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戒舟衍还打包了几份点心。
荷花酥和云腿小饼自然都带上了一份，装进样式古朴的食盒里。回去就算凉了些，也可以用微波炉复热一下，绝无损风味。
另外一个食盒则是装的各式各样的中式点心，每个款都有，属于拿来试味的。
戒舟衍对点心没兴趣，是给元欲雪带的。
主厨还十分热情，“您品尝一下，有喜欢的款式，我们做好了给您送过去。”
元欲雪略微迟疑，面对对方的过分热情，短暂沉寂了一下，才道谢，“谢谢。只是未免……太麻烦你了。”
戒舟衍的视线又不冷不热地落在主厨的身上。
主厨冷汗又快冒出来了，最后凭借着并不丰富的演绎经验，神色自若地说，“是这样的，因为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所以比较热情好客。”
元欲雪：“……”
元欲雪看着他的目光，更让主厨觉得心惊胆战，总觉得元欲雪好像看出来了什么。但漂亮的少年随后只是微微转移开视线点头，含笑说了一句，“谢谢。”
＊
吃完饭后，天色还很早。
只戒舟衍非常古板、恪守规则地询问了元欲雪的公寓地点，随后将他送回了家。
元欲雪表达了感谢——
谢谢他今天送的花，还有请他吃的饭。
花很漂亮，食物也很美味。
“要上来坐坐吗？”元欲雪说，“就是我家里只有矿泉水和碳酸饮料。”
元欲雪居然是会喜欢喝碳酸饮料的人……戒舟衍看向对方苍白漂亮、仙气的仿佛一点不沾凡尘的脸，觉得这样的小习惯也……很可爱。
怎样都可爱。
在他因为长时间的走神，以至元欲雪有些疑惑地望着他的时候，戒舟衍回过神来，婉拒了。
“……不用了。”
他说。
进入对方的私人领地，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对元欲雪来说很危险。
充满着元欲雪气息的房间、带着他影子的生活用品、隐秘的，私人的空间。戒舟衍有些害怕，自己会做出一些无法挽回，以至显得有些变态的事。
他不想将自己并不光彩、甚至显得有点疯狂阴暗的一面展现在元欲雪的面前。
要慢慢来。
他要藏得小心一点。
戒舟衍想。
元欲雪也没有坚持邀请，他看向戒舟衍，在走进楼层时，侧过身挥了挥手。
“再见”。
戒舟衍读出了他的口型，也喃喃道，再见。
这个词汇实在非常的美好，一下就让戒舟衍充满了对下一次见面的期待。
……
元欲雪回家后，先将花插。进了空置的花瓶中，才去洗了个澡。
他身上其实没沾什么味道，习惯而已。
热水很快放好，少年人苍白的皮肤没入温水当中，使浑身肌肉放松的热意，让他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肤色也很快被湿润水汽逼出一层云霞般的淡红。他闭着眼，因湿润而显得更黑更浓的睫羽垂落下来，上面点缀着些许细碎的晶莹。对男生而言有些过长的头发，也顺势荡漾在了水中，像是挽不住的、浓黑色的云雾。
在浴室当中消耗了有一会时光，元欲雪才起身。
擦干水珠后，又将头发吹得半干，发丝很柔软，只是尾部还带着点湿润意味。离他回家到现在，也过去半个多小时了，元欲雪拿起手机，才发现戒舟衍给他发了消息。
戒舟衍：[回家了吗？]
当然回了。
戒舟衍是看着他上电梯的——元欲雪露出了有些迷惑的神色来。
隔了十分钟又是一条：[早点休息。]
大概是又做了一会的思想准备，二十分钟后又补发了一条：[其实现在还很早。]
唔。
元欲雪打字回了消息：[到家了。刚刚在洗澡。]
戒舟衍果然又是秒回：[好。]
元欲雪眼睁睁看着上面“正在输入中”又持续了五分钟，聊天界面框里才蹦出来新的消息。
[你说可以答应我下次的邀请，是，真的吗？]
元欲雪简直能透过这条内容，看见戒舟衍小心翼翼询问的模样。
怎么这么谨慎小心？元欲雪有些失笑。
[是真的。]
戒舟衍秒回：[什么时候？]
可能是觉得语气太过强硬，不怎么好，戒舟衍又撤回，重发，[什么时候呢？]
元欲雪微微侧头，柔软的、还有些湿润的发尾落在肩头。暖光色的灯光下，少年神色显得有点懒散又温柔。
他回：
[什么时候都可以。]
好像昨天的对话颠倒过来了。那时候的戒舟衍也说的“随时可以”。紧接着——
[那]
[那现在下来吗？]
元欲雪：“？”
元欲雪好像真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问号来。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有些迟疑地走到了落地窗外，拉开窗帘向下望去。
虽然有些模糊，但是那辆黑色低调的迈巴赫还停留在宽敞的道路当中，显然是从一开始就没走。
元欲雪：“……”
他很难描述此刻的心情，举起手机想说什么……最后又颇为无奈地放下了。
“算了。”
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戒舟衍送他回来的时候没说，但还是飞快将自己身上的睡衣换成了出门穿的正装。一边换衣服，又一边想到自己还没回复戒舟衍，于是拿起手机迅速地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我正在下来。”
