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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三钟经

准绳之墙 梦也梦也 12385 2024-05-02 22:44:58

[为此,看我要率领外方人,即列国最蛮横的人来攻打你,他们要拔出剑来攻击你以智慧所得的美丽,玷污你的光华,将你抛入深渊,使你在海中遭受惨死。在杀戮你的面前,你还敢说“我是神”吗?在击杀你的人手中,你只是人,而不是神。]

六月二十四日,圣若翰洗者诞辰,六点三十分。

里奥哈德·施海勃是《菲尔格兰特先声报》的一名记者。

或者再说切确一点:是个刚入职四个月的娱乐版记者。“先声”虽然是个好听的名字,但是确确实实是一份三流得不能更三流的八卦小报,娱乐版更是散播真假难辨的八卦新闻、只要引人眼球就好、其他都可以往边上放一放的重灾区。

里奥是真心不喜欢这份工作的,再往前几年,他的愿望是要成为菲尔格兰特报业出人头地的名记,最好是在时政版工作的那种,但现在他不得不在菲尔格兰特老城区一座墙都发霉了的旧房子里工作,纯属是因为他的资历不够漂亮。但就算是在这样的末流报社里,他也属于被压榨的最底层:记者基本上是个二十小时待命的工作,《先声报》没那么多大新闻要报道,但是也有一批轮班六点半就要上岗的记者,换言之,新人施海勃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前一夜里奥写稿到凌晨,六点二十五左右就顶着骇人的黑眼圈进入了办公室里——他们的办公室是字面意思上的摇摇欲坠,但是街道对面的建筑物倒是非常恢弘:实际上,他们报社的办公室就在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和依托它修建的修道院的对面,通过窗口就能看见这座罗马式的总主教座堂恢弘气派的墙壁。

他上班的时候注意到路对面的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门口停着很多警车,封锁线已经拉起来了,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在东张西望。那并不奇怪,这座主教座堂也是一个著名的景点,罗马式教堂并没有多罕见,它出名的地方在于那些艺术品——毕竟宗教战争之前菲尔格兰特市曾经是霍克斯顿的首都——和那副取材独特的天顶壁画。

这天是圣若翰洗者诞辰,虽然并不是人人都有时间来工作日来教堂,但是在路上拥挤的人还是不少的。如果这份糟糕的工作没有扼杀掉施海勃先生大部分的热情,他可能会走过去看一看,但是这个时候他只想回办公室去喝一杯咖啡,好稍微缓解自己的困乏,尽管他的速溶咖啡难喝得要命。

而施海勃的办公桌上面,有一个瞧上去平淡无奇的牛皮纸信封在等着他。

要是施海勃是个成功的大记者,就会知道有些疯狂的家伙会给在报纸上发表自己不喜欢的社论的人寄装着炭疽病毒的信封,但是他只是坐在他那把吱呀作响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拆开了那个信封,然后把信封翻过来倒了倒。

——几张照片落在他桌子上的一大沓稿纸上面,轻飘飘的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摄影爱好者会指出,一看这些照片的颗粒质感,就知道它们是用真正的胶卷拍摄的:在数码相机这样发达的今天,沉迷于胶片和显影水的摄影师真的不常见了。记者施海勃懒洋洋地把倒扣着的头一张照片翻过来,盯着上头昏黑的画面看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那那照片的主体是一个人,那个人被几双从画面外伸出来的手粗暴地按在地上,穿着苍白的、可已经沾染上灰尘的祭衣,头发有点乱了,他半边脸贴着地面,皮肤上面也有些许尘土;在下一张照片上,一只皮鞋的鞋尖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面对着镜头,所以可以看见他的嘴唇上有一道小小的口子,正有鲜血滴下来。

施海勃不知不觉地坐直了。

“操。”他喃喃地说,虽然他自认为妙笔生花,但是这是他现在唯一能说出口的一个词了。

——因为那是弗罗拉的大主教,这张脸对于新闻工作者来说实在是太眼熟了,在二零一二年的末日谣言之前,他们写过多少关于这个人的那次不可思议的圣迹的报道啊。

他在桌子前面呆若木鸡地僵坐了几秒钟,然后才抖着手去翻其他照片:都是差不多的内容,每一张看上去都很触目惊心。翻到最后,施海勃看见照片之间夹着一张印刷体的字条,上面简单地写着:“看窗外。”

施海勃的办公桌在那栋楼的三层,要沿着又高又窄、吱呀作响的楼梯才能爬到最上面,老式房子的层高很高,从他办公桌侧面的窗口往外望去,甚至能看见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圆顶上方的十字架。他一头雾水地抬头,看向窗外朦胧的晨曦。

他听见了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炸声——不,并不是一声,而是很多声爆炸毫无间隙地连接在一起。施海勃感觉到桌子都在晃动,他放在桌面上的咖啡杯震动得咯咯作响,那一连串爆炸声之后,离教堂过于近的那些房子的窗户玻璃都被震碎了,街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那座建于文艺复兴时期的大教堂内部发出一阵低沉的破碎声响,然后整个穹顶都开始缓慢地下陷。

