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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慕雨

银色器物 入殓师 2668 2025-05-22 07:37:27

或许一切还来得及。

入学的前一天,陆封覃带迟年去参加了一个葬礼。

他们出发的时候雨势已经变小,温度骤然降低,风卷着水珠扑在车窗上,敲出密密麻麻的声响。

迟年擦开一片雾气,看见外面中央广场的大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一则高架桥坍塌事故新闻,据说是东区筑建所和军火处共建的豆腐渣工程,历经十几个年头,淋了几日的暴雨,终于在昨天转小的细雨中轰然倾塌,砸进下面匍匐的永宁江里。

报废的车辆和遇难的人混着钢筋泥土坠落在涨势汹涌的江水中,失踪的失踪,死的死。

迟年在心里默念着伤亡人数和幸存人数,一个比例失衡的数字,他的心往下沉了沉,再抬头时,车顺着大道驶入了军事园区。

迷蒙潮湿的大雾升腾起来,掩住了沿途摆放的挽联花圈,车速降下,他们停在了大门口。

司机和助理去送慰问品,陆封覃一手牵着迟年一手撑着伞往灵堂走。

迟年第二次来这个地方,回忆不怎么深刻,他不知道陈铎家里谁去世了,他也不想知道。

灵堂在西侧一栋楼的偏厅,拾阶而上,有人等在门口,迟年不认识。

“您好,陆总,里面请。”那人恭敬地带着陆封覃和迟年进去,刚走两步迟年就听到里面传来争执的声音。

“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是一位老人。

“这是我家!我想在这里办谁的葬礼我说了算,你不想看可以出去!”迟年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

不知道老人说了什么,那人爆喝一声:“都给我出去!”

怒气逼人,尾音却在颤抖中破裂,迟年莫名觉得他好像很悲伤。

他们走到门口,陆封覃没有上前,迟年站在陆封覃身后,他看见陈铎正指着门口的方向,表情愤怒至极,眼睛却红得滴血。

那个老人背影看起来年纪很大了,手握着拐杖浑身都在抖,随时都会晕倒的样子,旁边有个年轻的女人扶着他,正低声哭泣。

“混账!混账!”老人快步走到陈铎身后,用力挥起拐杖打翻灵牌旁边的骨灰盒,盒子掉下来碰倒两根长明蜡烛,白色的尘粉顷刻间飞扬而起,盖子应声落地,在灵位前砸出一声巨响。

陈铎没来得及阻止,他冲上前一把将他父亲扯开,跪扑到地上用手去捡捧那些轻薄如烟的骨灰。

凉风从门口吹进来,将地上的灰粉拂到角落,蜡烛躺落在骨灰上,烛火颤悠悠地抖了抖,把白色的骨灰燎成黑色。

陈铎拦不住风,手伸到台子下面的缝隙里急切地摸索,动作慌乱,他终于崩溃,回头红着眼怒吼,“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他的眼泪重重地砸落在地上的灰粉里,声音带着恨和痛。

迟年被震得一抖,陆封覃随即握住他的手。

一直站在旁边的妇人用手帕捂着嘴,哀泣:“造孽啊……”

人都离开了,灵堂归于沉寂。

陈铎将骨灰盒放回原位,他面对着灵牌,看起来颓丧而狼狈。

“你的朋友来了。”他对着牌位说。

陆封覃牵着迟年走出去,站在灵堂中间。

迟年终于看见灵堂之上那张灰白色的遗像,是他见过三次面的七号竞品。

他一时失语,脑海中幡然掀起沉闷的声响,嗡鸣不止,搅乱他的感官,让他难以平静地接受这个葬礼的主人是七号竞品。

照片上的人笑得很淡,像是不情愿,但眉目依旧如画,失了色彩让他看起来很遥远,眼睛像初见时那样,带着青涩又怯弱的光,很亮。

迟年目光落在灵牌上。

【爱人 慕雨 之灵位】

他原来叫慕雨,在死去的这一刻,迟年才知道他的名字。

三天前陈铎告诉陆封覃,他要和慕雨结婚了,他的家里人都不同意,但没有人能阻止他,他可以放弃指挥官的职位,搬离军事园区,但他必须和慕雨结婚,他们必须在一起。

当时他们正在去领证的路上,慕雨看着窗外高架桥上悬挂的日出,跟他说,“这里好漂亮,以后我们每天都一起来看好不好?”

