约我们什么时候见面来着？”
“年前，随便什么时候。”
“我感觉年前时间不好安排，都没几天了。”
“你要不想去，我也可以推掉。”
“我没有不想……”
周琰转过头来，有些不耐烦：“你有什么事要说，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梁锐希瞬间察觉到了周琰的不高兴，而且这不高兴明显是冲着自己的。
梁锐希有点着急，脱口而出问：“你在生什么气啊？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周琰拧着眉，像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行吗？”
梁锐希怔了两秒，转身出了卧室，出去前他还“贴心”地帮周琰把门关上了。
回到客厅，梁锐希把自己丢进沙发，心随着身体一起往下沉。
难不成是他刚在饭桌上提了谢文沐，周琰吃醋了？那时他隐隐有一点感觉。
……但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那就是一句玩笑。
再说，也是周琰先嘲讽他谈恋爱都谈不过半年的，他那么说只是想证明自己对感情没有不认真。
智能电视还开着，梁锐希嫌吵，关了。
整个房间忽然间变得很安静，他惶惶不安地坐着，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点什么。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身后才传来轻微的“咔哒”声，梁锐希浑身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周琰从卧室出来，感觉到客厅的温度比卧室低一点，眉心一蹙，他走到梁锐希跟前，只见梁锐希缩在沙发里，手里仍握着半杯没喝完的酸奶，一动不动。
周琰蹲下身，把酸奶罐取走搁在茶几上，又回过来握住梁锐希发冷的手：“抱歉，刚刚我态度不好。”
梁锐希蜷了下手指，本来还在为无故被冷落而赌气，一听周琰说道歉，就不争气地内心发软，发酸。
“是因为我在饭桌上说了谢文沐，你才生气的吗？”心里的委屈像开水壶里的蒸汽一样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冒出来，带着湿热的哽咽之意。
“不是，”周琰本能地否认，旋即又叹了口气，坦诚道，“好吧，是，我有点嫉妒。”他本想装得若无其事一点儿，却还是被梁锐希察觉到了。
“我不是要跟你炫耀……”梁锐希解释了一句，又急切地保证，“算了，我以后都不说她了。”
“问题在我，”周琰反而替他寻找开脱的理由，“我知道你是无心的。”
听到梁锐希说戚枫和凌可在一起四年不可思议，周琰就想到梁锐希早年那几段仓促的恋爱；听到梁锐希说谢文沐，他就想到梁锐希和他在一起都没有一年，忽然间就很难受。
尽管这大半年来他和梁锐希经历了很多事，他还是会不可遏制地感到不安。
情绪上来，理智如泡了水的纸，一捞就散。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就好了，等我自己冷静下来。”周琰说。
梁锐希沉默片刻，缓缓说：“我在想，我以前是不是也像今天这样，会在无意间说一些让你不高兴的话？”
周琰愣了一下，柔声道：“你没必要为我们在一起之前的事负责。”
其实他也不想梁锐希替自己翻旧账，因为承认有这样的嫉妒心除了让他显得矫情又小心眼，并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
可梁锐希还是有点内疚，他缩着肩膀，低落道：“阿琰，以后我要是说错什么话，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他顿了顿，“刚才你那样对我，我其实挺害怕的。”
“你以前没有这么敏感……”
“……”是啊，毕竟他以前都没有那条神经去联想周琰会不会吃醋。
这样的梁锐希反倒让周琰感到新鲜，不习惯，他抬手蹭蹭对方耷拉的眼角：“有这么不好受么？”
“嗯，你当时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你对我很失望。我每次谈恋爱，都在让另一半失望，我不想你也对我失望，不想自己永远都做不好……”他眼巴巴地望着周琰，“我也想像戚枫和凌可一样，和你在一起很多年，一直不吵架。”
周琰内心一阵震动：“所以你是在，羡慕他们？”
“是啊，很羡慕，”梁锐希说，“要是我和你也是大学的时候在一起，到现在差不多都能有七年吧……”
周琰一时无言，原来是自己先应激了，一场误会。他轻笑了一声，笑里带着一丝苦涩。
“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周琰伸手环住梁锐希的腰，“我没有失望，锐希，现在这样的日子，都是我过去求不得的奢望。”
但大抵人都是贪心的，得到一点，就想要更多。
周琰亲吻他的眼角，脸颊，嘴唇，低喃着询问：“做吗？”
