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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灰马骑士

准绳之墙 梦也梦也 12091 2024-05-02 22:44:58

[必有腥臭代替馨香,绳索代替腰带,秃头代替鬟髻,苦衣代替胸衣,烙印代替美丽。你的男子要倒于刀下,你的勇士要死于战场。]

“我们有了一个新思路。”科尔森说道。

此时此刻天色欲曙,安全局的建筑物内部依然沉浸在浓重的阴影之中,莫尔利斯塔·梅斯菲尔德站在窗口,嘴角依然嘬着一些不甚明显的微笑,他站在这里的违和感看上去重极了,就好像浪漫爱情片电影明星误入悬疑片片场一样。

亚瑟·克莱普坐在屋子的角落里,疲惫又紧张地抱着他的宝贝电脑。他和克莱曼婷他们从废墟里逃出来之后当然去了一趟医院做检查,克莱曼婷因为手臂骨折而不得不休息了,欧阳赶回家去看他好几天没见的宝贝女儿,而紫衣主教则因为年龄问题被建议留院观察,所以现在只有他回到了总部。另外一边,兰斯顿站在离莫尔利斯塔最远的那个角落,不知道为什么嫌弃地皱着眉头。莫尔利斯塔好像并不在意,他问道:“什么?”

“昨天晚上有一个报警引起了我们的注意,”科尔森说,他的声音很平稳,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也很深,“有一个叫做伊曼纽尔·弗格尔的人报警——他是一个餐厅的主厨,被雇佣去一个私人住宅制作晚餐,然后那个住在里的服务生给他塞了一样东西。”

科尔森伸出手,他的手里拎着一个透明的证据袋,里面装着一条白色的罗马领,白色领子上面的血迹触目惊心。

兰斯顿皱着眉头说:“这是——?”

“我们验了DNA,显然上面的血是属于加兰的。”科尔森说,“所以我们大体可以猜测,这是拉米雷斯枢机的罗马领,对吧?”

“我不愿意猜测事情是进行到什么地步才会出现这样的东西,或者为什么伊莱贾·霍夫曼要雇佣厨师。”莫尔利斯塔心情复杂地打量着面前的证据袋,他其实无意掩饰自己真的担心加兰,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态度。“那么,那位弗格尔先生可以提供那个私人宅邸的具体地点吗?”

“很遗憾他不能,对方提供了专车接送他,而因为车上的窗帘他全程不能看见窗外——不过我们知道,霍夫曼的确还在菲尔格兰特市。”科尔森点点头,表情有点怪异:因为他为了得到霍夫曼的具体位置这一情报,不得不和某个他非常讨厌的人打交道,而那个家伙从他们的办公室里拐走了他们唯一的筹码。“我们用他回忆的车程长度大概推算了一下里程数——”

他用手远远地点了点房间尽头的白板:那上面贴着一张全国地图,以弗罗拉市的某家餐厅为起点,地图上被画出了一个大大的圆,那是霍夫曼有可能在的范围的标示。

“可是这个范围也太大了,按照这个画法,有一半菲尔格兰特市都在有可能的范围里。”兰斯顿皱起眉头来,“如果不能进一步缩小范围的话……”

“等一下,我有一个想法。”克莱普忽然开口说,他的一只手在键盘上跳跃着敲击着什么,另一种手跟小学生回答问题那样举了起来。“这是拉米雷斯枢机被绑架的时候照的照片是吗?”

他把电脑屏幕转向大家:屏幕上弹出的窗口是报道弗罗拉大主教被绑架的新闻页面,放在头条上的大照片是拉米雷斯靠在墙上,身躯沉浸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之中。

科尔森他们这边看见这张照片的时候,亚瑟和克莱曼婷正在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里奋战,然后没过多久他们就奋战失败被压在废墟下面了,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兰斯顿点点头:“是,怎么?”

“这张照片应该是六月二十四号早晨拍的对吧?那么我们可以通过这张照片上的光线计算太阳高度角,进而推算出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因为二十四号日出的时间是固定的。”克莱普语速飞快地说,他把屏幕转回去了,继续快速地敲打键盘,在屏幕中调出更多的页面,“然后我们已知六点半之前照片就已经被送到了《菲尔格兰特先声报》报社的办公桌上,那么用六点半减去照片拍摄时间……”

“就是他们从据点送照片所用的时间。”莫尔利斯塔说,“科尔森你的手下脑子还算是够用嘛。”

克莱普根本没理他,头也不抬地开始说:“我们可以用公式来计算那张照片拍摄的具体时间,sinH=sinφsinδ+cosφcosδcost……我的电脑已经把具体的日照角度处理出来了,菲尔格兰特的维度是北纬54°04——”

科尔森咳了一声:“亚瑟,说人话。”

“六点整!”克莱普高声说道,然后猛然顿了一下,“啊,或者是六点过一点点,因为计算出的太阳高度角不一定完全准确,最后结果有无差也是在所难免的。”

“那么他们就有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莫尔利斯塔问道。

“我觉得不到半个小时,”克莱普摇摇头,他正在放大那些照片的影印版,仔细地盯着看,“这些照片上的胶片颗粒感太明显了,虽然很离谱,但是我怀疑伊莱贾·霍夫曼的人用的是胶卷相机,这样就等于他们在六点整拍摄出照片、然后冲洗之后才能送到报社……虽然没办法确定彩色胶卷的型号,但是冲洗照片怎么也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钟吧?”

