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日期内,人求死而不得;渴望死,死却避开他们。]
拉米雷斯被推进了那牢房之中。
“牢房”是个特别精准的评价,任何一个人看见他被关着的那个地方,都没法用“牢房”以外的词形容它:因为实际上那看上去就好像一个铁笼,长可能有三米左右,宽不到两米。
牢房一面靠墙,另外三面全是冷冰冰的铁栏杆,里面有一张看上去硬邦邦的木板床和布满水锈的马桶,总之,这地方符合所有人对监狱毛骨悚然的想象。
拉米雷斯怀疑他们在地下,空气潮湿而冷,之前他们沿着石阶一路向下,这昏暗的空间里布满了一排、大约五六个这样的牢房隔间。除了头顶上不甚明亮的灯光照明之外,这件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没有任何照明,他在房门落锁的时候闻到了一股不太妙的血腥味。
加兰被推进了隔壁那一间中,进去的时候脚下踉跄一下差点绊倒。用枪指着她的是一个人高马大、脸上有被她揍出来的淤青的男人,因此他动作粗暴甚至是可以理解的。而霍夫曼就隔着栏杆看着拉米雷斯,笑容里面甚至有歉意。
“真抱歉,请您相信我的品味绝对不是这样的。”霍夫曼笑眯眯地说道,“我在别处有几所装潢……可能更符合您的审美的住在,不过这一间是我从我的一个朋友哪儿借的,所以——”他装模作样地挥了一下手,“虽然住起来可能很不舒适,但是地理位置真的很好。”
“什么?”拉米雷斯问道,加兰靠在隔壁牢房的墙上,毫无声息,只能看见肩膀在起伏,这样子真的很令人分心。但是拉米雷斯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他猜测霍夫曼可能还不知道他和加兰是认识的,不过或许永远不让对方知道这一点比较保险。
他并不知道他们在哪,只是,如果能听见三钟经的钟声的话,他们离某个教堂可能也不是特别远。霍夫曼保持着那种殷勤的微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六点半了。”他没头没尾地说道。
拉米雷斯困惑地盯着他,然后他们都听见了沉闷的爆炸声从极高的某处传来,就算是他们在地下也能感觉到地面震动起来,灰尘沿着墙面簌簌地往下落。
“那是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穹顶垮塌的声音。真可惜,为了跟亲爱的莫德的那些同事们虚晃一招,留给这一次的炸弹分量可能不太够。”霍夫曼遗憾似的晃了晃手指,声音就如油一般滑,“对了,主教大人,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您在那个教堂里工作了十年,对吧?”
一大块残骸砸在了亚瑟·克莱普的脚边,他受惊地往后一跳,差点撞在克莱曼婷的身上。
说真的,克莱曼婷已经快要疯了:到这个时候,没意识到自己被伊莱贾·霍夫曼那个混蛋算计了就是真的蠢,但是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在怀疑莫德了?要不然他为什么要用那么分散的方式装炸弹?这次爆炸的位置都是在立柱的最上方,足以摧毁整个穹顶,但是教堂下半部分的基座可能还能保留下来。
如果他们几个能活到听事故报告的时候的话,就会知道这些炸弹是真的被安装在柱子之中的——立柱顶端被掏空了一部分,装入爆炸物之后封住了入口,看上去可比装在地下墓穴的那些隐蔽多了。或者菲尔格兰特教区的紫衣主教会愿意告诉他们,上个星期这座历史悠久的教堂进行了一次检修,工人们处理了一下立柱最上方的天使雕刻风化变色的问题,显然霍夫曼的人就是在那个时候把爆炸物装好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们能活到那个时候。唯一可以安慰人的是,现在整个教堂主体里可能就他们几个人,之前其他人按欧阳的要求已经撤出去了,但是人在碎石块劈头盖脸地往下砸的时候真的很难想到其他人。克莱曼婷抓住亚瑟的一只手试图把他往外拖:“我们得马上离开——”
