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缓缓打开,一条被西装裤包裹着的修长而结实的腿踩上湿润的地面。
随后是一只宽大、骨节分明的手扶上车门,在他们惊慌失措的目光中,身着修身沉黑西装的严𫵷汌出现了。
仿佛镜花水月,在他完全被细雨吞没的瞬间,一片沉冷的脸上赫然勾起一抹笑容。
严𫵷汌仪态优雅,动作随意地扣上因落座解开的衣扣,懒洋洋地拍走肩头沾上的水珠,黝黑的目光微微眯起,从右侧穿过李检毫无血色的脸颊,落在严闵星的脸上。
鞋尖有雨珠滚动,朝前迈了一步。
严闵星本能地往后瑟缩了一下,撞上身后的石阶,吃痛地闷哼一声,但不敢说话。
“不好意思,”严𫵷汌垂在身旁的右臂在他们目光中缓慢地抬起,镜片在车灯前很快地反了光,挂上他高挺的鼻梁。
严𫵷汌微微朝他笑了一下,镜片上雨水滑落,模糊了眼瞳中的深沉,露出齐白的牙齿,森然一笑:“忘记戴眼镜了,看不清路,不知道你在前面。”
严𫵷汌简直把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
“你!”严星澜被他这般无耻的话气得哑口无言,愤而猛然抬手指了他一下,鲜红又尖长的甲片延伸出多半个指节,恨不得把他掐死。
自从十八年前的绑架案后,严家就以每年二十亿的价格和沙国的瓦格纳安保集团签订了一份长达三十年的私人协议。除去庄园日常的保全工作,严家每个人出行时都会配备十二个雇佣兵出身的持枪保镖。
今夜之前,严闵星自出生起受过最大的惊吓还是几年前,严𫵷汌养大的狗见他的第一面就咬了他一口。
此刻,李检身后的严闵星完全被吓傻了。
他手足发麻,无法控制地大张着嘴巴喘息,白汽忽浓忽淡地在雨夜中浮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严闵星狼狈的抽噎声划破尚未完全岑寂的夜幕。
严星澜同样被吓得不轻,她刚卸完妆,嘴唇露出原先浅淡的粉色,并不深,素白的脸蛋血色全无,纸一样惨白。
他们先前只知道严𫵷汌有精神病,也对他四年前疑似徒手杀了十六人的事情稍有耳闻。
但四年前的凶案他只是最大嫌疑人并非板上钉钉的真凶,这些年里瞥去性情有时阴晴不定外,并无伤大雅。
这就导致其他人对严𫵷汌身上背负的那些恶名有的仅是只闻其名的侥幸,时间长了便愈发觉得他的疯实则是虚有其名,逐渐张牙舞爪起来。
听闻不如眼见,当死亡迫在眉睫时,奔逃不再是本能。
他们像面对捕食者时受惊的鹿,瞳孔骤缩,呆滞在原地,僵直身躯动弹不得。
李检用力顶着车灯的膝盖摇晃了一下,垂在身旁的手下意识撑上车盖,目光在细瘦的五指上短暂停留。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风细微地吹过,全身都颤抖起来,急促又剧烈的心跳声从头顶将他淹没,李检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心跳声太大,以至于李检抿紧了嘴唇,怕稍一干呕,便会把整个心脏鲜血淋漓地吐出来。
这时候,严𫵷汌在与李检擦肩而过的瞬间停住脚步。
如此近的距离,李检闻到了他身上谈不上浓的酒气,淡淡的男士香水,以及极轻微的花果香。
严𫵷汌微朝右偏转过脸,逆光而立,像一堵永不崩塌的墙,脊背蜿蜒曲折地挡回万千光亮,英俊的脸庞落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而李检却与他截然相反,瘦削单薄的身躯顶住身后庞然扑来的深渊,迎着炙热刺目的白光,毫不畏惧地右转过脸颊。
车灯在熄灭的前一刻,明亮地投射在他脸上,严𫵷汌看到他长且黑的睫毛短暂地相触,随后分离。
就在严闵星被赶来的保镖扶起来时,严怀山被严虹推着走过来,一旁有个撑了打伞替他们挡雨的保镖。
轮椅滚到四人身边,严怀山语气很低,脸对着严闵星的方向,但目光瞥着离他更近的严𫵷汌,问:“出什么事了?”
