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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玄黑骨钉

作古 封灵三清 3202 2025-03-28 07:23:14

啪嗒。

积满的雨水变成滚珠从屋顶的破洞滑落,顺着不堪重负垂下的藤叶,滴到了邵挽的头顶。

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床头的灯烛仍闪着幽幽的红光,邵挽直愣愣地瞪着眼,盯着那一洞黑漆漆的夜空发呆。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仙长亲手送到了秋娘面前。他上一秒还陷在前者营造的温柔中,下一秒就和面目狰狞的厉鬼面面相觑,场面太过刺激,邵挽当即不省人事。

再睁眼就在这里了。邵挽挣扎了一下,从生霉发潮的被褥中爬起来,四处张望起来。他昏倒在一户人家的瓦房里,不知道多久没人住了,墙上爬满了苔藓藤蔓,一直蔓延到屋顶。

地上满是凌乱的水渍和脚印,在床边尤为多,积了一滩水洼,简直像是此前有人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床的方向。

想象一下就觉得毛骨悚然,邵挽大气不敢喘,灰溜溜地爬下了床。

变成小孩后身高受限,这个床对他来说太高了。他舞动着小短腿,扒住床沿,一鼓作气跳到地上,手指却不小心抓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呲啦一声——

邵挽顿时僵在原地,好半晌才摸索到被自己撕坏的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半张符纸。

那半张皱皱巴巴、破破烂烂的符纸,此前似乎被水泡过,上面的朱砂字迹变得朦胧又模糊。邵挽费劲地用手指将它抹平,翻来覆去、正正反反看了好几遍,最后只勉强辨认出一个“心”字。

他死的时候还没上几天学堂,变成鬼了也大字不识一个。很奇怪,这个“心”字是倒着写的,少了中间的一点,却在下方多了几笔,看起来就好像被无数双手捧着。邵挽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移开视线,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攥紧了被角,犹豫了一秒,终于猛地掀开。

飞扬的灰尘蒙了他一脸,邵挽呛了几声,随即遽然睁大了眼。

剥离了潮湿的被褥,发霉的木质床骨上,密密麻麻贴满了符纸,鲜红的符文歪歪扭扭,如同满床蜈蚣,线条盘曲扭动,好像下一秒就要活过来。

邵挽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他怕得一个激灵,眼睛却像是在符纸上生了根,怎么也移不开。

邵挽狠狠心,掐了自己一把,总算从被魇住的状态中走了出来。他蹑手蹑脚地在房里摸索起来,越看越觉得这户人家实在是穷苦,墙壁漏风、头顶漏雨,连家中桌椅都缺胳膊少腿,找不到个完整的物件。

那破桌洞里放着一个银镯子,邵挽小心地把它拿出来,借着烛光照了下,发现上面刻了字。

——徐容。

谢仙长教过他这两个字。这是秋娘丢了的那个孩子的名字。

下一秒,他听见潮湿沉闷的脚步声,伴着淋漓的水声,穿透墙壁屋门,再度胆战心惊地响起来。

滴答,滴答。

秋娘回来了。

邵挽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匆忙把镯子放回去,铺好了床,又将那半截符纸塞进了袖中,吃力地往床上爬。

刚刚坐回去,那道青灰色的身影便骤然出现在洞口,腥涩的井水味道铺面而来,房内的温度似乎都低了些。

湿透的衣衫沉沉坠在身上,秋娘拖着步伐走到他身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坐了下来。邵挽偷偷睁开一条眼缝,瞄了一眼,看见她身上爬满了幽绿的青苔,将原本灰色的衣裙染上大片青,而裸露在外的皮肤透着冰凉刺骨的惨白色,有些长久泡在井水里的浮肿。

下一刻,他抽了一口气——秋娘突然将脸转了过来,他毫无防备地对上了一双没有眼白的黑瞳。

“容儿……”

秋娘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额头,触感就像一块将融的冰。她的头发和脸上都挂着未干的水痕,仿佛一个从井里爬出来的水鬼,声音沙哑不成音:“容儿……你醒了。”

邵挽如坐针毡,想到自己在贴满诡异符纸的床上昏睡了这么久,就一阵反胃。或许是看他脸色不好,秋娘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替他掖好了被角,扯出一个笑容,近似于诱哄道:“睡一觉,容儿,睡一觉,你就能留在我身边了。”

听了这话,邵挽反而惊恐地挣扎起来。然而他根本无法摆脱秋娘的钳制,被死死按在被子里。他的抗拒在后者眼里只是孩子的小打小闹,秋娘伸出手,想要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混乱中,邵挽收在袖子里的符纸忽然掉了出来。

邵挽的动作静止了一秒,随即紧张地去看秋娘的反应。

秋娘低下头,盯着被撕烂的符纸看了几秒,表情忽然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浓烈的水腥气裹挟着井水的寒意,她缓慢开口:“谁让你……动的?”

越来越多的水珠从她身上滴落到被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转瞬打湿大片。秋娘的眼珠缓慢动了动,视线从符纸移到了邵挽脸上,森然道:“不要……动。”

来自厉鬼的压迫感令邵挽咽了咽口水,但他还是对这上面的符文格外在意,于是只好装傻充愣,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什么,娘亲?”

