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迟轲应冷云廷的要求,给许乐眠拿下了一个青春校园剧本的男二。
剧本到手他看了两眼,看完眉头就皱起来了。
这个男二……
不就是按冷云廷对白月光的刻板印象写的吗?
他把剧本放在冷云廷办公桌上, 问:“男二和女主有吻戏,确定要小少爷去演?”
“借位就行了。”冷云廷满不在乎道,“你去把剧本给他。”
迟轲点头:“还有一件事希望您知晓, 这个剧组七月底开机,大概要三个月,他参加了学校一个为期两周的交换学习团队,九月要去法国,这个时间是重合的, 必须二选一。”
“知道了。”冷云廷压根没把这件事当做问题,“他学校那边到时候别去就行了,年底我带他去俄罗斯找人学习。”
迟轲才不插手别人的爱情,没有异议:“那我替您转达。”
“不用说, 我会自己说的。”冷云廷下意识阻止,心底有些隐隐的不安,但没被他放在心上, “你周末有事吗?”
必须有事。
这种破班不值得人007。
迟轲:“明天要去董事长那边。”
冷云廷蹙眉:“后天呢?”
“后天有很重要的私人行程。”他刻意强调了“重要”二字。
冷云廷不满意了:“你最近私人行程怎麽那麽多?我知道你在跟纪谦搞那什麽医院,对那边关注度是不是太高了?超过星棉和振庭了吧?迟助, 你有点本末倒置。”
迟轲只好又强调:“不是医院那边的事,是私人行程,冷总, 无关工作。”
冷云廷诧异:“你谈恋爱了?”
这人是不是性缘脑啊?
迟轲也是服了:“没。”
“没谈恋爱你有什麽私人行程?去夜店泡妞啊?”冷云廷好奇, “那你跟我一起不就行了?”
迟轲:“。”
怎麽那麽多话呢?
他面无表情盯着冷云廷看。
冷云廷:“……”
“好了好了不问你了。”冷云廷不耐烦挥手,“出去吧。”
迟轲转身就走,路过孙秘的办公桌, 看到人对着电脑抓耳挠腮,不免关照一句:“怎麽了?”
“太……”孙秘骂人的话在看到总裁办公室大门时瞬间咽回去,低声道,“我在準备下周一跟振庭那边开会要用的ppt,改了八百边遍了,冷总都说内容不够丰富,关键不够突出,但是我问他具体哪裏,他也不告诉我,我实在是改不动了。”
迟轲弯腰撑着桌子,拿起鼠标大致浏览了一遍,问:“距离你上次发给他最新版过去了多久?”
孙秘看了眼消息时间:“一个半小时。”
“走,吃饭去,回来改。”迟轲把他拽起来往食堂走。
过了一小时,两人返回工位,迟轲调出他的第一版,把ppt主题色统一更改,加粗标红数据,放大字号增添了三页,一键转发给冷云廷。
全程操作不到十分钟,看得孙秘目瞪口呆又胆战心惊。
“叮”的一声。
冷云廷回複了。
【冷:可以。】
“我操!”孙秘激动,“迟助你你你你……”
“不客气。”迟轲拍拍他肩膀,说了句“加油”,拎包打卡下班。
有问题的是PPT吗?
不。
有问题的是上司。
晚上纪谦知道这件事后笑得不行。
“孙秘书是不是吓坏了?他应该一直觉得你很规矩本分吧?”
“你不觉得吗?”迟轲刚洗完澡,湿着头发靠坐在床头,腿上放着笔电,旁边是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规矩本分?”纪谦很惊讶,“谁?你吗?”
迟轲不置可否。
以前认识但不了解他的人都会对他有严肃规矩的刻板印象。
纪谦倒是好眼神。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大晚上打电话就是为了煲这种无聊的电话粥?”
纪谦激动:“怎麽会无聊?你觉得我无聊?你跟我聊天很无聊吗?”
这还是个超绝敏/感肌。
“暂时还不无聊,所以在我觉得无聊之前,你最好快点说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迟轲拿起手边的易拉罐,轻轻一扣——
“你在喝什麽?”纪谦声音沉下来,“可乐还是啤酒?凉的还是冰的?”