六月二十四日,凌晨三点。

——加兰站在黑暗中空无一人的街角,只有街灯寂寥地在她的脚边圈出一个小圈,离日出还有两个多小时,这正是日出之前最为黑暗的时刻。

她得承认自己的肋骨还是稍微有点隐隐作痛,那些淤青只消散到留下浅浅的印子,但是骨头并不能自己愈合。而且现在她身上没有一件武器,这对于喜欢把RPG火箭筒囤积在自己朋友家的沙发下面的人来说真的是痛苦极了。她不知道伊莱贾·霍夫曼或者他身边的什么人会从什么阴影里冒出来,但是她知道,霍夫曼归根结底是个十分谨慎的男人,谨慎是一种美德,但是这种谨慎有可能会杀死她,这样想就令人感到不太开心了。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只有……

加兰摘掉了身上的针孔摄像头、定位设备和耳机,顺手扔进了街边的垃圾桶里面;整个过程不过三秒钟,但是大概违反了二十多条安全局的行动条例。科尔森很快就会发现这一点,然后他会在一切结束之后把她骂死——如果一切都能顺利结束的话。

她在这样做完的几分钟之内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那个时候她也并不是非常惊讶,因为一切都是可以预料的,而万事最终的目的都是让她见到希利亚德·拉米雷斯。所以她假装没有听见那声音,站在夏日的晚风之中,全然无辜懵懂似的、任凭有一个人从她身后悄悄的接近。

霍夫曼是一个谨慎的人,他不会任凭一个酒鬼老兵知道他的秘密基地在哪里。

加兰相信至少在这个时候,霍夫曼不会忽然在她背后打冷枪。从某种意义上她还有用,而如果霍夫曼真的能发现她的真实身份的话……那么技高一筹把对方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感觉能带给人满足感,无论如何,这一切会把她指引向霍克斯顿的枢机主教。

所以,当一只手猛然勒着她的脖子,而一块浸透了乙醚的布捂住了她的口鼻的时刻,她并不是特别的惊讶。

——至少,黑暗降临得顺理成章,这些颜色永远会捕获他们、扼杀他们。有些时候,沉睡令人联想到死。

六月二十四日,五点二十五分。

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有一副非常著名的天顶壁画,它的著名来源于它取材的怪异,因为正常基督教艺术家都喜欢在教堂里画一些描述耶稣的故事的壁画,而不是他们现在在看着的这个东西。

克莱曼婷抬头仰望着她头顶上方高高的穹顶,这个季节五点钟左右就天亮了,壁画逐渐褪色的色彩沉浸在朦胧的晨光之中,看上去有些不真实——画面上画的是亚当和厄娃,女人的手里拿着一颗鲜红的苹果,正要递给自己的丈夫,黑色的庞大古蛇盘绕在他们四周,十分兴奋地吐着信子。

“Apfel”——这是霍夫曼的第二篇笔记里给出的线索,如果这代表着他要引爆的教堂的话,可能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确实是笔记指向的唯一的结果。至少,就算是见多识广如亚瑟·克莱普,也没听说过还有哪个教堂不在墙上画耶稣和圣徒、而花费笔墨描绘偷尝禁果的画面的。

围绕着这副最主要的壁画,整个天顶呈放射状被分割成了七个区域,按顺时针方向画了另外七副正常人绝不会选择画在教堂的房顶上的壁画。它们几乎个个鲜血淋漓,描绘着骇人的惨状,恶鬼和狠毒之人自天顶上悬垂而下,逼视着每一个参观者。

第一幅画的是《出谷纪》中的场景,以色列人们围绕着一只金牛犊的雕像载歌载舞;他们毫无悔意地崇拜着其他神,因而天主的浓云聚集在西乃山之巅,其中落下震怒的闪电来。第二幅画是加音在田野里杀死亚伯尔的故事,年轻的兄弟的血流进泥土里,从地下发出哀叫;所以加音只能永远在地上流浪,再没有容身之处。第三幅画中是美丽的王后黑落狄亚托着盛着洗者若翰的头的银盘,她把那头颅高举向天空,脸上是一派狂热的神色;在她身后,羔羊正揭开手中的封印,整个大地都在坍塌,末日审判就要到来。第四幅画中,贫困潦倒的儿子抱着自己年迈的父亲痛哭。第五幅画画的是达味王美丽的儿子阿贝沙隆,他的长发缠在树枝上,整个人被吊在半空中,他父亲的士兵正用手中的长矛刺穿他的身体。第六幅画中,以色列人手捧陶罐,里面装满了洁白的、蜜一样的饼“玛纳”,但是有虫子从腐朽的食物中钻出来;以色列人们面黄肌瘦,但是却不能在有生之年踏入客纳罕一步,因为他们违背了上帝的旨意。而最后一幅画上是一片恐怖的尸山血海,崇拜邪神的淫妇依则贝耳站在祭坛正中,大地龟裂,太阳状如旋转的火球,但是天上没有一滴雨落下来。

