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拿着吃,这是我的身体。”]
“谁又没干过这种事呢?人人都有自己的情人,这正是上流社会的风尚。”——希利亚德·拉米雷斯对自己说。
可惜这并不是什么特别有道理的安慰,因为一般来说一对儿情人里女性的那一方也不会像现在的加兰那样跪下去去亲吻对方的大腿,这太私密也太……淫乱了。加兰的手指落在拉米雷斯的小腿上面,缠着绷带的那只手吊在胸前,从头到尾拉米雷斯都没问她那个伤到底疼不疼。
他知道是疼的,只不过就算是他问了对方也不会说而已。
现在他把手指按在自己穴口上面,微微地皱着眉头,那地方本来是干燥的,但是前列腺液已经从阴茎上滴下来,慢吞吞地流过他的会阴。拉米雷斯本身很容易被他的情人撩拨起情欲来——不,现在并不是讨论他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小混蛋的好时机——但是比起羞耻感来,现在其他的事情都不太重要。
房间一侧毕竟还有明亮的一排长窗,就算是拉米雷斯知道没有人会从那里经过也让他感觉很不自在。他的手指缓慢地探入穴口,指尖上站着前列腺液,算是在干燥之间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润滑。
但这种缓慢的探索本身并没能让那些那种黏糊糊的水声逐渐变大;高热的内壁敏感地紧缩着,莫德·加兰本人依然埋首于他的大腿之间,毛毛躁躁的黑发时不时蹭过一下拉米雷斯的手指。他颤抖着指尖胡乱戳了几下,无论怎么看都有点不得要领(“说实在并不像独身了四十年的人,大人。”他的伴侣的声音怎么听都是一本正经的,“我以为他们的手指都很灵巧呢。”),弄得自己的腿都在颤抖。
在对方说风凉话的时候他还是没有睁眼——他本来应该“很习惯”的,该死,没有男人会习惯把自己的手捅到自己的身后去;而且退一万步说,又不是说他就得习惯被别人盯着自慰了。拉米雷斯的两根手指颤抖着往里面探去,感觉自己的指缝之间终于黏糊起来,但是……平心而论,这并不够。
往往人们会说有享用过鱼水之欢的人就很难回归单身了,这其中的暗示意味大家都懂。
这还并不够,他需要……莫德·加兰。
但最终他还是碰到了自己的敏感点,拉米雷斯依然是往一边偏着头,吞下了一声小小的呜咽。然后他再一次听见了衣料摩擦的声音,加兰那件制服柔软的面料就这样拂过他赤裸的皮肤,对方的手指拂过他鬓角的头发,莫德·加兰的声音听上去又轻又低沉。
“希利亚德,看着我。”她说。
这人事是真的很多,但是拉米雷斯不由自主地还是照做了——加兰擦过他面颊的那只手放下去了,鉴于她另一只手是受伤的,所以现在单手撑着座椅的扶手,微微地向前倾身。她整个人看上去可以说还是很镇静,除了放大的瞳孔和薄薄的一轮浅灰色的虹膜以外,确实如此。
而拉米雷斯不太愿意睁开眼睛的原因当然不是这个。
因为那样的话他就得亲眼看现在这个放荡的、不争的事实:他俩的确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白日宣淫,阴茎在没有被触碰的情况下就已经挺立起来,他的后穴贪得无厌地含着自己的手指,前列腺液之类的东西淌满了臀缝,从指缝到那枚镶嵌着宝石的主教权戒之间都是黏黏糊糊的。
然后他注意到,自己的爱人的目光也顺着看了下去。
……拉米雷斯宁愿她别看。
“啊,”加兰轻轻松松地说道,终于大发慈悲地腾出自己抓着扶手的那只手——她是怎么在两只手都不扶着东西的情况下保持这个不平衡的姿势的?——摸上了主教的大腿,那些皮肤在她的掌心里微微发抖,带着微凉的汗水,“我有的时候会想,我要是把这枚戒指塞进去会怎么样呢。”
“……你最好别这么做,那东西很难清理干净的。”拉米雷斯皱着眉头回答,绝对不要承认自己幻想了一下加兰说的那个场景。
然后下一秒,加兰就直接把两根手指贴着拉米雷斯的手滑进了他的身体里面。但是那样还是太紧了,之前被他用来润滑身体的那点前列腺液感觉根本不起什么作用:拉米雷斯本来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扩张着,现下直接被对方搞得呜咽了一声。
大主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内被填满了,这让他有一点合拢双腿的冲动,但是看他现在的姿势,不太可能。他皱着眉头说道:“你……该死的就没有耐心这种东西吗?”
“抱歉,”加兰回答道,整个人压过去轻轻地亲吻他的嘴唇,手指往他的身体里陷得更深了,“我现在如果说你很美之类的话,是不是有点俗套了?”
拉米雷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去扣住对方的肩膀。
“比起那些毫无意义的赞美,我希望……”他硬生生停顿了一下,说出这种话对他而言还是有点困难了,“……我希望你现在能在这里上我,勋爵大人。”
——还是那句老话,主教总感觉自己肯定是受到了自己的情人的某种毒害,要不然也不见得能把这种不知廉耻的话说出口,加兰微微地挑了一下眉,显得有点惊讶的样子。
然后她简单地说道:“现在不行。”
……也许拉米雷斯之前的确错了,如果他之前就不让这人进门的话,可能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但是他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因为那小混蛋的手指还是不老实地在他的体内戳刺,不得不说加兰手指上的花样估计和她玩击剑的顺手程度差不多。他们两个相处了太久了,她很清楚地知道主教大人身上什么地方一碰就会让他呜咽起来,她的手指和拉米雷斯的手指搅在一起,揉按着柔软的内壁,她感觉到对方颤抖起来。
“您答应过我做给我看的,”她低低地说道,嘴唇啄吻着对方的膝盖,让她的声音都含糊起来,“……希利亚德。”
加兰叫对方的教名的时候声音往往十分之柔软,那种属于女孩子的撒娇调调能在她的声音里面崭露头角,虽然她本身并非如此。
但,要是大主教本身就扛不住她撒娇,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闭着眼睛,这种情况下坚决不能看对方一眼,要不然他的羞耻心会在此时此刻把他毁灭。他能感觉到主教权戒坚硬的边缘硌着柔软的穴口,他自己的手指不得章法地在体内翻搅,但是其实也根本无所谓,反正他现在做什么都腿抖。
拉米雷斯微微仰起头,感觉到呼吸粗重而颤抖,皮肤上蒸腾的热量让他怀疑估计那些皮肤以及泛起了沉重的血色。他的爱人柔软地舔吻着他腿上的皮肤,然后忽然在他的膝弯侧面咬了一口。
他发出一声哽住的哭叫。拉米雷斯猜测这个时候加兰在笑,他不用睁眼也知道那家伙现在脸上的什么表情,也就是在这一刻,对方的手指从他的身体里面抽了出去。忽然的空虚让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手,但是下一刻加兰就用唯一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的指尖还沾满了黏糊糊的液体。
下一刻,对方就抓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指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面。
……拉米雷斯又一次真的很想把对方打出去。
但是这位现在依然又甜又软地、用祈求似的语气说道:“希利亚德。”
他的手指在发颤,毫无章法地戳刺着体内的敏感点,但是情潮依然如同巨浪一般淹没了他,此时此刻只感觉那种空虚难以平息。加兰以一种一会站起来一定会腿麻的姿势跪在地上,忽然微微地向前倾身,舌尖轻轻地舔过他性器的前端。
要是这时候拉米雷斯发出一声哭叫可就太丢人了——但也许事实的确如此,他把头难耐地侧向一边,一只手的手指依然在体内急躁地搅动,但是那种蚀骨的痒意依然顺着他的脊梁向上腾盛,让他整个人都在震颤。他的另一只手在加兰的强迫之下去玩弄拉扯着自己的乳头,感受着那本来柔软的尖端在有点粗暴的动作下硬起来。
现在加兰只是想要微笑,她放开了握着拉米雷斯的手的手腕,抬起手去把手指按在拉米雷斯的嘴唇上,拉米雷斯微微地动了一下,松开了牙关,然后加兰就直接把手指戳进了他的嘴里。
希利亚德·拉米雷斯在这种亲密的时刻总是不自觉地闭眼,有的时候加兰感觉这真的是相当不公平的——况且拉米雷斯本人也无法从现在她的视角欣赏眼前的这种景象。
拉米雷斯几乎算得上是温驯地舔舐吸吮着她的手指,他本人可能意识不到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真的很色情。那些大量分泌出来的唾液在他闭不上嘴的时候顺着嘴角向下淌,把他的嘴唇和下巴弄得一塌糊涂地水光潋滟。他紧紧地闭着眼睛,睫毛颤抖,眼角殷红的皮肤上面覆着湿迹。
他的皮肤本来就很白,现在泛上了一片均匀的粉红色。拉米雷斯被迫用一只手发着抖玩弄着自己的胸口,加兰估计无论如何主教大人之前都没干过这种事,所以看上去完全不得章法,没轻没重地把乳尖揉弄得发红。
但是他很可能在完全生理上的欲望的推动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大概在干什么(暂时性的,等事情过后加兰的死期就来了),他小幅度地晃动着腰部在自己的手指上操着自己,牙齿磕碰着加兰的指节,发出含含糊糊的呻吟。
然后他就在加兰完全没在碰他的前面的情况下射了,整个人都颤抖着,哽出一声小小的哭腔来,不知道怎么显得委屈极了。
加兰冷静地考虑了两秒钟,觉得一会最好找个人来给她自己的自制力颁奖。
然后她把手指从拉米雷斯的嘴里抽出来,把手指上的唾液和其他黏黏糊糊的液体都抹在了他的嘴唇上。也就是这一刻,拉米雷斯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发烫,指缝之间都是潮湿的汗水。
他现在好歹是睁开眼睛,加兰在他低垂的睫毛下面看见了一片惊心动魄的混沌的绿色,他的手指在加兰的手腕上颤抖着收紧,嘴唇殷红,最后还是低低地开口了。
“莫蒂……”
他这样轻轻地叫道。
他被更多手指进入的时刻还是从发哑的嗓子里撕扯出一声嘶哑的哭叫。
这着实是不能怪拉米雷斯,他因为这场争吵半个月没见过加兰,而男性的身体也确实不是用来干这回事的。
现在这人一点一点地挤进他的身体里面——四根手指,就算是她的手指纤细也有点太过了,更况且她的手指灵活到完全不是拉米雷斯自己能比拟的——而加兰基本上还是衣冠整齐的,只是把领巾松开了,其他一件没脱。男装外套和马甲上面那些精致的花纹刮擦着拉米雷斯的皮肤,引得他一阵一阵的颤栗。在这样的时刻,他几乎开始怀念加兰偶尔在夜会他的时候会穿的那些有夸张的巨大裙撑的裙子了。
加兰的动作基本上算是温柔,她在用手指一点点进入拉米雷斯的过程中凌乱地亲吻啃噬着他的爱人的脖颈,动作克制,还没有失控到往主教礼服领口盖不住的部位留下咬痕的程度。
她用尖锐的虎牙刺着拉米雷斯脖颈温暖的皮肤,亲吻着他不息跳动的脉搏,听着对方从试图紧闭的嘴唇之间挤出断断续续的哽咽,他的眼角烧得通红,睫毛上的泪珠颤颤巍巍的,这种场景可能足以上认识大主教的大部分人世界观崩塌。
拉米雷斯其实很少会敏感到这个程度,加兰心知除了那些无可避免的疼痛之外,他其实是在紧张。其实现在这场合说什么也并不适合发生这种亲昵而隐秘的情事——且不说那一排排明亮的长窗显然让拉米雷斯有点过于紧张,另一方面,她之前一直跪在坚硬的地面上,现在不光膝盖疼腿还针刺一样发麻。她的一只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现下很难维持身体的平衡——而且她有自知之明,如果她因为这种事搞得伤口恶化了,拉米雷斯估计到下个月也不会再见她。
加兰在近乎把半个手掌都塞在对方身体最深处的时刻,俯身在拉米雷斯的乳尖上咬了一口——下嘴没轻没重,要是人在两只手都没法用于维持平衡还想干这种事的时候,多半都会没轻没重——拉米雷斯整个人都在颤,没叫出声的唯一原因是他及时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他常年藏在繁复的衣物之下的皮肤白得晃眼,腿根的皮肤蹭着加兰的身侧颤抖,在撞击之下泛起薄薄的绯红,后穴跟有意识似的紧缩推挤着逐渐深入的硬物。他的呼吸急促而尖锐,胸口起伏,好像吐出来一口气以后用尽全力才能吸进下一口一般,听上去就好像要断掉一样。
加兰用舌尖逗弄对方柔软而潮湿的乳尖,她的嘴唇仿佛在微笑。
