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平山东起靖水, 西止泗盘。它山地北坡陡峭,南坡和缓,海拔约为2500公尺左右, 为渭水平原与隆化高原的分界。
它位于强烈地震带, 历史上发生过十余次7级以上强震或大震, 其频度之高,强度之大,在华国大陆实属少见。
最近的一次便是去年八月十四日发生的7.4级地震,造成了数百名村民的死亡。也是在那次地震中,失踪一年有余的贺烈被人在废墟中发现。
现在贺烈一行四人就在开往阴平的省道上。
对,四人。
贺烈,楼月西, 孙飞晨, 还有一个乌子默。
“喂, 乌子默, 这车是你硬蹭的, 油费可得摊。”贺烈手搭在方向盘上,甩了个眼神给坐在后座看着经书的白袍男人。
白袍男人不为所动,孙飞晨看着都要嘬牙花, 乖乖, 这出公差当然是公费报销的啦,贺队这是故意挤兑人家呢。
不过也不怪贺队, 作战计划都定下来了,谁知出发前乌子默突然背着行囊出现在越野车里。
而且端端正正地坐在驾驶座后面的位置, 老神在在的样子像是领导出行。
不知会他一声就往十九队塞人, 贺队看着能不气吗?
孙飞晨连忙上去打圆场,乌子默在灵异局的位置比较特殊, 他不算是灵异局的人,没有编制入队,而算是外援。
传言他生来开了天眼,能辨神魔,被天音寺的主持收为关门弟子,并破例让他带发修行。孙飞晨只听过他的名字,在此之前却从未见过他。
“你好聒噪。”半晌,乌子默缓缓吐出几个字。
贺烈:?
孙飞晨见两人要干起仗来,连忙打岔道:“贺队贺队,前面有服务区,我想上厕所,是吧,月西!”
楼月西拧开矿泉水递给贺烈,借着递矿泉水的动作用手指挠了挠贺烈的手心。
越野顺着匝道进入了服务区,贺烈和孙飞晨下车抽烟去了,车上只剩下乌子默和楼月西。
乌子默一路上静默不语,除了看经书就是闭目养神,此时却突然抬起头,目光如炬。
“你好生奇怪。”他待在寺里久了,说话有些文绉绉的。
楼月西抬眸,通过后视镜与乌子默对视,他弯唇一笑,并不多话。
乌子默却像是丝毫不懂人情世故一般继续道:“明明是鬼物,却能和贺烈走在一起?”
镜中的楼月西还保持着微笑,乌子默的脖颈上却突然出现黑色的线,楼月西的小指微勾,乌子默的声音倏然停滞。
车内像是形成了结界,窗外艳阳高照,车内气温却骤然下降。
乌子默瞳孔缩小。
是鬼域!
就在这时,孙飞晨打开车门:“月西,要不要吃烤肠,这的烤肠可香了!”
“咳咳咳——”乌子默突然惊天动地地咳起嗽来,他穿着的白袍有盘扣扣到喉结处,根本就看不见任何勒痕。
孙飞晨吓了一跳,迟疑地把另一个递给他:“乌子默,你要不要也吃一个?”
乌子默没理他,抚着喉咙兀自咳个不停。
孙飞晨再次热脸贴了冷屁股,噘着嘴自己咬了一口,偏头低声问楼月西:“他咋了啊?我们也没短他吃的啊……这一路上他这不要那不要的……现在倒是搞得我排挤他一样。”
“兴许想说话呛着了。”楼月西温声道,递了瓶水给乌子默。
乌子默睁着黑黝黝的眼睛看了楼月西一眼,半晌拍开了那瓶水。
楼月西也不生气,把水放回了箱子里。
“靠,什么人啊这是!”反倒是孙飞晨愤愤不平,“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楼月西!下来!”
窗外传来贺烈的声音,楼月西抬眼望去,就见男人手上提着一袋青脆李。
“下来走走,吃点酸的,待会没那么难受。”
贺烈递给他几个洗好的,原来他刚才去洗李子了,怪不得慢孙飞晨一步。
楼月西接过了,他咬了一小口,李子脆爽可口,酸味大于甜味,果味儿浓郁,吃起来让人口舌生津。
“今天还开几个小时,晚上我们在弥河落脚,第二日早晨出发,约莫傍晚时分就能到达椒榆市。”
贺烈一边说一边把第二个李子递给楼月西,楼月西手上还捏着第一个李子的果核,被贺烈毫不在意地换过来和自己吃完的一起握在手里。
他动作自然,楼月西的脸却慢慢开始涨红。
待到第二个吃完,贺烈一起丢掉时,楼月西才从车上拿出湿巾,替他把指缝都擦干净了。
孙飞晨在车上吃完两根烤肠,不小心瞥到楼月西握着贺烈手的这一幕。
他呛咳起来,坐在一旁的乌子默嫌弃地往一旁挪挪。
“他们一直都这么好?”乌子默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孙飞晨受惊回头,下意识地张张嘴,最后想到什么又闭上了。
乌子默也不需要得到孙飞晨的回答,他看了眼车外两人交迭的手,冷哼一声,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一路无话,到晚上分配宿舍的时候又开始闹幺蛾子了。
公费出差,给订的都是双人间。
乌子默却指名道姓不愿意和孙飞晨住,他看了一眼贺烈道:“你收到的函件上,写了护送我。”
贺烈真是听得坨子都紧了。
他双手抱在胸前,压着一双厉眼:“这脾气耍到我十九队了?”
