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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不服

青竹 寓风 4096 2025-01-11 18:56:48

正月初五夜,宝峰码头遭水匪洗劫,十二名官差当值,三死,七伤,两病。

另有难民、码头店铺留守人口,死伤共计二十九人。

一水村被焚毁殆尽。

县令震怒。

整个宝峰都惊呆了。

大虞建国来,宝峰都没有出过这样的惨案。

幸得官差求援及时,镇南郡水军闻讯赶来救援,剿匪共计五十七人,活捉匪贼头目,经审讯,匪首来自新山郡,成员分别来自大虞、衢国,他们在衢国水域劫持商船后杀光原本船东船员,假借偷渡护送难民到大虞,贿赂哄骗过江上巡逻的水军,想趁着过年来票大的,盯上了宝峰码头。

然而码头根本就没有他们想要的粮食、金银、好拿又值钱的东西。

做生意的又不傻,好几天没人在,谁会把昂贵的东西留在码头。

整个码头除了不好挪动的家具、不方便搬运的廉价瓷碗瓷盘子,连粮食都没多少,官差们和留在码头的其他人,除了防小偷,主要是为了看好展馆和各家店铺别有醉鬼、孩子捣乱破坏而已。

他们人太多,最先出来的两个官差瞧见了马上就让后面的人把展馆门锁上,和他们交涉把所有食物、身上的银子都给他们,让他们离开。

可那群水匪已经屠村杀人,等官差发现外面那么多尸体,一定会去报官找官兵围剿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交涉的官差,还杀了偷偷从另一边跑出去想去搬救兵的一名年轻官差。

之后,两边开始惨烈的攻防,双方都有刀,一方人多势众,一方占据地形,新修的展馆也足够结实,双方纠缠许久后,一部分水匪留在展馆外周旋,一部分改去那些客栈铺子挨家挨户搜罗东西。

码头的收获小到水匪们心都凉了,他们只能让自己相信官差们拼命反抗保护的展馆内有值钱东西。

时间越拖越久,在水匪终于决心放火前,姜树找来的水军赶到了……

衢国的事另说,大虞暂时管不着。

但那两成来自新山郡的水匪,还有接了贿赂没有严查船只的水军,哪个都不能轻饶。

县令年都不过了,审讯完找新山郡、镇南水军,还有他们偷渡停靠的邻县讨说法。

而姜树、魏年都因为求援及时,反应够快,得到嘉奖。

只是白天还一起吃饭的同僚就这么死了,他们俩没一个高兴的。

并且想高兴也高兴不起来,两人都病了。

魏年本来就发烧,一路骑着骡子狂奔到县城,衣服扣子什么时候又开了都没发现,报完信就晕过去了。

姜树顶着风沿江追了一路船,看到了船影又是喊又是叫,怕船上听不见,他还骑着马冲进江里,又湿着半截腿跟着水军再跑回码头,等天蒙蒙亮起来,看清了地上一具具尸体,不知是吓的还是冷风吹的,也发起了高烧。

池远舟得到信派人来通知姜竹,衙门那边也派了人过来姜家村通知家属去接人,刘秀霞当场就吓腿软了,好久没站直起来。

姜四山也不镇定,跌了一跤和姜胜、姜齐、姜竹一起赶车赶紧往码头跑。

县衙派的大夫已经到了,和那些伤员比,姜树算是轻的,他裹着袄子坐在背风的地方喝药打哆嗦。

下午码头安静多了,天刚亮,水匪刚被抓的时候,死了亲人的难民们哭得呼天抢地,尤其是发现水匪里竟然有衢国人,有人崩溃嚎叫得像野兽在叫一样。

明明他们已经放弃了家,放弃了家产,放弃了原本的所有,背井离乡都逃到大虞来了,明明他们已经顺利过完了年,熬过了最寒冷的季节,他们马上就能迎来新生活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毁了他们所有希望。

当场闹自杀的就有好几个,附近赶来瞧情况的村民赶紧拦,几个大婶把人先劝住了,领着那些死了亲人的可怜女人孩子回家喝点儿热汤。

没一会儿,县令、县尉亲自来了,救治、安抚,询问情况、安排后续……姜树脑子一懵一懵地把事情经过说清楚,人都打摆子。

过年还在码头当差的全是年轻人,他们要么像姜树一样有点儿小野心小盘算,要么是老老实实想靠当差值班多赚一点儿钱儿,过年也没回家团聚,就等着年后补他们一个长假。

死亡的三人中,最大的一个才三十五,最小的一个过年才二十。

县令脸黑如锅底,县尉也气得发抖。姜竹他们来接姜树时候,他还在审讯那些水匪。

气急的县令上了刑,敢支支吾吾问而不答的马上就是一顿毒打。

抓了四十多人呢,死几个也不缺人录口供,留这儿帮忙看管的水军瞧得都毛毛的。

县衙给姜树他们都放了假,先回去养好病养好伤再说。

姜四山瞧见那群被绑着的水匪,没忍住冲过来朝他们踹了一顿,姜胜、姜齐赶紧去拉,看守的水军也不拦着,其他来接人的家属见了,也冲过来对他们一阵拳打脚踢。

回去路上姜四山犹不解气:“在咱们村得活活打死他们!”