与此同时,她的手指毫不怜悯地撞在对方的前列腺上。
拉米雷斯像是触电一样颤抖,就算是咬着手腕的皮肤也没能阻止暗哑的呻吟辗转而出——更不用说下一刻加兰用包着绷带的那只手温柔地拉开了拉米雷斯的手,她的那只手伤口还没痊愈,不怎么能用力,因此拉米雷斯甚至不敢把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手指之间抽出来。
她用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把他咬出牙印的手腕紧握在手指之间,莫德·加兰的手指是那种如一般女性的纤细,但是上面的硬茧可不来着于乐曲或者绣花。拉米雷斯的耳边血液如潮水般轰鸣,感觉整个人都吊在什么恐怖而引人沉沦的深渊之上,惊涛骇浪上唯一的小舟就是加兰的那只手。但是即便如此,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想念这个。
他想念这个,和那些关于白色祭衣上刺目的血的梦一起、和那些关于利刃刺穿他的爱人的躯体的恐怖的回忆一起,在他的眼前反复浮现。在这些天从梦中惊醒的时刻,他似乎依然总能闻到手指上徘徊不去的血腥味。
而现在他的爱人——鲜活的、温暖的——嘴唇落在他覆着汗水的咸味的、黏腻的皮肤上面。他的一只手被加兰扣紧了,于是只能伸出另一只手去,手指落在了对方的脖颈上面。他眼睛全是泪水晕开的痕迹,基本上看不清东西,但是他依然碰到了对方,手指卷着那些柔软的黑发。
于是他的爱人从善如流地倾身下来吻他。
而拉米雷斯在这时刻又一次射了出来。
他发觉自己的身体敏感到让自己感觉到有点羞耻的程度。而落在皮肤上面的,依然是属于淑女的红唇,柔软的舌头舔掉他面颊上的雷瑟,对方用发烫的舌尖舔舐着那片柔软的肌肤。他自己无处可逃地颤抖着,能感觉那个小混蛋继续稳定地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探索他的身体。
拉米雷斯发出细微的呻吟,言语混乱地推拒。或者他说了别的,说了不要、叫了对方的名字或者说了我爱你——他其实从来不说那个词,有人认为神父们对凡俗的爱多一份,对上帝的爱就会少一分——而他本人最钟爱的东西是到底是什么,从来都是无法轻易宣之于口的一道命题。
但是,他知道加兰其实是知道那个答案的。
他感觉到加兰正占领他身体隐秘的内部,占领本应奉献给万主之主的身躯。加兰的牙齿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一个有些深的咬痕,然后温柔地舔掉流出来的血,那些热度和温暖的皮肤则要占领他空荡荡的胸膛,填满他的心脏。
* *
结果最后科尔森还是打来了电话。
加兰接起电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所以向来电话里说的并不是什么大事——并不是什么“有一个恐怖分子要炸教堂”那种程度的大事。
她放下电话之后抬起头,恰好对上拉米雷斯有些担心的目光,然后她愉快地微笑起来。
“没什么大事,就是旧城区那边有人抢银行然后劫持了银行里的所有顾客。”她说着推开了自己面前的盘子,从桌边站起来,“你明白的,就是那种普通的拯救世界工作。”
虽然她会这样说,但是拉米雷斯明白,在加兰平平安安地归来之前他依然会感觉到担心,这就是“爱”和加兰的工作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于是他只是向着对方露出一个有点忧心忡忡的微笑,说:“注意安全。”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的骑士。”
【纵然身陷这牢固的罗网】
警告:本篇有莫尔利斯塔X拉米雷斯,所谓的“加兰远程指导莫尔搞她男朋友”事件,不能接受这个设定的读者请立刻把这个故事当成你的幻觉。
纵然身陷这牢固的罗网
[“纵然有三倍如此牢固的罗网缚住我,你们全体男神和女神俱注目观望,我也愿睡在黄金的阿佛罗狄忒的身边。”]
莫尔利斯塔·梅斯菲尔德声音平板地问道:“你他妈在说啥?”
“莫尔,”莫德·加兰循循善诱地回答道,“我现在需要你跟拉米雷斯枢机做爱——就算是为了我,好吗?”
我们来环顾一下周遭的场景:
和所有有王室成员或者国家领导人居住的房子一样,弗罗拉宫的地下有一个非常牢固的安全堡垒,王室的安全专家和安保团队会骄傲的宣称这样的地下堡垒甚至可以抵抗核弹的攻击。
现在,地堡巨大、沉重而厚实的金属制大门由于安全系统被黑客入侵而牢牢的锁死了,正位于地堡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办法从里面打开这扇门。而根据国家安全局的计算机专家亚瑟·克莱普的估算,这扇门至少需要三个小时才能被安全局的技术人员们打开。
由此可知,把门造得太结实有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好处。
此刻,奥勒留公爵身穿军礼服,双手撑在安全堡垒金属的控制台上——这玩意上面有这么多按钮,没一个可以帮他打开这扇门。他的面色阴沉得好像要滴出水来,在他面前巨大的屏幕上,科尔森及其麾下的特别行动小组的诸位都紧盯着屏幕里安全堡垒的状况。
这里面必然也包括怀特海德·兰斯顿,这位一向冷酷而无情的特工那唯一一只眼睛微微低垂着,显然不打算看莫尔利斯塔一眼。
而在莫尔利斯塔身后不远处的沙发上,弗罗拉大主教希利亚德·拉米雷斯坐在那里,双手紧紧地握着膝盖上神父常服的布料,把那些黑色的布料都握出了褶皱。他的颧骨上浮现出一抹黯淡的红色,呼吸粗重,肩膀似乎在轻微颤抖。
“……现在可以肯定的只有一点,”科尔森沉声说道,他虽然看着沉稳镇定,但是无疑很想永久地逃离这个国家——就不说他,在座的各位其实或多或少地都有这种想法,“饮料里的催情药是针对王子殿下下的,那些极端分子原先的计划应该是让王子喝下混有药水的饮料,然后在王宫里制造混乱,再把你们两个单独引到这个堡垒……以此来制造丑闻。”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必要。”莫尔利斯塔眉头紧锁地回答,他现在看上去比较冷静的唯一原因是亚伦王子没真正遇险,在王宫里的混乱爆发后,他已经被安保人员带走了。“第一,我们两个甚至根本不是三代以内的表亲,法律上我们两个就算想结婚都没问题。第二,哪有那种‘不做爱就会死’的催情药?”
“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同样紧皱着眉头的克莱曼婷回答,“第一,法律上你们确实可以发生性关系,但是丑闻就是丑闻。第二,很不幸地,确实有你说的那种药。”
莫尔利斯塔不禁回头看了拉米雷斯一眼。
克莱曼婷继续说:“曾经肯定是没有这种东西的。但是据我们所知,伊莱贾·霍夫曼还活着的时候曾经雇佣研发团队搞了不少小发明,他死之后,那其中的大部分都流入了黑市——”
“不是,怎么又是他?”莫尔利斯塔说。
“总之,”怀特海德用一种冷酷的、一锤定音的语气说道,他正低头看着手上的一份报告,“这种药物虽然不会致死,但是会导致服用者持续的体温升高,在一两个小时之内就会升高到摄氏三十九到四十度,高烧会导致许多不良反应……但是性高潮时大脑分泌出的多巴胺和催乳素可以显著降低这种药物导致的高温,研究报告的结论是这种神经化学物质使药物的某些成分分解了,从而降低了血液中的药物浓度……“
“……这他妈科学原理到底在哪里?!”莫尔利斯塔忍不住吐槽道。
“总而言之,”科尔森精疲力尽地咳了一声,“缓解药物作用其实十分简单,随便一家医院就能给你混合出一种有效的注射液来,可是问题就在于这扇门一时半会打不开……我想拉米雷斯枢机一个撑不到那个时候。”
没错,那群脑子有病的恐怖分子的计划的每个环节都进行得十分顺利,除了,不小心喝下混着药物的饮料、然后跟着莫尔利斯塔进入地堡的并不是亚伦王子本人,而是拉米雷斯枢机。
屏幕那头,加兰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而莫尔利斯塔已经开始火速考虑现在自杀还来不来得及了。
显然科尔森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相当担心地看了加兰一眼,试探着问:“莫德……你现在没有打算杀了谁对吧?”
加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有一个想法。”
莫尔利斯塔有一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然后加兰这个小天才就说了故事开头的那句话。
莫尔利斯塔瞪着加兰。
加兰气定神闲地回看回去。
这位一向冷静而慵懒的公爵脸上现在凝固着一个非常错愕的神情,就算是他当年出柜搞得王室的新闻发言人焦头烂额、在酒吧里被偷拍下的裸照上了报纸头版头条、被老奥勒留公爵发现和管家赤身裸体地滚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他脸上都不曾露出这样的表情。
然后,安全局行动部部长本人,科尔森一字一句地、生无可恋地重复道:“……抱歉,加兰探员,但是你刚才说什么?”
“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除了亚瑟他们现在就能想办法打开那扇该死的门。”加兰猛地一挥手,从她挥手的力度来看,虽然她表面镇定,但是内心肯定有一个或者一百二十万个杀人计划在排队。
“这点她是对的。”克莱曼婷不情不愿地点点头:现在亚瑟不在他们中间,他正跟技术部门的其他人挥汗如雨地工作呢。
“我能拒绝吗?”莫尔利斯塔把这几个字从牙齿之间挤出来——倒不是他介意跟别人上床,他毕竟是个连加布里埃尔·摩根斯特恩都睡过的男人……但是他面前现在是弗罗拉大主教!公认的纯洁到能吸引独角兽的人物!
“……你觉得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在他身后,一个略有点虚弱的声音说道。
莫尔利斯塔转过身去,猛然看向说话的拉米雷斯。
对方的脸色绝不算好,他脸上虽然浮着不正常的红晕,但是嘴唇却是苍白的,而且因为出汗,他打理过的头发已经开始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了。
“我倒是很想说‘不用在意我’,”拉米雷斯苦笑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说道,“但是……”
“神父,”加兰斩钉截铁地打断道,“你的生命并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拉米雷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了莫尔利斯塔一眼,意思很明显就是“你看”。
他们、还有远方在安全局里注视着这一切的人全都严肃地沉默着,然后科尔森忽然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然后高声说道:“就这么定了。克莱曼婷,你也去弗罗拉宫,确保那几个该死的极端分子被抓捕归案,谁也不能让任何有关的事情传出去——”
莫尔利斯塔试图打断:“科尔森,等一下……”
“我会确保在你们完事之前没有人接近地堡或者安全局的中控室,怀特海德你留下处理现场特工返回的线报,”科尔森跟完全没听到莫尔利斯塔的话一样说道,“莫德——”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加兰一眼。
“看着点大主教。”然后他简单地说道。
莫尔利斯塔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科尔森和克莱曼婷就这么走出屏幕的拍摄范围了,很快,整个画面里就只剩下了加兰和怀特海德。加兰不说,怀特海德显然是一丁点也不想留在这里,虽然他手上现在还有一堆工作要干,但无论如何,他很明显一点也不想看他前男友和加兰的现任男友滚床单。
“好。”加兰欲盖弥彰地请了一下嗓子,不知道怎么,莫尔利斯塔觉得她看上去比要跳迪拜塔的特工还紧张,她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放轻了好多,听上去甚至很是柔和,“……希利亚德,你还好吧?”
