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先生好。”
前台看到他俩装扮, 笑容灿烂得几乎比肩太阳。
迟轲事不关己地靠在旁边,看纪谦操作。
跟纪谦一起行动就这个好处。
他不需要装模作样跟人虚与委蛇,社交装逼的事都可以交给纪谦来干。
“顶楼开间房。”纪谦拿出张白金色银行卡, “準备点餐食送进去就好,其他不需要,我们先去公共区喝点儿, 麻烦带路。”
许乐眠和冷云廷现在都在公共区。
他熟稔的语气让迟轲忍不住挑眉,低声道:“不是没来过吗?”
“总还是见过的。”纪谦小小声道,“我真没玩过,但是来接过朋友,你别不相信我啊。”
要我相信有什麽用?
这话还是留着给你未来女朋友解释吧。
迟轲哼了声, 抓住他胳膊往自己身边一带:“看路。”
鸿尚占地很大,仅公共酒场就是个三层楼的宴会厅。
两人低调地入场,迟轲拿出几张现金叠好放进带路的侍者口袋,轻轻点了下头。
纪谦“嘶”道:“流畅手法那麽熟练?你来过?”
“嗯。”迟轲没有撒谎。
他不喜欢这种地方, 但上辈子免不了需要在这儿应酬。
私生活这方面,他在业内算得上传说。
当年混得那麽如鱼得水,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周边那麽多诱惑, 他愣是全然不为所动,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好多人都在打赌他什麽时候被拿下。
金融圈那个私生活糜烂的行业,谈生意不光要想怎麽坑对方,还要想怎麽婉拒对方的“好意”保住道德底线。
光是想想头就大。
迟轲叹着气往前走两步, 发现有人没跟上来。
“怎麽?”他问。
纪谦抿着唇, 眼神在酒吧暧昧的打光下,显得晦暗不明,甚至有点儿……
迟轲清楚地看到, 有个试图搭讪的人还没凑近,就吓得无功而返了。
他倒是完全不怕,不明所以地转身返回:“纪谦?”
“……没事。”纪谦笑了一下,似乎刚刚不对劲的状态只是错觉,“走吧。”
迟轲正要跟上,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哎呀,都说了我有男朋友的,你怎麽就是不信呢?哎?我看到我男朋友了!哥哥,迟哥哥,我在这儿~”
纪谦比迟轲更快擡眸。
是个脸上涂了很夸张凤凰彩绘的女生。
迟轲眯眼瞧了会儿,直到对方又喊他两声,他才凭声音确定那是孟早。
大明星这张脸可塑性太强了,彩绘妆一上,又穿着与荧幕上完全不符的性感裙子,完全看不出孟大明星的影子。
不过能在这消费的会员都是心高气傲的有钱人,就算影帝影后当衆激吻,大家也都能默契地视而不见。
孟早被一个小富二代缠半天了,怎麽劝都劝不走对方,又不想生事得罪人,无奈只能出此下策求助迟轲。
迟轲显然很懂这裏的规矩,反应过来后立即摆出漫不经心的笑容,朝孟早伸出手,眼神温柔地能滴出水:“抱歉,来晚了。”
孟早单手掩唇,娇羞一笑,看似亲昵,实则疏离地把手放在他腕部袖子上,扭着腰走了过来,对那富二代说:“真的不骗你吧?我有正经对象的。”
两人姿势从旁人角度看是紧紧贴在一起,可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俩之间距离远的还能放下两个拳头。
迟轲沖搭讪的二代笑了笑:“抱歉啊,来晚了让你産生误会,我们请你一杯酒吧?”
“不用了不用了。”对方尴尬地想钻地,哪还愿意喝这杯酒,“不好意思,我真的以为……”
迟轲看向孟早。
有没有事孟早自己说了算。
“没事啦,”孟早沖对方眨眼,“祝你今晚玩得愉快哦。”
那人脸一红,失魂落魄地走了。
迟轲笑容顷刻间消散:“孟小姐,作为我司艺人,您知道如果被人认出来拍照发网上会引起多大的舆论吗?”
