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76章 坛子

阴间老婆今天也在努力转行 Adenine 2669 2025-07-25 08:07:28

少年脸上震惊的表情还没有消失。

贺烈从他仍显呆滞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对于上句话的默认。

真是该打。

感情这小鬼真把他当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子?

贺烈气得咬牙, 方才他在塔底攻击亡魂时就发现了,它们会躲,但都躲不远, 停留的高度差不多是同一个平面。

就像是一个透明的罩子照在它们头上一般。

所以结界对于亡灵是有用的。

但是这些亡灵可都是从塔尖进入到塔底的。

所以这结界是可进不可出。

——对于纯粹的阴气而言。

因为被大章鱼怪的触手和被它拖进来的人, 是可以到达塔尖的。

因为他们是活物。

这也是他感受不到结界的原因。

所以他在越出结界的时候, 用沾了他血液的剑锋划出十字,又给小鬼喂了点自己的血,并且捂住他的口鼻,就是为了模糊结界对阴气的感知。

好在贺烈阳气极为充足,结界果然被迷惑了。

他们成功逃离了出来。

冲出了结界,后面的路便轻松许多,鸡蛋大小的洞口已经被扩张得能容纳一个成年女性的肩膀。

贺烈两下劈开洞口, 护着少年一跃而出。

“小鬼, 我们出去了。”

他们站在高高的塔尖, 从上俯视而下, 火把燃烧得热烈, 在墙壁上投下红色和黑色影子。

光与热。

久违了。

两人身上都说不出的狼狈,少年白色的长袍早就被撕得七零八落,全身都是青黑的伤痕, 脖子、腰、脚踝, 看着站都站不稳。

而贺烈也好不到哪儿去,亡魂虽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致命伤, 但是那一番战斗也将他的体力消耗大半。

他的后背被亡魂的利爪挠出数道血痕,血痕周围还残存着一些青灰色的痕迹, 应该是亡魂被他的血给烧死了。

别说, 这些脏东西沾着皮肉还真疼。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从这里出去。

“还能动吗?”贺烈俯身问瘫软在塔尖的少年。

少年还有些呆愣, 几秒后,他缓缓地点了下头。

然后下一秒,他就险些从塔尖摔下去,被贺烈一把捞住。

少年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腿,好似它们都不是自己的。动作之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笨拙。

“怎么,和自己的腿不是很熟?”贺烈随口说道,没想到少年傻愣愣地点点头。

“不、不是很熟。”他用力在自己的小腿上掐了掐,眉毛因为后知后觉的疼痛而颦蹙起来,“在里面,是飘的。”

贺烈的目光落在他极为纤瘦的腿上,几乎没有肌肉线条,纤细得仿佛撑不起这个身体。

是长期没有运动的肌肉萎缩。

这也能解释塔里的少年为什么神出鬼没,连贺烈都没有听到他走路的声音,因为他在塔底是以【鬼魂】的形式凝结的,这孱弱的身体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贺烈背朝着他蹲下,把少年背起来,不知道是喝了他的血的原因,还是因为出了结界重新接触到了阳气,少年的身体明显变重了不少,也渐渐有了体温。

虽然还是病恹恹的,但好歹不是碰一下就要碎了的模样。

起码是个活人了不是?

在贺烈看不见的地方,伏在他背上的少年乖顺地把脸颊贴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嗅闻他的味道。

少年的眼睛眯着,睫毛温驯地垂下,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浅灰色的阴影。

他嘴角向上翘着,把如愿以偿藏进了弯起的弧度里。

“喂,把脸偏过去。”贺烈被背上人的呼吸弄得脖子痒痒,方才在塔里少年的呼吸几近于无,而且又在打斗,他没什么感觉。

现在少年的呼吸带着温热的体温,弄得他脖子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嗯……”

等到贺烈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少年才从鼻腔里挤出来一个鼻音,温热的气流让贺烈想把他甩下去,他才慢吞吞地撑起脖子,换了个方向把头埋进去。

“可以吗?”少年把脸埋进贺烈的肩膀,手指因为紧张而蜷缩起来。

贺烈皱起眉头,忍着把人提溜起来打一顿的冲动,不再说话,背着少年从塔尖飞跃而下。

整个地宫八道门,有七道都关着,只有那道西南方向的石门是敞开的,留出黑洞洞的通道。

地宫里的火把摇晃着,也是因为这里涌进来的风。

是通的。

贺烈检查了一遍周围,发现石壁上有一个用刀刻出来的痕迹。

是秦朗他们留下的。

其余石门未开,他们带离人质的方法也只能是走这个死门。

不过秦朗出身世家,家学渊源,他藏匿气息的法术在灵异局上是排的到名号的,加之外面有韩坚白接应,希望一切能顺利。

但在踏入甬道时,贺烈突然发现了一个违和的地方。

进入塔内的亡灵都是存在上一次仪式的躯壳里的。

那自上一次仪式开始,到现在,一共只有四个罪孽的容器吗?

