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张怡然不知道距离自己上一次看过时间为止又过去了多久, 自然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会天亮。
这种不确定，让她现在的处境更加艰难。
男人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间, 她很轻易就听出来那是王林峰
那这一切就不奇怪了。这么多年来, 她只和王林峰一个人同居过，也只有王林峰知道她藏备用钥匙的习惯。
现在她家的钥匙除了自己有一把之外，还在学姐那儿留存了一把, 以备不时之需。除此之外, 她还在家门口放了一个备用钥匙，被缝在她门口脚垫的夹层中间。
这是她独一无二的技巧。脚垫要买硬质的。中间开一个口子把钥匙放进去, 再从内部粘起来，让外面的切口看起来像是脚垫弯折之后留下的折痕。同时她也会在其他的地方也折上几道，把真正的切口隐藏起来。
但事实上, 这对她来说也并不是多有必要的，最起码自从搬来这里之后, 她就从来都没有用过这个钥匙。
因此也就排除了不有人在楼道里监视她取备用钥匙的动作后才进入她家的可能。
“怎么不说话呀, 哦, 原来是我把你的嘴封上了。”王林峰看着眼前被胶带封住嘴的张怡然，露出了个神经质的笑容。
“平常这个点你应该早都睡觉了, 怎么今天熬夜呢？你做了什么？还是因为喝了咖啡？”
张怡然心中大骇。她和王林峰恋爱的时候从来没有喝过咖啡, 为什么王林峰会说出这句话？
难道，他一直在什么地方监视自己吗？
王林峰得不到她的回应，自觉无趣, 警告性的让张怡然不许出声后, 就撕开了她嘴上的胶带。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能开口的一瞬间，张怡然就喊出了声音。王林峰下意识地往窗户看了一眼, 确认没人后才重新回过头来，扇了张怡然一巴掌。
她被打的偏过脸去, 但很快就有温热的掌心亲昵地在她被打的泛红的脸上摸了摸，“小点声，这个时候还吵到邻居不好吧。”
天知道张怡然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
她们小区很多都是租户，人口流动很快，而真正的业主很少。也是因为这样，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管别人的闲事。
即便张怡然现在立刻扯开嗓子求饶，也未必真的会有人来看看她，这反而会激怒王林峰，得不偿失。
“你是不是不是第一次来我家了？”
“你好聪明啊。怎么这么快就猜到了，来告诉我，你还知道什么了？”
“你拿了我的备用钥匙。我检查过地垫没有什么被损坏过的迹象，可能你是把它拿走，取出的钥匙后重新配了一把。”
王林峰开朗地笑了起来，在黑漆漆的夜里显得诡谲非常。他手上不自觉地给张怡然鼓起掌来：“宝宝，你真的好聪明啊，我好喜欢你呀。”
张怡然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了脸色，不想让王林峰被她的表情影响。
“你是怎么知道我喝咖啡的？我明明从来都不喝咖啡。”
“猜的。不然以你的睡眠质量怎么会这么晚还不睡呢？”
假的。
张怡然知道，这句话他撒谎了。
王林峰从进门开始就一直都没有说假话，他们两个人交谈的氛围也算是坦诚的。这就是谎言最可怕的一种形式，九分是真的，一分是假的，而假的那一点，也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短句，而不是长篇大论的解释。
但是把这个和前面的说法联系起来就很容易发现漏洞。他承认这不是第一次来张怡然家，可是张怡然的作息又不是完全规律的。排除掉他运气好，每一次来都没有被发现这个可能性极小的选项，他一定是在什么地方监视着她，每次确认她睡熟之后才会进来。
只不过今天他的判断失误了，以为在床上挺尸数数的张怡然正在熟睡，所以才碰到个正着。
“你为什么要半夜来？”
“白天你又不邀请我，我只能晚上不请自来。”王林峰大喇喇地躺在张怡然的床上，声音好像突然就变远了，而原本这个时候应该躺在床上睡觉的张怡然却被绳子捆着，被拴在沙发腿上。
“王林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过来的。但是可能是你半夜的时候脑子不清醒，或者怎么样，总之不要做让我们后悔的事情。”
张怡然的声音有些发抖。长夜漫漫，而姿态上王林峰在上她在下，她是真的感觉到了害怕。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也会害怕。和我分手分得那么痛快。我以为你都没什么感情的。”
“你是想用嘴炮把我劝走吗？这方面你一直都很厉害，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是在辩论队，对吧。”
王林峰并不买账，从床上翻身起来，走过来坐在沙发上，膝盖几乎就顶在了张怡然的下巴上。
“你想做什么？我们可以好好商量，没有必要做违法的事情，不是吗？”她没有放弃，她必须为自己努力。