火星和碎石不停地往下落,几根主要的立柱被摧毁了,其中一根倒下去的时候整个粉碎在祭台的前面,压垮了教堂中厅里的一整排长椅。教堂里烟尘弥漫到看不清楚东西,他们刚才已经一边说话一边从耳堂里面走出来了,现在正位于教堂中厅的正中央。
之前搜查爆炸物的时候为了控制出入口,教堂的三个门中的两个侧门已经都被锁住了,指望他们撞开那两扇厚厚的橡木门出去估计是不可能的。克莱曼婷一只手抓住亚瑟的手肘,另一只手拽着紫衣主教,她才刚刚转向西方的教堂正门,然后就看见那边的立柱已经承受不住碎裂的天花板的重量,轰隆一声整个塌陷下来,把教堂门口的整排圣徒塑像、圣水钵和其他一切东西都压在了下面。
换言之,他们出不去了。
拉米雷斯咬着牙说道:“你这个——”
霍夫曼笑眯眯地看着他,正常人只能在看小猫咪试图抓自己的尾巴的时候露出这种表情。最终拉米雷斯还是没有把有可能存在的那几个脏字吐出来,霍夫曼摇摇头,委屈一般地说道:“您不要这么生气,要知道我已经很收敛了,他们之前就知道有炸弹存在,因此在拆弹的时候只有拆弹部队的人和少量探员在那里……要知道,我选的时间可是弥撒开始的时候来着。”
他们听见外面隆隆的震动正逐渐归于平静,霍夫曼用评价般的语气补充:“所以说科技的力量是多么可怕啊,我记得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断断续续修了三四百年才完全建成?但是却这样轻易地就能让所有艺术品毁于一旦,只不过教会被摧毁的时候,留在里面的人只有安全局的特工而没有一个信徒,未免欠缺美感。”
“您确实不在乎无辜的人命,是吗?”拉米雷斯冷冰冰地问道。
“话可不能这样说,有些人的性命我还是很珍视的。”霍夫曼笑了起来,他转过身,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那几个手下,“举个例子吧——拉米雷斯枢机嘴唇上的那道伤口是谁弄的?”
那几个手下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有一个人犹犹豫豫地开口:“是我,在我们把他带来的时候——”
他的话戛然而止了,打断他的话语的是一声枪响。
随着枪声的炸响,这个男人健壮的身躯无声地向后倒去,踉跄地撞在墙上,下滑的时候在墙面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霍夫曼百无聊赖地转过身,打量着左轮手枪枪口缓慢腾升的硝烟,平淡地说:“看,我是很珍视某些人的性命的,您是明白我的意思的吧?”
大主教的面色发白,他沉默了漫长的几秒钟,然后才哑着嗓子说:“你做这些都是为了……”
“为了保罗,”霍夫曼坦然地回答,他在说出“保罗”这个名字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当然,在一切的开始,是为了您。”
克莱曼婷的脑海空白了一秒钟。
他们遭遇过很多生死一线的场景,从很多足够高的地方往下跳过,但是现在克莱曼婷被堵在一座正在由内部崩塌的大教堂里面,身边跟着三个没有持枪证的人……并不是说她鄙视没有持枪证的人的意思。
然后她的脑子转过来了。
“欧阳!如果房顶塌下来的话,地下墓室里是不是还是安全的?!”她一边喊这话一边往教堂侧面移动,那里的屋顶崩塌得还不是那么厉害,又有一根没有被炸断的柱子也在穹顶的重压下开始倾斜倒塌了,显然整个教堂的承重结构都完全被破坏了。
“应该可以承受住这种重量——”欧阳喊着回答,他们实在是听不清楚对方说话了,他整句话的尾音终结于被灰尘呛出的一阵咳嗽。他跑了两步,然后发现了问题,“主教呢?!”
克莱曼婷也悚然发现:紫衣主教已经不在他们身边了。
可是他去哪里了呢?刚才他还是在的,总不可能是已经被压在什么东西的下面了吧?克莱曼婷还没来得及开口,亚瑟就以一种不符合后勤人员的矫健把手里的平板电脑塞在了克莱曼婷怀里,说:“我去找他!”