“……嗯，去卧室？”梁锐希被他吻得向后仰倒，一手抓着周琰，一手撑着沙发维持身体的平衡。
“我想在这里。”周琰抓着梁锐希微凉的手，撩开自己的睡衣，让他搂紧自己。
梁锐希体质偏寒，一到冬天就容易手脚发冷，大学头两年他老钻周琰床铺就是馋他体温。
此刻触碰到周琰的肌肤，梁锐希果然不受控制地贴了上去，胡乱抚摸，汲取着对方身上的热量。
情欲一触即燃，很快客厅里便只剩下了喘息声。
玻璃窗上蒙上了一层水汽，雾色随着沙发晃动的节奏时深时浅。
刚买这个懒人沙发的时候，周琰担心太占空间。租的房子已经有一个沙发，巴掌大的地方，再放一个，连落脚的地方都所剩无几。可自从和梁锐希在上面试了一次以后，周琰便感慨，这玩意儿买得太值了。
在上边做的时候，摆什么姿势都很容易，身下的人被沙发内的填充物从四面八保护着，也更方便他使力。
梁锐希趴在上头，就像一颗正被反复掀入蛋糕的葡萄，去了皮，捻出一身汁水。
事后，他整个人还陷在沙发里，没力气动弹。
周琰与他耳鬓撕膜片刻，才将他从沙发里挖出来，抱回卧室。二人之间的小情绪早已随着这场酣畅淋漓的性事烟消云散。
“今年过年你要回南市吗？”梁锐希问。
周琰瞥他，开玩笑问：“我要是不回，你带我回家？”
“可以啊，反正小姨都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梁锐希还挺期待这样。
周琰犹豫片刻，说：“我还是要回南市的，得去给外公外婆拜年。”
说到这个，梁锐希又忍不住八卦：“你外公外婆知道你妈妈……”
“应该不知道，”周琰缓声说，“我妈一向是他们的骄傲。”
梁锐希想了想，评价道：“感觉你妈妈这么多年也挺不容易。”
“……嗯，”周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搂着梁锐希说，“我就回三天，除夕到初二，要是没别的事，我初三就去长水找你。”
“好，到时候随机应变，”梁锐希想起戚枫和凌可，又不无羡慕，“戚枫和凌可家应该都在上海吧，真好，都不用赶春运……”他咕哝，“也不知道他俩跟家里头出柜没有，你说，他们的父母会反对他们在一起吗？”
周琰好笑：“这问题等下次见了面，你可以亲自问问他俩。”
梁锐希想了想：“诶，还是算了，问了显得我多八卦似的……”他缩进周琰怀里，“睡了睡了。”
……
周琰将他抱回卧室，二人之间的小情绪早已烟消云散。
“今年过年你要回南市吗？”梁锐希问。
周琰瞥他，开玩笑问：“我要是不回，你带我回家？”
“可以啊，反正小姨都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梁锐希还挺期待。
周琰犹豫片刻，说：“我还是得要去一趟，给外公外婆拜年。”
说到这个，梁锐希又忍不住八卦：“你外公外婆知道你妈妈……”
“不确定，应该不知道，”周琰想起两老每次提起他妈妈时脸上的神情，说，“我妈是家里的主心骨，也一向是他们的骄傲。”他猜，如果知道女儿曾经受了什么，两位老人不会这么心安理得。
梁锐希心情复杂：“感觉你妈妈这么多年也挺不容易。”
“……嗯，”周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搂着梁锐希说，“我就回三天，除夕到初二，要是没别的事，我初三就去长水找你。”
“好，到时候随机应变，”梁锐希想起戚枫和凌可，不无羡慕，“戚枫和凌可家应该都在上海吧，真好，都不用赶春运……”他咕哝，“不知道他俩跟家人出柜没有，你说，他们的父母会反对他们在一起吗？”
周琰失笑：“这问题等下次你见了他俩，可以亲自问问。”
梁锐希想了想：“诶，还是算了，问了显得我多八卦似的……”他缩进周琰怀里，“睡了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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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年关临近，在海城务工的外来者一波接一波地返乡而去。
梁锐希是腊月二十七那天上午走的，周琰开车去送他。高铁站里人山人海，梁锐希好不容易才跟蒋晟在入站口碰头。
“一路平安。”周琰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大袋零食递给蒋晟，放他替梁锐希拿着，“记得给我电话。”
“嗯嗯，你快回去吧！”梁锐希朝他摆摆手，走了两步还不忘扭过头，用手比喇叭状，朝他喊，“新年快乐！”
周琰笑望着他，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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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节为修订版替换2023.5.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