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岫在周一的早会上,见到了秦兴。
秦正德长得富态,秦兴倒是一表人才,穿着西装,头发梳得油光发亮,口才很好,坐在位置上发表了半个多小时讲话,看他面前厚厚一沓的稿子,至少还能再讲上两个小时。
局里的人对新局长是秦兴反应很大。
内部群里的消息一直响个不停,除了这两年新来的同事,以前跟秦兴共事过的基本跟黎祟一个态度——这孙子还有脸回来。
通过群里一些人的发言,时岫得知,周穆和容杼都死于三年前一场由秦兴失误(有人怀疑他是故意)引发的一起惨无人道的任务。
那场任务里,特别行动队一共死了九个人。
时岫从各人的发言里挑挑拣拣,总结出两个关键词,喜气鬼,朱厌。
当时南州市动物园引进了一只猿猴,那猿猴长着白色的头,一双红色的脚,这就是一旦出现,将会导致战争的朱厌。
普通人不知道朱厌这种异兽,只当它皮毛特别一些。
但是朱厌在动物园展出的那天,动物园发生了不下十起的打架斗殴事件。
媒体报道后,南州特管局意识到动物园内肯定有什么作乱的东西,派人到现场进行勘察,最终锁定了朱厌。
像这种没有主动攻击人类的异兽,一般不做击杀处理,统一运送到省局的蓬莱山圈养。
当时就是秦兴负责运送。
但是秦兴不靠谱,路上让朱厌给跑了。
这可把当时一起运送的同事给吓坏了,要知道朱厌见之则大兵,就是个行走的炸弹,同事承担不起瞒报的后果,不顾秦兴的阻拦,执意通知局里。
不巧,当天行动队里的人都出外勤,处理另一个棘手的任务了。
喜气鬼,一种在丧事上猝死之人化成的煞,喜欢穿着红色衣服出现在丧事上,脸上带笑,说一些驴头不对马嘴的话,见到它的人全都死了。
那只喜气鬼已经接连出现在三场葬礼上,害死了不下数百人。
市里对案情高度关注,给特管局下达强制命令,最迟一周,必须拔除作乱的东西。
虽然过程一波三折,被狡猾的喜气鬼折腾得够呛,伤了好几个人,但还好行动队成功把喜气鬼给消灭了。
就在大家累瘫,回特管局的途中,队长周穆接到局里电话,朱厌跑了。
好消息是,他们事先在朱厌身上植入了追踪芯片,从导航看,朱厌往公安局的方向去了,希望周穆能率行动队众人将朱厌捉回。
说到公安局,普通群众脑中第一想法就是安全可靠。
周穆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他认为可以让公安的同志们协助他们追捕朱厌。
可是周穆忘了,朱厌见之则大兵。
正常时候公安局是安全的,但是遇到朱厌出没,配备了武器库的公安局,就是一个可怕的小型战地。
他们没有死在朱厌手里,而是死在了毫无防备的自己人手里。
事情发生后,当地的部门第一时间找所有知情人士谈话,该补偿的补偿,该安抚的安抚,就这么将惨案给悄无声息地隐瞒了下去。
一切的悲剧,都是因为秦兴放跑朱厌引起的。
犯下如此大的错误,秦正德不仅把秦兴给保了下来,还把他送去S市,让他成功翻身回到南州特管局当新局长。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坐在末尾的那个,你是对我的讲话有什么意见吗?”秦兴合上稿子,看向明目张胆在会上开小差的时岫。
时岫正入神地翻看群里不停刷新的消息,并没有注意到秦兴点到自己的名。
直到黎祟开嗓,“有意见不是很正常?一堆没营养的废话,活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长又臭,把老子都听睡着了。”
秦兴不是个东西,大家都知道。
但是放眼整个会议室,敢当着秦兴的面怼他的,除了黎祟,绝对不会有第二人。
被突脸输出,秦兴竟然没生气。
三年过去,当初仗着有爹在背后撑腰,动辄耀武扬威的废物,如今竟然也修炼出了城府,“如果有意见,你可以出去,我不反对。”
黎祟冷笑,“我进来还是出去全看心情,要你同意?”
他明摆着找茬,秦兴眯了眯眼睛,正要说什么,时岫站了起来,“秦局长,我的确是对你刚才的讲话有些疑义。”
他的出声冲淡了一室的剑拔弩张。
秦兴顺势问:“哦?哪里有疑义,说来听听。”
“我认为‘食补’不可行,那些异兽没经过国家安全检疫,身体里有没有寄生虫,带不带毒性,我们都不得而知,为了大家的安全,暂时还是不要引进‘食补’这个概念为好。”
时岫说的,正是会议室里大多数人的顾虑。
来路不明的东西,谁敢乱吃。
秦兴笑了笑,“你一定是没有仔细听我的讲话,‘食补’在S市特管局已经开展一年半的时间,期间没发现任何副作用,观察报告我带来了,等会让小刘打印出来,局里人手一份。相信我,‘食补’和特殊兵器一旦投入运用,将会大大弥补咱们局里一些人的先天不足,让他们的战力得到显著提升,无限接近于高阶哨兵。”
最后那句话是重点。
别人不知道,反正低阶哨兵听进去了。
先天上的不足很多时候不是后天的努力就能逆袭,头部永远享受着最好的待遇,而他们这些平庸之辈,永远只能充当小喽啰的角色。
秦兴刚才的讲话,在看不惯他的人眼里,可能是长篇累牍,但其实他说了很多有用的内容。
他说他为S市那些低阶哨兵每人打造了一把特殊武器,他们定期“食补”,自从有了这些“外挂”,他们每次出任务,都比高阶哨兵更迅猛,更无敌。
他还在S市引进了一种新的奖励制度,按照个人在任务中出力的多与少来发放奖金,出力多的多拿奖金,出力少的少拿奖金。
他预备将S市的所有“革新技术”都照搬到南州来,重点照顾低阶哨兵,他要让他们知道,即便只是低阶,也能咸鱼翻身。
说实话,秦兴的一番话很振奋人心。
听得出来,他说的不是虚浮的假大空,而是真心实意想做点什么。
不知是谁带头鼓掌,渐渐的,掌声越来越响亮。
秦兴在充满赞誉的掌声中,将目光一一扫过时岫几人的脸,最后落到容桥身上,眸光深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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