虽然因为离麦克风有些远，传过来的声音有些模糊小声，但听得出来音色依旧悦耳。
戒舟衍听到元欲雪的答复，心中微微一跳。
原本不确定而产生的某种空荡荡感瞬间被填满，那点温热一直熨帖到心腔当中。他开始忍不住地反复播放着那句语音，直到在前座将自己当做不存在的司机，都开始忍不住怀疑戒先生是不是个变态的时候——戒舟衍才停止了播放，将那条语音收藏起来。
元欲雪果然到的很快。
他身上的装束穿着仍然简单，但就是勾勒出了相当漂亮的腰身，少年人的身体曲线怎么看都好看，配合苍白肤色，不知为何有些有些湿润的眼，更貌美惊人，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因为下来的急，元欲雪连平时习惯戴上的口罩都没戴。
他看上去就很有高材生的气质，实在年轻，身上气息都是纯粹干净的，仿佛初初绽放，还带着晨露的花束。
而戒舟衍内视自己，一身严密的西服正装，古板又无趣，也未免显得年龄太大。像是蔼蔼暮色，如何也与娇贵精致的花相衬不了。
戒舟衍这才生出一个念头来……他的年纪太大了，很配不上元欲雪。
戒家的当家家主怎么也不该生出类似“自卑”的情绪来。所以戒舟衍甚至一时没有察觉，自己此时突然低落下来的心情正是来源于这种软弱的人类特性。
但这种低落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元欲雪已经来到他面前了。
“你们一直在下面等着？”
戒舟衍点头，看着他。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概念——
想见你。
元欲雪的语气多少有些无奈，“……万一我不下来怎么办？”
戒舟衍怔了怔，非常老实地回答，“那就回去了。”
元欲雪：“……”
他竟无言以对。
上车的时候，看到在前方的司机，元欲雪想了想，微微往戒舟衍那边靠了一点。
现在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戒舟衍的耳边，传来一阵温热吐息。
几乎一瞬间，戒舟衍的耳朵就红了个透底，热意顺着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是元欲雪俯身在他耳旁说话。
元欲雪的声音很小，也不知前面说了什么，戒舟衍只来得及听到一句。
“……记得给人加班费。”
元欲雪又退开了。
戒舟衍好像还有点迟钝。等他意识到自己激烈的心跳不会从喉咙里跳出来后，才回答，“好的。”
元欲雪这时候才想起来问他，“我们要去做什么？”
戒舟衍的手机页面里，浏览器上标志的“十大追人攻略，教你应该做什么才不像直男！”还没退出去。
他定了定神，说道，“去看电影。”
又紧接着补充，“可以吗？”
元欲雪也就是最近刚得点闲暇，很久没去过电影院了。他点了点头，又侧过身，目光非常平静坦然地看着戒舟衍，“我请你吃饭，你请回来，已经足够了。戒舟衍，你为什么还要请我看电影？”
那一瞬间，戒舟衍几乎要以为自己肮脏不堪的心思已经狼狈暴露在元欲雪的面前。
他紧张到有一瞬间的失音，缓了片刻后开口，“不止是。”
戒舟衍说，“你劝说我迷途知返，及时弥补修复了家庭关系的裂痕，我……我和家里人都很感激你，这种感谢当然不是一朝一夕，随便就可以厘清的。”
最后戒舟衍下了定论，一字一句道，“这是，恩重如山。”
元欲雪：“……”
元欲雪似乎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偏过了头，淡淡应了一声：“嗯。”
他露出什么破绽了吗？
戒舟衍紧张忐忑了一路，明明元欲雪就在身边，但他却感觉到异样的难熬。
内心已经翻滚出无数阴暗念头，想要占有的欲。望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不要不理他。
不要讨厌他。
戒舟衍垂下眼，浓郁的暗色让人心惊，如果是其他人看见这样的戒舟衍，只怕会惊吓得情绪失常——戒家那位对他们而言，实在是非常可怖的存在。而通常戒舟衍露出这样的表情，只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但下一瞬间。
元欲雪问，“我们看什么影片？”
戒舟衍瞬间抬起头，神色如常，语气急切，“叫《双生奇遇记》。”
这也是攻略推荐的，最近大热，又适合情侣观看的恋爱轻喜剧。
等走入电影院，麻烦就来了。
元欲雪是很少看电影，戒舟衍则是从没看过电影。
他这方面的经验太少了，以至于根本没意识到要提前买票。
《双生奇遇记》之所以推荐多，就是因为它是最近的大热门，这个点又是黄金时期，票早已售空。
没票了。
戒舟衍：“……”
元欲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