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云廷回到家, 鞋都没换,直接沖到二楼,猛地推开许乐眠的卧室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呆立在原地。
温馨的卧室早已变得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片令人心寒的寂静。
那些曾经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光芒的名贵珠宝,此刻正孤零零地安静摆在桌子上, 衣柜的门大开着,几个孤零零的衣架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轻微的 “嘎吱” 声。就连桌台上许乐眠平日裏最喜欢买的那些小玩偶,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蹤,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冷云廷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但很快便被愤怒所取代。
他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大步上前,一把掀开衣柜,将裏面剩余的衣物统统扔到地上, 紧接着又疯狂地翻乱床铺,洁白的床单被他扯得皱巴巴的,枕头也被扔到了墙角, 甚至还用力地扯掉窗帘,随着 “哗啦” 一声巨响, 窗帘杆被硬生生地拽了下来,窗帘如同一团乱麻般堆在地上。
门口的王妈愁容满面。
她刚收拾好的屋子啊!
“人呢?” 冷云廷双眼通红,目眦欲裂, 声嘶力竭地吼道, “许乐眠人呢?!我不是再三叮嘱过不许他踏出这个别墅一步吗!”
“少爷,” 王妈战战兢兢地低下头,解释道, “苏小姐一小时前说想喝梨汤,您当时让我去买梨,我就赶紧去超市了。我真的不知道许先生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啊。”
“瑾棉……”冷云廷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缓缓地转过头,将怒火投向吴管家,“你也去超市了?”
管家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董事长那边急需咱们这个季度的报表,我给您打电话联系不上您,当时情况紧急,只好自作主张先送过去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爷爷……” 一听到董事长三个字,冷云廷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
在振庭,董事长的地位不可忤逆,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不可能因为这个怪罪管家。
冷云廷这下有火都不知道该沖谁发了,只觉得心中憋闷得难受。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卧室,忽然冷笑出声:“又耍小脾气,以为这样我就能多看他一眼?他以为自己算什麽?这裏是他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的地方吗?吴叔,去拿许乐眠和星棉签的合同,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付得起违约金。”
付肯定是付不起的。
但是总得让人涨涨教训。
管家还没来及领旨,孙秘却突然神色慌张地沖上楼来:“冷总!冷总不好了!”
冷云廷本就心烦意乱,被孙秘这麽一喊,更是勃然大怒:“我好得很!你大呼小叫的干什麽!”
“…… 冷总,是许先生,许先生不好了。” 孙秘跑得气喘吁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许先生刚刚来了趟星棉,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就走了,我当时心裏放不下心,就赶紧让人跟上他那辆出租车,结果发现他去机场了!”
“机场?”冷云廷一怔,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低头看去,发现孙秘掌心静静躺着一条项链。
是那个被扔下水池、没找到的项链。
……
“迟总,人已经到机场了,正在值机。”
“继续盯着。”迟轲从副驾驶座位前面的储物盒裏拿出两块话梅糖,自己含一颗,给旁边司机塞一颗,“冷云廷现在应该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不要让他们俩见面。”
“好的迟总。”那边说,“那个,迟总……”
这个助理跟迟轲关系不错,是工作之余能开玩笑閑聊天的关系,对冷家的八卦也知情。
迟轲猜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正事儿:“有话就说。”
果然,那边“嘿嘿”两声:“拦着冷少争取时间不是问题,但是万一冷少不走寻常路怎麽办啊?就那种,咳!‘立刻封锁机场!不许任何一个人离开!’”
迟轲:“……”
纪谦在旁边“噗嗤”一声笑出来,肩膀抖个不停:“我的天,送你助理去演戏吧,下一届奥斯卡小金人奖非他莫属。”
对面助理听见,娇羞道:“哎哟纪少,您真是慧眼识珠!等我火了一定送您十张签名照!”
纪谦乐道:“得是to签啊。”
助理:“一定一定!”
迟轲不懂为什麽自己身边全是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人,扶额道:“清醒点,这是一个有法制法规的现代社会。”
“哦哦,好吧。”助理语气还有点儿可惜,“那他会拦截许先生的那架飞机起飞吗?”
迟轲:“不会。”
其实从理论上来说,延迟起飞把人抓下去这种小事,振庭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能做到的是冷成邺,不是冷云廷,冷成邺天天盼着许乐眠离开,知情后开心都来不及,怎麽可能出手帮忙?