“我差点撞到严闵星了,”严𫵷汌从容地回答。
严怀山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又看向严闵星的方向,温声问:“闵星没伤到吧?”
严虹的表情很严肃,一言不发地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严闵星费力吞咽了口唾沫,在寒风里大口呼吸,喉道干涩不已。
严闵星惊魂未定地咬牙切齿地瞪了下面带微笑的严𫵷汌,像个被恶霸欺负的小孩,朝严虹的方向叫道:“二姐!严𫵷汌他——”
“吵什么?”严虹看了他一眼,语气不重,但却有种不容忽视的威严:“爸爸已经睡下了。”
她披了一件黑绸睡袍,在寒风中丝毫不栗地站在伞下,眉峰描摹的浅灰被抹去,姣好的面容显出岁月的痕迹,深眼窝、宽眼皮,目光沉稳却压着股让人无法忤逆的气势。
“他放屁!”
严闵星不服气地瞪了严𫵷汌一眼,还想说点什么,胳膊就被搀着他的严星澜用力拽了一下,他心有不甘地咬紧牙关。
严𫵷汌错开李检,走到严闵星身边去。
严闵星和严星澜死死盯着他,情不自禁地想往后退一步,但小腿被台阶挡住,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闵星,”严𫵷汌伸出右手,递在他面前,微低了肩胛,姿态放得很谦卑,“今晚是我不对。”
严闵星惊魂未定地瞪着他,不想同他握手言和,但一旁严虹和严怀山正在寒风中等着,他从那边收回视线,牙齿打颤,磨了磨牙根,飞快地在严𫵷汌冰凉的手上握了一下。
正要抽离时,被严𫵷汌更快地用力握住。
他把双腿发软快要从保镖身上滑下去的严闵星一把拉起来,面带微笑地替他拍走衣服上的雨水。与他分开时,唇角噙笑地扫了眼一旁栗栗危惧的严星澜,而后彻底松开握了严闵星的手。
他像是这时候才注意到旁边的李检,面上的笑容淡去,随口问:“谁让你出来的?”
有一滴雨,冰凉地沿着刺起的发尖滑入后颈,李检冷不丁打了个寒蝉,哆嗦着说:“我、我刚才听到外面的声音……”
闻言,严𫵷汌瞥了他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又问:“孩子呢?”
“睡着了。”李检被冻得嘴唇泛青,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视线,很轻地说:“叔叔,我想回家。”
他说这话的时候字音打了颤,似乎是被吓到了。
紧接着,在场所有的人听到他不轻也不重,带着些委屈的声音道:“我想找我爸爸妈妈。”
纵然先前已经知道李检失忆,不过时间点过于凑巧,他们大都半信半疑,此时李检这句话一出,就连严闵星吸气的声音都随之一顿。
除去严𫵷汌外,四双意义不明的目光投向李检,纷纷打量片刻,各有了各的考量。
严𫵷汌正要往前走的步伐顿住,他有些好笑地回头看了下李检,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找你爸妈?去地狱找吗。”
李检却像是全然不知道他父母已经去世。
他的脸色当即一变,抓住严𫵷汌的袖子,嗓音打着抖:“你什么意思?”
