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亦河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他惊惧地睁着眼睛,整个人似乎还处在噩梦中,胸膛起伏急促。
“遥遥,遥遥,你怎么了?”
庄亦河眼珠子缓缓看向孟骄,抓紧了他的衣服,忽然落下泪来,孟骄心里一疼,把他抱起来,按在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背,柔声安抚道:“都是梦,都是假的,都是梦,别怕。”
“遥遥,别怕。”
“哥。”庄亦河将自己死死埋在他怀里,攥着他衣服的手紧得发白,低声说,“我做噩梦了。”
“我知道。别怕,都是假的。”
“是以前的事。”
孟骄心脏缩了缩,把他抱得更紧,说:“都过去了。”
“遥遥,都过去了。”孟骄垂下头,脸颊蹭着他的脸颊,温柔安慰道,“现在你是庄亦河,是我的遥遥。”
“嗯。”
庄亦河蹭了蹭脑袋,把刚才的眼泪都擦在孟骄的衣服上,自以为做了坏事,偷偷笑了笑。
“笑什么。”时刻关注他的孟骄瞧见了,也忍不住笑。
“我把眼泪擦你衣服上了。”
“那你真坏。”
庄亦河又笑了笑,稍稍离开了点,坐直了,面对面看着他,说:“你怎么还不睡。”
“加班。”孟骄说。
庄亦河瞥了一眼放在地毯上的电脑,又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半,说:“你不会失眠了吧。”
孟骄滞了一下,坦然地点头承认,说:“确实有一点。”
庄亦河看着他,扭捏了一下,说:“我做噩梦了。”
孟骄擦了擦他的脸,说:“睡不着了?”
庄亦河也不回答,就这么看着他,试图让他自己悟。
孟骄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还真悟出来了,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抱着你再睡会儿。”
“我介意。”庄亦河扭捏道。
孟骄说:“那就不抱了吧。”
庄亦河瞪他。
孟骄笑,说:“如果强制性地就要抱你睡呢。”
庄亦河:“那我可能没力气挣扎,毕竟现在凌晨三点,是人最脆弱的时候,而且我刚做了噩梦。”
“你不用解释这么多,我都懂。”
“你懂什么你懂。”
孟骄乐得笑出声,捏了捏他的脸,说:“我先去拿条毛巾给你擦擦脸。”
用热毛巾给庄亦河擦了脸,孟骄又去换了身睡衣,才过了来,躺上庄亦河的床。
一开始庄亦河还假装矜持,和孟骄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孟骄说了句“我过两天要出一趟差”,庄亦河一下子就贴了过去,看着他说:“出差?”
“嗯。我们公司有个正在考察的中药材种植投资项目,我需要亲自去看看。”
“中药材?”庄亦河有些惊讶,“你怎么会突然关注中药材?你们公司刚起步就搞这个,会不会有些风险啊。”
像种植业这类产业,不能说完全靠天吃饭,但也有一半需要靠天吃饭的风险,不像是刚起步,需要求稳的投资公司会关注的项目。
“其实我前世准备进入华国投资市场,第一个调研的就是中药材市场。”
庄亦河说:“不是娱乐业?”
孟骄摇头。
“为什么?”
孟骄看着他,一时没说话,庄亦河愕然道:“为了我?”
“算是吧。”孟骄说。
“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庄亦河趴在他胸口上,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孟骄叹了一口气,说:“都说中医中药挺神奇的,西医治不了的病,中医中药有可能治得了。我就想来看看,研究一下。但我后面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
庄亦河用力抿着唇,用力到唇瓣微微撅起。
“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孟骄好笑道。
庄亦河快速垂了一下眼睫,试图把眼里的湿意憋回去,说:“你前世是不是就暗恋我了。”
“这我还真不知道。”孟骄说,“不过我挺讨厌你,是真的。”
庄亦河捶他,恶声恶气说:“我也真恨你。”
“但我现在很爱你。”
“……”
“遥遥,什么时候答应做我老婆呢。”
庄亦河几乎要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又让他死死压下去了。
“你去哪里出差?”
“云城。”
“好远。”
“多久时间?”庄亦河问。
“一周。”
“这么久?”庄亦河不自觉蹙起了眉。
“是啊,这么久。”孟骄唉声叹气道,“我去那边要见的人不少,要面谈的事也多,还要上山看看种植基地。”
庄亦河一想到要跟孟骄分开这么久,就心里闷闷的,不开心,他趴在孟骄的胸口,难受得恹恹的。
“所以,遥遥,你能不能陪我去?”孟骄说。
庄亦河倏然又抬起头看他。
“你知道的,我没办法离开你这么久,我会病得很严重。”孟骄祈求道,“你能不能跟我去?”
庄亦河连忙说:“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可以。”
孟骄高兴得把他抱得更紧,说:“你真好。我好爱你。”
“不害臊。我要睡觉了!”
孟骄平躺下去,扯了扯被子,用自己的身体和被子给庄亦河制造了一小片不这么亮的阴影。
“好,睡觉。晚安。”
“晚安。”
春天万物复苏,莺飞草长,正是生命蓬勃生长的时候,也正是细菌病毒滋生最快的时候。
庄亦河跟着孟骄出差的第三天,就感冒了。
庄亦河吸着鼻子,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码字,堪称身弱志坚的典范。
《三千流》剧组赶着要在七月前开机,这会儿催改编催得不行,还好原著是他写的,他也有改编的经验,所以虽然烦,但改得飞快。
“遥遥,我回来了。”孟骄把带回来的饭菜放在客厅,脱了外套搭在沙发上,就朝庄亦河的房间来。
见庄亦河在码字,孟骄蹙了蹙眉,说:“你都生病了,怎么还不好好休息。这东西就赶着这几天吗。”
“还行,也不是很难受,又没发烧。”庄亦河说。
孟骄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真的没发热,才放下心,说:“该吃饭了,先不写了。”
“等会儿,还差一段。”庄亦河说。
“那我先出去把吃的拿出来,你赶快出来,不然要凉了。”
“嗯嗯。”
孟骄出去,把饭菜都拿出来,庄亦河裹着被子出来了。
“很冷吗?”孟骄问。
“不是,我懒得穿外套。”庄亦河说。
孟骄看了看自己刚脱下的外套,又瞥一眼空调,再一次摸了摸庄亦河的脸,说:“你真没发烧?”
