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室内人来人往，参与设计的人员脸上不免出现些焦躁神色。
元欲雪一眼望见了母亲——
他倒是定下心来了。
看元母的表情，出了点麻烦，但问题不算太大。
元母也看见了元欲雪，下意识走过来。又望着旁边两个欲言又止，恨不得打转的年轻人，失笑，过去让他们散了，没什么大事，都解决了。
元欲雪和元母对了一眼眼神，去了角落偏僻的地方。
还没等元欲雪询问，元母先开口，“我之前一直有点不好预感，怕陈程给我找什么事呢。现在真出了点小差错，反而放心下来了。”
元母嗤笑一声，“他也就这点手段了。”
陈程正是元母之前合作创立品牌，又撕破脸的“朋友”。
元欲雪沉吟道，“衣服应该没出问题？”
确实没出问题，元母看得紧，工作室又都是一点一滴组起来的自己人。展览的主办方名声很好，在服设圈名气也大，不会为一个陈程砸自己的口碑，搞什么黑幕。
元母言简意赅，“模特出问题了。”
这场展览，主办方是会提供推荐一些模特人选的。但每个服装品牌的设计风格和特性不同，基本每个品牌，都会有一些自己偏爱使用的模特，所以各个品牌基本都自带走秀人选。
元母创建的“YX”虽然是小牌子，但在模特挑选上也用心了，挑了有小半年，务必要请到最合设计风格的出色模特。特约邀请、高薪聘用，最后结果也不负众愿。元母看过几次试演，已经觉得非常满意了，这些模特能将服装的优点和美感发挥到极致，极具画面表现力，融洽相宜。不说增色多少，也绝对能做到方方面面毫无缺憾。
这次出问题的模特，也是其中名气最大的一位——叫道森，中英混血，元母好不容易才确定他的档期，高薪请过来的。
道森原本就名气挺大了，在参加这场走秀前一个月，又被Dbr的顶级设计师看上，选作主秀人选，更是一炮而红，如日中天。
离超模的距离，就差一步之遥，再来个顶尖秀场作为战绩，就能摸到底了。
工作室之前还有人开玩笑，好在是合同签的早，再晚点道森可就看不上他们了。他们也是血赚——仿佛投了支原始股，这几个月特涨大涨了。
哪知人家真不来了。
当然，也没表现的那么直接。
元母是希望各方面人员都提前到场准备，以免出现意外的。
而其他主要人员都到齐了，道森还不见人影。工作室这边给道森经纪人打了几个电话询问，都说正在路上，碰到堵车，马上就能到。让他们体谅下，他们道森已经是提早出发了。
这么一说，工作室也没好意思再催。
结果离开秀还有一小时了，经纪人又来了个电话，说他们在路上出车祸，来不了了。
负责接洽的工作室人员差点一句脏话飙出来。
当然了，如果真是天灾人祸，其实也没办法，元母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恶意揣测别人。
为了应对突发状况，工作室其实还请了备用的模特，气质也很相合。这会去了电话，那边支支吾吾地说生病了去不了，积极配合解约赔偿事宜——因为是备用模特，当初商定的赔偿款也并不高，只是意思下。
元母没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一次是意外，两次都这么“意外”，她要还看不出来，就枉吃这么多年的饭了。
没想到在这等着她呢。
确实膈应。
元母也没慌，和主办方的管理人员商讨了下，借他们准备的模特人员用一用，对方也同意了，发过来了照片和视频，让他们尽快挑一挑，选定了就通知人过来，不然秀场要来不及了。
问题是道森要穿的那套高定，已经确定是“精灵”系列的主推，说是“灵魂”也没问题。
虽然元母有自信，他们制作出的服装不会因为换个模特就不能看了，依旧出色惊艳。但原本能做到尽善尽美，现在却硬生生要打个折扣，怎么想都有些难过。
而且临场换模特的影响就是有的，还无法避免。
元母看着那些人选，越挑越为难。
主办方能提供的男模人选比较少，风格都比较统一，一水俊朗、阳光、健硕强壮的高大男性。
元母不是说不喜欢这种风格，事实上，在模特界这还比较偏向“主流”，但和“精灵”系列的气质就是天差地别，不太合适。
要身材修长清瘦一点的男性，气质最好是冷的、清冽的，才能将服装的那种轻灵感也一并衬托出来。
元母追求的是极致的美感。“美”是不分风格类型的，可是他们设计的衣服分，不能不顾虑这点。
这一个个，都不先提气质问题了——元母甚至怀疑依他们的身材，衣服的尺寸会不合适，胸口都要绷紧了。
本来是按照道森的身形量身定制的……元母又想叹气了。
她一边思索这事，一边又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点什么。但就是那一点关键，和隔着层迷雾似的，始终想不到。
正纠结间，元母又将发过来的视频、照片，顺便传给元欲雪了，让他帮忙挑着下。
元欲雪低头，看着母亲传过来的资料：“……”
确实……很难挑。
元欲雪点开一段视频。关上。
闭了闭眼，又重新点开，继续看。
“老板！”那边传来人声，“有人找！”
“好。”
元母应了声，先过去了。
来的人，正是主办方这边的负责人之一。
“元老师。”他喊了声，有些无奈地问，“模特挑定了没？别来不及了。”
元母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负责人看懂了。