他把电脑放在一边,快速走向白板上挂着的地图,抓起了桌子上的一根黑色马克笔。“就算是只需要十五分钟——虽然我觉得不大可能——六点多菲尔格兰特倒是不怎么堵车,但是……”他在地图上以《菲尔格兰特先声报》报社为中心画了个小小的圆,“大概是这样的一个范围。”

——那真的是一个很小的圆,大概有三分之二和伊曼纽尔·弗格尔的那个圆重合,只圈出了一片相当小的距离,大概也就只有三四个街区的大小。

克莱普转身看着大家,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支笔,眼睛亮晶晶的。

“然后我们要从这个范围里找出锚帮的据点。”兰斯顿说道,因为他们已经把伊莱贾·霍夫曼的身份翻了个底朝天,他在这附近绝对没有据点。

“我建议您直接给加布里埃尔打电话,她可盯锚帮盯了很多年了。”莫尔利斯塔语气平和地建议道。

科尔森低低地骂了一句什么,但是他声音里的某种调子告诉大家,他已经妥协了。

拉米雷斯隔着牢笼摸着加兰的手背。

她的手不再像过去那样凉了——这不是个好兆头,实际上她的指尖都是发烫的,显然是终于发烧了。拉米雷斯看见她蜷缩在墙角,眼角烧得通红,黑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缕一缕地粘在额头上面。

拉米雷斯疲惫地闭了一下眼睛,他一晚上没有睡:这不怪他,只要他一闭上眼睛,那张餐桌上摇曳的蜡烛就会又一次在他的眼底浮现。而加兰并没有细说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必细说,一切后果都以最狰狞的方式呈现在她的身上。

他没想到有一天能看见加兰徒手给自己接断骨的场面,但是加兰处理开放性骨折的手法娴熟得让他感到有些害怕了,她当然不会说自己之前已经经历过多少类似的场景,实际上他们从未提起过发生在加兰身上的那些事情……这是他的过失。现在加兰躺在那里,依然蜷成没有安全感的一小团,仿佛护着自己淤青的腹部;拉米雷斯的手穿过栏杆的缝隙,努力往远处伸了伸,小心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加兰在梦中——或者昏迷中——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异常乖巧地歪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拉米雷斯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僵住了,他的手在原处悬了很久,然后开始轻轻地一下一下的磨蹭她的鬓角。

他的手指沾上了发凉的汗水和滚烫的皮肤,这让他的心脏隐痛。然后他的手指猛然被加兰拉住了,她闭着眼睛用完好的那只手把拉米雷斯的手拉过去,亲了亲他的手背。

“希尔。”她声音轻轻地说道,慢慢地睁开眼睛,拉米雷斯能看见她眼里的血丝和深刻的疲惫。

“……嗯。”拉米雷斯低声回应,感觉到自己的咽喉某处泛起一阵疼痛来。

加兰依然握着他的手,发烫的嘴唇贴着他的手背,她缓慢地眨眼,沉默了好几秒钟,然后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说道:“……对不起。”

“什么?”拉米雷斯愣了一下,问道。

“很多事,”加兰依然低着头没有看他,声音非常平缓,发烫的呼吸微微拂过他的手背,“当初忏悔室的那件事,还有后来的很多事情……我并不真的认为你是伪君子。”

拉米雷斯皱起眉头来,她的语气让他心里升起了某种不祥的预感,但是他只能尽量轻松地说道:“现在说这个做什么,我并不——”

加兰看了他一眼,眼里仍然挟着那种怪异的亮光,这种光芒向来指引着他,从一个黑暗之处向唯一的出口走去。他们忽然听到外面某处向前了一阵嘈杂的声响,杂乱的脚步声——然后加兰忽然往拉米雷斯的手心里塞了某样东西:苦像,五十三颗木质的珠子,他在加兰九岁那年戴在她身上的那串玫瑰念珠。

“抱歉,”加兰小声说,她迅速松开了他的手,于是覆盖在他手指上的那一点热力也迅速地飘散了,“但是我们确实没有时间了。”

下一秒,地牢的门又一次被用力地推开了。

住在隔壁的那个叫伊洛娜的小女孩惊恐地尖叫起来,而伊莱贾·霍夫曼大步走进来,他身后跟着好几个人,每个人都拿着武器,有几个还挂了彩,走廊外面的某处,他们能听见一连串枪声响了起来。