严𫵷汌顺势侧过身,冷笑了一声,拿出手机在搜索栏输了一串字,点开跳出的第一个界面后抬起脸,冰冷的手机拍了拍他的脸颊。
李检寒着脸躲开他的动作,一把夺走手机。
目光伴随着冷雨垂落到屏幕上时,止不住地颤了下。
那一刻,绵延而下的雨也短暂地停了一样。
车灯完全熄灭了,不远处的大门前亮着光,勉强蔓延过来。
黑暗中,手机屏幕的蓝光格外刺眼,水珠模糊了屏幕。
在光点与雨水的罅隙中,连不成句的字词映入李检被照亮的眼眸,他极其缓慢地眨动了眼睛,每分离又闭合间,都有透明的水从睫毛、眼角、眼尾滚落。
他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就连眨眼的速度也变得缓慢。
雨逐渐大了,连成冷冷的线,轻飘飘地落下,沉甸甸地打在他的眉宇间、鼻梁上、唇峰前,李检缓缓眨了下眼睛。
严𫵷汌说完话后,严星澜就条件反射地看向李检的方向。
从她的角度仅能看到李检瘦又白皙的侧脸,浅色的眼瞳在夜幕中透过了天的颜色,变得很黑。
雨水湿润了他的脸颊,眼角有水珠淌过,像是哭了,但也可能是单纯地滚落了一串雨滴。
父母相继离世的时候,李检没有哭过。
四年过去,从夏末至初冬,他从未因为父母哭过。
但这一刻,他有了一瞬的错觉。
李检好像真的成了十七岁的他,还没有戴上那张名为伪装的面具,用坚强与冷漠的长刺将自己包裹。
视线好像被屏幕晃眼的白光吸引了,短暂地眩晕,让李检恍惚间觉得,父母好像真的尚且在世,嘉青某处并不繁华,甚至有些破败的城中村还亮着一盏等他回家的灯。
不过十三年前那片城中村就拆迁了,爆破声中,墙瓦变成白灰,沉雾一般坠地。
尘归尘,土还土。
随同父母一起,没入地下。
母亲跳楼前,曾给他发过最后一条很长、很长的短信。
短信中,母亲告知了为何绑架案发生的三年后,会选择与父亲结束婚姻;为何会选择离开嘉青,隐姓埋名流落他乡;为何明明留着电话号码,却整整十年没有和他联系……
又是为何,撞死了严𫵷汌的那条狗。
当年父母绑架严𫵷汌时,因为跟着严𫵷汌绑来的狗在车后吠叫不已,父亲埋怨母亲把狗一起带走,会惹人注意。母亲是见严𫵷汌还小,想起了十岁时的李检,动了恻隐之心,帮他牵着狗一起带上了车。
车内突如其来地爆发了争吵,开车的父亲怒火攻心,分神与她争辩时,误把油门踩成了刹车。
停车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了。
为了掩盖地上的血迹,父亲停下车,从睡熟的严𫵷汌身边牵走了那条狗。
他们起初撞死的,并不是狗。
那是一个行动迟缓,未能踩着绿灯走完斑马线的、步履蹒跚的老人。
严𫵷汌的狗代替他,留在了斑马线上,老人被一言不发的父亲扔进海里,母亲惊惶地捂着嘴不敢哭泣。
严𫵷汌失去了狗的体温,在不安中醒来时,是父亲告诉他,狗被撞死了。
那时是个雨夜,以至于李检在收到短信后的四年中,曾于无数个深夜产生过无数个幻想,如果是个白天就好了,父母或许就不会漏过那个老人。
如果那位老先生的动作再快一些就好了,他就能平安地在绿灯变红前迈上对岸。
如果像父亲抱怨的那样,母亲没带那条狗就好了,父母就不会因为狗而争吵。
如果父亲对母亲宽容一些就好了,体贴她那一时为了自己的孩子,绑架了别人的孩子,万般后悔的瞬间做出的错误决定。
如果不下雨就好了,严𫵷汌也不会因为无端恐惧发作,毫不挣扎地跟着父母离开。
如果李检不是怪物就好了,父母不会为了给他凑手术钱,被那十五亿的千分之一诱惑,踏上歧路。
那样子的话,正常人李检,或许穷尽一生,都不会与严𫵷汌的人生产生丝毫焦点。
在别的平面,李检和严𫵷汌可以是死敌、是挚爱、是朋友、是兄弟、是一面之缘、是萍水相逢、是青梅竹马、是两棵树、是两只鸟、是猪、是草……
他们可以是任何东西。
但在这个平面内,如果他们是两条平行线就好了。
永不相交,也永不重合,该有多好。
严𫵷汌不知道的是,母亲的短信末尾,留下了最后十留个字:小检,妈妈拜托你,一定要找到那十五亿。
那不光是十五亿,那串长到缀了八个零的数字后,是两条鲜活却枉死的生命。
所以李检必须找到那十五亿。
这个平面内,李检和严𫵷汌没有做成一对毫不相干的平行线。
在李检的人生中,严𫵷汌算不上无辜;在严𫵷汌的人生中,李检也称不上清白。
他们像坐标轴上的两条频率不同、却又无尽相近的正弦函数,起落交织、缠绵不休、抵死折磨、永无尽头。
靠得太近,要被彼此吞噬,离得太远,又觉得寒冷。
