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爸妈很好相处。”
戒舟衍虽然面无表情，但元欲雪就是看得出，他现在很躁动不安，有些失笑地安慰了一句。
又故意调侃他，低声道，“就是待会你叫阿姨、叔叔就行，千万别叫妈、爸。”
戒舟衍：“……”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
出门的时候，元母看到戒舟衍开的车，心道这年轻人果然家里条件非常好，至少很有钱，然后……然后就更不满意了。
她预想中的元欲雪未来的伴侣，最好也是学艺术的，要知识分子，性格斯文温柔、细心体贴一点。家里条件也不用特别有钱，毕竟钱帛动人心，怕是非也多。
元欲雪不适合太复杂的环境。
他只要被爱就好了。
这么一对比起来，戒舟衍的条件不能说十分符合——只能说一条没中。
元母又幽幽叹了口气。
能怎么办，说到底也不是她选，还得看元欲雪喜不喜欢。
几人到了家。
元父元母现在还住的是当初云美分配的家属楼，就是在老校区里面。
楼层从外面看已经有些破旧了，但里面房况其实很好，面积大户型好、采光也不错，送个大阳台养了许多花。
一家子还都是有点艺术修养的，所以装修设计的也很漂亮。后面不好装修大改，以免吵到上下楼，但零零散散地做过小改动，二十年前的装修放在现在也不过时。
回来后，元母也没真的布下鸿门宴，就等着给戒舟衍下马威。反而先给切了盘果盘塞过去，将他们赶去房间里，让两人自己聊聊天等着，元母在外不知忙活着什么。
元欲雪现在基本不待在家里住，但房间肯定是留着的。打扫的很干净，柔软的淡蓝色床单、被褥已经铺好了，上面留着暖融融晒过太阳的气息，物品很整齐地收纳在一边，这些元父元母从来都是只打扫，不乱碰。
戒舟衍进元欲雪家，就已经够紧张了。现在进到元欲雪曾经住着的房间里——他就更紧张了。
吐息间，鼻尖似乎都是元欲雪的气息。
待在其中，戒舟衍身体都有些僵硬，既不敢乱动，也不敢乱坐，连眼珠子都是很规矩地微微垂着的。
规矩得过分了。
元欲雪看着戒舟衍的模样，有些失笑，带着他将他强行按在柔软的小沙发上，才说，“吃饭还有一会，你待在这要是无聊……”
元欲雪侧了侧头，“要不要看我以前画的画稿？”
戒舟衍猛点头。
元欲雪便去书柜里翻找。
这些以前的物件被放在最下层，稍有些低的位置里。元欲雪弯下腰，将那些画稿抽。出的时候，上衣也因为姿势向上延伸了一点，露出一段雪白的腰肢来。
很瘦。
想碰一下。
戒舟衍的目光落在那段皮肤上，哪怕知道冒昧，也莫名地挪不开眼，只是满脑子想着，他好像一只手伸过去就能环住了——元欲雪将画稿取了出来，戒舟衍猛地扭开了视线。
带着画过来的时候，元欲雪有些奇怪地看着戒舟衍变得通红那段的颈项，“还是热吗？”
房间当中因为通风好，并不算热。
“我开空调。”元欲雪说，又转身去拿遥控器了。
“嘀”一声响，空调打开了。但戒舟衍觉得，那股燥热意味仍未退去。
房间当中铺着一层很厚的毯子，理论上是能直接坐毯子上的。元欲雪铺开画的时候，便顺便坐在了地上，微笑着抬头看向戒舟衍。
“以前画的，画技不怎么纯熟，但想法还挺有意思的。”
戒舟衍对上他的眼。
如星夜般漂亮的眼。
元欲雪殷红的唇瓣微微弯起，从戒舟衍的角度，还能看见少年人清癯锁骨，是很漂亮的形状，延伸到衬衫的更里面，看不见了——又好像能从中看到更漂亮惑人的风景似的。
戒舟衍仿佛被烫到一般，收回了视线。又反应过来，重新落到铺开的画纸上。
他从沙发上下来，就坐在元欲雪的对面，很专注地观看着那副画。
“很好。”戒舟衍说。
他是俗人，无趣、古板又枯燥，但他对着元欲雪相关的一切，就是能非常真诚地从贫瘠的内心深处，迸射出欣赏和喜欢来。
他确实觉得很好，很喜欢。
戒舟衍还想看到更多。
于是两人一边看画，元欲雪一边低声给他讲解，不知不觉便坐近了一些。
慢慢越靠越近的时候——
门突然被打开了。
“崽崽。”元母下意识喊出了以前对元欲雪的称呼，在想起来家里还有别人的时候，才改口道，“欲雪。”
“那个，你们想吃什么——”元母踌躇道，“来点个外卖吧。”
请客人来家里吃饭，元母原本没好意思点外卖的，至少亲自下厨做一顿，显得比较重视嘛。
原本也是这么预计的。
只是在元家，元母是不下厨的，一般都是元父做饭，或者他们出去吃教职食堂，云美的食堂种类丰富，口味也不错。
今天本来元父是要回来一展手艺的——元母提了两打特别新鲜的大闸蟹回来，就养在厨房的水桶里。冰箱里也塞满了新鲜肉菜，可以做一顿好菜，所以元母才提出了回家吃个“便饭”的邀请，礼数不能丢。