霍夫曼看着加兰,低声笑了一下:“您能做的事情真的是多到让我吃惊啊,加兰小姐。”

“我的同事们来找你了?”加兰微笑着回答。

——二十分钟之前。

要是让莫尔利斯塔评价,他就会说:科尔森看上去脸都快绿了。

他不得不跟加布里埃尔·摩根斯特恩通话,而这个名声狼藉的情报贩子——可能兼黑帮老大,虽然并不是人人都知道那是她的副业——声音低沉又柔软,透着一丝的慵懒,正是这柔美的声线里的某个部分让他们的行动部主管更生气了。

当时科尔森已经把一部分钱汇过去了,字面意思的,跟这个人做生意总是要大出血的。从那美丽的红唇里吐出的每一个地点都是一笔大价钱,而现在加布里埃尔正在说:“……位于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对面,那是锚帮用来处决叛徒的。据我的一位线人说,这个地点的地下有个很大的牢房。”

克莱普在地图上标了一个点,又转头向着科尔森点了点头——这个地点也正好位于他们怀疑的区域之内。科尔森那边正在联系其他小队的人,把他们分成不同的组去查证那些地点了,科尔森沉吟道:“这是最后一个地点?我看这个的可能性要大些。”

“这是我知道的最后一个地点,”摩根斯特恩小姐笑眯眯地回答,“跟你们负责情报的部门提供的文件大概重合了百分之三十,而我是个很讲道理的商人,你把你不知道的那部分的价钱付了就好。”

科尔森没有试图掩盖自己皱起的眉头,他自动掠过了价格的部分,问:“保罗·阿德里安还在你那里?”

“嗯哼,”摩根斯特恩小姐轻松地回答,“我给他讲了很多他肯定没听过的老故事。”

显然科尔森完全不想知道她到底讲了什么老故事,他冷冰冰地哼了一声,提醒道:“你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吧?”

加布里埃尔轻飘飘地笑了一声:“那当然,我向您保证,等到您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一具尸体了。”

然后她干脆地挂断了电话,在一片嘟嘟的忙音里,科尔森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他对面的神色各异的几个人,说:“那么这就是要检查的最后一个地点了,其他小队已经派出去了,你们来检查最后一个据点吧。”

这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因为他们显然是真的要因为这件事惹翻锚帮了。正如加布里埃尔所说,他们还没到准备好颠覆这样体量的黑帮的时刻,之后造成的动荡显然也够他们受的。但是在场的几个人只是点点头,只有怀特海德·兰斯顿多问了一句:“我们要和这个人一起去吗?”

他指的那个人当然就是莫尔利斯塔。

奥勒留公爵冲着他眨眨眼睛,声音相当低沉而甜蜜:“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我弟弟的事情,另一方面,你得承认你们的人手确实不够……亲爱的,你为此感觉到不满吗?”

克莱普在原地抖了一下,而兰斯顿那个表情简直让人怀疑他想拔枪对着这个人的脸开一枪。或者,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冲着这个人的脸开一枪。

“行了,行了。”科尔森疲惫地挥挥手,“快走吧。”

拉米雷斯不可置信地看了莫德·加兰一眼——前一天晚上大部分时间加兰都在昏睡,他们到现在尚未交流昨天晚上各自身上都发生了什么(或者拉米雷斯本人并不愿意说出口,而加兰身上发生了什么一望而知),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就会尝到因为信息不对等而导致的苦果。

大主教真的希望她能多说几句话,而不仅仅是虚妄的安慰或者那几句遗言一样的交代,可是大概已经没有时间了。

因为霍夫曼的一个手下已经打开了拉米雷斯这一侧的牢房,那几个人向他逼近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加兰,后者向他微微地弯了一下嘴角,那近乎是一个安抚的笑容。但是与此同时已经有一个人狠狠地卡住了他的手肘,把他往外面粗暴地拖过去,他赤裸的脚趾擦过地面,而霍夫曼看着他,抱歉地笑了笑;这种笑容是轻飘而浮动的,还尚未到达他的眼底。

“我本来一定会给你们留告别的时间的。”他说,声音柔和得简直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要装模作样地擦擦眼角,“可惜这次我们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他的一个手下推了大主教一把,与此同时霍夫曼上前一步,轻柔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这个男人深深地回头看了一眼依然站在原地的加兰,轻飘飘地说:“杀了她。”

他并没有去关注伊洛娜:拉米雷斯自己也意识到加兰是没错的,霍夫曼在这栋房子里的手下并不算多,至少没有多到他能再带走一个人质的程度,看上去他甚至在这关头都不愿意花时间去杀伊洛娜,可能就是想把他留在原地了,这让大主教感到了一种诡异的安心。他也没有在周围看见多米尼克,希望那个年轻人还活着。

