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蒋欣芮好像听到了极荒诞的事情。她开始从头开始回想这件事, 突然发觉一切从男人走到他身边挤着的时候,就开始有了预兆。
不对, 远不止如此。
男人手机里有她的照片, 且发布的时间是一个月之前,证明这件事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谋划了,只不过今天才动手。
甚至是, 她的微信列表里说不定就躺着一个内奸, 一个拐卖的犯罪分子。
这个认知让冷汗从她的每一个毛孔冒出来,眼前也开始一片黑蒙蒙。
她刚刚经历的可不是什么污蔑, 这分明就是一起谋划多时的绑架案,或者人口拐卖案件!
他们正是利用了大众对于“小三”普遍的厌恶之情,提前准备好她的照片, 用来佐证她是男人情妇的“身份”,这样就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带走。
好歹毒的诡计!
原来她以为的真相大白沉冤得雪, 竟然是死里逃生!
蒋欣芮顿时更加后怕起来, 站在她身旁的母亲在向王叔道过谢后也颤抖着手抱住了她, 声音都带着些不自知的虚:“你吓死妈妈了……”
平时严肃的父亲此刻也眼睛发红,鼻子犀张, 脖子上的青筋凸起, 明显是憋了火。他看着母女俩都熬得通红的眼睛,心疼地说道:“你们先回家吧,回家再说。”
眼见着母女俩没什么反应, 他只能推着两人出去。
直到到了家, 蒋欣芮一整晚都高高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地上。她没骨头一样地堆在沙发的一角,瘦弱的肩胛支出来, 看起来可怜极了。母亲见她这样,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开始翻涌, 眼里满是心痛。
事实上,蒋欣芮很难想到现在的拐卖手段已经如此高明了。
他们的蹲点已经不仅限于周围的环境和交通路线了,甚至在一个月之前就盯上了她这个受害人,设下了一个几乎避无可避的圈套。
如果不是今天她运气好,遇到了父母的警察同事。现在这个时候她可能已经到了某个圈养地点,人不人鬼不鬼地被蹂|躏磋磨了。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在卧室紧紧相拥的蒋欣芮和母亲,在警局参与案件侦破的父亲,没有一个人的内心可以平静下来。
。
自从上次蒋欣芮险些被绑走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期间,父母禁止她乘坐公共交通。
她自己也怕,于是日常只将就住在学校,每周回家的时候一定叫父母来接送。可是警察的作息时间实在太不可控,因此这才大二开学没多久,她准备回家收拾秋装,却得知爸妈和他们的同事都不方便来接她,只能自己回去。
在爸妈反复的叮嘱下,她特意选择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往家走。
虽然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她打车直接回家,但是想到今天家里没人,她又实在想吃石榴,于是下车后还是往家附近的一个菜市场走了过去。
下午时候菜市场人少,商贩们大多也还没有出摊,只有零星几个摊位的主人昏昏欲睡。偶尔有人看一眼蒋欣芮,但她的样子实在不像来菜市场买菜的,于是也懒得招呼她。蒋欣芮只能再往里走。
等她买了石榴折返,突然迎面撞上一男一女挡住她的去路。她心头一颤,几个月前几乎要被坏人带走的经历涌入脑海,她不自觉地眼神飘忽起来,不敢直视他们,侧着身子只想越过去。
“诶,妹儿,咋不认得我们了嘛。”中等身材的男人伸出手,一把拽住蒋欣芮的手臂,开口就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蒋欣芮挣扎了两下未果,只能答道:“我不认识你,你松开。”
“呀,你这娃甚意思嘛。”一旁的女人也多有不满,伸手过来熟稔地想要接下她手上的水果袋子。
蒋欣芮躲着,心想她这是什么水逆期,怎么又倒霉遇上了这档子事。
她仔细辨别了一下女人的样貌,看身材和前阵子那个大肚子的女人并不像。但去看五官,她又莫名觉得这两个可能正是同一个人。她害怕地发抖起来,剧烈挣扎着想要逃走,对着一旁的路人高喊:“有拐卖的!救救我!”
有人侧目看她,也有人略微降低了走路的速度,频频回头想要看他们这边的热闹,但始终没人真的停下脚步。蒋欣芮心里随着他们的行动渐渐发凉。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蒋欣芮脸上绝望的申请,走到他们身边。那是个壮汉,走近好像要说些什么,但却又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脚步一顿,站在原地没什么动作。
蒋欣芮眼看着有戏,连忙欠身过去一把扯下他手里的手机狠狠扔到地上,又用脚够着去跺了一下,甚至吐了一口唾沫上去。动作精准,显得她素质极差,但现在她也顾不上了。
在场的三个人显然因为他的动作怔住了,空气流动都静止了几秒。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手机的主人,那个壮汉。他原本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看到自己手机被摔坏后,眉毛几乎竖立起来,铁钳一样的大手伸过来一把扯住蒋欣芮另一边的手臂,嘴上喊着:“你个小姑娘,我好心过来帮你,你恩将仇报是不是?给我赔!”
“不是,不是大哥,求求你救我,求求你,我不认识他们,求求你啊。”蒋欣芮就着自己被壮汉扯住手臂的姿势反手抓住了男人的袖子,语气悲切地恳求着。
这也是父母曾经教给她的。
如果没人愿意搭救自己,那就摔坏别人的手机,或者划坏别人的车,总之一定要想办法伤害别人的切身利益,他们才会愿意停下来,自己也才有可能得到被解救的机会。
高她一头的壮汉看了看她的表情,不像作假,手上扯着蒋欣芮的力气更大了,似乎想要带她离开这对陌生的男女的控制。
到手的鸭子要飞,他们不乐意了,对着男人嚷嚷起来:“这是我们妹子,你莫要多管闲事撒。”
“我手机摔坏了,叫闲事?你们不是亲戚吗?那你们替她赔?苹果最新款,一万块。”
“你这不是敲诈噻?”女人白了壮汉一眼,撇了撇嘴,却又碍于体格的差距不敢多说什么。四个人就这样诡异地僵持起来。
蒋欣芮原以为壮汉能一举把她带走,却没想到他却是外强中干,被一对瘦小的夫妻架住,居然一时不得动弹。
这时路的对面又过来一个老太太,看到几人站在这里,面上的表情有点好奇。蒋欣芮见她面容亲切身材富态,立刻朝她又求救起来:“奶奶,您救救我,有人绑架!”