就算克莱曼婷是个无神论者,看着这一系列壁画也要皱眉头,大概就跟一个正常人第一次看见人骨教堂的时候一个反应。这真的不能怪她,在她的认知里,教堂的墙上应该画满了圣母、圣婴和裸体小天使之类温馨的东西,而这一系列壁画中画得更像是震慑意味大于教化的恐怖故事。

“据说是因为这个教堂建于黑死病时期,”亚瑟·克莱普好像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一样在她身边说道,他严肃地点点头,活像把维基百科背得滚瓜烂熟,“灾难向来会动摇了人的信仰。有人认为,这一系列壁画描述的是七宗罪的概念,为了突出身负原罪的人类坚持信仰的重要性……之类的。”

“描述了他们犯了七宗罪之后灾难性的后果?”克莱曼婷质疑道,她有点搞不太懂这些人,“而现实生活中有个神经病要炸毁大教堂,但是我们连他的影子都抓不到,是吧?”

亚瑟:“……是吧。”

——他们两个现在正站在南菲尔格兰特教堂的正中,这个时候一天的弥撒还没开始,烛火仍然没有点燃起来,大教堂里的采光不太好,空荡荡的大殿里全靠探员们的手电筒和探照灯照明。本来今天是圣若翰洗者诞辰,天主教十分重视的节日,但是今天的感恩祭大概不得不被取消了。

莫德去找那个炸教堂的神经病了,怀特海德还留在北方那个小岛上,听那边来的消息,他现在有一大堆精神崩溃的神职人员要照顾。克莱曼婷和亚瑟本来是留在菲尔格兰特市盯着保罗·阿德里安的,现在被局里临时抽调到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来,所有人都发疯似的找那些可能存在的炸弹。

教堂被一群面色惊慌的神父和神经高度紧张的特工塞满了,就在这个时候,克莱曼婷听见不远处一个声音——现在听上去简直就是天使一般的声音——喊道:“我们有发现了!”

于是他们两个齐刷刷地回头,向着他们快步走来的是拆弹小组的负责人史蒂芬·欧阳,一个面色过于疲惫的亚裔男人,克莱曼婷在每次安全局里碰见他,都觉得他满脸写得是“我并不想上班,我想回家陪我的宝贝女儿,干这个还不如回我老家送外卖”。

而跟在欧阳身后的是主教座堂的紫衣主教,对方得有五十多岁了,他肯定是为了圣若翰洗者诞辰的感恩祭很早就起来准备,因为这个时间这位老爷子身上甚至还整整齐齐地穿着白色的祭衣。

“已经找到了?”克莱曼婷急切地问道,他们在这里搜索了好几个小时,主要是这个教堂连带边上的修道院加起来真的是见鬼的大。她相信这个时候外面已经有记者聚集起来,无论如何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

“是的,我们发现了四个炸弹,都在这个教堂的地下室里面,”欧阳用手指往下指了指,“下面基本上是中空的,足够大的爆炸可以让教堂整个塌进下面的坑里,因为咱们脚下是佩洛斯王朝的地下墓穴——至少在三十年战争之前是的,毕竟在之后这个区域就被丹麦人占领了。”

“和上次一样是定时的?”克莱普皱着眉头问道。

“是,”欧阳点点头,“我的同事们正在拆除它们,它们的时间应该全设定在早晨六点半,虽然结构有点复杂,但是时间还是足够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别的搜索人员最好先撤退,为了以防万一,炸弹周围留得人还是越少越好。”

克莱曼婷沉思着点点头,正想着去安排这件事情,但是那位紫衣主教正紧紧地抿着嘴唇,一副无论如何都不打算离开他的教堂的样子。他眼里有愤怒的光芒一闪而过,低声说:“那些人竟然把爆炸时间定在了六点半——六点半是今天早晨举行弥撒的时间!”

六月二十四日,五点四十二分。

伊莱贾·霍夫曼愉快地靠在墙上,用手指在另一边手臂上轻轻地打着拍子,就仿佛跟随着什么实际上并不存在的音乐。房间也不算是很大,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连水泥墙壁都是寒酸地裸露着的,屋顶下缘有一排狭长的窗子,阳光透过铁栏杆的阴影落在地上,留下一排发亮的小方块,而霍夫曼就站在潮湿的墙角,看上去未免过于开心了。

——这就是加兰醒来的时候看见的第一个场景。

她身上甚至披了一件霍夫曼的西装外套,是贵得要死的定制西装,透着一股装模作样的关怀。加兰从墙角坐起来的时候因为那些乙醚而头昏脑涨,然后发现连自己口袋里最后剩下的十欧元钞票都被收走了,霍夫曼是怎么想的?难道她能用十欧元钞票杀人吗?

“你醒得正好,亲爱的,”他微笑着说道,声音一如在圣殿圣徒会里那般温和,“这样,你就能刚刚好赶上故事的开始。”

安全局特工莫德·加兰当然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故事,但是一无所知的酒鬼就只要说:“这是哪里?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你——”

“我从弗罗拉接了一位客人,然后又特地跑去接你,”霍夫曼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我今天跑了好多路啊,莫德,不过激动人心的会面终于要到来了。”

那个女孩张大了眼睛,好像听不懂他的话:“什么会面……?天啊!”

