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欲雪这个名字很好听。
在戒舟衍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这么想。
他当时,甚至产生了一种无言的烦躁与占有欲,因为难以想象,要什么样的人、什么具体的形象,才能当得上这样光风霁月的名字。
而现在,他终于见到了。
“果然很合适”。这是戒舟衍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就是——
嗯??
元欲雪。
他侄子的前男友。
戒舟衍:“……”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陷入了沉思。
其实戒舟衍并不介意元欲雪有前任——甚至觉得,像元欲雪这样出色的人,没有前任才是一件奇怪的事。要怪只能怪他来的不够早,没有抢在桑清宁前面就认识元欲雪。
这是他的错。
要是能更早一些就好了。
他想抢在所有人面前,遮住他们的身影,让元欲雪眼里只能看到自己,也只有彼此。他不会留给其他人一丝一毫的机会——但一切都只是戒舟衍弥补性的假设。
他来的太晚了,在元欲雪和桑清宁都已经分手的时候,他才刚刚见到元欲雪。
而且……
如果不是因为桑清宁,他也不会去调查对方的人际关系,不会看见“元欲雪”这个名字。
更不会因为那一丝微妙的烦躁与好奇,来到了云美校门,正好撞见了刚下课的元欲雪,然后一见钟情。
一起严丝合缝,同命运齿轮被巧妙的推动。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还要谢谢桑清宁——这是不可能的。
戒舟衍面无表情地想。
难言的酸涩与妒忌飞快地蔓延,像是寄生的藤蔓般爬满了心腔当中。
他直白的、无法遮掩、丑恶地嫉妒着自己的侄子。
为什么他比自己先一步认识元欲雪?为什么他可以和元欲雪谈恋爱?
有些事,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便是……
妒火灼心。
属于本性当中,极其阴暗恶劣的那一点特质开始发挥作用。
戒舟衍从来是随心而为的,他拥有着过于强大、压倒性的颠覆力量。而这世界上,又没什么力量能构成对他的枷锁。
当他想要达成什么的时候,实在是太轻易了。
他可以轻易地……让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越来越多的阴翳占据内心,戒舟衍依旧面无表情低垂着头,平静神色下,思索的却是一个比一个更狠毒利落的手段,可以将一个人的存在完全抹消。
失去承载记忆的物质、斩断一切联系后,一个人是很容易被遗忘的。
正在戒舟衍已经粗略地拿出了四五个计划时——
“戒舟衍。”元欲雪说。
“先试试……”少年人矜持地发出邀请,“上次没看到的《双生奇遇记》,还要一起去看吗?”
“去。”
戒舟衍果断地答应了邀请,像是难得被带出去的小狗似的殷勤地紧跟在主人的身后打转,早已经将自己先前的计划忘了个精光。
等戒舟衍再想起来的时候,又觉得——
桑清宁已经被元欲雪提了分手,是过去式,也是元欲雪不要的——失败者。
而他,是元欲雪的正牌男朋友。现在式,和桑清宁这种失败者当然有所不同,和他计较,实在是自降身价。
当然,最重要的是……
戒舟衍怕被元欲雪发现。
他非常敏锐地意识到,即便元欲雪已经不喜欢桑清宁了,也不会愿意看见自己私底下对他做些什么。
会让元欲雪不高兴的事,戒舟衍不愿意去做。
而且万一让桑清宁抓到了机会,在元欲雪面前卖惨,让原本没有干系的两人,又因此而获得接触机会的话……戒舟衍想到这一点,便觉得极其的不愉悦。
没必要做这样的蠢事。
相比起自己灼烈燃烧的妒忌心,戒舟衍还是觉得,让元欲雪有可能讨厌自己、以及有机会想起桑清宁此人这两点,更让他难以接受些。
所以戒舟衍忍耐下来了。
无法被控制的凶兽,自己钻进了锁链当中,又眼巴巴地将锁链的另一端,递给到了元欲雪的手中。
*
元欲雪最近有点忙——主要是他妈妈那边需要帮忙。
元母先前和朋友创建了一个服装品牌,后来理念不合,分开的时候闹得有点难看。
“朋友”认为,现在的设计做原创品牌根本没出路,就是要“博采众长”一下,仿照大牌才能进行最基础的原始积累。他们也都是文化人,做不出完全复制抄袭这种太过明显又有法律风险的事,但是打打“擦边球”也行。诉讼起来案情复杂,时间线也能拉到最长。
等那个时候,他们的服装品牌已经可以转向原创了,有了名气,再做大做强也不迟。
元母则显得古板、固执。她认为做设计行业应该遵循的第一条原则就是不能抄袭,合理的借鉴学习必不可少,但“朋友”明显不是冲着这一点去的。