恨也恨不透,爱又没可能。
一直到严𫵷汌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严虹和严怀山率先动了脚步回去。
李检也没有动弹,他好像化为一座沉重的石像,落在地上太久,在土里生了根,深扎于泥壤,再也无法动弹。
他握着那个手机,雨水落下, 屏幕不灭地攒动着水光。
李检站在雨夜里,任由冰冷的雨顺流而下。
雨越来越大了。
严星澜收回视线,扶起严闵星准备回房前,朝身后瞥去了一眼。
黑暗中,李检久久未动。
她抿了下丰润的唇。
在此之前,囊括严星澜在内的人都弄不清严𫵷汌这次回来后找回李检究竟是真的爱他,还是仅仅同他们一样伺机而动,寻着机会榨干李检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从他们的立场而言,后者反而是每个人喜闻乐见的。
父亲需要的是所有的继任者各据一方、相互制衡、厮杀掠夺中不断壮大的萨昂。
严𫵷汌的安忍无亲与冷酷无情确实让他率先在无情激烈的内部选拔中脱颖而出,但一把过于锋利的刀对锻刀人来说也是双刃剑。
严左行看出他能力出众的同时,却也意识到他的不可控性所带来的危险远远大于了他能给予萨昂的助力。
萨昂财团的地位已然伫立,平庸固然不可再带它拔高,却可以守住完整的严氏集团。
一个饼本可以六分,严左行的子女只会想要尽可能多地争夺财团股份与董事会话语权。但严𫵷汌不同,他的锋芒太盛,每一个人都忌惮他会要囫囵吞走完整的一张饼。
到了那时候,严左行怕的是,他辛苦从其余兄弟手中完全夺走的“严”氏落在严𫵷汌手中,会像他本人一样重演。
至时,严氏又会成为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严”氏。
因此在严左行的律师私下流传给他们的草拟遗嘱中,严左行作古后,严𫵷汌能分得的仅有部分现金、几处房产与家族信托分红。
但若严𫵷汌真的爱上李检,便说明他也能有软肋。
这场在亲情中绞杀的残酷比拼中,严𫵷汌同样可以被制衡。
想必严左行迟迟没有确定最终遗嘱,现下还冒险飞回故国,除去两个月前突然监测到那部丢失的手机开机信号外,另一个原因便是无法彻底放弃这枚将棋,要亲自来看一看严𫵷汌是否真的可以爱人。
肯定的结果是此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愿得到的答案。
严𫵷汌行事的风格太过狠毒自我,让每一个竞争者都顾忌他拿到董事会话语权后是否会有所行动。
因此,一旦严𫵷汌真的爱上了某人,他们会不择手段地把他们分开,哪怕是阴阳相隔。
等所有人都走后,李检混杂着雨水,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他不觉得冷,只觉得头很疼。
疼痛随着两道不长的口子逐渐蔓延至全身,让他感到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站立。
李检靠在坚硬的车身上,仿佛不撑在那里,他就要随风而去。
紧接着,他喉间一股痒意争先恐后地探出来,像是腹腔中容纳了无数只蝴蝶,扑簌着翅膀,挣扎着、拼命地要离开他的身体。
李检没由来的很想抽烟,他躁动地摸遍全身,连一个口袋也没有。
黑色的蝴蝶到了唇间,李检感到一阵窒息,他好像无法呼吸了,痛苦地扬起纤瘦的脖颈,朝无尽的落雨仰面。
蝴蝶却飞走了,转身纳入黑夜。
李检顺着黑蝶飞走的轨迹望去,三楼亮着灯的窗口屹立着一道深沉的黑影。
严𫵷汌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或许是察觉到李检过于痛苦的目光,他转身离开了。
Alen从四楼下来,迎面遇上回房的严𫵷汌,恭敬地欠身:“少爷。”
严𫵷汌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他很轻地说:“汤里的是泻药。”
李检不知道自己在雨里淋了多久,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他睡着前的记忆停留在了裹着湿冷的衣服一头扎进柔软却算不上宽大的沙发。
沙发长度不够,李检横躺上去会空出一截。
于是他抱着自己,蜷缩起来,像回到了小时候,成为十三岁的李检,遇到十岁的严𫵷汌。
“小汌!”