姜齐赶着车也忍不住问:“小树,要不然你别干这个了,咱们村里又不缺活干,你不想干农活儿就做买卖,嫌家里买卖小,你跟着沈先生和竹子干,不比干这个强?”

他们从前只觉得当官差作威作福又舒服,哪知道还能丢命呢!

要是姜树也躺那起不来了,这不是要他们娘的命吗。

姜树裹着家里拿来的被子好久没出声,都看不见码头看不见江了,他才道:“不,我不服。”

如果不是他运气好,他也死了。

如果不是他们运气好,水军白天刚好路过,如果他没能找到水军,或者路上慢一点儿,他的同僚就全死了,他们好不容易才弄起来的展馆还有整个码头就被烧了。

到时候宝峰还会再有这样气派的展馆吗?

他们还有机会过上好日子吗?

他不服。

凭什么几个亡命徒水匪就能毁了他们这么多人的心血?

他已经是官差了,是威风的官吏了,难道还要夹着尾巴怕那些该死的恶人坏人吗?

“我没有见过匪能骑到官头上的,我要看着,这事不能就这么了了!”

县衙也没打算就这么了了。

县令审完拿上口供就往镇南郡找外援去了,然后要一家一家的要说法。

令人震惊的是,附近几个县,乃至邻郡,过年前后都出现了类似的水匪、山贼,只是规模较小,不成气候,有人自行解决,有人过年间息事宁人直接瞒报,直到发现水匪中许多都是衢国人,宝峰又出了这么大的事,闹得两郡全知,他们重新仔细审起来才知道这些匪贼里有不少衢国逃兵。

正月,大虞刚刚从新年中醒来,朝堂主战派和维稳派吵得风起云涌。

大虞向衢国索要说法和赔偿的官员从京城、石泉出发。

收受贿赂大意放过水匪的水军官吏被贬,镇南、新山两郡水军开始练兵整顿。

县令、郡守、王府和京城间的奏折、书信雪片似的往下落。

这些大事宝峰县百姓们一无所知,眼下宝峰的大事,就是那些水匪要被斩首示众以镇人心了。

都没等秋后,县令上报申请,朝廷特批,没出正月就斩了。

斩首当天,好些人跑去看。

宝峰县有县志以来,整个历史上都没有一次斩过这么多人。

姜家村也有人要去看,病刚好的姜树都没多在家赖几天,听说了消息当天就回去复职了。

村里年轻人也要去看,还有人问姜竹、沈青越去不去。

沈青越是真理解不了砍头有什么好看的,他心里可以把对方枪毙、斩首十万次,但来真的他一点儿也不想去看。

书院的学生们闹着想去看。

沈青越以为赵先生他们肯定不会叫学生去凑这种热闹的,不想赵先生和新来的冯先生一商量,竟然同意了。

不过蒙学班的小孩儿们免谈,新招的走科考的学班十五个孩子可以去看。

海康来的冯先生亲自领着他们一起去看。

沈青越都懵了。

跑去找正好来村里的张叔阳追问,“你跟我说实话,冯先生确实是你们海康的正经先生吗?”

张叔阳:“是呀!这还能有假?!”

他也是打听过的。

冯先生原本在的书院虽然比不了四海书院,但在海康也算有些名气的!

沈青越:“他不是被赶出来的?”

张叔阳:“不是啊!是他听说赵先生在你们这儿开书院,特意来帮忙的!你怎么这么想人家?”

沈青越:“那他为什么一个月只要二十两?!他这样领着一群十多岁的孩子去看砍头,他是正经先生?”

张叔阳也无语了,明明最初听说冯先生情况,沈青越说的是划算,怎么这会儿连工钱低都成问题了?

但是吧……

冯先生这举动,他也看不明白啊!

“我怎么知道!”