他是专门负责接洽元母这边品牌的负责人，也看过他们的设计，当时就是很惊艳的。
这会这边出了问题，需要帮忙，他也立即过来提供帮助了。但就算他也清楚，会场这边备用的模特都很好，但和对方的理念不合。
元母犹豫着说，“我是想……要不然那一套服装，就不展示了。”
负责人失色，“那怎么行？毕竟是系列……”
就算是外行人看不出来，这种级别的展览比赛上，有什么缺憾立马就能被人察觉。
说白了，少了那一套，这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作品了。
元母一本正经地开玩笑，“断臂的维纳斯么。”
负责人都笑不出来，充满可惜地道，“那套设计非常精巧美丽，这样太可惜了……或者，放弃别的服装？让模特来展示这套？”
负责人记得对方选了三个男模，可以重新分配下人选。
元母摇头，“那两套就是最适合他们的。而且这样更改，会让展览看上去更不平衡，缺口很明显。”
她也无奈，“与其让它成为一个明显的短板和缺陷，我认为，还是不展出的好。”
这么一说，负责人也感觉到她的心意决绝。叹了口气，准备接受这个事实，重新调配一下走秀时间的时候，目光一转，突然落到附近的一个少年身上。
他眼睛突然就亮了！
相比于模特平均身高，少年看起来稍矮了一些。但他的身材比例、廓落弧度，都实在太完美了，从视觉上远超标准。
建模都建模不出这么漂亮的身形来，完全可以刷新人的审美认知，完全按照他的形态所塑造。
身形偏清瘦，气质冷淡清冽，无处不完美，哪一方面都符合想象。
负责人激动地追过去，甚至失礼地都忘了正在和元母交谈，没来得及多交代一句话——
元母显然也察觉到异样，诧异地跟过去，看见负责人满脸兴奋地望着元欲雪。
可以说是狂热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纵使元欲雪对这种视线，应该已经习惯了，却还是很敏锐地收起了手机，顺势望过去。带着一点迷惑的询问意味：“？”
元母一下子就意识到，负责人是搞错了。她失笑着道，“您误会了，这是我儿子。”
负责人更激动了，“那不是更好！都不用花钱了——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元母：“……”
元母无语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不是模特。”
这会元欲雪也反应过来了，有些无奈地对着对方微微颔首，以表赞同。
负责人刚燃起来的火，又被泼灭了。只觉得可惜，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外在条件这么出色的人，居然不是模特。
不仅这次没戏，他之后想邀请也没机会了。
但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又正好看到元欲雪的那双眼——思维空白了一瞬。
他也算是见过无数美人了。不仅是外貌上，更是骨相上、气质上相结合的美人，也见过不少。尤其他这行业，甚至后者更重要一些。
也因此，他有着无比敏锐的审美触觉，那是天然的、对于追寻美的本能的直觉。
这时候，哪怕元欲雪戴着口罩。他心底那根“筋”也弹动的特别厉害，让他几乎有些忘记表情管理了，非常压抑着情绪地询问，“抱歉，真的很冒昧——但，能把口罩摘下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元欲雪：“？？”
他有些疑惑。但看着身旁的元母，确认这位负责人和他们是友好合作的关系后，元欲雪略微扯下口罩，“请问……”
苍白肤色，殷红的唇。
未加以更多雕琢精饰，负责人已经头脑空白，被刺激得差点晕厥过去。
动作先思维一步——他想紧紧攥住对方的手，想想又觉得不合适，于是转过身按住了元母的肩膀，哆嗦的、脸上仿佛发着高热般的红：“天啊！亲爱的！你真的要听我说——你到底是在犹豫什么啊？这么好的条件放在身边，你为什么要去找其他人，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一下优势呢？”
“他就是最完美的人选！”负责人笃定道。
有一种说法，是模特的长相不能太漂亮，不然会压过服装的设计，让人只关注到脸，反而本末倒置。这说法有一定可信度，但其实是因为大多设计师更关注身材比例，以及“气质”和“相性”这种比较玄学的东西。大美人是有的，但是在这种严格的层层筛选下也显得少了。
元欲雪的情况还不太一样。
他长得实在是——太出色了。
以至于可以打破所有世俗约定而成的藩篱，重新制作任何一套体系标准。
不符合他的“规则”，就不应该成为“规则”。
都不止是特例的程度。主要是好看成那样，其他的标准已经无所谓了，根本没人在乎，他就是最合适的人。
负责人几乎可以想象，当由元欲雪来展示那套服装——会为那套服装增色多少。
这种顶尖的展现力，以后再“复刻”都复刻不出来了。根本无法重现这样的神迹。
负责人甚至很缺德地想着，这种“硬件”方面的提升，未免太过大杀器了。对其他参赛者实在不算公平，简直就是“作弊”了。
但现在的他，很乐意帮助元女士作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