在拉米雷斯被挟持着走出房间、走出加兰的视野之外以后,他听见了从寂静的房间里猛然爆出的一声枪响。

拉米雷斯脊背一颤,感觉好像也有什么东西也同时洞穿了他的心脏。

加兰冷冷地注视着对方,在她背后的墙壁上、距离耳边几厘米处有一个枪眼,那个人的枪口正飘起一缕硝烟,缓慢地散进了黑暗之中。

“吓唬人吓唬得倒是挺积极的。”她低声说。

——因为对方当然不能如伊莱贾·霍夫曼所说那样在这个时候杀掉她:要是她没搞错,现在安全局那边应该已经收到她的消息了(如果一条沾血的罗马领也能被称之为“消息”的话),现在估计有不少队伍在逐个排查锚帮在菲尔格兰特的据点……希望他们已经把范围圈定在菲尔格兰特市内了,毕竟如果霍夫曼想要知道她和拉米雷斯的消息就必然只能去问加布里埃尔·摩根斯特恩。

当然,那个只要钱不讲情面的女人不一定是霍夫曼唯一的消息来源,如果霍夫曼通过那个岛结交了什么其他军方或者安全局的高层的话,把她和拉米雷斯的关系查出来也并不奇怪。但是如果他是从那种途径得知了这个消息,必然也会知道“鼠王”的事情,那样的话,以霍夫曼的性格绝不可能在她目前缄口不言。

那么现在看来果然就是摩根斯特恩把她卖了,那样的话,那家伙肯定会去找科尔森腆着脸再把伊莱贾·霍夫曼卖一次,那样的话她老大肯定至少已经知道霍夫曼在这个城市了。

这样说来,虽然听不到外面有什么声音,但是算算时间,行动部的人肯定已经杀到霍夫曼的据点门口了。

这是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如果霍夫曼急着带拉米雷斯走,他就必须得找人来殿后,那可能是他把一个安全局特工留到现在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霍夫曼认为加兰是拉米雷斯的女朋友而他是个变态——啧,这世界上第一个承认加兰是拉米雷斯的女朋友的竟然是个变态——现在那几个人估计正在某个隐秘的后门处准备撤退,而加兰就是那个用了拖慢行动部脚步的人质。

但是其实行动部不怎么谈判:至少在涉及到他们的探员的时候,他们不怎么谈判。

站在对面那位打手可能觉得刚才开的那一枪威慑力很足,现在把枪口戳在加兰的后背上强迫她往前走。加兰能在脑海里条件反射地想出阻止手枪击发然后拧断这个人的脖子的八种方法,那是长年累月的习惯留下的条件反射,如果她的腿不抖得这样厉害、或者她的手指没有开放性骨折,她兴许真的能做到。

所以她被人用枪顶着一路走出去,跟昏暗的牢房比起来,外面的光线明亮得有些刺眼。伊洛娜的哭声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他们显然真的不打算管那个小女孩了,这也符合霍夫曼一贯的风格:那个小女孩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只是在某个短暂时期用来威胁拉米雷斯的工具,现在这个时期已经过去了,她是死是活对霍夫曼来说都没有什么损失。

他们拐过了三条走廊,然后加兰才终于听到枪声——然后紧接着边上的一扇门就被撞开了,门板破裂合页被撞开、木头碎裂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直接从门框里掉了出来,和它一起倒出来的还有一个人血淋淋的尸体:这个人的脸真的眼熟,就是之前折断她的手指的那个人。

鲜血无声地飞溅上地板,跟着重重倒在地上的那具身躯,一条握着枪的手臂直直地指了进来,响起的声音加兰很熟悉——一个冷冰冰的、听上去没有什么感情波动的声音,有多少行动部的探员在培训时被这个声音骂哭、然后在噩梦里伴着这个声音尖叫着惊醒。

怀特海德·兰斯顿说道:“不许动。”

但是兰斯顿身后站的人竟然是亚瑟·克莱普,后者拿枪的姿势倒是很标准,一如他是一个严谨的人一般,但是加兰知道这位打胸环靶的时候是个实打实的描边选手;这几天应该还不足以让他把持枪证考下来,这样说绝对是克莱曼婷出什么事了,要不然亚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可不算是个好消息,现在他们人数上占劣势:对面就他们两个人,霍夫曼留了三个手下殿后,手上还挟持了一个加兰——加兰自认为自己可以不算,怀特海德看长相就是能干出现一步击毙人质来清除威胁这种奇诡操作的人。

现在那个打手用一条手臂卡着她的脖子,手枪枪口压在她的太阳穴上,喝到:“你们都退后!要不然她就死定了!”