而且这期间,没有产生新的罪孽吗?

那么其余的罪孽,去哪里了呢?

“每一次大约有多少亡灵?”贺烈问道。

少年闻言摇摇头,转嫁罪孽的过程很痛苦,他作为被啃食灵魂和血肉的一方,很快就会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没有……尽头。”

贺烈沉默,对于少年而言,确实,就像是没有尽头。

他被囚于塔底。

没有光,没有声音。

孑孓一人。

疼痛更像是在提醒他,他还活着。

无穷无尽的寂寞和无穷无尽的疼痛。

这两样哪个更痛苦,竟让人分不清了。

“但是我现在……出来了。”少年缓缓收紧手,“我没办法……自尽。”

“我死不了。”

“死了还是会醒来。”

因为他在结界里本来就是以【鬼】的身份存在的。人自杀了会变成鬼,鬼自杀了还能变成什么呢?

他没有别的路。

死亡对于他而言,就像是睡很长的一觉。

醒来的时候,他就会被疲惫和孤单充盈。

有时候他也会做梦。

梦到胶许县里的河,梦到老宅,梦到兰雪院。

还有祠堂外半开的月季。

醒来时他会不知身在何处。

他闭上眼睛想要重温梦境,可是鬼,并不多梦。

也或许是因为他做梦的素材实在太少了,所以连做的梦也是黑色的。

接着就是又一次被愤怒而绝望的亡灵啃食。

后来他就不自尽了。

没有用。

他开始打磨岩壁。

一点一点,用石头和一些被遗留在里面的工具。

打磨光滑。

这样他疼得乱蹿的时候就不会刮得满背都是伤了。

他做了石床,做了桌椅。

他怀念作为“人”的生活。

再后来,见着他的精神状态趋于稳定,外面那人会送来一些书,和人质一起送进来。

因为他不再撞墙,不再强闯结界,能给他们省很多麻烦。

他们也给塔尖开了一个小洞。

鸡蛋大小的洞。

每当仪式开始的时候,地宫的灯就会被点亮,会有微弱的光从洞口探入。

这一丝光很好地安抚了他。

他开始有期待的东西。

然而光也带来了漫无边际的折磨和疼痛。

他变得畏惧光。

——向往光,也畏惧光。

他变得向往疼痛。

——憎恶疼痛,也期待它。

有时候,他会想起巴甫洛夫的狗实验,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分泌唾液的狗。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有尝试着和被送来的祭品聊天。

那些少女总是表现的十分畏惧,这不难理解。任谁被扔进这黑塔里都会畏惧。

他会努力的先挡住罪孽,来保护她们。

不是他多高尚,多善良,他仅仅是想找个人聊天罢了。

活得最长的一个女孩儿,在塔内呆了四天。

他把所有的罪孽都转嫁到了自己身上,可是塔内没有人类赖以生存的食物和水,女孩儿很快就会在极度的饥饿中死去。

死前的时候,女孩儿嚅嗫着嘴唇问他:“我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我做错了什么?”

他无法回答。

因为这些女孩都是因为他这个容器,无法容纳足量的罪孽,而被选中的牺牲品。

就像是酒坛子漏了,总需要别的杯子、碗,去接住这酒的。

她们是应该怪那个使劲往坛子里灌酒的人,还是怪那个坏掉的坛子呢?

于是他简单的说了来龙去脉。

他觉得,总有一个人,一个人也好,不会怪那个坛子吧。

善良、宽容、明事理都是美好的品德。

但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这样的品德却很难保持住。

谁会不恨呢?

即使知道罪魁祸首哦是往坛子里拼命倒水的人,但是那个坛子为什么就不能再大一点呢?它能不能不要裂开?

再大一点,他们就不用死了。

少抓一个牺牲品,那个人就可能是自己啊!

而且这一切,原本就不关他们的事。

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仅仅是因为骨重福深。

——他们死于别人恶毒的私欲。

没有人有责任和义务去宽恕别人,也没有人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位置去审判别人。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感同身受。

所以少年再也不和来人说话了。

少年懂的。

坛子没做错什么。

但是坛子也是凶手。

作者感言

Adenine

Adenine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阅读模式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