因为门被猛地推开了,六七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鱼贯而入,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个个身上都有枪。其中两个很是粗暴地推搡着一个人,当然是弗罗拉大主教。

拉米雷斯的头发有点乱了,嘴唇被磕破了一点点,除此之外看上去好像没有受伤。他的身上除了常穿的那件神父常服以外,外面还被人潦草地套了一件长白衣,再外面是一件洁白的、用金线绣着十字圣架的罗马式祭衣,正是圣若翰洗者诞辰标准的那一套礼服,除了肩膀处没穿好有点打褶以外完全符合梵蒂冈内部的那套礼仪规范,很有可能是霍夫曼授意他的手下给拉米雷斯穿上的。

加兰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看见他,心中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只锚落入了深深的海床一样。虽然他们两个现在都身处危险之中,但是至少……

拉米雷斯不需要知道,她当时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心中作何感想。

“你这是在干什么?!”那酒鬼震惊地说道,她的手指神经质地颤动,仿佛不堪重负,“这不是——?!”

“这是弗罗拉的枢机主教,当然,”霍夫曼挥了挥手,就好像在做演讲那样,他听上去志得意满,眼睛在愉快地闪闪发光,“你听过很多保罗的布道吧,莫德?所以你也应该知道当今的梵蒂冈是如何腐败,而这一位,霍克斯顿唯一的红衣主教,梵蒂冈宗座信理部成员——他将证明保罗的观点是对的。”

拉米雷斯没说话,他的嘴角紧绷成一条线,紧紧地盯着霍夫曼;大多数人对拉米雷斯枢机有一种温和的印象,要知道他中肯、睿智、相当有耐心,很少有人见到他露出这样冷冰冰的表情的世界。

“而他,”霍夫曼轻柔地说着,他走近加兰,温和地拍着她的肩膀,如同一个鼓励,“将把你带进我的世界。”

加兰惊恐地盯着他,这种惊恐惟妙惟肖,简直好像是发自内心的。霍夫曼从腰间的枪套中抽出一把枪,珍重地放进加兰的手里,好像那是一件礼物。他说道:“我会让你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你知道我们可以一起成就多少东西吗?……你了解我对吧,亲爱的,你知道我当然可以成就阿德里安神父,你也知道我最终是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而一切的前提,只是赢得一点小小的信任——所以,帮我杀了他,好孩子。”

“我为什么要……?”加兰激烈地说,但是依然没有扔掉那把枪。

“乖,”霍夫曼低声哄劝道,“你男朋友的尸骨还埋在我的花园里面呢。”

“难道吉尔伯特的尸骨还不够吗?!”女孩激烈地反驳道。

霍夫曼笑着摇摇头,轻柔地解释道:“你的吉尔伯特和弗罗拉的红衣主教比起来,当然是不够的。”

于是他看着那女孩咬紧了嘴唇,好像是屈服了,她当然会屈服,因为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手里握着别人的把柄就是有这样的优势。加兰举起枪——好像是第一次,对方握枪的手指在不断地发抖,那枪口摇晃地对准希利亚德·拉米雷斯的额头,霍夫曼闲适地说:“或者我可以把他的尸体扔在圣若翰洗者大教堂的门口,以此来证明他的错的——”

加兰的手忽然稳住了,就好像只是一秒钟之间的事情,那致命的武器指向拉米雷斯的眉心——拉米雷斯直直地盯着她,眼里并没有丝毫退缩——然后她枪口忽然一转,猛然对准霍夫曼的胸膛毫无窒涩地开了几枪。

她没有数自己开枪的次数,但是从开第一枪开始就意识到枪里装的实际上是空包弹:子弹的弹头部分不是金属,而是一个小小的塑料片或者纸片,只是用来防止火药从弹壳里流出来,被推出去以后当然也不能穿透什么人的身体。开枪的时候火药残渣和塑料片一起迸溅出去,重重地撞在霍夫曼的胸膛上面。

空包弹并不是毫无威胁,它们距离人太近的时候也会造成一定的损伤,但是很显然伊莱贾·霍夫曼身上穿着防弹衣,想都不用想,他就是这种谨慎的人。撞击的力量顶多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淤青,根本不能再有更多了。

那男人向后踉跄了两步,重重地撞在了墙上,可脸上依然在笑,就好像这个走向并不出乎他的预料。莫德·加兰看着他,她脸上那种恐慌的表情好像忽然就地蒸发了,假面被毫无痕迹地收束回去,就再也看不见那个酒鬼的影子。某种冰冷的身躯笼罩了她的面孔,她松开手,打空了的手枪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在一片寂静中响得刺耳。

“五分之一罢了。”她说。

——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如同接受到了什么命令,猛然向着她冲了过去。

霍夫曼的胸口闷痛,虽然早就想到了可能会有这一招,但是切身感受上还是太疼了。他踉踉跄跄地站直了的时候,而此时此刻他的那几个手下中除了抓着拉米雷斯的那两位,其他人已经跟加兰扭打成一团。

