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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记忆碎片

作古 封灵三清 3424 2025-03-28 07:23:14

祠堂里静得针落可闻。

木朔闭上眼睛,手指不自觉地打着颤,稍许,一颗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打到地上。

郁危的眼睫跟着轻眨了一下。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脑中生根发芽,挥之不去。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需要猜,他压抑着语气中的情绪,平淡地陈述道:“所以,那个人和我长着一样的脸。”

木朔点点头。他犹豫了一下,一笔一划地写:“你们看起来太像了。”

简直……像是共用了同一张脸。

皮肉骨相分明如出一辙,但却仿佛有两个不同的灵魂。就好像出现在孟家的那个人绝不会为一个毫不相干的村子冒危险,有些事,眼前的人也永远不会做。

除了样貌,他在对方身上看不到任何相同的影子。这种闻所未闻的事,放到从前他绝对不会相信,现在却无比真实地呈现在他眼前。

郁危似乎消化了一下他的回答,问:“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木朔发着呆,回想了很久,似乎觉得这一切恍若隔世,片刻后,才写:“十天前。”

那之后,他变成了跛脚的哑巴,装疯扮傻,试图从那间囚笼中逃出来。

这一次,他成功了,如愿以偿回到了梦过数十年的家乡。但这片阔别已久的故土上,已经没有人认得他了。

真的会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吗?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模模糊糊地闪过,紧接着,却看见身前的人朝他伸出手,问:“他的手上有伤吗?”

不知看到了什么,木朔愣了一下,忽然支起身,疲惫的面孔上流露出认真的神色。他乘着微弱的亮光看了许久,表情缓慢地变了,说不出是激动还是难以置信,半晌,哆嗦着摇了摇头。

郁危蹙了下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先前他带着手套,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现在没有了遮挡,便能看见失去血色的手掌上遍布伤痕,长长短短深深浅浅,如同刀刃留下的割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伤口边缘却还泛着淡红色。

见此,木朔用力地摇了摇头,颤着手写:“没有。”

心里基本已经有了答案。郁危移开目光,淡淡道:“我知道了。”

邵挽也是第一次见他手上的伤,听得一愣一愣:“师哥,这是你失忆前留下的伤口吗?”

郁危站起身:“算是吧。”

那些割痕密密麻麻,有些甚至深得可以见骨,难怪要用东西来遮掩。邵挽很忧心地问:“痛不痛哇?”

“早没感觉了。”郁危道。

他垂下眼,看向自己遍布伤口的两只手。细密的伤痕暴露在视线中,深浅不一彼此交错,不算狰狞,但还是触目惊心。

骨肉支离,残破又丑陋,比鬼还像鬼。可能生前的自己也觉得难看,所以才用手套遮住了。

他有些嘲讽地勾了下唇,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反反复复,试图确认什么。

这是他身死那日留下的伤。

人死后,肉体或许可以修复,魂体却会一直带着死前的伤痕,日日夜夜,直到轮回。

不会有第二种答案。

有人在他死后,占据了他的身体。

冷静的思绪此刻却混乱无比,一种难言的愤怒与恶心搅在一起,剧烈的反胃感令郁危头脑中一片空白,忽然弯下腰去。

太阳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突如其来,带着数不清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记不清是哪一天了。似乎是在自己死前。

他半跪在地上,斑驳淋漓的血迹顺着下颌,一颗颗坠落,沉重地砸进雪里,顷刻染红了大片。

手上沾满血和泥土,变得很脏,无意识地绞紧,紧攥着同样脏兮兮的什么,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但他忘记了。

黑暗中只剩血液滴答,他莫名想到澹雪小筑外的竹笕流水,也是滴滴答答。越来越慢,到最后会停下,变得安静至极。

油尽灯枯,灵台枯竭,神识也被斩断,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前面有人。

他从未如此想要杀死一个人。但他的手指都折断了,痛过之后就是麻木,连抬起手都做不到。

那个人说,昆仑锁山,白玉京最后一盏灯烛要灭了。

还说,你要送的药草,也没用了。

濒死前的空洞与虚无让他难以思考这些话的含义,只是在听见某个名字时无意识动了动手指,怔怔地、无动于衷地流下一滴泪来。

“你死后,我会取代你。”他听见那道声音淡然地说,“我不会再被你骗一次。”

“郁危,你只有死了才会听话……才能成为我最完美的人偶。”

……

仿佛遭了一记重锤,郁危蓦地收紧手指,紧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反手,紧紧抓住身前的手臂,无意识用了很大的力气,但对方只是回握住了他的手,依旧温和而有力。郁危额间不知何时已经布满冷汗,他借力撑起身体,摇晃的视野里是一抹明亮的炁。

“谢无相,”他怔怔道,“我记起来一些事情。”

对方嗯了一声,低声问:“什么样的事情?”

郁危张了张口,有一瞬间,坦白的话甚至到了嘴边,下一秒,又僵在了原地。

静了一静,他才说:“……没什么,只是一些小事。”

话题僵硬地终止在这里。郁危猜想自己的脸上的表情必定不会好看,闭了闭眼,很快便恢复如常。

不想再被看出端倪,从方才的状态中冷静下来后,他便松开手站直了身体,刻意别开了脸:“我想自己待会。你可以帮我带他们出去吗?”

说完,他又用疏远的语气,补充道:“谢谢。”

没有问他一开始想说什么,也没追问他要留下来做什么。谢无相依旧看着他,半晌,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露出一抹很淡的笑意:“不用这么客气。”

“……”

分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回答,但郁危听见的却是另一道声音,不知疲倦地响在他的脑海中,一遍遍地问——

郁危,那个时候为什么会生气?

他用力闭了下眼,但那声音还在,无孔不入地渗进耳膜——

为什么刚刚会想要坦白?