李检脸颊通红地跑了回来,额前淌落几滴透明的汗珠,怀里捧着一个油渍渍的塑料袋,袋子里有一个大又胖的白包子,还冒着热气。
“我买了肉包子给你!”李检一把推开门,看着被绑在床上的小汌,他小心地把包子放在一旁,灵活地爬上床,“爸爸妈妈不在,我偷偷松开你,你要快点吃哦。”
小汌的脸上没有很多表情,但李检觉得他不开心,他解开小汌身上的绳子,奇怪地歪着脸颊,直接问:“你不喜欢吃包子吗?”
小汌看了他一眼,说:“不喜欢,也不讨厌。”
李检可惜地“啊”了一声,耸了耸肩膀,推推他肥嘟嘟的软肚皮,因为肚皮柔绵的手感,弯了眼睛笑起来:“安德早餐铺的包子可好吃了!”
说着,他回味似的舔了下嘴角没有擦走的油渍,他的零花钱并不多,最近他没有上学,父母也没有给他零用钱。
平时李检能吃三个大肉包,但今天他身上只剩下两块钱,他只好吃了一个八毛块的菜包,剩下的一块二是跟老板赊账才买到的肉包。
“我吃不下,”小汌却有气无力地坐在床上,比刚来时还要冷漠。
怎么会有人不想吃安德早餐铺的肉包子呢?!
李检抬起白白的小脸,问他:“小汌,你生病了吗?”
“没有,”小汌答道,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补充道:“要下雨了,我害怕下雨。”
“下雨有什么可怕的!”李检哈哈笑起来,他拍了拍胸膛,承诺道:“我是男子汉,我来保护你!”
话音刚落,他想到一件事,笑声戛然而止,脸色有些发白,放轻了声音,像怕什么人听到一样:“小汌,我跟你说,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了对面那个叔叔……”
“我有点害怕他,”李检把小手掩在嘴边,凑近小汌的耳朵:“他总是看我,我不喜欢他看我,他看我我就老起鸡皮疙瘩,好吓人,你看。”
他说着,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害怕一样,伸出细瘦的手臂把上面窜起的汗毛给小汌看。
“我不怕他。”
小汌平静地说道,他的语气和神态都很寻常,安慰了慌张的李检。
小汌为了证明给他看自己真的不怕似的,伸手从床头摆着充作床头柜的木凳上拿起那本《蜡笔小新》。
他把书页翻开,中间夹了一把生锈的小刀。
李检认出这是家里的刀,他不知道小汌是何时拿来的。
此时,小汌还不及他手大的小手握住刀柄,黑黢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对李检说:“如果他伤害你,我就杀了他。”
“嘶——”
李检脊背凉了一下,他顿了一下,转瞬笑起来:“小汌,你真的吓到我啦哈哈哈!”
小汌的脸上表情未变,他把刀重新放回漫画书中,重新摆在床头的木凳上。
李检笑着,目光忍不住朝漫画书的方向看了一眼。
--------------------
【他们像坐标轴上的两条频率不同、却又无尽相近的正弦函数,起落交织、缠绵不休、抵死折磨、永无尽头。】这句话是我之前看到的纽约时报对英剧《普通人》关于两个人相爱就像正弦函数……改编的,具体原句有点长,我就不放上来啦。
【靠得太近,要被彼此吞噬,离得太远,又觉得寒冷。】这句话是根据叔本华【人生就像寒冬的刺猬 ,互相靠得太近,会被刺痛,彼此离得太远,又会觉得寒冷】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