毫无疑问的一点是:加兰再怎么是一个精英特工,也没办法在这样的一对多里占到上风,尤其是对方手里还有人质的情况下。等到霍夫曼去验收成果,他的一个手下已经被扭断了脖子,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其他几个人乱七八糟地按着加兰,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他瞧见加兰的颧骨下面有一道伤口,正在向下淌着血,她的皮肤上已经沾上了灰尘,眼里却有一种骇人的亮光。霍夫曼浑不在意地伸手掸了掸衣襟上肉眼根本看不见的火药痕迹,慢吞吞地说:“劳驾,把她的胳膊卸掉吧,这可太麻烦了。”

在他的手下执行命令的时候他并没有看着对方,而是专心地打量着枢机主教。他听见了肩膀被硬生生扭到脱臼的清脆的咔擦声,听上去毛骨悚然,并且可以想象脱臼的部位很快会吓人地红肿起来。拉米雷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强大的自制力要求自己直直地站着,只在那可怕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稍畏缩了一下。

然后霍夫曼在心满意足地转过头去,就好像这场景已经带给了他莫大的满足:那几个人已经松开加兰了,面无表情的墙一般站在她的后方,她半跪在地上没有动,不过说到底,在肩膀脱臼的情况下她一只手指也动不了。刚才那个过程中她一声也没吭,只不过眉头痛苦地扭曲起来。

“……所以那份笔记果然是个陷阱?”加兰低哑地问。

“我的手下汇报说安全局的人封锁了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我猜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找到炸弹了?显然是消息走漏了,而能走漏消息的也就只有你吧?最开始以为只是试图接近保罗的记者或者警察之类……没想到最后能钓到这种大鱼。”霍夫曼愉快地说着,眼里闪烁着狂喜的光芒,“我最开始还真担心你们的人解不开那个密码,所以你可以想象,当我从主教的书桌上发现那些笔记的时候,是有多吃惊啊。”

他的声音可不像是很吃惊,加兰扫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所以你愿意用你的真实计划做诱饵,就为了让我暴露?”

“是真实计划又怎么样呢?或者说,有的时候即便人们真的发现了真实的计划,就能阻止计划的发生吗?我们确实知道上帝的末日审判会降临到我们的身上,但那样就能阻止末日的发生吗?”霍夫曼反问道。

“我不喜欢你的比喻,太自大了。”加兰的声音简直就好像只是个单纯的、不寄托感情的平静。虽然其他人能意识到她把痛苦的呼吸声藏在看似平稳的语调之后。

霍夫曼好笑地摇摇头:“不如我们来换着问问题吧,就好像女高中生在更衣室里那样。我相信大主教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不是吗?‘五分之一’是指什么?”

加兰扫了拉米雷斯一眼,对方脸上没什么特别泄露心绪的表情,但是眼里还有痛苦流泻出来;又或者是因为她太了解拉米雷斯了,所以才会这样想的。

“我认为那把枪有五分之一的可能性装得是实弹,”加兰把目光从拉米雷斯身上挪开了,她的声音非常稳,“相比之下,空包弹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对于未来的计划而言,你更愿意留着他,是吗?”

五分之一,非常小的概率,比她当初在温斯洛决定留下来救莫尔利斯塔·梅斯菲尔德之后要面对的死亡率要低得多……但是她没办法冒这个险。坦然这一点,可能也并不是懦弱的表现。

霍夫曼冷冰冰的嗤笑了一声,然后猝不及防地——他快步走上前去,一脚踢在了加兰的身侧。

这一脚绝对很重,幸亏没有落在她肋骨骨折过的那一边,要不然她的下场就是被错位的肋骨扎穿脏器。她几乎是一声也没吭的倒了下去,然后被霍夫曼提着领子拎了起来,重重地一拳打在脸上。

“五分之一,啊?!”他的声音里简直有种怒极反笑的意味,“我简直要对你失望了,宝贝儿,我以为你会更了解——”

然后是第二拳和第三拳,虽然她没有发出声音,但拳头接触皮肉的声响就够吓人的了。加兰颤抖着往外吐了一口血,万幸那是因为牙齿磕破了口腔内壁,要不然这场景只能指向脏器损伤。霍夫曼松开了手指,冷冰冰地看着加兰砰的一声滑到了地上。

“……当然,”她的声音终于开始抖了,但是那只是因为单纯的疼痛,“跟信仰和邪教都没有关系,你把那些神职人员监禁在你的岛上,就只是为了……”

欲望,就教义而言,罪。

加兰真的很想用手去擦自己嘴角的血,虽然那可以反而会把它们抹到哪里都是,但是至少画面就不会这么恐怖了。但是现在她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只能看着那些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满嘴都是铁锈似的血腥味,她稍微侧了下头,向着拉米雷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大主教的肩膀都绷紧了,他简直没法把目光从加兰身上挪开,而加兰宁可他别看这个场景。