不过以防万一,迟轲还是做了二手準备。
能让飞机因为一个人延迟起飞,这说明这趟航班上大概率没有其他贵客,或者说其他贵客的影响力不足以与要求延迟起飞之人相抗衡。
而他给许乐眠定的这趟航班上有三个身份特殊的二代,航空公司不会为了冷云廷得罪他们的。
苏瑾棉知道他的安排后连夸三声牛逼,感慨道:“还好我没有得罪你。”
自从知道纪谦跟迟轲有一腿,她每次想起自己向纪谦发出过联姻邀请,心底就一阵后怕。
苏瑾棉不知道迟轲当时就在现场,更不知道冷柏尧用来吸引她联姻的诱惑是迟轲给的,此刻还在为瞒住了这个记仇的友军而感到庆幸。
迟轲一般有仇必报,报完便不再翻旧账,并不会对那件事耿耿于怀:“许乐眠的身世给苏家那几个人说了吗?”
“消息已经透露出去了,”苏瑾棉办事效率很高,在冷柏尧深思熟虑的沉稳对比下显得过于雷厉风行,“G城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接应他,剩下的就看我那些哥哥怎麽操作了。”
苏家凭空多出一个私生子,最着急的不是苏瑾棉这种与家産“无缘”的边缘人物,而是那些在风暴中心争得头破血流的少爷们。
“行,你那边注意一下纪颂和司马逸尘,他俩有点神经病。”迟轲直言不讳道,“尤其司马逸尘,我怀疑他……”
苏瑾棉:“喜欢ntr?”
“嘟——”
刚停好车的纪谦无措地长按喇叭。
迟轲瞥他一眼,把方向盘上的手拿掉,面不改色地继续通电话:“不準确,他只喜欢绿冷云廷,抢冷云廷的男朋友。”
苏瑾棉猛拍大腿:“爸了个根的他不会喜欢冷云廷吧?!”
“应该不是喜欢。”迟轲说,“他的感情有些扭曲。”
司马逸尘从小在冷云廷这个“别人家的孩子”阴影下长大,跟在冷云廷屁股后面当小跟班,每次长辈都要踩他捧冷云廷,这种环境下生长出嫉妒和恨再合理不过了。
只是司马逸尘天生变态,恨意跟别人的不太一样,过于扭曲。
一边因为从小到大如影随形的阴影惧怕崇拜冷云廷,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和指使,一边又想超越冷云廷,既然事业上做不到,那就从感情上超越。
将迷恋冷云廷的追求者拐上床,他的身心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许乐眠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乐子,他不会坐视不管。
“我查过,当年陷害许乐眠把酒水洒在冷云廷身上的那个服务生,和司马逸尘有过接触,合理怀疑是司马逸尘发现许乐眠和你眉眼有些相似,故意设局让他俩认识,为的就是等冷云廷爱上许乐眠后,把许乐眠抢走。”
苏瑾棉:“……我操,这麽变态的吗?”
纪谦脸色也很精彩:“所以之前他没有对许乐眠有过主动的实质性追求行为,是因为冷云廷还没彻底爱上他?约他去酒吧接受亲吻,也是因为许乐眠和冷云廷亲过了?”
“聪明。”迟轲捏捏他耳朵以示嘉奖,“冷云廷之前包养情人没有做到底过,得到那种人已经无法让司马逸尘内心满足,所以他找了一个最有希望成为冷云廷心上人的人,眼下都快成功了,他不可能放弃。只要冷云廷这边承认动心,他那边一定会去追求许乐眠。”
虽然不管跟谁在一起,许乐眠都会吃爱情的苦,但迟轲要的不止如此。
有些人不配活得光鲜亮丽,那就在泥沟裏滚一辈子好了。
他不会让许乐眠得到任何爱,哪怕是冷云廷这种人的。
“司马逸尘……这个喷不了,这是真变态。”苏瑾棉感慨完,不解道,“但还有个疑问,冷云廷不是昭告天下说喜欢我?为什麽司马逸尘不来直接追我?”
她还挺跃跃欲试的。
一想到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从那些人手裏搞钱,她就一阵兴奋。
迟轲言简意赅:“他有自知之明。”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就冷云廷不知道苏瑾棉是什麽人。
司马逸尘很清楚苏瑾棉看不上他们那群人之间的任何一个,便造了个赝品出来,试图以假乱真。
“迟总,”苏瑾棉品了一下“自知之明”四个字,怪不好意思的,“给我夸爽了。”
迟轲:“。”
“总之要注意他,时刻保持联系。”迟轲挂断了电话,看向一直欲言又止的纪谦,“你想说什麽?”
纪谦磕磕巴巴道:“你、你为什麽这麽懂?”
“你不也很懂吗?”迟轲没觉得这有什麽,“听到ntr你不就明白什麽意思了?”
“那不一样!”纪谦乱七八糟地解释,“我只是知道,你那是……你那有点儿过于熟练……不是,也不能说熟练……哎!总之就是不一样!你怎麽知道那麽多东西?”
迟轲好笑地看着他:“纪谦,我今年快二十七了,要说什麽都不知道,会不会有点儿太假了?”