拉米雷斯是那种就算是真的不好也会回答“很好”的人,而莫尔利斯塔认命一边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摸了摸大主教的额头。
“他烫得像一只茶壶。”莫尔利斯塔告诉加兰。
加兰抿着嘴唇点点头:“那么咱们得快点了,他喝下那些饮料已经有半个小时了。”
莫尔利斯塔站在原地看了看拉米雷斯,对方冷静地坐着,但是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然后莫尔利斯塔必须得承认,自己虽然在八卦小报的传闻里睡过无数俊男美女——现实生活中也确实如此——但是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他确实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
更不用说,他知道加兰有多喜欢拉米雷斯,他真希望不是要在对方的注视下干这种事,但是生活是甚少给他们选择的。这思绪在他脑海中一掠而过,与此同时加兰开口道:“首先咱们约法三章:听我指挥,不要吻他,不要射进去。”
听到最后一条的时候,莫尔利斯塔注意到大主教的睫毛微微一颤——而加兰不可能看见的,无论是就角度、距离还是摄像头的画质而言,她都不可能看见这一幕。但是奇妙的是,或许是出于某种纯粹的直觉,加兰能很轻易地察觉到拉米雷斯的情绪。
她的声音放得更加轻而柔了一些,说:“别紧张,希利亚德,闭上眼睛。”
拉米雷斯照做了,他闭上眼睛的同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与此同时莫尔利斯塔凑得离他更近了一些,尽量轻手轻脚地开始解开神父常服的扣子,就算是隔着那件黑袍他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皮肤烫得惊人。
“放松一些,大人。”莫尔利斯塔小声安抚道。
拉米雷斯依然闭着眼睛,但是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说:“我没有您想得那样脆弱,勋爵。无论如何,我也曾经历过伊莱贾·霍夫曼。”
“只要您别把那个秃子和我相提并论就好。”莫尔利斯塔含混地说道,他小心翼翼地把对方的罗马领摘下来,那硬纸片不小心刮到了拉米雷斯颈间的皮肤,大主教就跟着抖了一下。
“他咽喉附近很敏感的,”加兰很有建设性地说道,“莫尔,你可以用手摸摸那里,别太用力。”
这下,连拉米雷斯都忍不住睁开眼看了加兰一眼。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至少得爽到吧。”加兰振振有词地回答。
加兰总是这样,她得出的结论往往很奇怪,但是逻辑竟然奇异地是顺畅的。那一瞬间,莫尔利斯塔忽然很想大笑或者叹气,然后他伸出手去粗暴地扯开自己的领带,把它从脖子上扯了下来,然后把一条腿压在沙发上。
其实在他靠近的时候,拉米雷斯显然轻轻地畏缩了一下——他在霍夫曼的那次事件里留下的心理创伤绝对没有完全痊愈,不过因为莫尔利斯塔是他的朋友,所以他的表现没有那样明显罢了。
莫尔利斯塔把领带绑在了拉米雷斯的眼睛上面,确认结没有系的太紧,然后,他按着拉米雷斯的肩膀把他推倒在了沙发上。大主教的一只手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肘,就好像想要借此维持自己的平衡。
而莫尔利斯塔,正如加兰要求的那样,一只手撑在沙发上面,另一只手顺着拉米雷斯的咽喉摸下去,略略擦过锁骨和乳头,在碰到尚未解开的扣子的阻碍的时候略有些粗暴的把它们扯开。拉米雷斯的皮肤是滚烫的,潮而热,在手指从他的皮肤上一寸寸摸过去的时候,他的嘴唇里就吐出破碎的呻吟来:看来那群恐怖分子选择的药确实药效上佳,他们也就在这种奇怪的地方非常靠谱了。
莫尔利斯塔能看见大主教挣扎着去咬自己的嘴唇,从加兰的角度也绝对看不清这画面,但她依然跟未卜先知似的开口了——她的声音甚至更强硬了些。
“别咬。”她说,“把声音放出来。”
拉米雷斯照办了,而与此同时莫尔利斯塔已经很有行动力地摸到他裤子里了,所以他从嘴唇中挤出一声破碎的呜咽来。
——他的阴茎是硬的,内裤里黏糊糊地沾满了前列腺液。如果这是莫尔利斯塔在普通的寻欢作乐的时候,那么他现在肯定要说几句话调笑一下,但是此刻他有先见之明地闭嘴了。要不然就算是看在他们的同袍之情上,加兰也未必不会撕了他。
与此同时,加兰彬彬有礼地问道:“您硬了,是吗?”
他不止硬了,在加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在莫尔利斯塔的手指之间颤抖着射了出来。
同理,莫德·加兰不可能从纠缠的衣物之间看穿这个真相,但是她竟然相当顺畅地从大主教颤抖和身子微微弓起的动作里看穿了这个真相,她的声音听上去还是甜蜜蜜的,一如往常,然后她点评道:“您真敏感。”
莫尔利斯塔离拉米雷斯足够近,近到他能看见一抹鲜艳的血色爬上对方的耳垂和脖颈。然后,他异常公正、设身处地把自己代入了一下拉米雷斯所在的位置,然后不得不承认他很可能也遭不住这样的女朋友——说真的,这一刻他真的很高兴自己并不是加兰的女朋友。
但是他们的默契依然足够,莫尔利斯塔甚至离奇地从加兰兴致勃勃的眼神中窥见了她的意图。于是他顺手把大主教更按紧了一些,在用沾满粘液的手继续揉捏对方的阴茎的同时,俯身下去含住了拉米雷斯的乳头。
幸好这于加兰的标准而言还不算“吻”,要不然他真想不到怎么又不用嘴又能确保对方爽到,说真的他有没有三头六臂……不过转念一想,他,半个霍克斯顿未婚少女的梦中情人,那种脑补王子和灰姑娘故事中最经常被代入“王子”的人物,竟然要在这殚精竭虑地确保红衣主教爽到,要不然出门去有可能被自己的挚友暴揍,这事光想想就算诡异。
拉米雷斯嘴唇之间溢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与此同时莫尔利斯塔终于搞定了那条裤子,手指顺着大主教的会阴摸到后面去了。穴口在完全没有润滑的情况下也显得很柔软,莫尔利斯塔不太愿意想象这是意味着那种药物里含有可以松弛肌肉的成分还是意味着今天早上莫德·加兰刚跟她男朋友来过一发。
“摸摸他的腿根。”加兰指挥道,“希利亚德的腿可敏感了。”
她把这话说得不必要地甜蜜而富有暗示性了,拉米雷斯从牙齿之间挤出一声抗议——至少他估计希望那听上去像是抗议,但是不太成功——“莫德!”
“我爱您呀。”加兰笑眯眯地回答道,这声音听上去异常地真挚,于是对方哑火了。
莫尔利斯塔,在悲哀地发现自己也硬了的同时有点想要翻白眼,但是他明智地什么也没有说出口,而是直接把两根手指一起捅进了拉米雷斯的穴口。尽管他的手指上全是黏糊糊的液体,对方的身体也是柔软而敞开的,但是对方依然闷闷地哼了一声,抓在他军装外套袖口上的那只手收紧了。
于是加兰又说:“莫尔,你能不能稍微温柔一点。”
“你第一次上我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莫尔利斯塔反唇相讥道。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他才意识到这话不太得体,纵然在场的每一个人,不管是怀特海德还是拉米雷斯,都知道他和加兰在军队的时候滚上床过,但是现在提这茬除了让大主教的羞耻心再上一层之外可能只会让怀特海德火冒三丈。
于是他明智地选择了闭嘴,沉默地帮大主教脱掉了裤子,那件沾着写体液的衣物滑到地板上去,而拉米雷斯身上其他部分都算是完完整整的——神父常服的下摆已经被莫尔利斯塔推到他的腰间去了,在那些黑色布料的堆叠映衬之下,他的腿显得非常、非常的白,同时也让他赤裸着的下身显得异常的……暴露且脆弱。
这一刻莫尔利斯塔真的挺庆幸自己提前蒙住了拉米雷斯的眼睛,这场景还是不要让他亲眼看见比较好。
然后,他用没弄脏的那只手摸了摸拉米雷斯的额头,热度没有要降下来的意思,看来还是得做到最后一步——莫尔利斯塔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然后伸手去拉自己的裤链。
他想把伊莱贾·霍夫曼从棺材里挖出来再烧一遍。
……或许还得加上加兰,因为他清清楚楚地听见这人在他把那玩意掏出来的时候吹了声口哨,大主教是怎么养出这种小流氓的?!
他瞪了一眼那家伙,对方用同样无辜的目光望回来。然后他干脆放弃了,转而对拉米雷斯说:“您确定要这样做了吗?”
大主教沉默了两秒钟,然后点了点头。
莫尔利斯塔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捞起拉米雷斯的膝弯,小心翼翼地进入了他高热的身体。
曾几何时,拉米雷斯以为自己习惯了“性”。
实际上他今天早晨还是这么想的,今天早晨莫德·加兰用一个深喉非常蛮不讲理地唤醒了他,然后把一个中号的按摩棒慢慢地捅进他的身体里去。
这个事实让教皇听了都会心肌梗塞,历任圣徒知道真相之后会从坟墓里气得爬出来。以至于拉米雷斯简直要相信自己没死于之前发生过的一些列事情,绝对是因为上帝对他的未来还有什么更加可怕而残酷的安排,要不然像他这样干出那种事的神父简直没必要活到现在。
所以话说回来——他或多或少认为自己已经很了解“性”了,但是现在看来恐怕并不是如此。
在莫尔利斯塔进入他的时候他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没有疼痛,没有酸胀的感觉,一切都被巨大的、碰碰的心跳声掩盖了。在这一瞬间他在茫茫的黑暗之中感觉到了巨大的恐慌,他完全被这感觉俘获了,以至于没感觉到其他任何东西。
他的手发着抖抓住了对方手臂上的衣料,因为这一瞬间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意识到了那不是加兰——身体上最为直观的感受打破了之前努力做好的层层心理建设,最终直达核心——不是加兰纤细而有力的、带着茧子的手指,不是她用掌心稍微焐热了的塑胶玩具,进入他身体的那部分是活着的,有皮肤的柔软,带着人体的热度,属于另外一个人,而——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瞬间有点过度呼吸,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发出了什么声音,下一个唤醒他的动作是小心翼翼地落在他颧骨下面的一只手(当然,并不是加兰的手),还有莫德·加兰的声音。
“希利亚德,”加兰很轻柔地叫他的名字,稍微停顿了一两拍的时间,然后,“希尔。”
然后拉米雷斯发现自己似乎找回了他的声音,他干巴巴地吞咽了一下,然后沙哑地对奥勒留公爵说道:“抱歉。”
“……我觉得不应该您对我道歉。”莫尔利斯塔无奈地说道,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说:“我需要帮您把这个摘掉吗?”