乌子默也不怵,贺烈虽然是暴脾气,但却从没听说过他殴打同事、违背调令的。
“请问还有套间吗?”楼月西问了问前台小姐,前台工作人员扫了扫他们四人,点头说有。
套间有两间大床房,孙飞晨被乌子默嫌弃,心里也不得劲,抱着被子睡在了短沙发上,还招呼着贺烈:“贺队,要不我俩睡客厅……我把长沙发留给——”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贺烈和楼月西自然地走进了一间房内。贺烈没听清孙飞晨说的话,他偏过头来:“什么?”
鬼使神差的,孙飞晨的脑海里闪过今天下午在车上看到的画面。
贺队和月西……好像关系很要好?
倒是一旁的乌子默嗤笑一声,嘭地一下关上了自己的门。
孙飞晨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他朝着那扇门龇牙咧嘴了一番:“这小秃驴到底懂不懂礼貌!”
——
夜深人静。
乌子默突然惊醒,翻身就去寻压在枕下寸长的金刚杵。
谁知一道阴冷的气息竟然比他的动作更快,黑色的阴气将枕头连带着法器一起卷上半空。
另外一道则像是荆棘一般缠住他的四肢将他禁锢在床上。
“小点声。”温雅的声音如同和风细雨。
一道人影坐在屋内的单人椅上,他腰背挺直,像是受过最好的仪态训练,手里握着一卷绢丝誊写的经书。
他泰然自若的模样,像是在自己的书房。
而不是半夜出现在他人的卧室。
“你!”待捂住嘴巴的阴气散去后,乌子默狠狠皱起眉,“你竟然能碰到金刚杵!”
楼月西好整以暇地挑起眉,他不知道他现在的神态和卧房里沉睡的那位有多么相像。
他只是在想,这个乌子默,不是有恃无恐就是脑子有病。
都被鬼绑住了,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纠结起他怎么能碰到他的法器。
“你、你竟是贺烈那厮养的阴鬼!我早有耳闻贺烈天生极阳之体,阳血于妖鬼定是大补,没想到他私下竟然干起了喂养阴鬼的勾当!道貌岸然的鼠辈!”
“怪不得你以鬼躯竟然能碰我佛门法——啊——”
乌子默瞠目结舌地看到楼月西伸手握住了金刚杵,他素白的指尖搭在上面,像是在考虑从哪里折断一般。
“你干什么!别!”乌子默见到法器被楼月西拿了,变得比自己被绑住还紧张。
楼月西看了他一眼:“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知道,你跟我们同行的目的。”
“当然,如果你不说,我不介意采取一些手段。”
乌子默抿紧嘴唇,见楼月西双手一边握着一头,像是要将他的法器拗断,他鼻翼翕动片刻还是开了口。
“我败给他一次。”乌子默偏过头,“这次我必定胜他。”
楼月西稍稍回忆片刻,就记起进入宝龙广场前他和贺烈曾经见过乌子默一面。
后来的事贺烈在调查报告中也详细说明了,所以楼月西知道事情始末。
“败给他?”楼月西尾音扬起,表情似笑非笑,“是他救了你。”
当时乌子默与商场中的被困人员被巨蛛巨蛙围攻,若非贺烈,乌子默就算能侥幸逃脱,不死也得脱层皮。
乌子默闻言抿着嘴,下颌不自觉抬高,眼神闪烁,像是一只色厉内荏的小公鸡。
楼月西手指轻勾,束缚着乌子默四肢的阴气如潮水般褪去,金刚杵也回到了乌子默的手中。
“你要不和我先打一架。”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青年连经书都未曾放下,一幅不把他看在眼里的模样。
乌子默只觉受辱,恨恨地看着他,拼命挣扎,白天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完全是假装的。
可寻常人的身体是承受不住楼月西的阴气的,乌子默的四肢如同坏死般不能动弹。
“人要学着什么时候闭嘴。”楼月西的手指在嘴唇上轻点一下,像是哄骗小孩。
乌子默气极,却猛然意识到面前的厉鬼已经两次叫他闭嘴。
他心思急转。
也许贺烈根本不知道楼月西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