“我觉得是你死定了。”怀特海德毫无波动地说道。

加兰:“……”

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清楚不清楚,挑衅手里掌握着人质的性命的家伙是一件特别不理智的事情——要么就是兰斯顿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加兰盯着他,这个往日根本没有什么表情的男人屈尊扫了加兰一眼,然后好像要跟她使眼色一样眨了眨眼睛。

当然了,对于怀特海德·兰斯顿来说,眨眨眼睛很可能是他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使眼色了。加兰讥讽地向着他挑了一些嘴角,他们一起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听见一声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猛然响了起来。

走廊尽头有一扇窗子,现在那扇窗户忽然出乎意料地破碎了,木框折断,玻璃渣向内部喷溅——莫尔利斯塔·梅斯菲尔德以一种怪异的轻盈动作越进窗户里面,他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发尾在逆光中甩出一星格外明亮的金光。然后是砰的一声枪响,离莫尔利斯塔最近的那个男人还没有发出一声惊呼就倒在了地上,鲜血从胸口喷溅出来。

同一时刻发生了许多事情,同一时刻,怀特海德开枪了,子弹无情地击中了另外一个打手的额头,在他的身躯在巨大的冲击力的作用下往后仰的同时,挟持着加兰的那个家伙手指一抖,扣上了扳机。

加兰猛然用完好的那只手抓住了枪口,尽力把手枪套筒往后推了一点点。

——咔哒,子弹没有击发。

加兰轻飘飘的啧了一声:“……M1991。”

柯尔特M1991——有不到位保险,为了防止由于子弹没有完全进入枪膛而导致弹壳炸裂,在套筒复位不完全的情况下单发杆下降,扳机连杆和阻铁脱开,使手枪无法击发。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之间,那个打手愣了一下,与此同时加兰已经握紧套筒猛然往前一扯,腿猛地扫到了他的脚踝上,这个人踉跄了一下,就在他手里那危险的武器终于离开了加兰的太阳穴的同时,又是一声枪响。

怀特海德又开了一枪,加兰离那个打手太近,看着他的后脑勺被子弹的空腔效应轰出一个打洞的场景简直像是个慢动作,这个人的血毫无选择地溅了加兰一脸——可能还有脑浆——他的身体倒下去的时候加兰稍微踉跄了一下,她真的不愿意承认自己实际上有点站不住,尤其是不愿意在怀特海德·兰斯顿这家伙面前承认这一点。

在这个人砰的一声倒下的同时,莫尔利斯塔笑眯眯地说:“好久不见了,莫德。”

然后他又扫了怀特海德一眼,说道:“你的枪法还是像以前那么好。”

他这话的语调还挺温柔,怀特海德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他——倒不如说是特别刻意地忽略了他。怀特海德转头对加兰说道:“大主教在哪里?”

这真是个好问题,加兰微微地歪了一下头,俯身——怀特海德注意到她弯腰的姿势不太对劲儿,希望别是她的肋骨真的断了——把那把柯尔特M1991捞起来,简单地说:“跟我来。”

严格来说,爱德华·科尔森并不喜欢亲临现场。

他是那种坐在幕后运筹帷幄式的人物,但是当被恐怖分子绑架的见鬼的希利亚德·拉米雷斯的时候,就算是他也不能留在幕后了。那家伙可能不算最有学识的红衣主教,但是绝对是最出名的红衣主教——就算是一个普通人能显现神迹也够出名了,这难道不是一个科学的世界吗?

总之,他亲自赶来菲尔格兰特的时候,网络上已经因为他们还没救回弗罗拉大主教而有颇多非议了,他们的局长看上去分分钟要犯心脏病,而科尔森完全明白那是为什么:因为这个人质不光是枢机主教、圣座信理部委员,还是一个正经有梵蒂冈护照的梵蒂冈公民,某种程度上,这次绑架根本就是个外交事故,而他们真的不需要更多来自梵蒂冈的严正抗议了。

他进入那栋属于锚帮的、冷冰冰的楼房的时候,这地方已经被菲尔格兰特本地的探员围了个严严实实,封锁线和闪烁的警灯在本应宁静的街道上刺目得不行。他的下属们已经离开了,他得到的最后一个回报消息是加兰安全。

或多或少地,科尔森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探员走上前来,对方的脸色不算是好看,他说:“长官,您应该来看看这个。”

科尔森很熟悉这句话,往往这样的话说出去之后面临得都不会是什么好事——他跟着这个在西装衬衫外面套着防弹衣的年轻人穿过逼仄的走廊、一路走到地下室,那个地下室里阴冷的程度和血腥味让他感觉到不安。

那是一连串有着生锈的铁栏杆的牢笼,其中一个用厚厚的挂毯和帐幔装饰起来,但是门以及开了,几个探员站在门口。科尔森走进去的时候,看见一个年轻的神职人员跪在地上,那个名叫伊洛娜的失踪的小女孩就缩在他的怀里哭泣着。

而那个年轻人看上去很眼熟,就是那个叫巴克豪斯·阿登纳的市议会议员的光盘里的年轻人。

多米尼克抬头看他的时候目光闪烁,声音也在发抖,他可能通过其他探员对科尔森的态度知晓了他的身份,他问道:“您是……?”