他原本问的是另外一个先生,和对方谈了一冬天,谈拢了,一个月五十两,附加能和赵先生交流学问,且只干三年。

结果那边还没收拾好东西呢,冯先生主动来找他了,问了他赵先生的样貌,确定是赵郁川本人后,他自己说二十两,他来,还帮张叔阳把他谈好那位先生给劝回去了。

但冯先生和赵先生有什么过往渊源,还是就是冲着名声比较崇拜,他是真不知道,冯先生不说,他也不好追着问,把人送来他就往居安县去了,昨天才刚到的宝峰,他还满肚子好奇,想找沈青越打听呢。

沈青越不知道,但姜竹知道,是他陪冯先生去见赵先生的。

“冯先生年轻时候偷偷跑去衢国隐瞒身份在瀚海书院读过两年书。”

沈青越、张叔阳:“……?”

沈青越:“不是,这话我依稀在那儿听过。”

姜竹提醒道:“衢国那个什么皇子,也隐瞒身份去瀚海书院……”

沈青越“啊”一声,“对!”

衢国战乱、瀚海书院被毁的导火索!

他是赵郁川面对这种隐瞒身份的学生简直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沈青越:“咱们书院,以后要求必须实名制,要核验身份!”

姜竹想了想:“嗯!”

他也觉得很有必要。

张叔阳:“……”

傍晚一群孩子沉闷地回来,好几个连饭都吃不下了。

沈青越和姜竹忍不住都去找赵先生问这冯先生到底靠谱吗。

赵郁川听了他们的顾虑,哈哈笑,“明和其实是我兄长的学生。”

沈青越:“嗯?”

赵郁川跟他解释。

他哥哥是坚定的出世派,冯明和虽然现在是教书先生,但从前也是坚定的出世派,且当年读书时在仁政、严政间,他就更偏向严政,一直宣扬重刑严罚,和注重学问的瀚海书院可谓格格不入。

不过瀚海书院藏书万千,也不乏钻研古籍和各家学说的人,他在那儿一读就是两年,科考前才回的大虞。

沈青越:“你们知道他是大虞人?”

“知道,怎么不知道?”赵郁川呵呵笑,和三皇子不同,冯明和除了刚开始还注意点儿,后面根本就没怎么认真藏过。

辩论时,他举例总是大虞的例子。

喜欢的吃食,全是大虞的。

对吃不惯的也直言不讳地说觉得怪,不如他家乡的什么什么好吃。

饭菜不说,只听果蔬也知道他是个虞国人。

他是虞国到瀚海书院求学的学生中暴露最快的。

不过年轻时候的冯明和心直口快,为人侠义耿直,虽然常和人斗嘴吵架,但年轻人都挺喜欢他,他哥哥也喜欢。

后来还收了冯明和当学生,带他回家吃过饭。

冯明和来道别时主动承认了身份,还和他哥哥说,他虽然和先生身处两国,将来也各为其主,但他终生不会忘记先生的教诲和勉励,会考上进士,造福一方。

然而,师徒两人的诺言都没能完全兑现。

他哥哥早年病逝了,从入世到去世,一直在京城为官,没能去造福一方。

冯明和确实考上了进士,也当了一地县令,奈何他的行事作风在大虞官场也束手束脚,格格不入,没干满一任,就被弹劾贬调,换了地方,后来更是被排挤的举步维艰,若他不是出身海康,有同乡照拂,说不定都被罢官了。

第二任没干完,他就和地方豪族闹的矛盾不可调和,被弹劾到照拂他的同乡也纷纷写书信劝他行事不要过于偏激,最后他还是难免心灰意冷,一怒之下辞官不干了,蹉跎了两年后,开始教书。

他的学问是很扎实的,年轻时为了和人辩论,饱读诗书,了解过各家学派,连算学都算精通。

教书后,他的名声才慢慢好了,即便在读书人云集的海康,也闯出了一番名气来,他本人是想进四海书院的,奈何四海书院主张正统仁政,还是大虞最正统的官学之一,交流可以,并不接纳他入院。

听说赵郁川在宝峰县新开了一个青竹书院,他没考虑多久,就说服家人一个人背着包袱找张叔阳来宝峰了。

那二十两银子还是他和他夫人、儿子、儿媳精打细算了笔账,算上存款,保障家人在海康不拮据的生活,相对还比较舒服安逸的情况下,他每个月最少赚多少钱。

他们算出来是二十两。

海康物价贵,他们老家在海康一个镇上,但家里孩子读书得在县城租房,租子、束脩、日常花销等等,都是靠他们父子俩赚钱养家。

有时候还得接济下老家的亲戚,照顾下条件困难的学生,他得赚够至少二十两才行。

沈青越和姜竹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心道难怪冯先生一来就问管吃饭吗,有地方住吗。

沈青越:“他竟然所有工钱都要寄回家?”

作者有话说:

沈青越:又一个一文钱不带的?

姜竹:你……

沈青越:我自愿不想带!

冯先生:我也自愿的!

作者感言

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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