迟轲:“……”
迟轲清清嗓子,把易拉罐推远了:“冰糖雪梨。”
纪谦:“哦,啤酒。”
迟轲咬牙:“至少是常温的。”
“刚从冰箱裏拿出来的吧?”纪谦语调平平,“我估计还是大罐。”
迟轲:“。”
怎麽猜出来的?
“大晚上的喝冰啤酒,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你是不是想明天来医院陪我上班啊。”纪谦开始阴阳怪气了,“好体贴啊哥哥。”
“行了。”迟轲打断道,“不喝,扔了。”
“好感动,”纪谦没放过他,继续怪裏怪气,“我的病人终于肯听一次医嘱了呢。”
扯你的淡。
我哪次到最后没听?
迟轲面无表情把电话挂了,起身去吹头发。
只要吹风机声音够大,他就听不见手机铃声,只要听不见手机铃声,他就能狠下心不接纪谦的电话。
所谓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吹风机停下后,外面手机果然还在响,拿起来一看,上面已经四五个未接电话了。
打得还挺勤快。
迟轲点了接通。
“哥——”
“说正事儿。”迟轲道,“别贫了。”
“好吧。”纪谦早听出他没生气,对这个无法继续无营养对话的命令颇有些遗憾,不情不愿正经起来,“我今晚看见迟正兵了。”
“在哪儿?”迟轲敛了神色,靠在落地窗边,“什麽情况?”
“回来路上路过了一个小区,他蹲在门口抽烟,抽了一包才走。”纪谦说,“我已经安排人跟上去了。”
迟轲从炎坪回来后一直很忙,纪谦便包揽了炎坪那边的盯梢工作,顺便帮他把原主父亲查了。
自己调查自己家裏人这件事太奇怪了,尤其连亲生父亲叫什麽都不知道,他手裏能信任的人也不多,查起来效率很慢,这些让纪谦操作就方便很多。
把这件事交给纪谦的时候,迟轲做了个很大胆的举动,坦白告诉对方自己和“父亲”并不熟悉,对他来说,“家裏人”就像白纸一样。
纪谦也没让他失望,一句话都没多问,闷声干事儿,省心得很。
迟轲前不久才得知原主父亲的消息。
迟正兵,炎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二十岁那年和十八岁的卢丽娟未婚先孕,不想负责,得知对方怀孕后跑路去外地打工,三年后被热心的邻居抓回来,二人被迫结婚,彼时他们的大儿子——也就是原主,刚刚两岁出头,十六年后,卢丽娟意外怀孕,又生下了小儿子迟远帆。
奉子成婚的夫妻二人感情并不好,十六年朝夕相处的婚姻生活并没有让他们感情加深,据邻居所言,他们家每天都能传出吵架的声音,吵来吵去无非也就那几个话题。
迟正兵痛恨这个女人结束了自己潇洒的青春生活,卢丽娟对此从不进行任何反驳,只责怪他对孩子不上心。
为了逃避这种争吵,十三年前迟正兵夜裏气得出去喝酒,醉了从山坡上摔下去断了两条腿,在床上躺了好久。
卢丽娟把家裏的钱都掏出来了,堪堪保住他的命,那两条腿也还能走路,但蹒跚的模样非常滑稽,出门就会遭人嗤笑。
迟正兵受不了这种屈辱,脾气变得更加暴躁易怒,有次出门一走走了俩月,回来后便彻底变了个人,以前还会在孩子面前装一装,那之后开始疯魔似地喝酒打牌玩股票,彻底不管家了。
经济入不敷出,这个家庭变得愈发困难,有段时间饭都吃不起,直到原主成功考上大学反哺家庭。
按理说卢丽娟离婚后带孩子跟着原主来S市是最好的,可他们并没有这麽做,这点还不知道原因。
好在纪谦把他投资的股票和常去的娱乐场所开支时间都查出来了,也方便接下来去调查。
“只有他一个人来吗?”迟轲问。
“我查了他的车票,是今早刚到S市的,没有同行人,住在那个小区附近的青旅裏,定位我发你了,目前还没见到他跟其他人有过接触。”
纪谦转来俩链接,居然是那家青旅门口的监控视频。
迟轲惊讶:“你还能搞到这个?”