她听见脚步声,那是霍夫曼又走远了,他根本不担心她会反抗,因为他知道这种情况下她根本不能反抗——这个人闲庭信步似的踱回到拉米雷斯那边去,那两个手下放开了拉米雷斯的手臂,毕恭毕敬地往后各退了一步。而一如霍夫曼想象,霍克斯顿的红衣主教愤怒地看着他。

霍夫曼抬起手来——他的手指指节上沾着加兰的血,在干涸之前依然是鲜红的——然后他摸猫一样轻柔地摸了摸拉米雷斯的头发。

“有的时候我看着您就会想,上帝肯定是按脸挑选牧人的,他真的是很有品味。”霍夫曼梦呓似的说道,他的手指穿过那些温暖的金发,手上用了力。和他刚才那个轻柔的姿势不同,他下手的时候其实相当重,基本上是粗暴地把拉米雷斯扯了过去,强迫性地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然后他以一种近乎是优雅的姿势接近了拉米雷斯,用嘴唇碰了碰他的耳廓,用舌头缓慢地舔过他的耳垂,简直像是在品尝味道。他这么做的时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蛇,拉米雷斯挣扎了一下,结果被他紧紧地扣住了腰。

连霍夫曼也想不明白的是,大主教在这种情况下是怎么毫不畏惧地开口说话的,他用几乎是讥诮的声音说道:“如果您对凡事都是这样想的话,大概也并不是真的了解阿德里安先生——”

这句话恐怕有点戳他的痛处,霍夫曼的眉毛挑了一下,但是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非常、非常轻柔:“没有人跟您说过吗,大人?我闻到您身上有乳香的味道,我猜那是来自于教堂的祭典?如同我之前对您的想象一样——吮指回味。”他忽然凑过去,在拉米雷斯的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慢地吐出来,吹在他的耳边,“您的头发是染成这个颜色的吗?还是说本来就是金色,和身上其他地方的毛发颜色一样……”

伊莱贾的声音逐渐放低,带着十足的羞辱意味。然后他毫无预兆地猛然一偏头,亲吻了大主教的嘴唇。

拉米雷斯跟触电一样跳了起来,就算是他的力气肯定没有霍夫曼那么大(加兰在被他打的时候很深刻地体会了一下),但是至少他的身高足够高,这样猛推霍夫曼一把也足以让他脚下踉跄一下。霍夫曼不耐烦地冷哼了一声,一把狠狠地掐住了拉米雷斯的脖子,把他推到了后方的墙壁上。

拉米雷斯还在奋力挣扎,他虽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什么打架的技巧,但是在这种关头有几下落在对方身上应该还是挺重的。霍夫曼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拉扯着他的头发,开始往后面的墙壁上撞。

他这么干的时候下手一点没有放轻,拉米雷斯喉间发出一声竭力压抑的痛呼,然后就又被霍夫曼堵住了嘴;他这么干的时候几乎愉快的:噬咬着对方的嘴唇,放开对方的金发,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强迫性地把舌头伸进这神圣的牧者嘴里去探索他的齿列,让对方只能发出低低的哼声。他想象了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事实证明最后实践起来跟想象中相差无几。

刚开始拉米雷斯还试图推他,但霍夫曼扼住他咽喉的力度真的能让人窒息,而且绝对会在人的皮肤上留下吓人的淤青。等到最后拉米雷斯反抗渐弱,手指开始在他肩膀上痉挛似的抓挠的时候,那就真的单纯是因为大脑缺氧造成的了。

最后霍夫曼满意地放开了他——他就急促地把宝贵的空气吸进肺里去,夹杂着低低的咳嗽声和无法抑制的干呕。拉米雷斯嘴唇流血流得更厉害了,但是霍夫曼只是用一种非常温柔地目光看着他,就好像他平时看着保罗那样;然后他凑过去,继续抚平他刚才被弄得凌乱的头发,用舌尖轻轻地卷掉拉米雷斯嘴唇上的血珠。

然后他松开了手,看着这穿着白色祭衣的身躯因为缺氧带来的眩晕而沿着墙滑了下去,无声地歪倒在地上。

——也就是这一刻,他们听见远处传来闷闷的钟声,从那一排聊胜于无的窗户灌进来,在室内垂死挣扎般回荡。那是早晨六点钟教堂的钟声,用来引导信徒唱诵《三钟经》,回想圣母玛利亚怀孕基督的神迹。

信徒们会随着钟声念三句经文,每句经文后面另外背诵一遍《圣母经》,第一声钟声对应的祷词是“上主的天使向玛利亚报喜,她因圣神受孕。”

拉米雷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在这种极端情况向有一种奇怪的、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向对方示弱人执着。伊莱贾·霍夫曼看着他,面带微笑,那些被挣扎揉皱了的白色祭衣似乎令他感觉到快乐。