听到这个称呼,秋娘顷刻如同变脸一般,面孔明显柔和下来,不再显得冷漠而强硬。她爱惜地抚了抚邵挽的头发,说:“娘去了很远的一个地方,为你求来的。”

“这是仙人赐的长生符,”秋娘缓缓摩挲着符纸上的朱砂字迹,神色流露出一种莫名的痴狂,“它会保佑我的容儿……一直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邵挽望着那猩红扭曲的符文,打了个寒颤。

“冷吗?”秋娘察觉到他的异常,柔和地开口,“娘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她将邵挽抱进怀里,遑顾后者的僵硬,低声哼起调来。

“平安扣,长命锁,我家有个儿郎苦。”

“五匹马,六斗金,换得一纸长生符。”

嗓音轻柔,紧贴在耳边,邵挽却无端觉得浑身发冷。他恍惚中看见秋娘的嘴唇闭合,呢喃的歌声却从远处飘来,虚无缥缈,时远时近地落入耳中。

“……肉做药,血入酒,骨肉支离百病除。”

秋娘咯咯笑了起来,爱惜地用手指刮了刮邵挽的脸,留下一道冰冷的水痕。

“仙作古,神作古,”她睁着漆黑无神的眼瞳,陶醉地哼唱道,“……我家儿郎不知苦。”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邵挽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秋娘仍沉浸在诡异的歌谣中,又轻轻哼了几遍,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终于关切道:“容儿……是不是饿了?”

她端起放在桌边的面,被水泡得发胀的手指捧着碗,显得笨拙又僵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邵挽竟觉得秋娘的声音是温柔的:“娘给你煮了面。”

看来她此前都是在厨房里忙活。邵挽盯着那碗汤面。是小孩的分量,面条擀得细匀,上面铺了青葱的菜叶和金黄的鸡蛋,摆得格外精心。

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口水,惊恐地摇了摇头。

秋娘没察觉到他的抗拒,转头又从食盒里拿出了一副木筷,捞起一筷面条,耐心地吹了吹,然后送到邵挽嘴边。

离得近了,邵挽发现她的手指有被火燎过的痕迹,还有切菜留下来的细微伤口。这是鬼魂强留在人间的代价,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人厌鬼憎,会被火所烤,被刀所伤。

他怕对方发现自己身上的鬼气,但在人世停留太久,秋娘似乎已经分辨不出两者的区别了。

但终究心有余悸,不敢吃这里的东西。邵挽憋了半天,委婉拒绝道:“我吃饱了。”

刚说完,他的肚子便紧张得叫了两声。

一瞬间,不止他,秋娘的动作也僵住了。她的眼珠缓慢地滚动了几下,随即一动不动地盯住了邵挽的脸,与此同时,喃喃低语道:“你说什么……?”

“你是……容儿吗?”

那碗面几乎要怼到脸上,邵挽被盯出了一身冷汗。秋娘的神色一下阴森下来,那张毫无生机、冰冷苍白的面容不断凑近,自言自语道:“容儿最爱吃我手擀的面……他不会拒绝我的……”

邵挽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容儿,听话,吃了它。”秋娘一遍遍重复道,声音越来越尖利,“吃了它,听话!”

“听话!!!”

整个床都摇晃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散架。邵挽慌忙哆哆嗦嗦地接过了碗,挤出一个笑容来,干巴巴道:“我吃……我、我最爱吃面了。”

他接过木筷子,在秋娘森然的凝视下,做了许久的准备,才颤颤巍巍夹起一筷。

浓稠的水腥味就缠绕在他身后,铺天盖地,虎视眈眈。邵挽手抖了抖,没敢回头。

吃碗面而已,应该没事吧?

打定了主意,正当他要视死如归地吃下这碗面时,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咳了声,紧接着,漫不经心地敲了敲门,声音在屋内回响起来。

“还是别欺负小孩儿了吧。”

这一句话一出,邵挽如蒙大赦,此前的担惊受怕尽数转为了委屈,泪眼汪汪地喊道:“谢仙长!”

谢无相一回头就看见他眼里啪嗒啪嗒掉珍珠,如常打了个招呼,问:“饿了吗?”

肚子在咕咕叫,邵挽捧着面,下意识点点头。

谢无相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碗,抬手打了个响指,好笑道:“那也不能什么都吃。”

邵挽一头雾水,再低下头去,却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原本色香味俱全的一碗汤面,忽地散发出阵阵恶臭。不知放了多久,面上长满了黑点,面汤则变成了一滩腥臭的绿水,上面漂浮着数只虫子的尸体。

他手猛地一颤,碗被打翻在地,摔得一片狼藉。

瓷碗碎裂的声音格外响亮,秋娘的动作随之静了静,紧接着,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表情渐渐扭曲起来。

她尖啸道:“还给我——”

凄厉的叫声仿佛要穿透耳膜,邵挽紧紧捂住耳朵,惊恐地发现整个房子竟然在褪色,墙线房梁,门板桌几,一切有棱有角的变成了几根粗笔画的黑色线条,蠕动着,扭曲、纠缠,好像真的活了过来。

咚咚,咚咚。

墙体和地面都变成了一层柔软的膜,从另一端传来有规律的震动,邵挽被震得浑身发麻。

不甚清晰的视线中,他看见谢仙长依旧倚在褪色的门框边,看不清表情,语气倒很平静:“这不是你的东西。”

他盯着被打翻的那碗面,那里面有一枚东西滚了出来,一直滚到了他脚下,正散发着莹莹的光。

是一枚通体玄黑的钉子。尖端浸透了血,红得发黑,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谢无相微微弯下腰,将它捡起来,捻在指间随意地看了两眼。

黑色的骨钉在他手心不受控制地颤动嗡鸣起来,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抵触,挣扎着亮出锋利的骨刺——

下一秒,却在磅礴的灵力碾压下顷刻化为齑粉。

谢无相松开手,漆黑粉末轻飘飘洒落,手心没有丝毫伤痕。

随后他抬眼,淡笑道:“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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