他指的大概是蒙在他眼睛上的领带,拉米雷斯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指犹疑地在那布料的边缘停留了一秒。拉米雷斯停顿了一下,然后说:“还是不了。”
莫尔利斯塔似乎是有些想要叹气——在他把阴茎埋在别人身体里的时候,他的这种情绪显得特别怪异。但是他还是说:“但无论如何,我们得继续了。”
这话说得倒不错,因为拉米雷斯身上真的很烫,他整个人因为发热而晕晕乎乎的,感觉有点像低血糖。而莫尔利斯塔小心地、足够温和地移动着身体,直到一道尖锐的快感刺穿了他。
那种药物的作用如此轻易地违背了他们的意志,纵然心智多么坚定,肉体都是如此的脆弱而容易堕落。颤栗如同热浪缓慢地沿着他的脊柱爬升,对方带来的鲜明的触感如同黑夜里的火花噼啪作响——拉米雷斯更希望落在他身上的能是加兰的手,可惜此刻都不是,但是这双手却如此奇异地了解他的偏好,正是因为那道声线如同粘稠的沼泽在天幕身边流淌——莫德·加兰的声音像是一种指引,黑暗中引领着他的一条线,让他不至于滑落到快感的深渊里去。
那多可笑啊,他一向鄙视逃避,但是此刻却真心诚意地庆幸莫尔利斯塔选择用一条领带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在这种情况下,加兰的声音甚至像是包围着他了。那嗓音里某些甜蜜而致命的东西正在逐渐淹没他,在他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阵颤栗的颤抖,拉米雷斯甚至不太清楚此时将他逐渐逼向高潮的东西是药物作用、莫尔利斯塔的动作还是家里的声音,或者那些都不重要。
唯一会触及他底线的部分在于,此刻加兰正轻声细语地向莫尔利斯塔描述应该怎样在床上搞他,声音平缓措辞严谨,简直像是在读说明书,这个发现让他的面颊烧起来。
况且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清清楚楚地知道怎样的动作、如何一个轻柔的抚摸就能让这具躯体有什么样的反应,就好像她深知如何操纵一架精妙的乐器。
“现在,你可以慢一些、再深一些。”加兰正说着,坦然道好像不是在谈论类似的事情,“然后——”
她其实不必说然后会发生什么,因为大主教的身体正在过量的快感之下试图蜷缩起来,莫尔利斯塔借着自己力量上的优势压住了他的四肢,瓦解他的挣扎——那也是一件加兰不会做的事情,究其根本是加兰的身高比他矮上许多,而莫尔利斯塔与他的身高相仿。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入侵的感觉更加清晰,某种比他更加强大而且绝不会退让的东西正在凿开他的身体,那是加兰不会做的事情。
虽然加兰经常充满坏心眼而且黏人,但是在情事上她大体是温柔的。或者对于她来说拉米雷斯身上充满着许多她曾经差点失去的东西,所以她总是格外地温柔。
但是此刻并非如此,高潮的来临是汹涌且蛮不讲理的,拉米雷斯不知道自己是尖叫出声还是喊了加兰的名字,总之他如同离水的鱼一般颤抖着,精液喷溅在自己的小腹上和——被蒙住眼睛的另一个好处是,他真的不必看莫尔利斯塔把任何液体从他那身笔挺的军装上擦掉,他不认为自己真的冷静地面对这个画面。
那位公爵泄出一两声足够隐忍的喘息,总体是安静无声的,这与一般人与他留下的印象大相径庭。但是当时拉米雷斯没注意到这个,他躺着,眼前依然一片黑暗,胸口起伏不止,就在这个时刻,他听见了加兰的声音。
“希利亚德,”她温和地说道,不知道怎么拉米雷斯也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大松一口气的感觉。“你做得很好。”
加兰在莫尔利斯塔千番保证他们两个除了有点尴尬之外都没事、拉米雷斯的发热也得到了缓解之后关掉了控制室里的屏幕。在一段时间情绪紧绷之后她感觉到略微有点头疼——然后就在转身之后看见了一样紧绷的怀特海德·兰斯顿。
这位先生背对着加兰看前方传来的一系列文件,要不是加兰实在太了解他了,而且一眼就看见了对方动作紧绷脊背僵硬的样子,她还以为对方真的对发生了什么都不在乎、也完全没有看一眼呢。
怀特海德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没好气地问道:“都解决了?”
加兰扫了一眼怀特海德的下半身,诚恳地说道:“我看还有些部分没全部解决。”
怀特海德:“……”
然后,这位最让科尔森省心的成员之一慢慢地、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干巴巴地说:“莫德,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
但是加兰要是真听他的话才有鬼呢,她哈到地笑了一声,挑衅似的向怀特海德眨眨眼睛,然后问:“所以说,你觉得到底是你前男友的活儿比较好,还是我指挥得比较好?”
怀特海德·兰斯顿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坚定地向加兰竖了个中指。
莫德·加兰爬进救护车的时候,拉米雷斯正在输液。
等到技术人员们终于搞定了黑客攻击、打开了那扇该死的门,门里的两个人都是衣冠整整的,甚至连拉米雷斯的热都退的差不多了,但是出于保险起见,到场的医护人员还是给他挂上了点滴,据说是加快新陈代谢、促进药物排出的。
莫尔利斯塔不在——幸亏他不在,拉米雷斯觉得自己要再坦然地面对对方可能还得等一段时间,纵然莫尔利斯塔肯定不在乎,他更年轻的时候可是有一周每天都带不同的床伴回家过夜的好名声的,他自然能做到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要不然世界上就没几个他能正常面对的人了。
而加兰就是在这个时刻爬进救护车的,车外警笛声响成一片,可能是警方正在把那几个落网的恐怖分子抓走。由于事发在弗罗拉宫,外面还时不时有一队队的士兵跑过去。而加兰进来的时候,衣襟上还卷着夜间微凉的风的气息。她轻手轻脚地、猫一样不知道怎么就挪到了拉米雷斯的身边,双手无声无息地按在了他的膝盖上。
他们沉默着——拉米雷斯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什么好,他心中甚至没有太多劫后余生的庆幸,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会活下去的(正如加兰所说,他的生命不只是属于一个人的),没有尴尬、悔恨或者痛苦,或者任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却没有真正从他的情绪中酝酿出来的东西。
加兰轻轻地凑过去,嘴唇慢吞吞地挨蹭上拉米雷斯的脖颈:正是最开始莫尔利斯塔碰过的地方。他有些无奈地任凭对方像是食肉动物一样在他颈间亲亲蹭蹭,就好像野兽嗅闻自己的所有物。他知道加兰无疑会把他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但是也不能说她就全然不在意——在某些细枝末节上,她依然有些奇怪的占有欲。
就如同她要求莫尔利斯塔不许吻他一样。
拉米雷斯感觉到对方慢慢地把嘴唇贴在了他跳动的脉搏上,就好像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皮肤啜饮他的生命。拉米雷斯伸出手去环住加兰的肩膀,慢慢地圈紧了,在这一刻,他听见对方问道:“你没事吧?”
拉米雷斯又把手指收拢得更紧了一些。
“只要有你在就全都没问题。”他回答道。
注:
①副标题黑体字来自《奥德赛》第八卷 。美神阿佛罗狄特与战神阿瑞斯通奸,阿佛罗狄特的丈夫工匠之神赫菲斯托斯知道后,设置了一个机关,用罗网在二人通奸的时候把他们网了个正着,并且叫来众神围观这件丑事。
这件事引出了文中阿波罗与赫尔墨斯的问答,阿波罗问赫尔墨斯:“赫尔墨斯,宙斯之子,引路神,施惠神,纵然身陷这牢固的罗网,你是否也愿意与黄金的阿佛罗狄忒同床,睡在她身边?”
然后赫尔墨斯回答道:“尊敬的射王阿波罗,我当然愿意能这样。纵然有三倍如此牢固的罗网缚住我,你们全体男神和女神俱注目观望,我也愿睡在黄金的阿佛罗狄忒的身边。”
②莫尔利斯塔和亚伦出自同一个外祖母,算是四代以内的旁系亲属,按照霍克斯顿法律甚至是可以结婚的。
【直到最后审判把你唤醒】
2018年6月23日
直到最后审判把你唤醒
[是这一切奄忽浮生的征候,把妙龄的你在我眼前呈列,见残暴的时光与腐朽同谋,把你青春的白昼化作黑夜;为了你的爱我将和时光争持:他摧折你,我要把你重新接枝。]
科尔森板着脸把手中的报纸抛在加兰面前,阴恻恻地扫视了她一眼。
“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感情生活,莫德,”他干巴巴地开口道,“但是我真心希望你以后搞出这种新闻之前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加兰面无表情地站在她的顶头上司的办公桌前,低头扫了一眼报纸,报纸是弗罗拉本地最有名的八卦小报,报纸的记者们的德行基本上可以称作是里奥哈德·施海勃第二。现在,报纸上用耸人听闻的巨大黑色字体写了这么个标题:
《弗罗拉大主教疑似与妙龄女子同行,姿势亲密?》。
——下面附的是一张糊成马赛克的图片,图中显然是拉米雷斯枢机和一位看不清脸的女士;他们两个走在街道上,绝对没干任何伤风败俗的事情,硬要说的话,他们两个确实是手牵手的。
“牵个手也能被称作‘姿势亲密’吗?那当年拍到莫尔利斯塔在弗罗拉宫花园里跟小姑娘野战的那个记者是不是应该自挖双目了?”加兰质疑道,“我们现在难道还生活在封建社会吗?”
“拉米雷斯枢机是位红衣主教。”科尔森板着脸指出,他今天又要被加兰气得头疼了。
“新教牧师都能结婚呢。”加兰小声反驳道。
“但是天主教就不能,你要是在意这一点的话当初为什么不去搞个新教牧师?”科尔森看上去都快拍着桌子站起来了,“再说,要是真有记者去问大主教这件事,你觉得他真的能说得出‘不,照片上的人不是我’这种谎吗?”
