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岫出门早,开车到总局时,院内的停车位大多都空着,很多人还没来上班。
他迎着朝晖走进总局大厅,通宵加班的同事抱着脸盆从卫生间出来,突然见着他,惊喜地走上前,“时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时岫笑了笑,“昨天回来的。”
打量着对方脸上的黑眼圈和胡茬,时岫心里了然,“最近又有大任务?”
同事揉脖子叹气,“可不是,快一个星期了,一组的人全扑在上面,再这么熬下去,弟兄们要撑不住了。”
时岫刚回来,不了解案件情况,没法帮忙,见同事一脸倦意,就问:“需要帮忙做疏导吗?”
同事眼睛一亮, “不会麻烦你吗?”
这一听就是客气话,时岫笑着摇头,“不麻烦。”
做疏导的间隙,时岫向同事打听起案子的详细情况。
同事问他:“你听过返魂香没?”
曾经让总局众前辈谈虎色变的返魂香,时岫怎么可能没听过。
二十多年前,时岫还没出生,帝都曾经发生过一起震惊全国的新闻。
一个高官之子酒后驾车,在闹市区撞死了六人,八人受重伤。
因为事件性质过于恶劣,全国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量刑根本没有斡旋的余地,高官之子在几个月后就被执行了死刑。
枪决那天,全国直播,所有人都见证了肇事凶手被一枪毙命。
然而就在事发两年后,死去的高官之子竟然神奇地重新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里。
事因是某会所死了一个服务员,会所对外解释是员工不小心摔下楼梯导致的死亡。
服务员的家人不接受这个说法,在经过重重调查之后,把凶手曝光了出去。
大家惊讶地发现,这个凶手不是两年前就被枪决的高官之子吗?
事件一出,群众哗然,警局立马成立专案组调查。
当时大多数人的猜测是,高官家里找了个替死鬼,两年前死的不是高官之子,而是替死鬼。
可随着调查的深入,警方发现当初被枪决的,的的确确是高官之子本人没错。
因为事态影响过大,激起了民怨,根本没人敢从中收好处狸猫换太子。
既然确定是玄学事件,案子理所当然转给了当时的总局处理。
这么大一块烫手山芋扔过来,总局内部顿感焦头烂额。
高官受两年前的丑闻影响,虽然被降职处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高官身后的家族也不是好惹的。
果然,对方软硬不吃,根本不把总局当回事,全程拒绝配合调查。
就在案子陷入僵局的时候,西南某地方特管局向总局申报了一起重大案件。
当地一山寨坟岗里死去的人突然都活了过来。
近到刚死没几天,尸体还未腐烂,远到死了几十年,早就变成一具枯骨的死人,全在一夕间复活。
地方特管局没办法处理这么大的事件,省局派人下来也找不出具体原因,只能请求总局协助处理。
死人复生,不正和高官之子的情况一模一样吗?
总局立刻派人到当地调查,经过一段时间的勘察,将怀疑目标锁定在了山上一株形似红枫的树上。
树未开花,周身却散发着一阵阵香味。
据山民们说,一周之前,这树的周边还没有香味,大家都当是平常的枫树。
某种事物保持了长时间的稳定,突然间发生转变,绝不可能是偶然。
调查组为了验证树可能就是导致死人复活的主因,杀了一只鸡,放到树下。
很快,神奇的一幕发生,被抹了脖子放干血的鸡扑腾翅膀,活了过来。
总局根据已发现的线索,翻阅古籍,成功找到了有关树的资料。
返魂树,与枫木相类,华叶香闻数百里,伐其根心于玉釜中,取汁,更微火煎,如黑餳狀,令可丸之,名返魂香,死尸在地,闻之乃活——《海内十州记》录。
引起混乱的根源虽然找到了,但要处理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却不容易。
重活等于新生,人生来便有求生欲,没几个人会愿意舍弃光明,心甘情愿地重回阴暗的地底。
可死去的人活过来有悖常理不说,还容易引起恐慌和骚乱,甚至于成为一个活招牌,吸引那些追求长生的狂热者觊觎返魂树,将不良影响扩大化。
如何能用最简单的办法将这些死而复生的人安顿好,成了总局当时最头疼的问题。
没等办案人员想出个周全法来,高官之子突然消失了。
总局当时把一大半的精力都放在调查山寨问题上,自然就忽视了对高官之子的监视,让他钻了空子,悄悄躲去了国外避难。
在国内都不好抓的人,隐身到国外,更是拿他无可奈何。
高官之子的案子暂时搁置,后来总局将山寨的情况汇报给了更高级别部门,由更高级别部门授权,相关部门配合,让总局与山寨这批死而复生的人协商,永远不能出山寨,为了补偿他们,将给予一定的赔偿款。
这等于是变相的囚禁。
总局的工作很难做,期间无数次和山民们发生冲突,纠缠了小半年,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死而复活的山民们可以不出山,但是补偿款要多加一倍。
总局方面向上级申请补偿款,被驳回,再申请……
来来回回折腾了两年,才把所有手续搞定。
总局负责处理这件事的老前辈们向他们说起这个案子时,长吁短叹,直言从来没办过这么难的案子,再来一次,宁可辞职不干,也不想再遭这个罪。
现在总局是又要再经历一遍过去的痛苦吗?
时岫将自己知道的跟同事说了说,同事扯着脸皮,笑得比哭还难看,“以前要应付的是一群山民,现在是一群权贵,惨还是我们更惨。”
“权贵?”
“是啊。因为出了山寨那件事,后来不是在全国范围内清除过返魂树么,除了蓬莱山自然保护基地内保存了一棵做样本,返魂树几乎灭绝。因此返魂树变得弥足珍贵,只有富豪才消费得起。”
时岫听糊涂了,“既然差不多都灭绝了,怎么会再次出现?”
这说法不矛盾吗?
同事耸肩,“明面上是灭绝了,暗地里谁知道有没有人种植,毕竟怕死的有钱人那么多,有需求就有市场。”
时岫收回精神触角,结束了疏导。
同事原地蹦跶了两下,沉重的身体变得轻盈,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笑着向时岫说了谢谢。
时岫摇头,“客气了,顺手的事。”
同事还有工作要做,转身将要离开时,时岫叫住了他,“返魂香的来源地调查清楚了吗?”
提到这个,同事充满怨念地骂了句脏话,“来自黑市,天杀的黑市,专给我们增加工作量。”
又是黑市,时岫记得自己三个月前离开帝都的时候,黑市的存在感还没那么强。
他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像蟑螂一样,突然爬得到处都是?
上班时间临近,总局的工作人员陆续走到工位。
时岫在局里人缘不错,大家见了他,纷纷上前打招呼。
一片欢笑中,兀然响起一声冷哼,“唷,这不是我们被委以重任的时首席吗?任务做完了么,就跑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