陈铎答应的话还没说出口,轰然响起的坍塌声从桥上传来,地面震了震,他们的车身前方被抬起,视角陡然变高,动荡中他握着慕雨的手把人拉进怀里,左右堵了车,车门难以打开,他试图穿过漫天的尘烟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

喧闹声由远及近,外面是奔跑哭叫的人流。

前方蘑菇云般的尘烟中传来铁制品坠地的铛铛声,尘土落下去,陈铎看到前方运输车车厢已然倾翻,车厢里的钢架滑落下来,直直砸向他们。

铁支架猛然撞破前窗玻璃扎进来,直接穿透了慕雨的胸口,重力让速度变得极快,陈铎甚至没看清楚它破窗而入的过程。

他怔在一旁,手抬起却不敢碰慕雨,大脑一片空白。

他惊慌失措地捂住慕雨不停吐血的嘴巴,嘶哑着声音嚎啕大哭。

日出缓缓升起,柔暖的光线照在慕雨的脸上,罩着他慢慢闭上的双眼。

“你知道吗。”陈铎看着慕雨的遗像,说,“是我害死他的。”

是他批准建立的大桥,没有逐一审核那些可疑的资料,就随他们去了。

迟年看着供桌上的香炉,听陈铎说慕雨轻烟一样单薄缥缈的短暂生平。

“……他总是说,他死的时候都没有人来看他,他很害怕孤独。”

迟年和慕雨也算不上朋友,但慕雨的母亲死了,父亲等同于消失了,再无亲人和朋友,迟年是唯一和慕雨有过几次交集的人。

陈铎希望有人来送慕雨,他不想让慕雨走得太孤单。

迟年上前一步,他难以直视灵堂上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他垂下眼鞠躬,目光落在香案前的一个箱里,慕雨的遗物,箱子打开着,最上方是一张随意撕下来的纸,轻飘飘的,上面写着几个字——

【阳和启蛰,品物皆春】

笔锋潦草,纸张被戳破,迟年鬼使神差地伸手拿起来,那字迹像是带着慕雨的魂魄,让迟年的心突然被撼动。

“他被我关在木屋的时候,开始写日记,写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那是我们都不愿回想的一段记忆。”

“但我每一天都在回想,”陈铎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他说,“因为我每一天都在后悔。”

……

风卷着潮湿的空气流窜进来,烛火晃了晃。

陆封覃轻轻捏了捏迟年的肩膀,看着陈铎,说:“节哀。”

迟年带走了那张残破的纸和一张慕雨的照片。

他想这些东西留在他的身边,慕雨或许就会感受到有人在挂念他,他应该就不会再孤独了。

“怎么了?”陆封覃揽住迟年的肩膀,那里已经湿了,他一直把伞偏向迟年那边,却挡不住斜飞进来的雨水,迟年的身子很冰冷,透过黑色的西装,从里面渗出彻骨的凉意,他在陆封覃的臂弯里摇摇欲坠。

伞丢给司机,陆封覃将迟年打横抱起阔步走出去,上车关门,温暖的车厢里,迟年的脸颊在冷热交替间慢慢泛出异常的红,陆封覃探了探他的额温,很烫。

他命令司机去医院,迟年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忌寒忌凉,或许也忌精神刺激,陆封覃蹙起锋利的眉,一脸阴沉,动作却温柔,他擦拭迟年出汗的脖颈,将人抱在怀里,下巴贴着迟年的额头随时注意迟年的体温变化。

着凉发烧加神经衰弱,迟年昏昏欲睡,一路颠簸回到家里陆封覃抱着他放在床上摆弄半天都没醒一下,喂了医生开的新药,怕水烫,陆封覃用手背试了温度之后才喂给迟年,像照顾小孩子一样。

给迟年简单擦了身子,陆封覃躺在一边,戴上眼镜打开笔电开始看囤积的工作。

他不发出声音,喝水放下杯子的时候都是极轻的,然而突兀的手机铃声却陡然响起,迟年身子一抖,陆封覃很快伸手捂住迟年露在外面的一只耳朵,拿起迟年的手机按掉铃声,沉着脸看来电显示。

萧山监狱。

陆封覃犹疑思索片刻,想起迟年的父亲几年前入狱了,就在萧山,他当时并未留意,这个突然的来电倒是让他记起来了。

没有接通也没有挂掉,他将手机放在一边,翻开文件底层迟年的资料,助理整理得很详细,他当时并未细看,现在却逐字翻阅。

迟年满目疮痍的童年和颠沛流离的少年时期一一展露在陆封覃的眼前,残忍而直白。

每一个字都是冷漠的,却让陆封覃的心口滞闷发烫,合上电脑,陆封覃在暗淡的壁灯下静静地看迟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迟年皱了一下眉,半梦半醒间轻哼一声,然后埋头挨着陆封覃的衣角,又沉沉睡去。

陆封覃撩开被子的一角,握着迟年的手将那银色的手环取下来,又把迟年脚上的脚环也摘下。

然后将这些东西全部丢进床头柜的最底层。

【作者有话要说】

会甜的会甜的!(朝天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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