加兰稍微低垂了一下眼睛,好像想要说什么,科尔森率先抢白道:“要是你敢说‘弄死那些八卦记者就没人会去采访他了’之类的话,我马上就把你派到叙利亚去。马上。”
加兰干巴巴地说道:“我完全没有想说这句话,长官。”
“好,”科尔森点点头,“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老老实实地回去跟你男朋友呆在一起,什么都不要干,等风头过去。那些关心八卦和教会丑闻的人迟早会转头去关注别的事情的——还有,你他妈的再也别让那些记者拍到任何一张类似的照片了。”
{尊敬的拉米雷斯枢机:
展信佳。我本应先迂回地问候您几句不痛不痒的问题,然后再进入主题——但是到了现在的时刻,你我都知道那样做并无必要。
我来信是为了最近的风波,我相信关于那件事,写信是比面谈更好的方式,我并不希望您感到尴尬,而我想要说的东西对我而言也确实有些难以启齿。
我和伊曼纽尔都很关注最近弗罗拉的新闻,不幸的是,现在看来有关您的不利消息还可能再流传一段时间。
虽然这样说显得颇为不道德,但是最近弗罗拉确实风平浪静,没有其他值得人们关注的新闻。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必然继续将关注落在您——和他们臆想中应当存在的那位和您关系亲密的女性——的身上。再这样下去,您将要面对的压力不言而喻,我有几位为圣座服务的朋友告诉我,如果舆论的力量再不减弱,圣座可能不得不派一两位调查员来霍克斯顿调查此事,以便给公众一个合理的交代。
我们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虽然我相信即便是真的有调查员前往霍克斯顿,也不会发现任何他们以为自己会找到的东西,但是我仍然不希望您的名声遭受到这种摧折。
要想让您摆脱这样的处境,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一桩新闻掩盖另一桩新闻,等到人们的目光投注到另外一件事情上之后,您大可说照片里出现的那位女士是您的一位朋友,他们很快会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因此,在我和伊曼纽尔商量之后决定,我近期会向公众公开我的性取向以及我和伊曼纽尔的恋爱关系,在此后适当的时刻,我会向您辞去我在教会的铎职。
您和莫德·加兰女士帮助了我和伊曼纽尔很多,如果没有你们,我甚至可能不能活着离开伊甸岛。在这样的时刻,我也想尽我微薄的力量——须知,我并不是为了您在做这件事,不需要因为这件事而感觉到任何压力;就算是您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我有一天也一定会离开教会(这是我最近才悟出的道理,我发现我已经无法欺骗自己的心)我是为了我自己和伊曼纽尔做这件事的,毕竟我们的关系需要一个定论,我也应当与我过去的生活做一个了结。
我记得我们谈论过圣职和家庭,成为主的牧者而为组建一个家庭并没有高尚和低贱之分,只要我们一贯热爱着主,主也将如一地眷顾着我们。在遇到伊曼纽尔之后,我确实对“家庭”升起了从未有过的向往和热爱,但我知道我不会因为我的选择而疏远主和教会;而另一方面,坦白地讲,我既没有您博学,也不如您智慧,在我们之间,您才是更适合继续为教会贡献力量的那个人。
我也衷心希望您不再为您现在的处境感觉到纠结和痛苦,纵使我们做出的决定各不相同,也决不能说相比起来我对待感情更加高尚、而您则更龌龊。相反,和我比起来您有不能抛却的职责,霍克斯顿的教区需要您,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拥有超过您的感召力,或者能代替您现在的位置;您从未背弃主,也不曾辜负莫德·加兰女士,正如正做出如此决定的我也依然热爱着祂一样,而等到风波平息之后,我们依然会在圣若瑟洗者大教堂中相见。
您忠诚的,
埃弗拉德·洛伦兹
2018年6月19日}
一个晨雾浮动的早晨,希利亚德·拉米雷斯坐在属于枢机主教的办公桌后面,看着眼前面色憔悴的神父。
埃弗拉德·洛伦兹坦然地站在办公室中间——他眼睛下面那些黑色的阴影倒不是说明他心理压力有多重,只能说因为最近他不断受到骚扰,因此没怎么休息好。恐同者、宗教人士和记者最近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追逐这这位神父,情况比当年里奥哈德·施海勃追查有关霍夫曼的人质的信息的时候更甚,他们其中有些人甚至跟到洛伦兹的学校去,冲到课堂上试图从他的口中问出些问题。
拉米雷斯都能想象到那些人会问什么,他们会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自己是个同性恋者的?是在你进入神学院之前还是之后?”
或者,如果他们更刻薄一点,他们可能会问:“你对你之前任职过的教堂里的唱诗班男孩们做过些什么吗?”——你看,事实就是如此,当他们听说一个神父是个同性恋的时候,他们第一反应是他之前有没有猥亵过儿童。
而此刻,拉米雷斯注视着这位神父的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您本来完全不必要这样做的。”他诚恳地说。
他和加兰被拍到照片完全是意料之外,况且,就算是他真的与一位女士手牵手也不能说明他们发展出了某种更深入的关系。如果拉米雷斯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神父,恐怕根本没人会知道这件事。但是相当不幸的是,拉米雷斯确实是一位相当有影响力的神职人员,在2015年那起悲剧性的事件之后,他所受的关注更胜往昔。
但是现在几乎已经没人在关注这事了,所有人讨论的都是最近最劲爆的新闻:网络上有名的美食博主、同时也是米其林三星餐厅主厨的伊曼纽尔·弗格尔发推特出柜——出柜本身不是什么大事,现在的人早就不对这种事大惊小怪了——但是,他出柜的对象是一位神父。
这位神父——当然也就是现在站在拉米雷斯面前的洛伦兹神父——虽然不在梵蒂冈担任任何重要职务,但是在神学界颇有名声,出版过不少影响力很大的学术论文和神学著作,还是弗罗拉大学神学院的教授。
这位神父也挺与时俱进的,在推特上有自己的账号,所以当伊曼纽尔出柜并且@他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在此之前这两位在网络上完全没有任何互动,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们认识。
然后,这位神父就冷静地转发了伊曼纽尔的推文,算是对这件事盖棺定论。
那天是6月20日,从那天开始到现在的几天之内,拉米雷斯再也没碰见一个试图跟他打听他身边的神秘女性是谁的记者,可见洛伦兹神父的策略有多么立竿见影。
“就好像我之前给您的信中所说的那样,我并不是为了您和加兰女士的利益才这样做的。”洛伦兹神父摇摇头,回答道,“我……一直有很多顾虑。很多时候,我渴望光明正大地和曼尼在一起,但是又担心做出选择之后会失去声望和工作。我一直无法确定心中的天平到底更倾向哪一边,所以一直一拖再拖。”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位身材高大的神父看上去一向是肃穆而威严的,但是此刻他露出的这个笑容竟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笑起来的时候稍微低了一下头,窗外的阳光在他动作的时刻变换形状,透过他额前的发丝,在他的眉弓上映上一片小小的、发亮的白色。
“但是您的事情上了报纸以后,我忽然意识到,可能是时候了。”他低声说道,“有人说如果做不出决定,只要扔硬币就好:因为当你把硬币抛起来的时刻,就开始不自觉地期待硬币最后会哪一面朝上。在意识到您的困境的同时,我也意识到我心中更渴望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他冷静地上前一步,把手中那几页纸放在桌子上,坚定地推向拉米雷斯的方向。
“因此,”洛伦兹神父低声说道,“我向您辞去我在教会中的一切职务,我会回归到家庭中去——我希望您能向圣座转达我的意愿。”
拉米雷斯直直地盯着他,然后把手按上了那几页纸(那无疑是辞职信之类的东西),他的手指上带着浮雕着主教纹章的金戒指,贵金属在阳光下闪烁出一道刺目的光芒,像是刺穿人心的利剑。
片刻之后,拉米雷斯低声说:“洛伦兹神父,你真的不曾觉得我很虚伪吗?”
洛伦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在决定出柜前专门写了一封信给拉米雷斯,一方面是这件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跟拉米雷斯相关,另一方面是,他真的不想让对方因此有什么心理压力……但是现在看来,后一个目的其实没完全达到。
“您不能放弃您的神职,归根结底,可以说是因为您比我更加虔诚。”洛伦兹神父平静地回答道,“为教会奉献是您生命中的一部分,没人应该把它从您这里夺去——加兰探员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总结道:“她恐怕比您想得更加了解您。”
“她一贯如此。”拉米雷斯苦笑了一下,洛伦兹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话能不能让拉米雷斯方下心中的某些包袱,但是那恐怕很难,那些东西一定藏在拉米雷斯的心里很久了,因为这次的事件才逐渐浮出水面。
但是无论如何,拉米雷斯再开口的时候没有继续那个话题,他的声音稍放轻松了一些,他说:“克日什托夫·查拉姆萨神父联系了我,要我向您转达他对您的支持和敬佩。”
“我得感谢他,从某些方面讲,正是他这样的先行者给了我勇气。”洛伦兹点了点头,声音里也带上了轻微的笑意。
他平静地注视着拉米雷斯把那封辞职信归整好之后放在手边,这位红衣主教之后会交给梵蒂冈一份报告,在报告的尾端写上自己的意见和签名,那个签名会意味着他的神职人员生涯的结束——实际上他不一定非要辞职,教会中之前也有神父公开出柜、甚至称自己有同性恋人的先例,但是一般此人能否继续当神父,还需要看当地主教的决定。
埃弗拉德·洛伦兹知道,自己如果吐露出不想放弃甚至的意愿、甚至仅仅说出一个不字,拉米雷斯就一定会让他留在弗罗拉教区。
但是……
就在此时,拉米雷斯清了清嗓子,相当恳切地轻声说道:“埃弗拉德,祝你好运。”
洛伦兹神父——马上就不是神父了——轻轻的点点头,他的手不引人注目地滑进口袋里去,摸了摸大衣口袋深处的那个小小的黑色盒子。
埃弗拉德回家之后,发现伊曼纽尔没有到餐厅去,而是傻乎乎地、坐立不安地待在沙发上,还烦躁地揉克普托的狗毛,看着像是个等在产房前面的傻爸爸。
看见这个状态的伊曼纽尔,埃弗拉德奇异地感觉到一颗心往更温暖的地方落了落,又好像有一股热流涌进了胃里。而他一开门伊曼纽尔就整个蹦了起来,紧张兮兮地问道:“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埃弗拉德哭笑不得地反问道,“拉米雷斯枢机还能坚持不让我辞职吗?——其实虽然他没说,但是我估计梵蒂冈那边肯定也跟他通了电话,暗示他最好让我辞职。”
“他们嘴上说不介意神父中有同性恋者,但是还是根本不能接受嘛……”伊曼纽尔小声嘀咕道。
“这个问题在教会内部意见分歧一直很大,估计他们还得有个一百年才能争出个所以然来呢。”埃弗拉德随口说道,“但是无论如何,这和我也没有关系了——话说回来,你的粉丝们的反应怎么样?”
伊曼纽尔用力摸了几把正在啪啪啪甩尾巴的拉布拉多的头,耸耸肩膀:“肯定有一小部分人一听说我喜欢同性就破口大骂,还有些人认为我是引诱你堕落的魔鬼来着,有一群你的读者跑过来私信诅咒我会下地狱……但是大部分人还接受良好啦。还有有些人不知道从哪翻出了之前你参加新书的发布会的时候的照片,然后在我的评论区里发表了很多相当不对劲的言论。”
他抬起头,瞄了埃弗拉德一眼。
“他们说你超性感。”伊曼纽尔咧嘴一笑,目光中闪过了一两丝恶劣的兴味,“还说你身材超棒。问我你的胸肌手感怎么样,唧唧手感怎么样——”
如果是埃弗拉德刚认识伊曼纽尔那会,此刻他不是要抱怨对方措辞太轻浮就是要脸红,但是在相处了这几年之后,埃弗拉德都习惯他忽然一下吊儿郎当起来的样子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可以回复他们说无可奉告,这些都属于婚后的隐私。”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伊曼纽尔摸狗的手僵住了。
“什么?!”片刻之后伊曼纽尔惊恐地说道,“我定制的戒指还在珠宝匠那里没拿回来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双蓝色的眼睛挣得圆圆的,整个人抱着狗半跪在地板上,穿着随随便便的家居服和毛茸茸的拖鞋,场面显得异常的不正式而……温馨。而埃弗拉德在此刻又一次意识到这就是他渴望已久的东西,爱,婚姻,家庭。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那个盒子。
“那么,”他悄声说道,就好像害怕惊扰一个即将破碎的幻梦,手中的盒子咔哒弹开,镶嵌着钻石的银环闪过一丝微亮的光芒,“你不介意我先求婚吧?”
