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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椋鸟飞过(九)

沉默巨著 宇宙真美啊我操 4757 2024-12-16 22:39:57

李检半垂下视线,目光淡淡地在严𫵷汌脸上逡巡。

严𫵷汌被他看的笑起来,问:“怎么了?”

李检幽幽地叹息,似是而非地说:“可惜我真是一时看走眼了。”

严𫵷汌嗤笑了一下,紧接着就听他叮嘱道:“我看你爸保养的就挺好的,你也努努力。”

“你就看上我的脸吗?”

严𫵷汌突然直起身来,霍然比李检高了半头,耷了眼皮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好像不是很在意,又好像还是在意。

李检伸手捏在他脸上,动作不算轻但也不很重地掐了下他的脸颊,狐狸似的眼睛扬起来,笑扩上唇角:“那我还能看上你——唔!”

他的话没说完,笑容僵在脸上,猛然用手捂在嘴前,朝卫生间跑去。

一楼的厕所里有冲水的声音,但直到抽水声消失李检都没有出来。

严𫵷汌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眸底里压着担忧,连忙跟着李检的背影走向厕所。

笃、笃。

厕所的门被敲响了两下。

李检低喘着气,修长的双臂撑在洗手台两侧,他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嗓音嘶哑着说:“别进来。”

但门转瞬就被推开。

严𫵷汌在水池里瞥了一眼,眉心当即皱起来。

水池边缘还有没能完全冲干净的血丝。

“怎么回事?”他立刻走过去,握住李检一侧的小臂,面色稍冷:“我一直没有问你,那个时候孩子还不到两个月,你为什么直接去的产科医院?”

李检本来以为能逃过这个问题,没想到还是被严𫵷汌反应过来,他抿了下嘴,拿起旁边的水杯漱了口,又慢吞吞地用毛巾沾走唇前的水珠,才垂着眼睛低声说:“先去的是产科医院旁边的肠胃门诊。”

严𫵷汌攥着李检手臂的手松开了一下,又再次重新握紧他细瘦的手腕,拇指下是突起明显的桡骨。

他的声音更冷,连声逼问:“因为什么去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没有什么事,”李检“啧”了一声,想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但严𫵷汌捏得更紧,他听出李检口吻中的遮掩,眯了下眼睛,冷冷一嗤:“把上次的化验单拿着。”

说完,他猛地把李检的手甩开,摔门走出去。

门震响的余音在封闭的卫生间中回荡,更显得安静。

李检看着严𫵷汌去拿外衣的背影,下颌蓦地绷紧,冷不丁伸手捶了下一旁的墙壁。

变成岛屿的李赢因为摔门的动静从鳄鱼下面爬出来,严𫵷汌已经穿好衣服,单手插着风衣的口袋侧身站在门口等着去换衣服的李检。

李赢静静地走过去,在严𫵷汌眼下站定,乖乖地问:“叔叔要去哪里?”

严𫵷汌没多少表情,耐心也因为隐瞒病情的李检而濒临极限,他呼了口气,努力轻柔地跟李赢说:“要去给爸爸看病。”

李赢的眼睛立刻张大了一些,似乎是不可置信的说:“爸爸生病了!”

李检从来没在李赢面前流露出生病的脆弱一面,就让李赢产生了错觉,爸爸永远都是奥特曼里的超人。

在李赢眼里,去医院并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生病却让人很难受,而去医院的人是生病的人,所以他明白过来,从来不会去医院的爸爸生病了,这是非常非常严重的一件事。

他黑白分明的眼眶里很快就蒙上一层透明的水膜,但脸上仍旧没有很多表情,默默地流泪。

严𫵷汌只会弄哭小孩,从来没有学过要怎么去哄一个小孩,更遑论这个小孩还是他的小孩。

他迈着步子到桌上扯了两张纸巾,不太连贯地在李赢面前蹲下身,有些僵硬地把柔软的纸巾贴在李赢湿漉漉的小脸上。

“别哭,”严𫵷汌的动作并不温柔,还很粗鲁,把李赢弄得连连后仰着脑袋皱起短短细细的淡色眉毛。

李检换了针织外衣出来,下身黑色的牛仔裤衬出两条笔直修长的腿。他一边整理衣领,一边拎着袋子,手臂上挂着一件小马甲走出来,看到这一幕顿了一下,立即走过去,关切地问:“猪猪怎么哭啦?”