孟早吐了下舌头:“我本来在包间,这不是下来看热闹的吗?”
迟轲冷漠地变出一只口罩:“请。”
孟早:“……我化了这麽美的妆你要我戴口罩?”
迟轲点头,收起口罩,又变出一个半遮面具;“请。”
孟早:“。”
这裏什麽样的人都有,还有穿兔女郎服装的,戴面具已经很常见了,不会引人注目,孟早不情不愿接过:“哇你这人,是真的没情趣……”
“何止,”一直装隐形人的纪谦忽然出声,学着迟轲之前的口吻,淡漠道,“他还没雅兴。”
“我操!”孟早爆出一句国粹,“纪老二?你怎麽也在这儿?”
“我喊来的。”迟轲把纪谦的参与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听到冷云廷和人接吻,孟早脸色短暂白了两秒,握拳道:“这男的就是他妈的除了我谁都行呗?操!我接受不了!老娘今天就住这裏了,看看这四个人都怎麽想的!”
迟轲不赞同:“先回包间吧,这裏人多。”
鱼龙混杂,什麽人都有,等会儿乱起来他们仨很有可能走散,万一出事就不好了。
“不用担心我。”孟早大手一挥,“二位还是担心下自己吧,要不是我刚凑你身边来,早不知道多少人準备过来搭讪了。喏,那边还有两男四女偷偷瞄你呢,还有瞄纪少的。”
世界上的帅哥美女很多,但帅到后脑勺都一眼惊豔的类型很少。
巧的是,迟轲算一个,纪谦也算一个,孟早如果把面罩摘掉,还能算一个。
孟早为难地捂住胸口:“虽然这裏规矩是不能搭讪有对象的人,但我只有一个,怎麽办,好纠结,拯救你们当中的哪一个比较好呢?”
迟轲:“。”
不愧是大明星,随时随地开演。
“哪个都不需要拯救。”今晚异常沉默的纪谦再次出声,横插在二人中间,嗓音没了平时那股热忱,笑容也很刻意,“哥哥,你是不是忘了今晚是跟我来的?”
迟轲听语气就知道他开始贫了。
但仔细一听,情绪又跟之前那些耍宝不太一样。
“什麽意思?”他还是配合地问了一嘴。
“意思是,”纪谦单手揽住他肩膀往自己身边带,低头盯着他眼睛,蛮横道,“我会对你的安全负责到底,用不着别人插手。”
“负责到底”和“别人”几个字的发音,被咬得格外重。
迟轲肩膀被抓得有点痛,好在尚处于忍受範围内,看在是纪谦的份上,没必要还手。
直觉告诉他,纪谦现在心情不太好。
他试探性小幅度挣扎,肩膀上的手立刻顺着肩颈线向上移动,抓住后颈,四根手指感受着脉搏跳动,大拇指则要按不按地卧在锁骨窝上。
纪谦笑得有点儿心不在焉,仿佛现在的动作只是本能和潜意识作祟。
脆弱的致命处被完全钳制,迟轲神情不变,轻轻咬紧后槽牙。
不是生气也不是害怕,是见到新鲜事物的兴致。
他其实很喜欢看纪谦望向自己的眼睛。
因为纪谦眼睛没有那麽多的算计和虚僞,视线终点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裏面除了迟轲,别的什麽都没有。
哪怕像现在这样,就算有琢磨不透的小情绪,眼裏依然只有他的倒影。
纯粹。
漂亮。
两人面面相觑,诡异微妙的气氛在对视中産生,看得旁人心裏发毛,只想远离他俩。
还好孟早勇敢,梗着脖子道:“喂,你们在接吻吗?”
迟轲:“?”
纪谦:“!”