克莱曼婷就眼睁睁看着那小子一头蹿进了铺天盖地的灰尘里面,就留下了一句“不要等我”,实际上这个时候能见度非常堪忧,四面八方都是建筑物坍塌的隆隆声,连方向都分不清楚。克莱曼婷发自内心地想要按着亚瑟暴打一顿,但是只能跟在欧阳后面向地下墓穴的入口跑去。
入口在耳堂的一座圣徒雕像后面,进去以后需要沿着向下的石阶再往东走一段——这已就是为什么克莱曼婷觉得他们躲在下面是安全的。因为耳堂本来就在教堂东侧,地下墓穴还要更靠东,所以实际上墓穴根本不是位于教堂的正下方,而是位于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的修道院下面。
他们两个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地下墓穴,里面有之前拆弹小组留下的一个探照灯,因此大体上还算是明亮。这里面摆放着一排排的石棺,精致的棺椁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和精致的雕像,绍恩堡王朝有六个国王被埋葬在这个地下墓穴中,剩下的石棺则属于王后和其他王室成员。
欧阳用手撑着膝盖,正在大口大口地喘气。克莱曼婷紧紧地盯着墓穴狭小的入口,那个角度不能被探照灯照亮,正沉浸在一片可怖的漆黑中。而坍塌的声音正越来越大,最后随着一声吓人的巨响,一片烟雾从入口处猛然喷了出来,显然是教堂的穹顶整个都塌了,甚至有一部分残骸灌进了密道里面。
克莱曼婷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显然地下墓穴的入口也彻底被堵死了,而亚瑟和紫衣主教……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墓穴入口处弥漫的烟尘里面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克莱曼婷!快来拉我一把咳咳咳咳咳——”
“看您这个惊讶的表情,安全局的人应该没有跟您说过我的岛的事情吧?”霍夫曼愉快地问道,“我给它起名叫做‘伊甸’,乐园不是一个绝妙的比喻吗?人类的先祖们生活在那里,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坦然地赤裸身体……”
“主教大人,”加兰冷冰冰地打断,她靠墙站着,光听她的声音根本听不出来她的胳膊根本没被接回去,“别听他——”
“我差不多可以猜到,”出人意料地是,拉米雷斯打断了她,他盯着霍夫曼,目光看上去平静而愤怒,“他们在那个叫阿登纳的市议会议员家里找到了一张光盘,视频里那个叫多米尼克的执事就被你关在那个岛上?”
霍夫曼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在昏黑的牢房里令人不喜地回荡:“没想到您连这部分都知道了,安全局那帮蠢货甚至原因让一个神职人员看这种滥杀无辜的场景吗?对了,您知道现在跟您同甘共苦的这位加兰探员这段时间杀了多少个人吗?”
“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拉米雷斯反驳道。
霍夫曼顿了顿,然后愉快地说:“说得也是,那么就说些跟我有关系的话题吧。那么说说我心爱的小岛吧,我猜您也能想到,我拥有许多教士,收集他们……说真的,十分困难。人与人的个性并不相同,我的小岛上的人们唯一的共通点可能就是虔诚。”
他看着大主教紧皱着的眉头,似乎正因此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快乐。
“虔诚,多么美好的品质……但依然是美中不足的。”霍夫曼轻轻地说,“他们中间有那么几个,中肯地说吧,脸蛋相当不错,在人的床上叫得也很好听,但是仍然是不足够的。您去过梵蒂冈,一定见过圣伯多禄大殿的《哀悼基督》,对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拉米雷斯回答。
“您看,评论家人人都说,宗教题材的作品里蕴含的人文精神十分迷人;同样,如果有人能以血肉之躯达到‘崇高’——”霍夫曼充满仪式感地停顿了一下,他紧盯着拉米雷斯的眼睛,就好像狼盯着自己要被吞吃的猎物,“虔诚许多人都能做到,但您,弗罗拉大主教,见证了一二年圣若翰洗者大教堂的圣母奇迹,在场的另有四个总主教和十个主教,祂只选择与您对话——”
他满意地看到拉米雷斯的脸色更难看了,所以他猜,对方到底是明白了。
“最开始,保罗是以您为蓝本创造的。”霍夫曼平静地说,“我希望他成为羊群的领导者和默西亚,我希望他可以做到您能做到的那些事情,因为……啊,说真的,”他忽然笑了一声,就好像被什么只有自己能听懂的笑话逗笑了,“您不可能出现在我的伊甸园里,但是他未必不能。”
拉米雷斯感觉到一阵寒气顺着自己的脊柱蹿了上去,他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就为了这个——?”