“真没。”庄亦河晃了晃脑袋,企图把他的手晃下去,说,“吃饭吃饭。”
吃完饭,庄亦河觉得很困,就先去睡午觉了。
孟骄中午呆了一会儿,下午又得接着出去。
出差的第五天,庄亦河跟着孟骄去了云城水沧县,孟骄准备投资的那个项目的种植基地就在这边。
这边基本都是山地,一个坡接着一个坡,一座山接着一座山。
孟骄看中的那种中草药比较挑生长环境,只能种在山上,所以,种植基地也只能建在山上。
四月初,小雨连绵,天气还有点寒凉,庄亦河过来的第二天,就感冒加重了。
原本庄亦河还想跟着孟骄上山见见世面,这下,他只能被孟骄强制要求躺在山下的宾馆床上。
这边的宾馆条件自然没有五星级酒店这么好,但好在还算干净卫生,加上助理小程的利落拾掇,庄亦河觉得还好,能住。
小程是孟骄的助理之一,和罗利不同。罗利是特助,主要在业务方面辅助孟骄,说他是孟骄的左右手都不为过,而小程主要负责孟骄生活方面的事,比如,照顾他生病的未来男朋友。
庄亦河早上醒过一次,和孟骄吃了早餐,孟骄离开后,他又睡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一点,庄亦河不是主动醒的,而是被兰斯洛特的电话吵醒的。
电话那边的兰斯洛特有点茫然,还有点低落,他说:“庄,今天我知道了一件事,我感觉到迷茫和不解,还有点难受。我能和你说说话吗。”
兰斯洛特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庄亦河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之后随着和庄亦河越熟悉,他越依赖庄亦河。
就像没断奶的小狗找到了妈妈——这绝对不能跟庄亦河说,不然他要挨揍。
而今天得知的这件事,更让他莫名很想和庄亦河说。
“可以。”庄亦河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一边看着,一边答。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宁遥吗。”
庄亦河动作微顿:“嗯。”
“或许你也上网看过了他和他丈夫易缙的事情。”
“嗯。”
“其实真相不是网上说的那样,”兰斯洛特激动了起来,“易缙曾经对宁遥做过很过分很过分的事,还害得他进了好多次急救室,并且一直在监视他,甚至囚禁过他,易缙特别特别坏!宁遥特别特别恨他!”
宁遥唇角勾起,说:“嗯,这个易缙真是个大坏蛋。”
“对,大坏蛋!”兰斯洛特骂完,声音又低了下去,说,“但我今天发现,他们的关系可能并不是我想的那么坏,那么简单。”
“或许,其他人说的并不是一些瞎话。宁遥他真的……宁遥他太可怜了。”
庄亦河疑惑地眉头微蹙,说:“为什么说宁遥可怜。你知道了什么?”
“我今早成功侵入了A国警方系统,得到了他们修复好的易缙车上的监控录像。然后发现,在车辆坠下悬崖的那一刻,易缙把宁遥保护在了怀里。”
庄亦河陡然一震。
“但警方拍的现场照片里,是宁遥把易缙保护在怀里,宁遥全身损坏得比易缙要严重得多。”
庄亦河仿佛被子弹正中眉心,神色凝滞,目光恍惚。
“庄,我不明白。”兰斯洛特苦恼道,“我真的不明白,遥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肯定是被逼的对不对?”
“明明,遥跟我说过他有多讨厌那个处处跟他作对的易缙,恨到要跟他一起去死,为什么真的死了,却、却是这样。”兰斯洛特难以置信,“难道,他后悔了吗。”
庄亦河垂着睫毛,安静得呼吸都听不见,兰斯洛特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声音远得好像在天边。
“他真的喜欢易缙吗?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后悔,还这么保护易缙。如果是,他们为什么是那样。”
“是,他后悔了。”
庄亦河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当时后悔了。
“对,他,我想……他应该是喜欢的。”
庄亦河也是才意识到,原来很早之前,他就喜欢易缙了。
他捂着半张脸,似哭似笑,低声呢喃:“他们怎么会是那样,他们也不知道。”
兰斯洛特整个人都傻了,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会,我不信,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们有多讨厌对方……这不可能。”
“兰斯洛特,人的感情都是很复杂的。”庄亦河吸了一口气,嘲笑道。
不知道在笑谁,或是在笑自己和易缙,或许是在笑这他妈的,该死的,命运。
幸好前世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对彼此的感情,不然在前世那样的境况里,他们的结局也不过是多增添了更多悲苦的悲剧罢了。
兰斯洛特仍是不敢相信,喃喃道:“怎么可能……”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睛,说:“所以,所以遥明明逃离了那里,明明可以早点结束自己的痛苦,却还是要等,他等了两年,是在等易缙出来……再见他一次。”
“可我还是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走到那一步。”
“神经病的思路你怎么会知道。”庄亦河冷漠说,“别想了,反正死都死了。”
兰斯洛特突然哭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他只是忽然觉得很难过——为宁遥感到难过。
挂了电话后,庄亦河独自发呆了很久,直到有人敲门,他才发现天是黑的,他吓了一跳,拿起手机看了看,手机没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