纪谦定定看着他,心情忽然变得非常郁闷。
他垂下脑袋,眼睛黯淡无光:“那个,你,就之前,那个,我、我也不是介意的意思啊,仅仅只是有点好奇,我知道这个很正常,没有说不能接受的意思,就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
“没有。”迟轲说。
纪谦一下擡起头:“你知道我问什麽?”
“嗯。”迟轲点头,“没有爱慕对象,没有暧昧对象,没有谈过恋爱,没有跟任何人发生过性关系,牵手、拥抱、接吻……都没有。”
纪谦眼裏的高光一点点亮起,死死绷着嘴角,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矜持:“那你之前说,追你的人……”
迟轲:“这个是真的。”
从财阀大佬到顶流明星到博士教授,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有,确实是多到数不过来。
纪谦:“。”
纪谦不嘻嘻。
“什麽表情?”
迟轲勾勾手,不开心的纪谦就把脑袋搭在他肩膀上来回来蹭。
“我真不是介意,我知道追你的人多很正常。”纪谦闷声道,“但是亲耳听到还是有点难受。”
难受的不是那些人追过迟轲。
而是羡慕他们认识迟轲的时间很早,参与过迟轲的过去,见过他没见过的时刻。
错失的时间是无法弥补的。
迟轲垂下长睫,眉眼在车内昏暗的光影中显出几分柔和。
他压下蹭着下巴的头发,问:“有多难受?”
“非常无敌难受。如果不是趴在你身上,下一秒就会昏厥。”纪谦的表白越来越熟练,“好想早点认识你。”
即便他心裏清楚相遇不分早晚对错,可情至深处,感情是不受控的。
不只是想见到意气风发的迟轲,是想拥有迟轲人生中的更多时间,开心的和不开心的,都想要。
这件事上他总是贪得无厌。
纪谦偏过头,眨两下眼睛,有点儿可怜巴巴求安慰的意思。
迟轲猜他想要讨个吻,却没有配合,而是很轻地笑了声,说:“那你想想办法,把这二十多年补回来。”
索吻失败的纪谦气不过地捏住他鼻子:“对不住啊,你找了个不会穿越时空的男朋友,除了爱你,什麽都不会。”
“那也行。”迟轲打掉他的手,开门下车,手腕搭着车顶,弯下腰跟他对视,“方法俗点儿没关系,有用就好,你爱着吧,多爱点儿,我不介意。”
纪谦咬着后槽牙,连忙去开自己那边的车门。
等他着急忙慌跑下来,迟轲已经潇洒地关门往单元门走了。
“别跑!”纪谦大步追上去,“过来亲一个!”
迟轲被人从后面抱了个满怀,象征性挣扎一下,不出意外没挣开。
他无奈转过头,妥协地擡起下巴。
这个吻和他想的一样。
纪谦没有得寸进尺,柔软的唇瓣一触即分,和之前无数次那样,浅尝辄止,克制守己。
迟轲挑了下眉,心道这可怎麽办。
恋爱谈了有半年,纪谦看着不老实,其实最多就上手摸一摸抱一抱,实在过分的情况也就是现在这样,非要抓着他亲个嘴。
亲嘴也没那麽多花招,简单碰碰嘴唇,纯情地跟十六七岁高中生玩早恋一样。
纪谦这黏糊劲儿也不像柏拉图啊。
他暗自思忖,目光很深沉,给纪谦看得脊背发毛。
两人无言回到家,纪谦恍然大悟地握拳锤掌心:“嗷——我明白了!”
迟轲吓了一跳,猝不及防被抓住肩膀,看着越凑越近的脸,心说这刚顿悟就上手,行动力是不是太高了?
他不解道:“要现在那麽突然吗?”
明天早上还要上班开会,家裏什麽东西也都没有,操作不了吧?
“嗯?不突然,我知道你从刚刚就想问了。”纪谦笑得很灿烂,大有“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我真是天才”、“我怎麽会那麽了解你”的得意。
迟轲:“?”
问?问什麽?这有什麽要问的?不是做吗?
纪谦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老公别担心,我的感情史也是一片空白,你初恋是我,不亏。”
迟轲:“……”
他没有担心。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纪谦上半生没有爱情这个东西。
迟轲艰难开口:“你就悟的这个?”
“昂。”相处这麽久,纪谦太清楚他的占有欲了,继续嘚瑟道,“放心了吧?是不是对我更满意了?”
迟轲:“……”
纪谦:“怎麽沉默了?开心得说不出话了吗?”
迟轲:“……”
迟轲微笑:“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要求?”
纪谦觉得自己要被奖励了,耳根难以自抑地变红:“嗯嗯,你要提什麽?”
“接下来一周,”迟轲笑着把肩膀上的手摘掉,“不许亲我,不许抱我,不许叫我老公。”
纪谦:“……”
纪谦:“???”
不是。
为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