但是主教最后也没能站起来,他依然头晕目眩,连手指都在发颤。或者最开始因为在他家书房里那场竭尽全力的挣扎带来的肾上腺素终于开始消退了,在这一时刻恐惧终于降临了他。

——而霍夫曼在第二声钟声里悠闲地开口了。

第二声钟声对应的祷文内容是圣母对报喜的天使的回答,玛利亚得知自己被选中怀孕了上帝的独子,所以她回答道——

“祈祷吧,主教大人,祈祷吧。”霍夫曼微笑着说,“到了这个时候,您就应该说:‘我是上主的婢女,请照你的话在我身上成就。’”

拉米雷斯的嘴唇颤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发出声音,他有可能是吞下了一句将要出口的咒骂。

不远处,莫德·加兰倒在地上注视着他们,她嘴里都是血腥味,看着伊莱贾指挥自己的手下拿起相机,白亮的闪光灯刺破了深沉的黑暗,她毫不怀疑他们会拍下一些画面寄给局里或者报社,用来制造恐慌。

她知道他的目的会达到的,因为听他的措辞,他应该还在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留了后手,或许那个教堂他们保不住了。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的霍克斯顿王国的四个总主教座堂之一,如果它被摧毁会对信徒们造成什么打击,简直不言而喻。

但是现在她并不在乎这一切,最后一声钟声敲响了,在她耳中奇怪地震耳欲聋。也如同尘埃落定,如同某种关于丧钟和末日的预告。

在这一刻,她只看着希利亚德·拉米雷斯,对方金棕色的头发好像这个黑暗的房间里唯一发光的事物。

在这一刻,虔诚的信徒们应当祈祷道——

[天主圣子降生成人,居住在我们中间。]

那白衣的神父终于抬起头来,他们的目光在回荡的钟声里面相撞。

[天主,恳求你广赋恩宠;求你因他的困难和十字圣架,使我们获享复活的荣光。]

六月二十四日,六点二十七。

随着最后一颗炸弹被拆除,欧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身上穿着聊胜于无的防爆服,虽然他们都清楚,那玩意唯一的意义就是在炸弹真的爆炸的时候给他留个全尸。现在他穿在厚厚的防爆服下面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他示意自己的一个同事把已经停止倒计时的炸弹拿走,然后笨拙地脱掉了那件防护服。

他拎着衣服沿着潮湿打滑的地下墓穴台阶拾阶而上,墓穴的出口位于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东侧的一个耳堂里面,坚决不肯离开的那几位就在耳堂里面等他。

那是大教堂的紫衣主教,和“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行动部的克莱曼婷和亚瑟·克莱普:欧阳在局里听过不少他们小组的故事,简直就是什么活体007偶像。传说中的克莱曼婷从未告诉任何人她到底叫什么,因此人们就只能叫她克莱曼婷;而亚瑟·克莱普据说是在什么“跟坦克有关的事故”里加入安全局的,还有一部分人信誓旦旦地说那个事故还涉及到外星人飞碟和黑鹰直升机,反正有人问他的话,他只会过于紧张地摇头,完全不能从他的嘴里撬出一个字。

当然,那个小组里还有那个长的又帅又凶巴巴的怀特海德·兰斯顿,以及……

安全局有一半人在走廊里躲着莫德·加兰走,另一半人在一个高级主管职场霸凌兰斯顿结果被加兰揍断了三根骨头以后也开始试图躲着她走了。不过今天欧阳倒是没看见加兰探员,不知道她是去出什么毁灭世界的绝密任务了。

欧阳是踏着朦朦胧胧的晨光走上地面的,克莱曼婷一看见他上来了,就语气急促地问道:“怎么样了?”

“都拆除了,一切安全。”欧阳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表,现在都快三十九了,“当然,要是这个点还不安全,咱们也快要死了。”

克莱曼婷:“……真有道理。”

“不过有一个问题需要汇报给你们部长和局长,”欧阳皱着眉头继续说下去,“那四个炸弹,我估计和上次在圣若瑟教堂爆炸的那些分量差不多,之前那次爆炸案里炸弹只剩下残骸,但是还是能通过威力估算出数量的……你们跟进了那个走私非法爆炸物的案子,所以知道你们调查的那个恐怖分子购置了多少炸药,是吧?”

克莱曼婷疑惑地点点头。

倒是克莱普很快反应过来了:“分量不够?”

“实际上有点少,之前我提交了报告,说他有可能一共要策划三次袭击,你们找到的那个指向了袭击地点的笔记不是也证明了这一点吗?”欧阳的声音里有深深的困惑,“但是他好像给最后一次留得太多了……这次的爆炸地点选得不太巧妙,地下墓穴有点太深了,这次的爆炸分量肯定可以造成部分建筑物主体的塌陷,但是可能不足以摧毁整个拱顶。”

他说着指了指他们头顶上方高高的穹顶,上头绘制着厄娃手里的禁果、各种原罪和嘶嘶地吐着信子的蛇。克莱曼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上去——欧阳的手腕上戴着手表,表面显示时间已经过了六点二十九了——教堂圆顶下方盘桓着不祥的阴影。

克莱曼婷感觉到自己的心砰砰跳了起来,这完全是出于某种直觉,她开始说:“我觉得……”

