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三年,姬粼对段干忱的家事多少有些了解。
段干家子嗣单薄,每一代都只生一个,多的养不活,像个诅咒一样。
是以老爷子把儿孙的婚事看得极为重要,儿媳妇千挑万选,不顾儿子喜欢还是不喜欢,硬是凑成一对,造就了一对怨偶。
现在轮到孙子,肯定也不会含糊。
但是突然跳出来的前男友,一定把老爷子吓得不轻。
段干忱多精明一人,肯定会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跟老爷子摊牌,自己喜欢男人,以此断了老爷子给他安排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的念头。
那他喜欢的男人是谁呢,被要求帮个忙的时岫呗。
姬粼敢肯定,段干忱在看到前男友的那瞬间,就已经想好了把时岫牵扯进来。
只要带时岫见过了老爷子,那么以后各种家宴,商业宴会,还不是张嘴就可以求时岫配合自己演戏。
一来二去的,假戏真做,只是时间问题。
真他妈的狡诈,姬粼腹诽。
段干忱看着姬粼,就像看一盏八百瓦的大电灯泡,“这个忙你帮不了。”
这个忙姬粼帮定了!
姬粼拍了拍身上崭新的西装,冲段干忱龇出一口白牙,“你看我,英俊潇洒,帅气逼人,简直就是满分男朋友,完全可以帮你骗过老爷子,保管让他老人家满意。”
这小子平时大大咧咧,关键时候精的跟猴一样。
段干忱的心思被看穿,知道姬粼不会允许他借此机会拉近跟时岫的关系,思忖片刻,笑着点头,“行,就你来。”
时岫站在边上听了半天,没听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事。
“不是说帮忙么,具体什么事?”时岫表情疑惑。
姬粼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拥着他往外头走,“已经商量好了,这忙我来帮。”
吃饭的地点在一家本地菜馆,老爷子经常来,已经成了熟客,不用招呼,服务员就带着几人进了包间。
老爷子脸色不好看,这是想当然的。
有段干之宏这个前车之鉴在,老爷子明着跟段干忱说过,他的婚姻,他自己做主。
不过因为段干忱今年已经二十七,该是时候谈婚论嫁,他又没有女朋友,不可避免的得通过相亲的方式觅得伴侣。
相亲对象由老太太把关,成或者不成,看段干忱自己,家里绝不逼他。
老爷子觉得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够开明了。
没想到段干忱不声不响地往他面前扔了颗炸弹。
说起来还得感谢段干之宏那个不孝的东西,要不然老爷子直到现在还被段干忱蒙在鼓里。
老爷子等着段干忱的解释。
解释没听到,段干忱领着两路过公司的同事说到饭点了,一起吃个饭。
老爷子心想老子气都气饱了,哪还有那个心情吃饭,但到底没有当着那两个同事的面下段干忱的面子。
进到包间,坐下来,段干忱十分沉得住气,热情的招呼他那两个同事点菜。
老爷子冷眼看着,突然觉得哪儿不对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得知段干忱喜欢男人,对他跟男人的肢体接触过分敏感了。
老爷子看段干忱帮那个穿西装的小子拉开椅子,三个人交谈之间,段干忱的手一直搁在那西装小子肩上,大拇指还无意识摩挲。
很细微的动作,却透着一股亲密的味道。
老爷子眼皮跳了跳,捂着嘴,用力地咳嗽。
段干忱才意识到自己把爷爷晾在一旁似的,赶忙走到老爷子身边,拎起桌上的碧螺春,给老爷子斟茶。
“爷爷您喝茶。”
老爷子望向对面和时岫探讨菜谱的姬粼,淡淡地对段干忱说:“不跟爷爷介绍一下这两位小朋友吗?”
段干忱刚要回话,姬粼“腾”地从位置上站起来,神采激昂地做起自我介绍,“爷爷你好!我是段干忱的男朋友,叫姬粼。”
时岫差点被茶呛到,他抬起头,望着在场除了自己之外的三人。
小小的包间暗潮汹涌,时岫想到姬粼和段干忱仿佛对谜语似的谈话,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忙是什么。
老爷子的眼神瞪得要吃人。
到底是他老了,还是现在的小年轻根本没有一点礼义廉耻。
一个男的,跟另一个男的交往,难道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喊得这么大声,生怕外头有人经过听不见。
老爷子要脸,传统了一辈子,他无法接受段干忱喜欢一个男人。
没理会姬粼,老爷子只问段干忱,“打算什么时候分手?”
段干忱语气温和,“我和姬粼在一起三年了,感情很稳定。”
言下之意,不会分手。
老爷子经过宋溪闯入会议室的刺激,已经能做到平心静气了。
到底是上了年纪,太过激动容易诱发急病,上次过大寿,让段干之宏给气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得以恢复后,老爷子就告诉自己,凡事想开点,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逼段干忱分手的法子有很多,老爷子不想用激进的那种,免得让爷孙俩感情破裂,得不偿失。
段干忱是个成年人,成年人最注重利害关系。
所以老爷子对段干忱讲:“公司做到这么大规模不容易,让我活着的时候知道它早晚有一天会落到外姓人手里,我死了也不能瞑目。段干家需要一个继承人,不管男孩还是女孩,男人不能生孩子,你坚持不分手,就吐出总裁位置。”
段干家不止段干忱一个孙子,段干之宏和外面那个女人生的孩子虽然没有段干忱这么优秀,可听说在校学习成绩也很优秀。
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老爷子不是没有备选方案。
段干忱仿佛早就料到老爷子会这么说,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很平淡地给出了自己的选择:“如果这是爷爷您所希望的,那么我将以最快的速度与接任人进行工作交接。”
“好!你很好!”老爷子沟壑纵横的脸上闪过极致失望,拂袖而去。
老爷子走后,姬粼出声打破一室的沉默,“还吃吗?”
时岫在桌子下面踢了踢他的脚,这个时候说这个,太不合时宜了。
“吃啊,折腾一天,饿惨了。”
段干忱笑着,心情不错的样子,拿过姬粼面前的菜单,在上面钩画,“时岫我记得你口味偏淡,来个蒸鱼,芙蓉鸭,盐水虾……”
姬粼见不得时岫为段干忱担心的样子,他悄悄跟姬粼咬耳朵,“放心,老爷子就是拉不下脸,一时半会嘴硬罢了,不可能真跟段干忱闹僵的。”
时岫并不清楚段干家内部的事情,但看段干忱那毫不在意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就不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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