严𫵷汌不回答他,径直把李赢从地上抱起来,李赢看到李检,终于哭出了声音:“爸爸!爸爸!叔叔,去医院!呜啊——”

李检哄他:“爸爸没有生病,叔叔吓你呢。”

严𫵷汌冷笑一声,李检瞪了他一眼。

李赢听到李检这么说,哭得声音小了一点,但仍旧趴在严𫵷汌肩上小声抽噎。

“改天再去吧,不要让小孩去医院,病菌太多了,”李检想把李赢从严𫵷汌怀里接过来,但被严𫵷汌躲过去,他耐下性子,解释给严𫵷汌听:“等猪猪去上学了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一个人?”严𫵷汌讥挑了下嘴角,“李检,你知不知道你说着要给我机会,但是你从来都不肯信任我哪怕一点?”

“我哪里没有信任你?”李检火上心头,但他顾忌李赢还在这里,强忍着情绪:“我不想在孩子面前跟你吵架。”

“是不是给你钱你才会好好听我说话?上次的二十万不够?这次要多少?”

严𫵷汌回过身来,轻轻一笑,而后眯着眼睛在李检脸上细细打量,但他自己的脸上却全无表情,只有很偶尔会从眼神和表情里流露出的嘲讽和轻蔑,像在俯视他,冷漠又傲慢。

这是李检最讨厌从他身上看到的表情,和那些在私下调解倚仗钱与权,轻松化解所有自己犯下的罪恶的犯人拥有的丑恶嘴脸一模一样。

几乎每一个当着李检的面让受害者撤诉的人都会这样对他笑,和四年前给他房子和钱让他离开的那个人脸上的表情相差无几,他们总会用一种像在说“你好天真,真的相信善恶有报”的眼神,在李检身上轻轻扫过,而后冷笑着离开。

李检移开视线,神情冷漠。

严𫵷汌无声息地注视他片刻,皱着眉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不过两分钟,门便被人敲响。

严𫵷汌把门打开,让人把李赢从他手上接过去,跟李赢说:“我和爸爸很快就会接你。”

李赢没闹,但他扭着短脖子看向李检的方向。

李检勉强地笑着走过去,安慰他:“猪猪先和叔叔玩一会儿好不好?太阳下山之前爸爸就去找你啦,爸爸跟你保证。”

李赢这才乖乖地点头,轻轻抽泣着愁苦着白白的小脸跟着保镖下楼。

李检和严𫵷汌亦步亦趋地跟着李赢把他们送进电梯,李检微微笑着和李赢挥手道别。

电梯门缓缓关上,在最后一丝缝隙彻底消失的时候。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伸手,严𫵷汌要来掐着李检的脖子把他按到墙上,李检却比他更快一步,一拳打在严𫵷汌脸上。

骨头相撞,在严𫵷汌耳朵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什么意思?!”李检抬腿就是一脚,严𫵷汌条件反射地要去拧他的手臂,但因为李检打过来的身体位置,让他的手先一步碰上李检平坦的小腹,严𫵷汌硬生生把抬起来的手用力压下去。

李检红着眼睛,曲起手肘猛然把严𫵷汌推到墙上,两人随之一震。

严𫵷汌垂着眼睛蔑视着看他:“四年前你明明可以不拿那三千三百五十万。”

“你他妈就过不去了是吧!”李检情绪激动地用手臂抵住他脖子,使劲儿怼了一下,严𫵷汌不得不仰起头,挺出硕大的喉结,轻微滚动。

李检嘶哑着怒目盯向他的眼睛:“好啊,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拿钱,我现在告诉你,因为我他妈的就是个傻逼,你过生日我送你的那块表花光了我身上全部的钱!我三张信用卡都刷爆了!就是因为我们一起去的时候你多看了那块表一眼!你知不知道!我工作三年省吃省喝攒下的二十万,都他妈的不够买送你的那块表!!!结果呢?你戴都没戴过一次!”

“那天给你买的栗子蛋糕是我身上剩下的最后二百块钱,”李检低喘着气,把所有藏着的,不想告诉严𫵷汌的话,在此时倾斜而出:“我他妈不拿你们家的钱连手术都做不起了!!!”