“什么?”老太太耳朵不太好的样子,却看出了蒋欣芮是在叫她,抬步便往这边走来。蒋欣芮面上一喜,脑袋也尽力往前探去,大声重复着刚才的话,身边的人几乎没能拽得住她。
老太太走过来站定,虽然和她身边的几人相比身形小了许多,单凭武力也没有任何可能带蒋欣芮脱困。但蒋欣芮就是觉得老太太身上带了一股正气,身后的影儿都比别人都高大。
看清了眼前的几人纠缠的情形,老太太安抚地说道:“娃娃,别担心。说说这是怎么了?”
本地口音,蒋欣芮对此熟悉极了。她喜极而泣,眼前都快被激动的泪水模糊成一片。
还没等蒋欣芮开口说明,身旁被冷落的一对男女忍不住了,直接开口道:“这是我们妹子,从家跑出来了,我们正要带她回家呢。老人家别耽误事啊。”
“诶,你这人,什么叫耽误事呢?她要是你妹妹,还能不跟你走,找我这个老太婆求救?”说着,她拿起手上的电话开始拨号,见中年男女想要伸手过来扯住她,她还故意往一边撤了撤。
眼见着老太太电话拨了出去,蒋欣芮能明显感觉到身旁扯着自己的中年男女情绪变得焦灼起来,急忙拽着蒋欣芮就要往老人的反方向走。
正在打电话的老太太来不及阻拦,可被摔坏了电话的壮汉肯定不乐意,叫嚷着自己的手机还没赔,不能走。
中年男女为了尽快脱身同意给赔钱,但壮汉没有手机,没法通过微信或者支付宝转账,两人又没带那么多现金,直到老太太挂了电话回来了,三人还对这一万块钱怎么办吵着。
蒋欣芮站在三人中间,在希望和绝望中来回徘徊,冰火两重天。
很快有私家车来停在几人身边。原本大家都没注意,但车上下来个穿着警服的人,走到几人身边正色问道:“是谁报的案?”
蒋欣芮抬头,看到一张年轻的生面孔。
她正觉得奇怪,市公安局的人按理来说她应该认识得七七八八,可这个人她却没见过。等那人亮了警察证件,蒋欣芮特意去所属单位一栏瞟了一眼,看到是附近的区派出所,这才放下心来。
派出所出警确实偶尔会有警车不够的时候,不像市里总局那样经费充足,配置丰富。
因为父母职业的关系,蒋欣芮对警察有天然的亲近感和好感,立马开始陈述自己的遭遇。
眼见着身边扯着自己的一对男女越来越焦躁,而壮汉和老太太则是满脸放松的表情,蒋欣芮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警察听完蒋欣芮的描述,没有听中年男女解释什么,直接拿出手铐将一对男女锁住,在壮汉的帮助下将两人压到后座上安置好,又让蒋欣芮坐到前排副驾驶位上,自己则回到驾驶室开车。
至于壮汉的手机,他见警察来了也没多做纠结,留下了警察和蒋欣芮的联系方式,拍了警员证件后就放心地走了。
有警察作证,不怕蒋欣芮不赔钱。
载着四个人的车辆行驶而去,蒋欣芮从后视镜看到那对男女平静地被拷在后座上,并没有喋喋不休地喊冤,或者开口咒骂。这和父母说的大多数犯罪嫌疑人被抓获时候的样子天差地别。
心里隐隐有些奇怪的感觉升腾起来,但她没多在意,只是专注地看着窗外,偶尔从后视镜看看后面的车流。
不看不知道,他们乘坐的车辆后面十来米处,有一辆吉普车不紧不慢地跟着,控制着车速让两辆车始终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
蒋欣芮心中疑惑,担心是后座两人的同伙,对自己和警察不利,于是回过头来去看驾驶座上面无表情的年轻警员,惴惴不安地提醒:“身后有车跟着,是不是他们同伙啊?”
周蕊问得慌张,可小警察却没怎么在意,只说快到了,让她不用担心。蒋欣芮眼见他的反应,心中的疑惑愈发扩大,但碍于还在别人的车上,到底没说什么。
直到她眼前的景象越来越陌生,甚至前方明显看上去没什么人行走 ,只有些工地和没盖好的楼,蒋欣芮彻底忍不住了,连忙质问道:“你们派出所在哪里?为什么把车开到这里来?”
没人说话,回答蒋欣芮的是从后座绕过来的一根尼龙绳,狠狠地勒在她的肚子上,顺势也绑住了她欲挣扎的小臂。
慌乱之际她从后视镜看到一直跟着他们的车也停了下来,很快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她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被她摔坏了手机的壮汉和报警的老太太——不,不是老太太,她哪有一点蹒跚的样子。
两人走过来拉开蒋欣芮身边的车门,壮汉狠狠捏住了她的脸,在她的嘴里塞了一块布料,让她几乎要出口的喊叫声又被压了回去。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这个“老太太”和不久之前大相径庭的声音,对着她身边的“警察”说道:
“这回挺像啊。”
短短几个字,好像来自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