但没想到今天元父碰到了一个许久未见、但以前关系特别好的老同学，一下子耽搁了，不好立刻回来，今天晚上也赶不上回来做饭，这才导致现在有点尴尬。
元母原本想着，自己下厨炒两个小菜。但考虑一番后，还是决定不折腾了，点外卖吧。
就这情况，元母还特意对戒舟衍解释了下，表示下次再来吃饭，谈谈职业规划人生理想什么的——
戒舟衍充满了即将被多次考核的压力：“……”
就在此时，他冷不丁开口，“您家现在有食材？”
元母说，“有倒是有，上午刚送来的……”
“我来做吧。”戒舟衍很诚恳地开口，“之前学了一些。”
元欲雪都微一怔。
哪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元母皱眉，下意识就是拒绝。
戒舟衍很沉得住气，“反正以后我也是要常做的，现在想让欲雪……和您，尝一下我的手艺。”
这话说的，元母一愣，突然间就反应过来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小子图谋不小啊，想的还挺远。
真是……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难得在元母这里加了分，会做饭的对象还挺不错的。
戒舟衍已经顺势溜进了厨房。里面的炉灶设备都很新，清理的也很干净。
手脚相当利落地开始洗菜备菜，元欲雪看着对方只能用“精妙”来形容的刀功，稍有些意外，“戒舟衍。”
“嗯？”
“你会做菜？”
“嗯。”
“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元欲雪又问了一句。
戒舟衍微微一顿，认真回答，“见到你的第一天起。”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下厨——也没必要。
元欲雪与戒舟衍对视一眼，然后发现，戒舟衍说的是真的。
“……”元欲雪沉默了一瞬，所以现在的戒舟衍，其实还只是个厨房新手——先前从来没基础，只接触了两个月的那种。
“要不要我帮忙？”元欲雪很真诚地问。
他厨艺也不怎么样，只是到底是独居，做点简单家常菜还是会的。
“不用。你先出去，这里烟大。”戒舟衍一边说，一边换了水果刀，把洗过的一只红苹果雕成了兔子形状，用牙签插着，喂进了元欲雪嘴里。
“……”元欲雪没声了，叼着苹果溜溜达达出去了。
后来元母发现，元欲雪时不时就会往厨房里进一下——她还有些纳闷，怎么崽这么放不下戒舟衍。
还是在帮忙？
偷偷走到厨房门口，顺着透明的推拉门往内看——
戒舟衍正拿着筷子，将刚出锅又放凉了点的小块红酒牛肉喂到元欲雪嘴里。
元欲雪好像说了点什么，于是戒舟衍又默不作声地投喂了两块，转身放筷子的时候，才发现门口的——
元母：“……”
戒舟衍：“……”
元欲雪回过身，也发现了母亲站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
元母幽幽道：“偷菜吃啊？”
元欲雪：“……嗯。”
元母倒也没继续管了，回到客厅的时候，想到刚才元欲雪的表情，又觉得有些好玩地笑了一下。
元欲雪从小到大，都太乖了。
别人说元欲雪性子冷，她觉得有点，但更多是觉得元欲雪其实是太乖了。
让人心疼的那种懂事。
循规蹈矩，什么都做到极致的好。
现在，元母看到了元欲雪不那么“规矩”，有点跳脱的一面，觉得还蛮开心的。
这样也不错。
正想着，门外传来响动，被推开了。
“老婆。”
元父回来了，正在门外换鞋，他抬着头往里看，“崽回来了？”
“欲雪在厨房。”元母平静地答复，“小戒在做饭。”
小戒是谁？
元父挺纳闷的。
他今天原本是不回来的，报了备。但因为老婆提了句元欲雪回来了，他最后还是紧赶慢赶地回了家。
就是顺便把老同学也带回来了。
他换好鞋，拿出一双新鞋，又给人介绍，“我老同学也跟我回来了。”
身后的斯文男人被露出来，他笑了笑，“嫂子好，叫我小柯就行。”
元父打趣他，“让我叫你柯总，对你嫂子，就让叫小柯啊？做人不能太那什么……双标来的。”
柯总失笑，一拳砸他肩上，“那你能和嫂子比吗？”
人到齐了，还特别巧合，菜也做好了。戒舟衍没让元欲雪动手，自己将菜端到桌上，微微偏头，正好和玄关的人对视一眼。
元父是反应过来：这是“小戒”？之前没见过啊，老婆的学生吗？
而那位柯总，却是真正愣住了。
这位怎么长得特别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