“什么手术?”严𫵷汌眼瞳一缩,剑拔弩张的气势荡然无存,他抬手握住李检横在脖颈前的手臂,见李检没有回答,再次追问:“你做了什么手术?”

李检牢牢盯着他,冷声说:“胃息肉切除,切了12个表面,没有完全切除,是因为根部切除会影响宝宝,你还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怀上李赢的吗?”

其实不用他说,话到这个份儿上,严𫵷汌一定能猜到了。

当年李检是因为先去医院做胃镜验血,才被医生发现一位男性患者的血检中出现了孕酮偏高,怕出现意外又跟李检确认了他是否变过性,才得知他是双性人。

严𫵷汌抓在李检肩头的手很用力,骨结根根突起,手背泛出白色,他的目光在地上散落着的李检的检测单上短暂停留,而后问:“这次呢?这次是为什么去医院?”

李检一挣,甩掉他的手,抬臂抹走眼角的水珠,弯腰把地上的化验单一张一张拾起来,快又冷地说:“胃炎。”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严𫵷汌走到李检身边,从他手上把化验单接走,又按了下行的电梯,做完这些事,才用有点颤抖的手背轻轻去碰了下李检滑腻的脸颊:“你是不是永远不打算告诉我?”

李检面无表情地默认了。

“李检,”严𫵷汌手很轻地贴上李检因急促呼吸而跳起血管的脖颈,轻微在颈侧剐蹭了两下,他的声音很轻,也有点抖,带着前所未有的无力,问:“我是不是让你很没有安全感啊?”

李检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他幡然醒悟弄笑了,他嗤笑一声,进了开门的电梯,利索地抬手按了一楼后双臂撑着电梯里的杆子,反问他:“严𫵷汌,你怎么能让我有安全感呢?”

说完,李检顿了顿,打算把话彻底说开,他看着走进电梯的严𫵷汌,淡淡地说:“我真的不是不相信你,是我习惯了你本身就是我身边最大的危险分子,我才不想让你知道这些,我想让你有安全感。”

严𫵷汌靠过来,手臂犹豫着来抱他。

李检没有抗拒,任由他的手臂加重力气,把自己完全圈进严𫵷汌的怀里。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能做一个好人、好父亲、好伴侣。”

严𫵷汌放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很沉也轻地响起:“我在学了,你等等我好吗?我很聪明,学的很快的,你不需要等我太久。”

“你脸怎么这么大啊?”李检被他这句话逗笑,下半张脸弯下去,埋在严𫵷汌肩膀上,声音发闷:“你都学了什么?”

严𫵷汌的手在李检单薄的脊背上缓慢摩擦:“做个好人比较难,我先学的怎么做个好丈夫和好爸爸。”

李检发出很轻的笑声:“好爸爸要怎么做啊?”

严𫵷汌把口袋里放着的手机拿出来,点开一个社交软件给他看:“我采纳了一个下属的方案,在社交平台上记录和孩子的日常相处。社交媒体上女性用户占比最大,遇到这类帖子一般会积极地提供各种建议和帮助。”

听到他这么说,李检有点好奇地抬起脸,瞥向严𫵷汌亮着的手机界面。

他已经发了一些日子了,每一条记录都配有一张露出孩子小手、小脚或某个部位的照片,而后在文案上用很冰凉的文字写下今天做了什么,提问哪里需要改进。

不过严𫵷汌的“求改造意见”与平台同类帖子稍有不同的是,只要他认为有效的建议,就会给提出这条改进建议的人私信给钱。

以至于这个名为【用户1837ahb9】的账号在短短的时间就坐拥了12万粉丝。

被评论区里的人戏称为“壕门奶爸”。

李检忍俊不禁地把视线放到严𫵷汌脸上,看了一阵刚才被他打青的脸颊,颇愧疚地说:“下次我打轻一点。”

严𫵷汌跟着笑起来:“还有下次吗?”

李检说:“你什么时候能把掐我脖子的毛病改了,我什么时候不揍你。”

严𫵷汌想了下,突然道:“下次你来掐我吧。”

“我不跟你玩sm,你滚吧。”李检在他结实的屁股上狠狠掐了一下。

严𫵷汌挑了眉毛,拥着他走出电梯:“那你把我手绑起来怎么样?”