他看着这年轻人的金发和蓝眼睛,慢慢地、慢慢地单膝跪下了,双目刚好与对方齐平。埃弗拉德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很多复杂的、一闪而过的情绪,最后定格于惊喜。
“……但是我现在连袜子都没穿,”最后伊曼纽尔从嘴唇中挤出了这一句,他的声音稍稍有点发抖,“我为了求婚准备了烛光晚餐和花束,还打算把我妹妹叫过来帮忙录像——”
“没关系,”埃弗拉德终于没忍住露出一个笑容,“你到时候可以再来一次,我不会说除了‘我愿意’之外的任何词的。”
下一秒他就被伊曼纽尔猛地抱住了,克普托被挤在他们两个中间,这只好脾气的狗狗没怎么挣扎,只是发出了困惑的呜嗷一声。再过一秒,伊曼纽尔的嘴唇就如同雨点一样凌乱地落在他的面颊上,这青年人闷声埋在他的颈间,闷声说道:“……我现在就想跟您做爱。”
“现在是白天。”埃弗拉德很有逻辑地指出。
“是我的未婚夫的话就应该没什么不可以。”伊曼纽尔小声答到。
在洛伦兹神父走过,拉米雷斯又批了几份文件,然后加兰像是无声的风一样潜入了他的办公室。
他甚至没听见加兰是怎么进来的,具体描述起来就好像是,他只是一抬头,就看见对方已经坐在他的办公桌上了。这天的加兰穿得既然很休闲,头发在脑后随随便便束成一个马尾,看着好像都没怎么好好打理,从发辫中呲出一缕格外不羁的卷毛。
“您看上去心情不佳,拉米雷斯枢机。”她一针见血地指出。
“我发现我从来给不了你你想要的东西。”拉米雷斯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说道。
加兰嗤笑了一声,她似乎全然明白拉米雷斯想要表达什么,因此说话似乎也格外不留情面。“您以为我想要什么?”她反问道,“中规中矩的婚礼、在宾客面前抛愚蠢的捧花,住在有游泳池的白房子里,每周末带自己的小孩去露营?”
拉米雷斯稍微低垂了一下眼睛,他放轻了声音,慢慢地说:“莫德……”
“您以为我想要的婚姻吗?如果我真的想要婚姻,我当时大可以真的和莫尔利斯塔·梅斯菲尔德结婚,反正他失恋那段时间一副跟谁结婚都没问题的样子,要是真的嫁给他,我还是公爵夫人呢。”加兰哼笑道,她干脆利落地跳下了桌子——落点十分准确,她降落在枢机主教的办公椅上,双腿跨坐在他的膝上,用手压住他的肩膀,示意他抬起头来看自己,“还是说,您以为我想要的是和您的婚姻?”
“那正是我不能给你的东西。”拉米雷斯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说,“因为从各种角度说,我都比埃弗拉德·洛伦兹更加卑鄙——什么都不想失去,什么都不能放下。”
“没道理说人想要得到一部分就必须放下另一部分,洛伦兹神父擅长的是理论领域,他就算是不再做神父也没人能否定他作为研究者做出的贡献。”加兰盯着他的眼睛回答道,“而您,既然您注定要作为主的牧人——”
“洛伦兹很可能也会失去他在神学院的工作,”拉米雷斯反驳道,“我不认为他们会留一个公开的同性恋者在……”
“实际上他并没有失去他的工作。”加兰摇摇头,打断道,“据我所知,他昨天去弗罗拉大学辞职,然后被他们的院长——我相信那也是一位你熟悉的神父——拒绝了。总之,校董会方面确实对此有施压,但是校长和那位院长都抗住了压力,虽然他可能不能再当神父,但是他作为老师确实无可挑剔。”
她满意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问道:“那么,您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拉米雷斯没说话,但那双湖绿色的眼睛里有某些迟疑的神情还未全部散去。加兰注视着他的眼睛,莫名感觉到很满意,于是就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颧骨。
“我爱您的全部部分,”她低声说道,“也包括您因为身份的割裂而产生的犹疑,还有由于违背某些教义而引起的绝望。我不需要婚姻和家庭作为感情盖棺定论,您本身就是一切的证明。”
她的嘴唇又向下移动了些,温和地碰了碰拉米雷斯的唇角。
“放轻松些。”她低声说道。
伊曼纽尔用拥抱着埃弗拉德,面颊心满意足地在对方的脖颈之间蹭来蹭去。
他们两个身高相仿,但是埃弗拉德的身材比他更壮实些,肩也更加宽阔,触碰那些无暇而饱满的肌肉带来的满足感非常明显——此时两个人身上因为情事而产生的汗水还没有完全干掉,埃弗拉德的皮肤温暖而微微有点咸味,锁骨上泛起的红色还没有完全褪去。
伊曼纽尔想,他的皮肤真的特别容易红,或许是因为害羞,又或许是因为心情激荡,他们今天尝试了点之前不太会尝试的姿势——当年埃弗拉德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而被人一碰就发抖、结果两个人完全不能上床的日子仿佛还历历在目,但是这次他的伴侣竟然已经可以坦荡地骑在他的身上,自己支撑着身体慢慢地把他的阴茎吞进体内。
他依然记得对方在他身上起伏的时候大腿紧绷着颤抖的样子,发红的股间泛起一点白沫,黏糊糊的液体顺着发抖的腿往下流。埃弗拉德沙金色的头发被汗湿,一缕一缕地黏在额头上,随着他的动作不住地前后晃动,已经硬起来的性器在动作之间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有精壮肌肉的小腹……
然后埃弗拉德冷酷地打断了他的浮想联翩。
“你怎么又硬了?”这位刚刚辞职的神父皱着眉头看着他,语调听上去简直像是一种质疑。
伊曼纽尔真诚地看着他,问道:“我们能再来一发吗?”
然后他听见对方无奈地叹了口气,埃弗拉德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向下滑到他的手上——他的手指上正带着埃弗拉德给他准备的那枚戒指,对方的手指松松地环在戒圈附近,安定又温暖。
“有点耐心,年轻人。”埃弗拉德轻声说,“日子还长着呢。”
注:
①克日什托夫·查拉姆萨:波兰籍神职人员,曾在梵蒂冈信理部任职,并在意大利罗马的宗座大学教书。此人于2015年10月3日出柜,随即被梵蒂冈解除上述职务。但是教廷同时强调,对查拉姆萨的私生活“应予尊重”,并且免职与他出柜无关——但反正只要是明眼人就知道绝不可能无关。
查拉姆萨自2003年开始在信理部任职,拉米雷斯于2013年成为红衣主教并承担信理部的相应职务,那么在本文的世界观中,这两个人实际上在一段时间内是同事。
②标题来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五十五首,我很喜欢这篇,和大家分享一下:
没有云石或王公们金的墓碑
能够和我这些强劲的诗比寿;
你将永远闪耀于这些诗篇里,
远胜那些被时光涂脏的石头。
当着残暴的战争把铜像推翻,
或内讧把城市荡成一片废墟,
无论战神的剑或战争的烈焰
都毁不掉你的遗芳的活历史。
突破死亡和湮没一切的仇恨,
你将昂然站起来:对你的赞美
将在万世万代的眼睛里彪炳,
直到这世界消耗完了的末日。
这样,直到最后审判把你唤醒,
你长在诗里和情人眼里辉映。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虽然智慧的人临终时懂得黑暗有理,因为他们的话没有迸发出闪电,他们也并不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引言:
菲尔格兰特大主教威廉·梅斯菲尔德保存着一封信,是枢机主教希利亚德·拉米雷斯交给他的。
按照拉米雷斯枢机的要求,如果拉米雷斯枢机先一步于霍克斯顿国家安全局副局长莫德·加兰去世,那么在加兰也去世之后,他希望梅斯菲尔德主教能将这封信交给梵蒂冈圣座;如果莫德·加兰在拉米雷斯枢机之前去世,梅斯菲尔德主教则可以直接销毁这封信。
这个时刻还没有到来,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因为死亡对任何人都不曾宽宥。
梅斯菲尔德主教能猜出这封信的内容是什么,正因如此,他其实并不愿意把这封信交给教皇。但是他也明白,当那一刻最终来临,他依然会满足对方的心愿。
——这是发生在若干年后的故事。}
[致至圣圣父,罗马主教,耶稣基督的在世代表,伯多禄的继承者,宗徒之长,普世教会的最高领袖,意大利总主教,罗马总主教,梵蒂冈掌权者:]
至圣圣父,当您收到这封信,就意味着我以及和这件事有关的其他当事人都已经过世——这是我对菲尔格兰特大主教威廉·梅斯菲尔德所作出的请求。
诚如您所知,梅斯菲尔德主教曾在很长时间内担任我的助理主教职务,他尊敬我,将我称之为他的朋友和导师(我担当不起这种殊荣),所以,我知道他在这件事上会遵循的我愿望。
希望您不要因为这封信的内容责备梅斯菲尔德主教,他对我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而我在把信交给他的时候,要求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打开这封信,我知道他会照办。
我写这封信的目的只有一个,我需要向主、向教会及圣座坦白一个事实:我确实和霍克斯顿王国安全局副局长莫德·加兰女士保持着长期的亲密关系。
我知道教会内部一直流传着一些我和加兰女士的传闻,传闻说加兰女士是个孤儿,在她第一次受洗的时候认识了我,此后一直跟我保持着亲近的关系,就如同养父和养女。
我也知道有诸多同僚认为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不甚得体”,因为我自然不应该在这位女士成年之后还跟她保持着亲近,这样的举动令教会蒙羞。
我从未对这些传言做出反驳,因为——这些传闻确实是真的,莫德·加兰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还只有九岁,而一开始我确实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教导,并且当时我还天真地以为之后会永远如此。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事情的细节不必向您赘述。总之,我们发生了一次关系。当时莫德并不指望我确实倾心于她,而我甚至没意识到我的感情。但是这次肉体接触的结果则是毁灭性的:我忽然意识到我确实陷入了爱河之中。
当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爱着她的时候,她才刚刚成年——抱歉,我明白这样的措辞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妙的遐想,但我深知我爱的是一位女士,而不是一个孩童——而从那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依旧爱她。
在此之后,我时时刻刻受困于痛苦与恐惧,因此在很长时间之内都没有把我内心真正的感受诉诸于口,也在之后的几年中再为和她发生过亲密的接触。但是这却并不能证明我在之后的几年之中是无罪的,您知道,“凡注视妇女,有意贪恋她的,他已经在心里奸淫了她”。
再之后,不用多久,我很快对这种热烈的感情屈服了。
您可能依旧记得2015年前后发生的那场恐怖袭击,直到现在网络上还有一些那次袭击的影像流传。当时在袭击现场,那个恐怖分子问我是否和当时还是安全局特工的加兰发生过肉体上的关系,当时我没有并回答这个问题。
而我的答案其实是“是”——尽管那在当时只是一个短暂的夜晚,却是我一生中最让我感到刻骨铭心的一个夜晚之一——或许我应该回答的,可我胆怯又懦弱,既不敢承认我对世俗中的女性的爱意,也不想失去我在教会的职务。
这件事在当时也引起了梵蒂冈的注意,事后梵蒂冈和霍克斯顿的新闻发言人联合发表声明,说那个提问是恐怖分子对我的无礼污蔑,加兰只是个负责保护我人身安全的特工。我很感谢这一举动使我摆脱了舆论的纠缠,虽然我本人并不值得这些努力。
因为这场可怕的灾难之后,在莫德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的时刻,我终于忍不住把我心中的爱意诉诸于口,于是我们彻底同居在一起。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里,我担任着枢机主教的职务,但是宅邸的阴影中还藏着我世俗的妻子——我相信直到死亡之前,应当也是如此,因为就目前来看,似乎不存在什么足以结束这段关系的外力。
至圣圣父,这就是我需要向您坦诚的罪过。
自从我成为神职人员的那一刻开始就发誓全身心侍奉天主,绝不沉迷于世俗的爱情;我当时盲目又自大,以为既然下定决心将自己奉献给神,就不会被这些苦涩的感情所困扰,但我食言了。
爱,这力量如此残忍可怕,令我心中的天平时时动摇;我确信自己的生命是属于神的,因此无法放弃我毕生的事业,但我又无法对我爱的女人说“不”,在她面前的时候我对她的爱意甚至超越了我爱天上的父。
我曾下定决心把这段关系的秘密一直带入坟墓,加兰女士不强求法律意义上的婚姻,所以我得以兼顾神职人员的身份和作为她情人之间的关系。但是就在我写下这封信的前夕,发生了一件事情:若望·保禄三世因病去世,因此需要投票选举出新的教皇。
在秘密会议开始前夕,我意外得知大部分枢机主教在这个职位上都属意于我,这令我很是惊讶,而在此之后——您应该知道我花费了多大力气劝说诸位枢机主教打消这个念头。我当时给出的理由是,近年来我日渐身体不适,不想离开祖国而常驻梵蒂冈,而且我更希望花费更多精力为霍克斯顿本地教会效力……这也全然是谎言,我深知我自身存在污点,无法承担起这份荣耀的职务。