外面的喧嚣声已经止息,或许是教堂整个坍塌了。他在那里工作过十年,从普通助祭到总主教;而另一个下雨的夜晚,在那座教堂的忏悔室里面——
“您觉得不值得吗?”霍夫曼歪了歪头,好奇地问道,“说实话,如果我能做到,为什么不做呢?我可以帮助保罗成为教派的领导者,接下来,我会让他成为灾难中冉冉升起的新星,教会和世界注视着的核心……我甚至可以给创造他一个神迹,就好像祂给了您一个那样。”
“你疯了。”拉米雷斯断然道。
“您真可爱。”霍夫曼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低头看了一眼表,“不过我已经跟您聊得够多的了,大餐还是不要一下就吃完、留下慢慢享用比较好……我接下来还有些无聊的工作要做,咱们还是晚点再见吧。我会让人送早餐过来。”
他一挥手,有一个手下就过去拖住了那个死人的身躯,离开了这昏暗的地下室,只在楼梯上留下了一跳鲜明的血痕。霍夫曼跟在那几个打手后面,一直走到了楼梯的阴影处,然后停下了脚步。
“从苦痛中得到力量,从不自由中获得自由。”他声音柔软地说道,“我可以在您身上看见我喜爱的这种品质,所以请您尽量保持这种状态,毕竟咱们也没有几天可以相处了。”
伊莱贾·霍夫曼短促地点点头,笑了。
“日安,大人。”
克莱曼婷扑进一片烟尘中,然后她看见亚瑟狼狈地倒在地上,满身都是尘土,显然是从楼梯上一路连滚带爬地下来的。他身边倒着菲尔格兰特的紫衣主教,他的面目痛苦,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看上去好像是把脚扭了。
克莱曼婷没能把亚瑟扶起来,怀里就被亚瑟塞了一样东西:一个足有一米高的东西,看上去好像是镀金的,非常沉重。这个明显是祭器的东西上面有一圈类似于圣光的装食物,中间的玻璃容器里面镶嵌了一个圆形的小白片。
“圣体光。”紫衣主教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道,“这个教堂大部分有历史价值的祭器都被捐献给霍克斯顿国家博物馆了,现在使用的都是当代制作的祭器,只有这个……”
“所以说您刚才忽然消失是为了抢救文物?!”克莱曼婷头疼地问道,她真的不是很懂这些神职人员,“您刚才忽然消失,都快把我们吓死了。”
紫衣主教苦笑了一下,扶着石墙面前站了起来,他的脚扭得好像还挺厉害,刚站起来的时候连腿都在抖。他低声说道:“所以才不跟你们说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实在是不能把它们扔在哪里不管……但是你们几个还是赶紧逃命比较好吧?”