王林峰把腿支起来，动作轻柔的颠了颠她的下巴，歪着嘴笑得恶劣：“你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已经在想着怎么把我送进监狱了，对不对？”
“你别这么想。你看，我以为你离开了，但也没有报警，甚至都没有去碰手机，对不对？我什么都没做。”——她很后悔，早点报警的话这个时候警察已经到了。
“是啊，我知道啊。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呆在家里，和我这么心平气和的讲话吗？”
后背猛然发凉，张怡然的指尖在绳子下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王林峰仰倒在沙发上，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直接睡着了。张怡然依旧被困在地上，绳子绑的太紧，全身的血液都不流通了，现在甚至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她就这么一点点看着外面的天渐渐亮起来，心里的希望却越来越渺茫。
王林峰的话给她带来的惊悚不亚于几个小时前门被打开的时候。此刻她从担心自己这个瞬间的人身安全，变成了担心王林峰会不会在某个时刻将她带到什么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把她转手卖掉，或者做些更恶劣的事情，比方说摘除器官。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好像也开始泛青。
“绝望吗？我想你的时候也是这样。”
王林峰闭着眼睛说话，声音传到张怡然的耳朵里，像是在捶打她的大脑。
恐惧和恶心同时泛了上来，让她顿时招架不住。
她现在终于能确定王林峰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了。他可能只是喜欢虐待别人，或者只是存了犯罪的心思。
但他却把这一切的起因算在了张怡然身上，不知道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还是想要逐步摧毁她暂时还算健全的心理防线。
他们分手纯粹是因为王林峰出轨，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事情。因此张怡然自认为是没有任何过错的。
但如果她这个时候心智不太坚定，可能就会被王林峰的话引导着，去认为是因为自己对王林峰太过绝情、不理不睬，才造成了将对方逼疯，自己也陷入窘境的局面。
这种时候，针对自己而产生的任何负面情绪——懊恼，后悔——都有可能加重自己的绝望心情，造成更加不理智的判断。
王林峰不仅是个变态，还是个喜欢PUA的变态。
但张怡然不能说出来。她只能把头更低下，顺着王林峰的思路，让自己看起来柔弱又无助。
很明显，她的这个举动取悦了王林峰。他凑上前，泛着精光的眼睛直视着她，兴致满满地提议：
“不如这样吧，你在这个屋子里自生自灭。如果没有人找到你的话，那你就自求多福。如果真的有人来到你家把你救了，那我们也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还没等张怡然回答，王林峰就去她的枕头边上摸过来了她的手机，拿到跟前兴冲冲地解锁。不过很显然，现在的密码不是他们当时还在一起时候的密码。王林峰的表情看起来突然有些懊恼，但很快的，他又凑过来：“密码是什么？”
“ 930721。”
“密码错误。”
“那你试一试，930903。”
王林峰的手一顿，皱着眉问她：“我的生日？”
“嗯，很早之前设的。”
张怡然倒没觉得不好意思。她有定期修改整套密码的习惯。每过半年或者一年的时间后，她就会把自己所有常用的账户或者软件，包括手机和电脑的密码重新设置一套。
密码太多她担心记错，于是几乎用遍了身边人的出生日期。
但王林峰显然对她这个习惯并不清楚。
他开了手机却没做什么，只盯着张怡然的手机桌面，不时又看她两眼。
紧接着他就开始在屏幕上翻翻看看，等他点开那个熟悉的微信页面时，终于发现张怡然不仅把他删除了，还在删除之前特意把他拉到了黑名单。
他脸上的表情很快变得恼怒，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在聊天框里敲敲打打起来。
“主编，我因为身体原因想要和您请一周的假。后续我会把假条补上，请您批准。”
王林峰一边打字，一边缓慢地念出了他打出来的内容。
随着他的声音一点一点传来，张怡然的心也慢慢沉到了谷底。
如果主编不能发现这个异常，那就意味着公司里所有可能关心她异常情况的人，在这一周里都会有合理的理由放弃寻找她。
她好像只能在这个小屋里等死了。
巨大的绝望涌上心头，张怡然脸上的表情一寸一寸地灰败下去，吸引着王林峰的目光。
“你这个表情我以前可从来没有见过。”
王林峰站起身来，走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好好享受吧。我给你申请了一周的假呢，你平时没有这么长的假期吧？不谢谢我吗？”
张怡然把头深埋在膝盖上，久久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