李检笑着看了他一眼,不过两人的笑容在见到医生之后就再也提不起来了。

“脸上这是怎么了?”医生看着进屋的两个人,一时间竟分不出到底谁是病号。

严𫵷汌脸黑了一下,被李检把手握在手里先一步开口:“打着玩儿呢。”

医生狐疑地把视线从严𫵷汌脸上的一拳青印收回来,移到李检的化验单上深皱起长眉。

“孩子能打掉吗?”严𫵷汌径直问。

“不行啊,”医生让李检把手伸过去,摸了下他的脉,“胃里有急性炎症,你体温也偏高,现在还不能流产。”

“你是不是常喝酒抽烟?”医生收了下巴,低下眼镜从上方空出的空隙用眼睛看着李检。

李检讪讪一笑:“不喝酒,烟抽的有点凶。”

“以后不能抽烟了,烟一定要戒掉,”医生叮嘱他,“胃部反反复复出现病症很不好,稍不注意会变成胃糜烂,之后就是癌。”

严𫵷汌按在李检肩上的手沉了一下,李检却没有很大反应,淡淡笑着应了下。

“要多久能把孩子流掉?”严𫵷汌又问。

医生让李检张开嘴看了看他的舌苔,摇了摇头,道:“现在已经孕13周了,如果等你的胃炎养一养,可能要拖到22周,孩子已经完全成型,加上B超图看下来你的子宫壁本来就薄,那时候已经是母体能孕育的极限了。”

他们的情况棘手,进退两难。

严𫵷汌当即问:“那怎么办?”

医生抬眼瞅了他一眼,说:“那时候可以剖宫强行让孩子早产,但是这么早生下来能不能活就全看命了。”

其实不光看命,更看父母能够支撑早产儿在NICU住多久的财力。

听到他这么说,严𫵷汌的表情反而放松了:“跟打掉没区别。”

他这话说的冷血无情,根本不在意人伦纲常对流产与早产之间生命的定义,医生听完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李检在诊室里就很安静,出来后更加沉默。

严𫵷汌从护士手里接过拿上来的胃药,又追问了医生一些注意事项,出来时就看到李检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发呆。

李检的视线垂在地面,也不说话,直到视野里出现严𫵷汌的鞋,才抬头。

“早产出来的孩子是会呼吸的。”他说。

严𫵷汌想也没想,近乎冷漠地谈论仍未出生的生命,说:“过几秒就没了。”

随后他说起更重要的事情:“你不能再抽烟了,我会监督你的。”

李检被他转移了话题,淡笑着站起来,牵住严𫵷汌放在面前的手:“我都戒了有一段时间了好吧。”

严𫵷汌不甚满意地哼哼两声,说:“现在的房子太小了,你们搬来跟我一起住吧。”

李检摇头:“我不去金桂枋,那不是家是跑马场。”

“不让你去那里,”严𫵷汌干脆地说:“是我们之前的房子。”

“你他妈的——”李检想到之前他住在那栋养着鳄鱼的别墅里阴森的样子,毛骨悚然地起了鸡皮疙瘩,头疼地看向严𫵷汌:“我是正常人好吗?你不怕我怕,而且还有猪猪呢,你别跟我说你打算让你儿子住凶宅。”

“哪里是凶宅,”严𫵷汌瞪他一眼,“是我们的爱巢。”

李检撒开他的手,离他八丈远:“你自己一个人爱巢去吧,我不搬家。”

严𫵷汌冷“啧”了一声,妥协了:“好吧,那我搬你那边去。”

李检不知道他是怎么能顺其自然又理直气壮地圆到这句话上的,轻笑了一声:“你故意的是吧?以后说话能不能直接一点?”

严𫵷汌低低笑了笑,重新拉着他的手:“那我就勉为其难委屈自己一下吧。”

李检睨了他一眼,严𫵷汌把他拉到身边,牵着的手轻轻摇晃一下,说:“你送我的表在保险箱里放着,不舍得戴,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眼。”

李检不说话,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们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李检突然叫了严𫵷汌一声。

走在前面的严𫵷汌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他没有说话,已经猜到李检要说什么。

“要是生下来的时候还有气,”李检的声音很轻,随着风一同飘进严𫵷汌耳中,“就尽力救一救吧。”

严𫵷汌喉结耸动,等李检并肩走到身边,才应了声好。

作者感言

宇宙真美啊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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