“……”但是亚瑟那个笨蛋还是跟去了啊!克莱曼婷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一边瞪了亚瑟一眼,长着一头乱蓬蓬的红发的技术人员讨好地向她笑了笑。
而紫衣主教正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解释道:“这里面装得是圣安东尼的苦衣,还有圣奥古斯丁的《论自由意志》的手抄本,这两样的东西都收藏在教堂的小礼拜堂里。”
“但是,”欧阳犹豫着说,“我还是觉得,这些东西和人的性命比起来……”
“的确如此,这些物品和生命比起来不值一提。”紫衣主教温和地纠正道,“我们的信仰并不会因为这些信物的损毁而被摧残,但是就我本人而言,如果不能把这些东西呈现在更多信徒面前,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还是说,我不会鼓励别人和我一起冒险,但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这话说得充满了乐观,就好像他真的相信自己能带着这些圣物逃出,但是他们很清楚,他们被困在地下了。
拉米雷斯看着加兰:后者的手臂还是脱臼的,她站在墙边,把一边的肩膀抵在墙上,然后找了个角度一用力,生生把自己脱臼的肩膀关节卡着墙推了回去。
发出的声音听上去都让人牙酸,加兰皱着眉头活动着一边僵硬的手指,努力把痛的吸气的声音压住了,她的肩膀已经完全肿起来了,这样硬生生把脱臼的关节复位一定疼得要命。过了几分钟,她好像感觉到好一点了,然后就伸出手去,咬着嘴唇把另外一边脱臼的肩膀推了回去。
拉米雷斯能看见她的嘴唇白得吓人,甚至在微微地发抖,整个牢房里再没有别的人,好像是门从地下室入口那里就已经是锁住的了。虽然屋子里可能有监控摄像头,但是他思量再三,还是问道:“……疼吗?”
“您要是亲亲我就不疼了。”加兰平静地回答道。
她看着拉米雷斯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最后还是笑了起来:“我观察过了,这地方没有摄像头,您这点可以放心……霍夫曼说这不是他的地方,我猜这是他在锚帮的那位朋友给他提供的。”
她扫视过小小的牢房,最后在靠拉米雷斯的那边墙角坐下了,身体就贴在冷冰冰的栏杆上面。“这些,”她对溅上了深色液体的墙角点点头,“应该是血,我猜锚帮在这地方处决什么叛徒……这种地方没必要装摄像装备,要不然被警察查抄之后又是一件麻烦事。”
拉米雷斯叹了一口气,然后也在牢房的角落里坐下了——他们中间就隔着几道冷冰冰的铁栏杆,可他的手指还是能碰到加兰的衣角。自加兰十八岁以后他们几乎没有好好坐在一起过,那个时候的拉米雷斯肯定想不到现在的场景。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道:“手。”
加兰疑惑地看着他,但是还是把手伸过栏杆,递给了他。
她的手指是那样的凉,让人想到墓地的石碑和雪白的大理石,拉米雷斯把她的指尖握进掌心里的时候绝望地想把它捂暖。他知道加兰可能在看着他,但是并没有抬头,只是低下头去亲了亲她冰凉的指尖。
加兰低声说:“希利亚德……”
拉米雷斯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他们两个坐在阴冷逼仄的牢房里,面对着外面走廊上的斑斑血迹。他的嘴唇颤抖,只能在心里默念祷词,为了在他们面前惨死的人,为了外面正在同命运作斗争的人,为了他们自己不可知的未来。
[求你宽恕我们的罪过,如同我们宽恕别人一样;
不要让我们陷于诱惑,但救我们免于凶恶。]
他的嘴唇压在加兰的指节上面,这是这个世界稳定的核心。
注
①《哀悼基督》:米开朗琪罗早期的雕塑作品。
②伊莱贾所说的“崇高”应该是指美学范畴的崇高,下文出现的“从苦痛中得到力量,从不自由中获得自由”是美学范畴中崇高的定义(的一部分)。
我直接从百度百老师()那复制一段给大家看好了:
//它主要指对象以其粗犷、博大的感性姿态,劲健的物质力量和精神力量,雄伟的气势,给人以心灵的震撼,进而受到强烈的鼓舞和激越,引起人们产生敬仰和赞叹的情怀,从而提升和扩大人的精神境界。
就审美对象而言,崇高具有强大的威力,表现在人格与道德行为中、自然界事物的状貌样态中、艺术作品的形态与格调中;就审美经验而言,它使主体受到震撼,带有庄严感或敬畏感,甚至伴有某种程度的恐惧或痛苦。同其他审美范畴相比较,崇高与悲剧性相近,都伴有巨大的情感跌宕。//
但是即便伊莱贾说了这么多鬼话,他的意思其实就是:你是我的杏癖(。)
③默西亚:和合本译作“弥赛亚”,希伯来文含义是“受膏者”,指被上帝选中的人,现在用来指救世主,也就是基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