他垂下眼,试图找到一个可以解释的理由,但遍寻无果。

郁危停在原地,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邵挽跑过来,对谢无相说了什么。

接着,谢无相朝邵挽笑了笑,脾气很好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符纸,垂眸沉思片刻,便抬手写下了一个并不复杂的符文。

是照明符,祠堂里瞬间亮堂起来,邵挽高兴地跳了一下。

一众戾气横生凶神恶煞的鬼魂中,很难得见到这样傻乎乎的小鬼。谢无相唇边也有被逗笑的浅淡笑容。在郁危望着发呆的时候,他忽然若有所觉地往这边看过来,把前者抓了个正着。

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隔着一线光暗的交界。谢无相问:“怎么了?发这么久的呆。”

郁危的视线定在他的唇角,片刻后收回,道:“没事。”

他转过身,往供台边走去。孟凛还伏在一旁的地面上,苟延残喘满口鲜血的样子看上去比他更像一只厉鬼。

孟白一直守在他身前,看见郁危走过来,便自觉地让开了位置。

忍了忍,他还是问:“你要杀了他吗?”

郁危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道:“不想脏了手。”

他连看都懒得再看孟凛一眼,孟白在他身后,憋红了脸,忽地喊道:“对不起!”

郁危终于有了反应,脚步顿了下。他侧过身,冷淡道:“这句话留着出去再说。”

“我想自己待着。”郁危有些厌倦地开口,“你们都出去吧。”

-

“啊。”三千院内倚在树下的人轻笑了一声,“又掉了一根白发。”

郁危正坐在茶案边一板一眼地练字,闻言头也不抬地道:“你本来就是白发。”

白玉京的古神也会掉头发。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感兴趣,终于抬了下眼,问:“你以前也掉过吗?”

明如晦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有笑意:“当然。”

“有的小孩睡觉很不老实,”他悠悠道,“做着梦,也要揪我几根头发。”

“……”郁危完全不记得有这样的事。他看着那缕银白色的发丝,在春日暖洋洋的光下,折出奇异的、绮丽的色彩,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很珍贵吗?”他问。

明如晦说:“和骨肉一样,都是不能轻易给人的东西。”

郁危终于从那根银丝上移开视线,看向对方,问:“给了会怎样?”

云淡风也招摇,那人垂下手腕,发丝飘摇着落入桃花溪水中,随潺潺流水远去。

他说:“会万劫不复。”

……

望着石墙安静出神了一会儿,郁危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地抵在了上面。没有预料中的阻力,神识畅通无阻地穿透墙壁,堪称欢快地钻进了缠绕在神骨外的识海,像一块融化在温水中的冰块,水乳交融,彼此纠葛。

毕竟他的灵识有一部分来自对方,算是同根同源,不被排斥也是正常。

明如晦在留下这片识海的时候,有没有算到百年后的某一天,他无意中收留的徒弟会回来。

指尖传来熟悉又安心的感觉,他忽然有点想回昆仑山了。

郁危短暂地放空了一阵,指尖动了动。下一秒,他听见身后,有人忽然开口:“歪歪。”

声音与记忆深处的某处缓缓重叠,一近一远,仿佛有人在他的耳畔轻声呢喃。郁危神色微微发愣,再去找寻时,那种异样的感觉却散了。

他回过头。空荡荡的祠堂里,谢无相不知何时又回来了,神情有些奇怪,目光停留在他的手指上,微妙地定格了许久。

郁危觉得识海似乎轻轻荡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很快顺着神识传递到他的指尖,惹起一阵发麻发痒,紧接着,被触碰的地方开始毫无预兆地发热。

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愣了一下,下意识蜷起手指。从识海脱离出来的瞬间,指腹的酥麻感消失了,连不正常的热度也很快褪去,好像刚刚那些异样从没出现过。

四目相对,谢无相眸色深沉,少见地沉默着,看上去有些反常。

郁危便率先打破寂静:“你怎么回来了?”

被人发现自己对着墙发了这么久的呆,他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好在谢无相并不知晓墙后面是什么,不然指定会以为他对明如晦的神骨有什么想法。

“他们上去了,”谢无相道,“见你一直没跟上来,我过来看看。”

他说完,郁危少有的没有搭腔,两人之间就这么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谢无相忽然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那种异样感从他身上褪去,他斟酌着问:“还在生气?”

“没有。”郁危听见自己毫不客气地说,“你死了关我什么事。”

话音一出,凝滞的气氛似乎也有所缓和。谢无相轻轻挑了下眉:“我还没问……原来是因为这件事生气吗。”

“……”

这就类似于某种不打自招。郁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爽地皱起眉,道:“走了。”

神骨上沾着昆仑山的气息,太过渺远,却也弥足深刻,让人想起琼玉树枝头干净蓬松的新雪。郁危曾冲动地想过把它带走,但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并没有这样做的立场。

他正要走,谢无相却道:“等一下。”

他走到角落里那块失去色泽变得不起眼的黑色肉瘤前,微微矮下身,从指腹的伤口挤出一滴血。血珠从半空坠落,于某个瞬间淌出夺目的金芒,下一秒,悄无声息地燃起,化为一团赤金色的火焰。

“要永绝后患。”他眼底被火光映得明亮,笑了笑。

耀眼的火光瞬间吞没了病劫的本体,点燃蜡烛。融化的蜡油一点点覆盖上去,像是一层封存的蜡膜,到最后,散发出一股烧焦的浓烈恶臭。

【作者有话说】

逐渐察觉到心思不对了呢歪歪)

没找到评论在哪里(=@__@=) 作话通知一下大家:下周二九号入v,献上肥章o(*^▽^*)┛

作者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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