“我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安全局高级主管。”科尔森回答。

多米尼克吞咽了一下,然后他低声说:“……霍夫曼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递给了科尔森。这个开头确实十分令人不喜,科尔森皱着眉头接过去,然后发现那果然是一张照片。

在他看清楚照片的内容是什么的时候,眉头皱得更深了。

那张照片很可能是一个不知道安装在什么地方的隐藏摄像头的截图,上面是一个看上去还算体面的房间——很快科尔森就知道这个房间就在这个房子的二楼——铺着洁白桌布的圆桌、优雅的菜品,伊莱贾·霍夫曼用手掐着穿着红色礼服的大主教的脖子,去亲吻他的嘴唇。

照片里霍夫曼的另一只手伸到桌子下面去了,科尔森真的不是很想知道他在摸哪。

他翻过这张照片,后面是一行笔迹优美的字迹,和之前加兰找到的那个笔记本上的一模一样。

霍夫曼在照片背面写着:还有一天。

还有一天——明天是六月二十九日,圣伯多禄及圣保禄宗徒节的庆典。

三年之前的六月二十九日,当年刚刚成为菲尔格兰特教区总主教的希利亚德·拉米雷斯参加了在梵蒂冈举行的圣伯多禄、圣保禄瞻礼,从当年尚且在位的教皇本笃十六手中领受了白羊毛肩带,

——那是善牧将迷失的羊背在肩上,为自己的羊栈舍命的象征。

这是伊莱贾·霍夫曼不知道的事情:拉米雷斯坐在车的后座上,霍夫曼坐在他的身边,一个手下在为他们开车;车子在老城区里拐来拐去,很有可能是在规避摄像头之类的东西,霍夫曼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在愉快地哼着小曲。

在这个时候,拉米雷斯的手指其实在长白衣的袖子下面紧握着那串朴素的、木质的玫瑰念珠,那是多年以来那串东西第一次离开加兰的身边。

那声枪响依然在他耳边回荡。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个手下迟疑地说:“老大——”

因为他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显然有一辆不属于他们的车子追了上来。

拉米雷斯顺着霍夫曼的目光也看见了那辆车,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近,他一时看不清车里的人的面孔,但是在牛乳一般流动的晨光里面,他的心忽然狂跳起来,有一个念头不可抑止地腾升起来——

她还活着。他想,她还活着。

是怀特海德在开车。

加兰坐在副驾驶座上,莫尔利斯塔和亚瑟应该在另一辆车上,虽然事到如今带亚瑟基本上也就是在凑数而已。他们沿着霍夫曼他们撤退的方向寻找,很快就跟上了对方的踪迹,目前亚瑟应该在操作电脑,比如说把他们路过的每一个路口的红绿灯变绿之类的。

怀特海德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追上对方所需的时间和怎么在车里有人质的时候安全地救下人质,同时还得分神看着点加兰:他本意上是不想让对方来的,毕竟加兰脸上苍白得好像马上要晕倒,一只手上缠着绷带(是撕成条的白布)血色已经从布料下面浸出来了,也不知道她到底伤成了什么样。

也就是在这一刻,又一辆陌生的车子猛然从岔道上撞了上来。

那辆车的侧面猛然撞上了他们的车子,发出了巨大的一声响,车身猛然一震。怀特海德还没喊出一声“趴下”之类的话来,对方后座上的那个人就开始开枪对他们扫射——扫射,怀特海德本来以为除了黑帮火并之外霍克斯顿不会有什么神经病拿着突击步枪上街的。

这就是选择性地忽视了他自己也经常拎着狙击枪在街上走的事实,他们两个飞快地压低了甚至,普通汽车和警车差的很远,就算是车身也完全扛不了子弹,几秒钟之内窗户玻璃就碎得一塌糊涂。他们的车子险些被撞出道路,与此同时怀特海德闷哼了一声,加兰抬头的时候看见他握着方向盘的一边手臂正在流血。

“没事……流弹。”怀特海德咬着牙说道,虽然看那个出血量不是很想没事的样子。

他听见加兰骂了一句什么,抬起枪口就向着斜后方的某个方向开了几枪。

她并没有冒险直起身来,子弹穿越了他们的车子的车身——必然造成射击角度的偏折——然后击中了对方的汽车。一两秒之内他听见了爆炸的一声巨响,那是子弹穿过了油箱,火舌滚滚喷射而来,他们的车子被热浪推得剧烈的颠簸,估计一侧车门已经被熏得焦黑了。

“你这是蒙上的吗?!”怀特海德到底忍不住喊道,他好不容易直起身,把受伤的那只手垂下去,鲜血开始沿着手指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加兰咧嘴一笑:“你猜呢?”