两人分歧愈大,最后拆伙的时候,元母才发现当初签订的合同里埋了雷,她被坑了。
好在元父、元欲雪都是支持她的,最后打了两年官司,元母获得一大笔的赔偿金,但当初合作创建的品牌,则是彻底归属于“朋友”了。元母带着志同道合的同伴出走,僵着一口气,一定要比那“朋友”更成功,这两年也没闲着,创建了新的工作室,渐打下基础,有了点名气。
只是元母还希望能更上一层,眼前就有个机遇在面前,要参加个展览,准备重新设计一批高定服装,要彻底打响名声。
元欲雪其实不是服装设计这一专业的,但他从小跟着母亲学习耳濡目染,还挺有天分的,当初他没学服设专业,元母还有些可惜。
加上元欲雪对珠宝设计也有些造诣,之前元母工作室忙不过来的时候,元欲雪过来搭了把手,给那一系列的服装做了配饰上的设计。又和当时的设计师讨论,做了一些改变。
当时的灵感拿到现在来看仍非常出色,并且被元母后续查阅的过程中一眼看中,提取出来作为新的灵感,也是现在这批高定设计的主要灵感支点——其他方案,都是在这基础上延伸发展来的。
风格就是空灵、自然,像是精灵般的轻盈系列。不是那种只有设计圈的人才能欣赏的艺术审美,属于哪怕是路过的普通人,都能一眼觉得,挺好看。
工期紧,人手又不算太足,那批系列的主设计师担了大梁,007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找到元母,意识到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他的确是主设计师的最好人选,但当初那令人惊艳的灵感,其实是元欲雪提出来的——怎么说,虽然占比不高,但就是“灵魂”啊!
现在没了灵魂,进展当然慢。
元欲雪大四了,说忙是很忙的。但因为他个人能力比较强,别的学生比较耗费精力时间的事,他早就完成了。所以这段时间主要是在做毕业展览,时间分配相对自由,元母听说之后,就向元欲雪“求助”来了。
元欲雪当然也答应了。
元母其实是怕他兼顾学业,又要来工作室中兼一个设计岗,未免太累。
她虽然有事业心,但其实更心疼元欲雪。
但对元欲雪来说,累倒是不累的,只是这么一安排下来,他就难有外出的闲暇时间,自然不能和戒舟衍去约会了。
他新交的男朋友,又实在很黏人。
和戒舟衍通完电话后,元欲雪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就变成了——元欲雪和戒舟衍一起去工作室。
元欲雪征询了工作室中其他临时同事的意见。那些同事当然是没有不答应的,他们这氛围本来就偏向宽松,只要不打搅其他人,做什么都可以,还有带猫带狗上班的呢,带个人怎么了?
何况提出这个意见的,还是元欲雪。
往现实里说,这是他们大老板的儿子,来工作室也本来就是帮忙性质,他的事,谁能管的到?
往私人方面讲,他们面对着元欲雪那张脸……也很难拒绝吧,光顾着脸红了。
第二天工作室里,人人都有点“翘首以盼”,主要是好奇,元欲雪会带个什么样的人过来。
元欲雪这人还挺独来独往的,也不是性格傲,就是单纯有点冷。而且也没见过元欲雪会往工作室里带朋友,不会这个朋友是……女朋友吧?
一时间,工作室里大部分的年轻人,都有些说不出的失望和懊恼。
其中苦涩心思,百感交集,也只有自己能体会到了。
而当元欲雪他们到了的时候,众人微微抬头,隐蔽看向门口。
一喜。
太好了!不是元欲雪的女朋友!
再一看……
两人中间那十分自然、有些亲密,又很让旁人插不进去的若有似无的奇妙氛围,已经让他们隐隐生出一些猜测来……
悲报。
不是女朋友。
是男朋友。
还有人不信,勉强地笑着,对元欲雪打招呼,“元师兄。”
元母的工作室里,有之前元母教过的学生。虽说年纪比元欲雪要大一些,但因为他们戏称元欲雪“入门早”,加上元欲雪的学识也确实好,所以都调侃性地喊一声元师兄。
当然,后来则是纯粹的佩服才这么喊了,加上这么一说,好似比旁人更亲近些,有那么一层“师兄弟”的关系,所以这些跳脱的年轻人就这么一直延续地喊下来了。
“这是你朋友吗?介绍一下么。”
他一边笑着,眼底却全无笑意,都是紧张意味。
被他提及的戒舟衍,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又很快转过头,视线温柔地落在元欲雪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肩周炎(表面):冷静,狂傲,不屑一顾。
(内心):是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