在这件事之后,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我无法、也不应永远隐瞒这件事,我是个犯了禁忌的神职人员,我一直欺骗了主和教会,这些事实毋庸置疑。而如果我担任了这样的职位、或享有其他一些荣耀,假设事情一朝暴露,就只能成为教会的丑闻。
退一步讲,就算是不是为了大局考虑,我也无法愧对自己的良心。
如果此事只涉及到我一个人,我会立刻到宗座面前,向您坦诚我的欺骗和罪过,但是此时还涉及到莫德·加兰女士……原谅我的私心和软弱,我实在不想将她牵扯到这种丑闻之中去。
于是我做出了决定,倘若她比我先死去——我不愿意想象这种可能性,毕竟她比我年轻许多;但是考虑到她的职业和她政敌的数目,我不得不早做这种打算——我就会在操办她的葬礼之后前往梵蒂冈坦诚一切。而如果她在我之后去世,我就会要求梅斯菲尔德主教或他的接班人在她过世之后把这封信转交给您。
既然您现在看见了这封信,就说明她确实比我长命,那很好。现在,唯一一个我担心会被毁坏声誉的人也已经去世,她不再受世俗的审判,而只能受全能的主的审判了。于是,我就将我最龌龊的秘密告知您和枢机团了。
在得知我的秘密之后,我还有一个最后的请求:在我活着的时候就听说过那样的说法,关于圣座打算在我死后将我册封为真福者的传闻——我请求您不要那样做。
我明白您计划做出这种决定并不是因为我的德行多么出众,而是因为我曾见证过的那场圣母奥迹,倘若我能成为真福者,就能进一步向教众宣扬曾经的圣迹。但即便如此,我也确实不希望我这样的人能有幸与过去的诸位圣徒同列,因此,我希望您不要做出类似的册封。
除此之外,我和我的故事就全凭您处置,您认为这些丑闻需要向世俗世界公开也好、认为这最好永远成为秘密也好,全由您和枢机主教们决定。而此刻的我应当在长眠中等待最后的审判的到来,希望主能赦免我在情欲驱使之下犯下的罪过。
[献上我最崇高的敬意
枢机主教希利亚德·G·拉米雷斯
弗罗拉总主教区]
注:
①关于这封信:查资料的时候查到一篇《菲律宾主教拉佐向教皇若望保禄二世所作的反对梵蒂冈第二次公会信德宣言》,那封信的抬头的落款就是这么写的,我是直接照搬了。
不过那份信的年代是1998年,所以实际上我不确定在此之后对教皇的各类尊称有没有过改动——总之就是这里可能存在一些问题。
(PS:这封信没写教宗的名字,因为拉米雷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死了的时候谁是教宗)
②现实中没有若望·保禄三世这个教皇,在这个设定里,若望·保禄三世是方济各之后的某一任教皇,反正是未来。
————
大家都还活着啊,只是步入老年以后做两手准备而已。
教皇:犯心脏病.JPG
【附录:霍克斯顿简史】
设定之一
[霍克斯顿:德意志国家中的美女海伦]
这个王国在德国东北的角角上,等于是把德国挖了一块给它,应该除了德国,北边挨着一点点丹麦,东边挨着一点点波兰——所以说很可能是把德国的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和梅克伦堡-前波美拉尼亚州两块地AU给它了。
[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部部分的历史:]
962-1806年间霍克斯顿王国属于神圣罗马帝国的一部分(设定上,那个时候这地方还不叫霍克斯顿王国),十三世纪开始,神圣罗马帝国内部出现了许多独立的封建领主,这里活跃着被称为“[绍恩堡王朝]”的贵族们。1386年绍恩堡和荷尔斯泰因伯爵被丹麦国王封石勒苏益格伯爵,这时石勒苏益格和荷尔斯泰因统一。
15世纪时期,由于帕拉廷选帝侯和巴伐利亚选帝侯煽动对皇帝的叛乱,而后战败,最终导致选帝侯资格被剥夺,帕拉廷选帝侯的资格被转给了当时的绍恩堡王朝公爵,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公国被升为王国,从此之后被称为霍克斯顿王国(或称霍克斯顿选帝侯国)。
(注:在真实历史上,1460年绍恩堡王朝绝嗣了,从此之后公国的统治权由丹麦国王代理)
[梅克伦堡部分的历史:]
而另外一边,梅克伦堡曾属于尼克洛特:斯拉夫奥博德利部落联盟的一个酋长。在1160年的文德十字军征讨中,他在被狮心王亨利击败之后弃城而逃。亨利就将这片本属于尼克洛特的子嗣的领地封给了自己的附庸,后者在这里建立了什未林伯国。1348年,什未林伯国归于在西部与他毗邻的绍恩堡王朝统治。
(注:在真实历史上,什未林伯国的领地在1348年被尼克洛特的后代阿尔伯特二世买回)
而尼克洛特的儿子普里比斯拉夫臣服于亨利,在1167年他的父系家族成为梅克伦堡领主。1436年最后一位维尔利领主威廉无嗣去世,维尔利伯国归于梅克伦堡。又因为威廉的女婿,梅克伦堡-斯塔加德公爵乌尔里克二世无嗣,于是1471年乌尔里克去世后他这一脉就绝嗣了,于是全部领地又转到了梅克伦堡公爵亨利四世手中。自此,亨利四世成为了除什未林地区外整个梅克伦堡的统治者。
在之后的一百年内,梅克伦堡公国经历了几场复杂的继承权争端,在多次争端和联姻之后,1520年梅克伦堡公国归于霍克斯顿王国。
[三十年战争:]
十五世纪开始,这个国家的皇室开始和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联姻,和当时的许多其他国家一样,当时它的王权实际上由哈布斯堡王朝控制。
十六世纪宗教改革后神圣罗马帝国实际上是分裂了,霍克斯顿按理说处于帝国的东北部,按理说这地方的国家一般信奉路德教的国家较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国家依然是一个纯种天主教国家。
十七世纪上半叶,欧洲国家卷入德意志内战,一般称之为三十年战争或宗教战争,这场战争(一部分原因)是天主教和新教对立所致,霍克斯顿作为天主教国家,当然同哈布斯堡王朝、西班牙和波兰站在同一边,众所周知这场战争天主教一方输了,以哈布斯堡王朝签订《威斯特伐利亚合约》告终。
这场战争中,霍克斯顿一度被丹麦打到落花流水(某种程度上是真的,丹麦确实占领过石勒苏益格和荷尔斯泰因两州),导致国家从菲尔格兰特向东南方迁都到弗罗拉,原国都菲尔格兰特以西则被丹麦占领。
弗罗拉位于原什未林附近,当时东逃的王室首先居住在什未林城堡中,后来在距离什未林不远处修建了新城城堡和主教座堂——什未林曾有一座主教座堂,但是在什未林被并入荷尔斯泰因之后由于年久失修而完全垮塌,在他们到达此地的时候当地只有一个小教堂。
王室将新建起来的城堡称之为“弗罗拉”,并且以此为中心建立了新的首都。
1806年弗朗西斯二世放弃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称号,帝国灭亡。
[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地区的回归:]
三十年战争之后,德意志一直处于分裂状态(为啥《格林童话》里有那么多公主王子?因为当年的德意志满地都是国家)。
1815年,拿破仑战争之后,德意志邦国并入了由奥地利领导的德意志邦联,霍克斯顿王国位列其中。而此时此刻,霍克斯顿西部的——现实中是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本AU中是王国最西端直到菲尔格兰特城——处于丹麦的控制之中。
1848年,第一次石勒苏益格战争结束,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地区试图脱离丹麦失败。试图收复领土的霍克斯顿王室因此遭受重创,革命随即爆发,1849年,霍克斯顿通过和平革命把自己从封建君主专制改革成了君主立宪制度。
1863年丹麦王国试图在石勒苏益格(文中的霍克斯顿西部)成立议会处理地区事务,此举遭到当地德裔人士反对。由于事件显示石勒苏益格即将被并入丹麦,普鲁士和奥地利趁机以此为由向丹麦发动战争。1864年普丹战争爆发,丹麦战败。
1866年普奥战争爆发(普鲁士以有权共同占有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为由,诱使奥地利向普鲁士宣战),霍克斯顿作为德意志邦联的一部分参战,普鲁士王国在战争中获得胜利。
普奥双方在战争结束后签订了《布拉格合约》,按照合约,以奥地利为首的德意志邦联解散,普鲁士获得了建立北德意志联邦的权利。另一方面,霍克斯顿议会内部的资产阶级要求保持自治权,反对加入北德意志联邦,且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地区的归属权难以协商,最后协商的结果是霍克斯顿保持独立统治、拥有对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的统治权,且需要向普鲁士缴纳一大笔赔款。
(历史上奥地利向普鲁士缴纳的赔款并不高,结果霍克斯顿为了独立交的钱比战败的奥地利还多)
1870年,为了争夺欧洲霸权,普鲁士王国和法兰西第二帝国之间爆发战争,也就是著名的普法战争。已经独立出去了的霍克斯顿并未参战。
1871年勃兰登堡-普鲁士完成了德意志统一,诞生了历史上的德意志第二帝国。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考虑到利害关系,霍克斯顿加入了同盟国的阵营,然而由于实在地方太小、也实在是没有紧挨着法国,这一仗打得比较浑水摸鱼(况且实际上由于没有参加普法战争,霍克斯顿和法国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可调和的矛盾,它会参战完全是由于离德国太近了)。1918年,德国投降,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
1929年经济危机期间,霍克斯顿黑手党盛行,然而法西斯主义倾向并不是特别盛行,同德意志也并没有任何联盟关系。所以如大家知道的那样——1939年德国忽然袭击波兰、1940年攻击丹麦,在这个过程中霍克斯顿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占领了(别忘了它就夹在德国和丹麦中间)。
(和丹麦差不多,这个国家被占领了之后扑腾了没几下就投降了,估计王室没跑掉还被德国给软禁了)
1945年,被德军占领丹麦被盟军解放,霍克斯顿也随即被解放,5月8日,德国无条件投降,之后的历史众所周知。
注:
本文中很多历史受到了“霍克斯顿必须保持独立”的连锁反应,比如说如果霍克斯顿不独立,它肯定会参加普法战争、搞纳粹主义、打二战,然后在战败后又双叒叕被丹麦占领。
————
天地良心,我只想给新章节写个注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总之,我并不是真的学历史的,其中某些内容不一定完全准确,肯定不可能真的合理。总之你们随便看(其实我知道你们不会看),[不要纠正我]。
另外,综合考虑我写的时候的痛苦程度,今天,评论区里出现的任何关于“哈哈哈哈哈”和“我居然把这种东西看完了”的评论,都会被我殴打。
【鼠王 序幕】
莫德•加兰X希利亚德•拉米雷斯;怀特海德•兰斯顿X莫尔利斯塔•梅斯菲尔德。这两对都可能会互攻。
序幕 强盗新郎
[我又看见我疏远已久的敌人,我的伤口突然间又流出鲜血。]
2000年,九月十三日。
那个小女孩蜷缩在浴室的橱柜里。
要不是她的身材确实又瘦又小,本来绝对不能藏身进这样小的一个空间,此刻她正别扭地跪在柜子坚硬的板面上,小腿酸痛地塞在水池下水管和木板之间的缝隙里。
柜子的门开了一条小缝,一道温暖的橙黄色光辉从外面照射进来——夜幕降临之后,这栋房子就永远笼罩在这样温暖的灯光之下。这颜色往往叫人想象到室内装饰着正在开放的雏菊花束、桌面上铺着印着小碎花图案的桌布、还有在炉灶上滋滋作响的食物,但是此时此刻,这一切也只不过是想象而已——这道线一般细微的光柱映在小女孩大大的灰色眼睛上,更叫她的瞳孔显得黑得吓人。
透过柜门上的那条小缝,小女孩能闻到外面飘来一股洗发水和旧肥皂混合在一起的清新味道,这气味是她每天用浴室的时候都能闻到的。可这些清新的甜味中混着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气息藏在清洁用品的香精味后面,是什么东西灼烧过的刺鼻味道,还有一股隐隐约约的铁锈味。
从小女孩藏身的位置看不到气味的来源,但是透过柜门的那道门缝,能看见浴室通往外面的门:她能看见那扇木门镶嵌着玻璃的部分上留有一个弹孔,爬满龟裂痕迹的磨砂玻璃上沾满了血污,而地面上则积满了同色的粘稠液体,那些血红色正透过浴室的门缝一点一点地向外渗透。
浴室里的某处,有个人在哼哼着一段旋律。
那是个低沉的男性声音,哼出的调子轻松又愉快,就好像心无旁骛地做活的人会在嘴里乱七八糟地哼唱几句什么似的。
“Hänschen klein geht allein in die weite Welt hinein. Stock und Hut steht ihm gut,ist gar wohlgemut.Aber Mutter weinet sehr,hat ja nun kein Hänschen mehr...”