“什麽接吻?”纪谦如梦初醒般骤然松手,不笑了,耳朵通红,急切为自己的清白辩解,“我们碰都没碰到。”
“那麽激动干什麽?2G网民,平时不沖浪吗?”孟早翻了个白眼,“没刷到过‘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这句话吗?”
纪谦:“!”
纪谦浑浑噩噩:“照这麽说,我初吻没——嗷!”
迟轲忍无可忍赏了他额头一个脑瓜崩:“够了,干正事。”
三人坐在隐蔽角落处的卡座,点了一桌子的果汁。
孟早:“有点丢人,你们两个大老爷们为什麽不喝酒?”
纪谦礼貌地解释:“他胃不好,不能喝酒。”
孟早反问:“你呢?你也胃病?”
“他不喝酒。”迟轲看出纪谦不太想跟孟早聊天,善解人意地替他答了,舒展手臂搭在椅背上,支着脑袋看舞池。
“哟,冷二在舞池。”孟早也看着那边啧啧称奇:“邪了门了啊……卫一奇怎麽会跟冷云廷搞在一起?”
纪谦眯着眼:“不像有感情的样子。”
迟轲沉默了一下,问:“哪个是冷云廷和卫一奇?”
两人:“?”
“脸最好看的两个你认不出来?”孟早倾身,想顺着他的视角去给他指。
不料旁边有人先一步动作,紧挨着迟轲,胳膊越过他的肩膀指人:“中间那个,红色皮衣和花衬衫。”
这是个半圆式沙发卡座。
纪谦刚刚第一个坐下,皇帝一般坐在中间,后来的两人只能分开坐他两侧,倒是方便了他跟左右两边互动。
“嗯。”迟轲往前坐了坐,“离我远点。”
不自在。
纪谦没动,依然是用胳膊把人揽在怀裏的姿势:“什麽?音乐有点大,没听清。”
“……”算了。
迟轲懒得重複,左右没到□□紧贴的程度:“找到许乐眠给我说一声。”
“在那儿。”纪谦蜷起胳膊,指关节轻轻抵上他的下巴,往左上方擡,“二楼,九点钟方向,金色柱子后面的卡座裏。”
迟轲长睫危险地下垂。
但那手只碰了他两秒,很快便规规矩矩撤离。
连带手的主人也坐正了,恰好保持在能感觉到呼吸的安全距离界限边缘。
看着纪谦很乖的侧脸,迟轲缓缓吐出一口气,把注意力重新放在那两对狗男男身上。
冷云廷和卫一奇在一楼舞池热舞。
司马逸尘和许乐眠在二楼谈心喝酒。
双方目前没有肢体接触。
所以前不久怎麽亲上的?
看热闹的三人抓了一把瓜子。
“怎麽办?”孟早一秒嗑俩瓜子,“是避免他们见面,还是促进他们见面?”
今天如果见面,冷云廷和许乐眠的虐恋就要开始了。
不行。
还不是时候。
如果两人现在闹掰,冷云廷在冷柏尧面前就完全没有竞争力了,到时候老爷子肯定要让自己帮助冷云廷,他事情那麽多,哪有经历管这些?
冷云廷事业小成之前,许乐眠最好别惹事。
迟轲眸光一暗,手指点点桌子:“纪谦,你看出来了吗?”
“嗯,”纪谦表情也严肃很多,“状态不对。”
“什麽?”状况外的孟早虚心请教。
“卫一奇状态不对,”迟轲说,“应该被下药了。”
“我操?真假的?”孟早不可置信,“冷云廷干的?他想干什麽?至于下药吗?”
“不是他。”迟轲擡起头,死死看着言笑晏晏的司马逸尘。
在对方察觉之前,他扭头招手,拦住了路过的酒保。
“先生您好,”酒保弯下腰,微笑很标準,“您有什麽事吗?”