这个时候他们离霍夫曼他们已经很近了,平心而论,怀特海德心里还是没有一个好计划,但是已经没时间再考虑了。也就在这个时候,那辆汽车的后座的窗口忽然探出一个人来,那个人手里赫然握着一把枪。

——那是伊莱贾·霍夫曼。

不用怀特海德提醒提醒,两个人又一次在同一时间压低了身子,下一秒子弹就噼噼啪啪地打在挡风玻璃上面,这次挡风玻璃也碎干净了,它比侧面的车窗撑的时间长一点,且手枪的杀伤力更弱,但是也没有撑几秒,就哗啦一下破碎了,碎玻璃溅得到处都是。

直到这个时候怀特海德还是在不断地加速,加兰在对方换弹匣的档口直起身来,她的头发是散着的,大风从本来应该有玻璃挡着的地方灌进来,于是她的长发全都在猎猎地飞舞。她伸出手去胡乱把凌乱的长发往脑后一顺,说道:“怀特海德——!”

怀特海德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是长期合作之后造成的默契,虽然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甚至不要这样明白比较好。她接下来干的事情足以让他们撤退回去以后被科尔森按着骂,但是——怀特海德猛地踩下油门,车子飞快地向前行驶过去,两辆车之间的距离不断地缩短,但是他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直到他们的车子狠狠地撞在了对方的后备箱上面。

那辆车里有弗罗拉大主教,科尔森会被他们气死的。

与此同时,加兰把怀特海德的腋下枪套里的那把枪拔了出来——那是一把柯尔特蟒蛇型左轮手枪。加兰自己并不偏爱左轮,甚至觉得那玩意换子弹很麻烦,但是按照怀特海德的爱好,枪里八成装的是.375的马格南弹,威力会比普通手枪弹更大。

车身猛地一震,两辆车都没有停下,此时此刻简直是怀特海德他们的车在顶着前面那辆车走。前面那辆车副驾驶座的人慌忙把握枪的那只手伸出窗外,但是加兰完全没有给他开枪的机会,一枪就打掉了他手里的武器。

子弹穿过了那个人的手腕,他发出一声惨叫。与此同时加兰忽然解开了安全带,直接从已经完全破碎的挡风玻璃处爬出去,直起身来直接一脚踩在对方的后备箱上面,顺势跳上了他们的车顶。

她干这事的时候动作矫健到跟牢房里那个站都站不稳的人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这个动作带得那辆车危险地晃了一晃,她之前看车型就知道这辆车是有天窗的,这倒是给她的行动带来了很大的便利。她直接向着下面的天窗开了几枪,马格南子弹巨大的冲击力穿过了玻璃,她听见车里一个人一声惨叫,肯定是受伤了。

这辆车不知道是失去了控制还是有意为之,此时此刻猛然向路肩上一偏,轮毂猛然磕在路肩上面,彻底甩开了紧随在后面的怀特海德。

这个急转弯到底来的猝不及防,加兰身子一晃,直接在车顶上滑倒了,车里的两个人愈加努力地想把她从车顶上甩下去,加兰皱了皱眉头,采取了一个特别危险的举动——她用牙齿咬住枪管,没受伤的左手抓住车顶,双腿危险地吊在车的侧面,她因为这个动作整个人都晃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就把双腿猛地探进了那辆车的副驾驶座敞开的窗户里面。

以这个姿势挤进车里是十分危险的,更别提车里还有两个敌人了,就算是她的身材足够娇小也是如此。她先把双腿探进去,根本是直接一脚踩在了一个敌人的身上。她不管不顾地猛地踹了一脚,就着那个姿势把上身蜷缩起来挤进车里,那两个人是在前排的,而她是从副驾驶座的车窗进去的,这一下场景就更混乱了。

但是她在进来的那一刻看见了拉米雷斯的脸——苍白,不知道她刚才那个操作在车里看上去是什么样子,反正他现在瞧着仿佛呼吸都要停了。但是即便如此,不知道怎么他目光里怪异地透出了一种如释重负,这让她想要微笑。

刚才加兰一枪洞穿了那个副驾驶座上的打的手腕,现在那个人用另一只手拿出一把刀来,她腾不出手去拿枪,只能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用力拧住他握刀的手腕,而驾驶座上的人向着她举起枪——

就在这个时候,莫尔利斯塔的车子已经绕到侧面,重重地撞了一下这辆车的侧面。

她估计此时此刻亚瑟可能已经在副驾驶座上僵硬住了,但是现在并不是看热闹的时候。车身一震,驾驶座上的人的手腕一晃,加兰在同一时间一脚踢在他的手腕上;这一下并不是很重,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调整身姿就已经很难了,加兰几乎是整个人横在了车里才攻击到他。但是好歹那把枪的枪口被踢到一边,同时她手猛地发力,握着副驾驶座上那人握刀的手腕,直接把那把刀翻身推进了那个人的胸口。

那个人发出一声尖叫,身体抽搐起来,加兰紧紧地压着他。驾驶员再一次瞄准了她,但是与此同时另一面的莫尔利斯塔举起枪——亚瑟紧紧地贴在副驾驶座上,给他腾出空间——对着那个人的身躯开了三枪。