那曲调是人人耳熟能详的童谣,名叫《小汉斯闯世界》,在女孩年龄更小的时候,她的父亲也曾在哄她入睡的时候给她唱过这首歌。小女孩听过那首童谣很多次,但是从未像此刻一样感觉到毛骨悚然——曲调的间隙间或响起沉闷的咚咚声,像是用斧子剁肉和骨头的时候会发出的那种声音。
浓重的铁锈味随着那种碰撞声一浪一浪地涌来,近乎叫人喘不过气。屋里那个男人可能做了什么,然后又是砰的一声闷响,然后某种东西落在地板上,发出黏糊糊、湿漉漉的啪嗒一声。
女孩透过柜门的缝隙向外看的时候,恰好能看见一根手指被抛在光洁无两的地面上,指根处是一个血肉模糊的截面,可以看见白森森的骨碴,鲜血在不断从那道创口之中流出来。
那只纤细的无名指上带着一枚戒指,小女孩之前从家里的婚礼录像上见过那枚戒指的样式——正是她的爸爸当年戴在妈妈手上的那一枚。
然后,哼歌的声音骤然停下了,紧接着是一声低低的叹息。凳子挪动的声音、还有踩过血泊时发出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一双皮鞋出现在了小女孩是视野里,然后是一只手臂——那个男人弯腰从地面上捡起了那根手指头,粗暴而不耐烦地把那枚戒指从断指上撸了下来。就在这一晃之间,小女孩看见了男人强壮的手臂上有一个巨大的刺青。
那是无数只尾巴缠结在一起的老鼠,每一只老鼠都皮毛粗糙、爪子锐利,大睁着冷酷而凶暴的红色眼睛。小女孩忍不住低低地吸了一口气,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男人原本慢吞吞的动作忽然完全停下了。
小女孩屏住了呼吸。
在那一两秒种的寂静之内,她近乎能听见自己的血液惊惧地撞击着自己的耳膜,发出如同巨浪般的嗡嗡声响。而那个男人则毫无征兆地低低笑了一声,嘀咕道:“……啊,这里还有一只小老鼠啊。”
——然后他猛然上前一步,一把拉开了橱柜的柜门。
有些刺目的光芒从外界蜂拥而入,小女孩能看见被扔在地上的手枪、浴缸里近乎满溢而出的血水、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的她父亲的头颅、满地血肉模糊的残肢碎片,还有面对着她的、在背光之下看不清面容的那个高大的黑色人影。
于是她爆发出第一声尖叫。
十六年后。
莫尔利斯塔·梅斯菲尔德上校正表情严肃地站在那里。
作为一个国内外知名的花花公子,鲜少有什么事情能让他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他上次在公众面前收敛起自己标志性的笑容还是自己的亲弟弟被神经病恐怖分子吃豆腐的时候。无论如何,当人们看见一脸严肃的莫尔利斯塔的时候,应该就知道要大事不好。
不过,鉴于现在他脚下正躺着一具死尸,而且身边还围绕着至少两打痕迹检验人员,这一切似乎就都可以理解了。
在梅斯菲尔德上校身边,站着一身正装的冯·科莱因上校,这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派头和他矮小的身高结合在一起,叫他看着真像是一只神气活现的大公鸡。
现在他们两个都低头看着地上那具尸体:虽然法医还没到现场,但是稍有经验的人就能看出这个死者死得惨不忍睹。死者的肺部被开了一枪,在他身上的法兰绒睡衣留下了一个枪眼,上面沾满了鲜血;除此之外,他身上都是乱七八糟的刀伤,他的脖子看上去简直要被人活生生割下来了,满地满墙都是从颈动脉里喷出来的血。
“这个凶手怕不是个施虐狂吧。”莫尔利斯塔垂着眼,扫视着这一片狼藉的尸体,忍不住抱怨道。
“可怜的海曼将军。”冯·科莱因上校干巴巴地感叹道,因为他真的很不擅长感情充沛地说话,“他才退休两个月。”
——总而言之,一个拿过不少勋章的老将军在自己的公寓里被人残忍谋杀,这件事绝不是什么平平常常的谋杀案。这可以用来解释在场的两位军部上校、那两打忙碌的痕检员,还有正穿过封锁线、走进案发现场的那队穿黑色制服的家伙。
新来的人是两男两女,都穿着制式统一的黑色作战制服,胸口闪闪发光的银色徽章,徽章上浮雕着一个被红松枝条环绕其中的白隼形象,那是霍克斯顿王国国家安全局的标志。
显然来的几个人莫尔利斯塔都认识,他略略向走来的几个人点头致意,而冯·科莱因上校则不怀好意地扫了莫尔利斯塔一眼,无不讽刺地问道:“呦,看见您的小情人了?”
“你指的是哪个?”莫尔利斯塔气定神闲地看了自己的同僚一眼,“那几个安全局探员中有一半我都睡过。”
他们两个唇枪舌剑的时候几个安全局探员已经走进了,为首的那个黑色头发的姑娘一过来就听见他们在说这个,当下又好气又好笑地抱怨道:“莫尔,我并不觉得那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还有,你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被投诉职场性骚扰的。”
“莫德,你也早上好。”莫尔利斯塔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
而站在莫德·加兰身后的那位身材高大的金发男性(名叫怀特海德·兰斯顿,莫尔利斯塔在心中怀念地念过这个名字)只是冷冰冰地瞥了莫尔利斯塔一眼,从鼻子里低声哼了一声,显然根本不屑于跟眼前这家伙打招呼。
莫尔利斯塔也并没有在意,毕竟他又不是案发现场的主角,主角是现在正血肉模糊地躺在地板上的倒霉蛋。他冲着那具尸体扬扬下巴,简单地说:“来见见海曼将军,你们之前应该从电视上见到过的。”
“哇哦。”安全局行动部的技术人员亚瑟·克莱普从怀特海德身后探出头来,看着血泊里摇摇欲坠的脑袋,“这还真认不出来。”
在他们身后,冯·科莱因上校大皱眉头,显然是觉得这些人在死者面前太过不严肃了。但是这也没办法,如果一个人的工作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看各式各样的尸体或者亲手把人变成各式各样的尸体,他们也难免在尸体面前过于放松。
“是仇杀吗?”安全局行动部唯一的良心、身材曼妙的黑皮肤姑娘克莱曼婷问道。
莫尔利斯塔摇摇头:“还不能确定,技术人员已经在查阅大楼的监控了——啊,他来了。”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恰好看见一个身穿格子衬衫、蓬头垢面的姑娘端着笔记本电脑从起居室侧面的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从她眼睛下面大的吓人的黑眼圈看,她应该就是军方的技术人员了。
这姑娘先冲莫尔利斯塔微微颔首,说:“上校,我们检查了大楼的监控,找到了这个——这是今天凌晨两点左右门口的一个摄像头拍下的画面。”
于是所有人都凑到电脑屏幕前面去,连矮个子的冯·科莱因上校都不得不踮着脚尖往人堆里凑。很快,那姑娘把屏幕上的视频播放起来:画面的清晰度有些堪忧,画面也有一点点变形,但是能勉强看出画面拍摄的是一条走廊。
“这画质还真是对不起这栋高级公寓的租金。”莫德·加兰小声抱怨道。
“安静!”克莱曼婷嘘她。
于是加兰闭嘴了,也就是在同一时刻,一个人影闯入了监控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内。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双手插兜,低着头从摄像头下面走过;由于他头上扣着一顶傻兮兮的棒球帽,摄像头没有一秒钟能拍到那个男人的脸。
“真狡猾——当然,也可以被称之为‘专业’。”莫尔利斯塔叹了一口气,他感觉这件事可能不太好办了。
“他出现的时间距离目前估计的行凶时间不久,当然,更精确的数字得等法医到现场之后再说。”技术人员姑娘介绍道,“我们用程序处理了监控画面,这样能稍微看清楚一些此人身上的特征,请看……”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灵巧地敲打了几下,某个莫尔利斯塔看不太明白的程序开始工作,在几十秒的计算之后,监控画面上的噪点似乎减轻了一些。这个技术人员用手点着画面上那人的右手手臂,示意其他人注意这个位置,那个人裸露的手臂上似乎有一块和其他地方的颜色不太一样的斑块。
于是那个嫌疑人手臂部分的画面被单独截取出来,被程序进一步处理,然后再重复刚才的过程……直到在场的几人能看清楚这人的手臂上到底有什么东西:那是一个刺青。
——那刺青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是无数尾巴缠结在一起的老鼠。老鼠们拼命向四周挣扎,但是因为无法解开他们被缠在一起的尾巴,最后就只能这样死去。而那个人身上的刺青中的老鼠格外面目狰狞,各个都拥有血红的眼睛和长长的爪子,颇像是会在吓唬小孩的童话故事里出现的那种形象。
“……这是个什么玩意?”克莱曼婷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亚瑟的手指快速地在自己的手机上点来点去,显然很快在谷歌上找到了他要找的资料。“这东西被人称之为‘Rattenkönig’,”他读道,“历史上有很多关于这种现象的迷信,人们似乎认为看见尾巴被缠绕在一起的老鼠是一种不祥的象征,往往与瘟疫有关……为什么要在身上纹这种图案呢,感觉不是个好兆头啊。”
大部分人都一头雾水,仅把这个发现当做一个可以缩小嫌疑人范围的体貌特征。但是莫尔利斯塔却在这个时刻保持着沉默,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地看向怀特海德·兰斯顿,对方正巧也在看他,他们两个的目光毫无征兆地撞在一起。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怀特海德率先扭开了视线,而莫尔利斯塔则看向了站在怀特海德身边的莫德·加兰,后者依然注视着电脑屏幕上的图片,精致的面孔上毫无表情。
莫尔利斯塔想了想,然后斟酌着说出了那个极少有人知道的名字。
他说:“这样说来……凶手应该是‘鼠王’。”
【鼠王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