迟轲双腿悠閑地叠在一起,上身几乎没动,只擡手作势去端他托盘裏的酒杯,同时手指一翻,变出一卷钞票。
不等衆人看清反应,纤长的中指和无名指便绕到托盘下,把这卷钱推进了酒保的衣袖,轻佻地扬起眉梢。
这张脸嚣张起来,饶是见多识广的酒保都难免怔忡。
愣神之际,迟轲已经收了手,曲指轻弹托盘上没开封的唐培裏侬瓶身,温声道:“麻烦帮我开十支。”
酒保经验丰富,无需多言,很快明白对方的意思,腰弯得更低了,笑着问:“先生想怎麽喝?”
这个“喝法”当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喝法。
迟轲散漫颔首,他便立即把耳朵凑过去,安静听了半晌,会意一笑:“乐意为您效劳。”
“辛苦了。”迟轲请了他一杯橙汁,用自己的杯子跟对方碰了一下。
酒保笑容满面地端着托盘离开了。
“wow,”他手法太熟练,孟早几乎要看呆了,吹口哨调侃,“迟助,帅啊。”
“谢谢,”迟轲拍拍手,起身,“回房间吧,过会儿再看热闹。”
孟早有自己的房间,迟轲和纪谦与她暂时分别,回到顶楼。
“你跟他说了什麽?”纪谦没骨头似的往床上躺。
两人今晚不会在这儿睡,不需要换洗后再躺床上。
两米大的床,纪谦占了一半儿,迟轲也有点累,走到另一边靠在床头,没说过程,直接说结果:“等会儿卫一奇直接送到我们房间,确保他人身安全后我们再下去。”
“嗯……”纪谦大概料到了这个结果,并无意外,“就这麽放过司马逸尘吗?”
“他又没害我,我为什麽要报複他。”迟轲双臂换在胸前,闭目养神,“怎麽,你想对他动手吗?”
原主自杀,冷云廷不说全责,至少占一半。
他巴不得司马逸尘和冷二少自相残杀。
“没,我听你的。”纪谦睁开眼睛,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侧目看他。
迟轲并未看回去:“看什麽?”
纪谦抱着枕头往他身边挪动,不答反问:“你经常来这种地方吗?”
语气轻描淡写,就像随口问了一句八卦。
迟轲也随口答道:“偶尔。”
“偶尔?”纪谦轻松调侃,“怎麽感觉你那麽熟练。”
迟轲:“天赋异禀。”
“啊,”纪谦又问,“那你平时玩到什麽程度?”
迟轲回忆了一下过去,有点被自己感动到了:“喝酒。”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花花世界迷人眼,但他在这种地方干过最出格的事就是让人给自己倒酒。
倒也不是故作清高,他是真对男女之事没有任何兴趣,完全无法理解为什麽有人对性的追求狂热到返祖的程度。
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迟轲挑起半边眼皮,发现纪谦手裏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了一瓶酒。
他意外道:“你能喝酒?”
“是不喜欢喝,不是不能喝。”纪谦说,“现在忽然想喝了。”
迟轲点点头,起身去拿开酒器,站在床边递给他:“喝多少自己心裏有数吗?我不负责照顾醉鬼。”
室内暖气足,纪谦外套早已脱掉,裏面穿着黑色的高领贴身毛衣,很显身材,这会儿盘腿坐床上,乖乖抱着酒瓶,并未接走开酒器。
迟轲捏了个响指:“又在发呆?”
这人一整晚状态非常不对劲。
还没喝呢,糊涂得跟二两茅台下肚似的。
纪谦“唔”了一声,回过神,把酒瓶放进他手裏,在迟轲纳闷之际,缓缓道:“我来得少,也没玩过,不知道在这种地方要怎麽喝。”
迟轲视线从衣料下肌肉线条分明的胸腹一扫而过,挑眉:“所以?”
“喂我。”纪谦仰起头,大大方方地将脆弱的喉结暴露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