她没说完,分针咔哒一声跳到了“六”这个数字上,秒针越过零点,还在兀自往后跳动。

人们喜欢用“666”这串数字来表现恶魔的意象。凡有明悟的,就让他计算一下那兽的数字,因为是人的数字,它的数字是六百六十六——

他们听见了沉闷的爆炸声,那来自支撑着穹顶的、罗马式的拱券结构,来自于那些隐藏在屋顶厚重的阴影之下的石头。那些立柱在极高处炸裂了,最开始是破碎的石屑纷纷而下,劈头盖脸地落在了每个人的头上,那个时候他们正在剧烈的摇晃中试图稳住身体;然后是整片石片开始向下滑,沉重地砸在人们脚边;克莱曼婷看见一条巨大的裂缝沿着穹顶衍生开去,沿着价值连城的天顶壁画、撕裂了那颗血一般红的苹果。

那裂缝没入了古蛇漆黑的鳞片,顺着它的周身撕开了整个屋顶。

——那蛇露出了狂喜的笑容。

注:

①关于霍克斯顿王国的教区设定:

本章提到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也是一个总主教座堂,因为实际上设定是这样的,霍克斯顿王国有四个总教区(教省)和十四个主教区,其中菲尔格兰特总教区下面有四个主教区,弗罗拉总教区下面有三个主教区。

要是这个说法太绕了,简单的说法就是:这个国家有四个总主教和十个普通主教。

(另:其实这个国土面积和教区密度比率的设定偏法国一点,因为霍克斯顿就合德国两个省那么大,而55万平方公里的法国有二十多个总教区,德国一共才七个总教区)

②关于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的天顶壁画:

最主要的那副是《创世纪》里亚当和厄娃(和合本作“夏娃”)偷吃禁果的画面,代表着人类原罪的来源。

第一幅画是梅瑟(和合本作“摩西”)带领以色列人离开埃及的途中,以色列人违背了梅瑟与上帝的约定,铸造了一只金牛犊作为偶像,违背了十诫里“不能崇拜别的神”的约定,这幅画代表七宗罪的“傲慢”,因为宗教上认为“傲慢”也指对神的不敬。

第二幅画代表“嫉妒”,加音(和合本作“该隐”)因为上帝喜欢他弟弟亚伯尔(和合本作“亚伯”)的祭品,而不喜欢自己的,所以在田野中杀死了弟弟,这是人类的第一起谋杀案。

第三幅画代表“暴怒”,国王黑落德(和合本译“希律”)娶了兄弟的妻子黑落狄亚(和合本译“希罗底”)为妻,这桩婚姻遭到了洗者若翰的反对,黑落狄亚怀恨在心,因此借女儿给国王跳舞的机会杀了洗者若翰。

第四幅画代表“懒惰”,故事来自于耶稣讲的一个寓言,一个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勤勤恳恳,二儿子则把他的那一部分家业都败光了,最后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

第五幅画代表“贪婪”,可指“比所需占有更多的东西”:达味王(和合本作“大卫”)的儿子阿贝沙隆(和合本作“押沙龙”)是父亲最喜爱的儿子,但是他仍然不满足,想要成为新的国王,以至于谋权篡位,最后被父亲的军队杀死。

第六幅画代表“暴食”,狭义的观点认为“暴食”等于浪费食物。以色列人在上帝的带领下离开埃及,他们在沙漠中没有食物可以吃,上帝从天上降下白色的圆饼“玛纳”给以色列人吃,但要求每天从天上降下的玛纳不可以留到第二天,有些人把食物留到第二天早晨,玛纳就生虫发臭了。

第七幅画代表“色欲”:阿哈布王(和合本作“亚哈”)取了淫妇依则贝耳(和合本作“耶洗别”)为妻,纵然妻子崇拜邪教神灵、屠杀王国境内的先知,上帝因此震怒,向王国降下旱灾。

注意:圣经里从没有提到过七宗罪对应的故事,以上内容虽然看上去很有道理,但是在原书中也不是用来反应七宗罪的。换而言之,都是我编的。

以及,真的没有教堂会在墙上画这玩意的。

③信理部:全称为信仰理论部,梵蒂冈宗座的九个圣部之一,据说职责是“传播天主教教义并保护那些疑似因新兴的、不可接受的教义而处于危险中的基督徒传统”,职权也包括调查天主教内所有严重罪行,比如说猥亵儿童之类。

一般的枢机主教会在梵蒂冈宗座内部挂一个职,然后拉米雷斯就迷之成为了信理部的成员……虽然这位信理部成员自己也在跟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谈恋爱,吧。

④凡有明悟的,就让他计算一下那兽的数字,因为是人的数字,它的数字是六百六十六。

出自《默示录》第十三章。

⑤我希望菲尔格兰特教区的紫衣主教长得像科林·费斯,可惜我们的预算请不起科林·费斯。

⑥某些情况下脱臼会导致骨折和韧带撕裂……但是咱们最好忘记这个知识点。

作者感言

梦也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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