对面的人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就倒下了,血溅满了车窗玻璃。车子彻底失控,加兰压在驾驶座的那具尸体上,试图稳住方向盘,那个人半个身子都卡在作为上,她现在在这个位置根本够不到刹车,干脆直接一把拉下了手刹。

手刹对后轮进行制动,这样直接使用严重的时候甚至会侧翻,车子在道路上很恐怖地甩尾,发出刺耳的尖啸声,直接拐上了对面车道。

虽然早晨的车辆不多,但是喇叭声还是响得跟疯了一样。这样一来莫尔利斯塔的车子就彻底跟不上他们了,一辆箱型货车在试图躲避霍夫曼的车子的时候猛然转弯,莫尔利斯塔不得不一个急刹车,他们彻底被甩在后面了。

加兰还没爬起来,刚才的一系列动作对她来说其实是有点勉强了,她的肋间和手指火烧火燎地疼痛着。与此同时后座的霍夫曼猛然开枪了——加兰这个时候握着方向盘,如果她死了,估计这辆车马上就会被撞毁,她纯属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敢这样操作的——子弹却只是乒乒乓乓打在她身侧的车门上。

拉米雷斯终于在那一瞬间扑上去试图抓住霍夫曼握枪的手——勇敢的尝试,让一个理智正常的安全局探员来评价就是“没用,所以愚蠢”,但是这个时候只令人心碎。霍夫曼分神扫了他一眼,伸手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单手利落地把他的手臂拧到背后,借力重重地把他撞在了前座的椅背上。

加兰听见拉米雷斯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霍夫曼冷笑了一声:“真不听话。”

而那几枪到底擦着加兰的耳边飞过去了,可是她一瞬间却觉得寒毛都竖了起来,她明白霍夫曼想干什么,但是兴许有点晚了。SUV车厢内部算是相当宽敞,霍夫曼的最后一枪打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不知道破坏了什么部件,他一伸手就把整个椅背向后拉到平躺的倾斜角度了。

然后他松开拉米雷斯,利落地翻到了前座上去。

加兰只有一只手能用,这是她拔枪慢了的唯一原因;霍夫曼用手撑着椅子,在车厢内部轻巧地旋身——或许他的身手比他们想得更好,好太多——一脚踹在加兰的腰部。

这次她真的听见了肋骨断掉的声音。

她重重地撞在车门上面,车锁似乎刚才就已经被子弹破坏了,现在直接梆的一声被撞开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调整一个不会被摔断脖子的落地姿势,车速在拉下手刹之后不算快,但是被从车上甩下去也绝对不算很轻。

在那一刻她好像听见拉米雷斯喊了她的名字,但是晚了,在一阵剧痛之后,她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霍夫曼知道这次他们彻底拖住安全局的人了,因为他们不可能把加兰就这么扔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他把手刹拉回原位,然后把驾驶座上的那个死人掀下了车。此时此刻,他知道拉米雷斯正看着他。

“车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且我开车的时候没法拿枪,我猜您正在考虑袭击我。”他懒洋洋地说道。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霍夫曼自得其乐地笑了一声:“但是别那么做,大人。”

“你手上没有筹码了。”拉米雷斯低声说,他无意掩饰自己的心神不宁,因为这个时候他们根本不知道加兰是不是还活着。

霍夫曼哼笑了一声:“威廉·梅斯菲尔德,圣若翰洗者大教堂座堂圣职团的神父,您的秘书,住在弗罗拉上城区巴泽尔路十七号。“

迎接他的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片刻之后,拉米雷斯说道:“你真卑鄙。”

“谢谢夸奖。”伊莱贾·霍夫曼温和地回答。

注:

①纬度是北纬54°04的城市其实是德国的新明斯特。

②关于当年拉米雷斯参加梵蒂冈的圣伯多禄、圣保禄瞻礼的内容大多参考了一篇2013年的梵蒂冈电台新闻稿,“善牧将迷失的羊背在肩上,为自己的羊栈舍命的象征”这句是我从人家新闻稿里直接复制的,望周知(。

不过拉米雷斯成为总主教那年是2012年,教皇还是本笃十六,2013年就是方济各了……但是估计每年的瞻礼流程也没有什么不同。

③马格南手枪子弹的弹壳长度比一般手枪子弹弹壳更长,所以装弹药量更多、威力也更大。左轮手枪是有可以装备马格南弹的型号的,而普通半自动手枪中可以装备马格南弹的则很少,比如非常著名(又非常俗套)的狩猎手枪沙漠之鹰。

经常被黑帮文文手们忽略的一点是,沙漠之鹰这枪重量太重、子弹太少,要是追求威力大不如拿突击步枪,追求轻便不如拿Glock 17,总之在手枪的层面上拿这种能打犀牛的手枪完全不实用。他们图什么呢?图名字好听吧。

作者感言

梦也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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