“这什麽语气?我多少也是有点自保能力的。”纪谦不能容忍这种质疑,哼哼道,“是不是觉得我更优秀了?”
隔着网线,迟轲都能幻视这孔雀说话时的表情。
有尾巴的话,可能已经翘上天了。
纪谦被自己迷恋上头了,还在继续:“怎麽不说话?承认吧小迟,你也很为哥着迷吧?”
迟轲懒散:“嗯。”
纪谦:“……”
纪谦:“?”
纪谦:“嗯?”
纪谦:“你刚刚说什麽?”
“你听见了的。”迟轲躺回床上,“好了,我要给迟远帆打个电话,这事儿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说完他也没多停顿,直接挂了电话,给迟远帆打过去。
从炎坪回来前他给迟远帆买了个电话手表当做告别礼物,方便联系。
迟远帆晚上要帮妈妈干家务,睡得很晚,这个点依然秒接电话。
“哥哥?”
“方便说话吗?”迟轲问。
那边窸窣一阵响,迟远帆放下扫帚走到一个卢丽娟注意不到的地方,乖巧道:“嗯嗯,方便的。”
迟轲开门见山:“你爸这几天回家了吗?”
“回了。”不要他多问,迟远帆就详细地把事情说清楚了,“上周四他回家问妈妈要了钱,后来就没有回来过了。”
迟轲想起之前原主账户上定期打出去的一笔笔巨款。
自己穿过来之后换了手机号,再未向那个账户上打过钱,难不成之前那些钱花完了,又联系不上一直打钱儿子,打算亲自来城裏找吗?
迟轲问:“钱给他了吗?”
迟远帆怯怯道:“妈妈给了。”
迟轲并不意外:“给了多少?”
过年给他们的那笔钱迟远帆知道数额。
迟远帆安静了一下,说:“全部。”
迟轲叹了口气:“你知道家裏一个月收支……”
话说一半卡了下,改了个通俗易懂的问法:“在日常生活上需要花多少钱吗?”
迟远帆开始小声彙报一个月的买菜费用和生活必用品。
迟轲心裏有数后,也不用他说完了:“行,我知道了,周一上学你老师会喊你去办公室给你笔钱,你自己收着,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最近如果你爸再联系你,你一定及时通知我。”
迟远帆比他想象的还要早熟懂事,这种小钱可以自己管理了。
挂断电话,他看到了纪谦的消息。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最近手裏工作太多了,好好忙你的,这事儿你先不用管,我让人盯着呢,过两天我亲自去看看。】
迟轲习惯了自己的事自己处理,没想麻烦他,但也不想争辩,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複。
【k:不用担心。】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要睡了吗?】
【k:怎麽?】
【了不起的纪茨比:睡前问你个问题。】
【k:说。】
【了不起的纪茨比:你刚刚是不是承认为我着迷了?】
迟轲:“。”
迟轲打开电脑,一边听新闻一边噼裏啪啦地打字,不一会儿就写了八百字赞美小作文发给纪谦。
【k:够吗?不够我再写。】
【了不起的纪茨比:这是不是你为了我原创的?手打键盘敲出来的嘛!/星星眼/】
【k:头砸键盘锤出来的。】
【了不起的纪茨比:/kisskiss.jpg/】
【了不起的纪茨比:明天出去吃饭吗?】
【k:明天一天都有事。】
迟轲知道轻重,小事可以随便更改计划,但不会因为纪谦影响到该办的正事儿。
上午去振庭,下午去处理原主那个邪门的爹,他不喜欢拖延。
……
另一边,纪谦放下手机,换了身低调不起眼的衣服去停车场。
冷柏尧站在一辆二十来万的灰色轿车旁边,见他过来,把车钥匙抛过去:“什麽事一定要现在去办?”
纪谦回了句废话:“急事儿。”
迟正兵现在在夜市,他準备先去摸摸底。
虽然迟轲刚刚没有反驳他的叮嘱,但……
纪谦冷笑一声。
他这个病人,要有一次能老实听话,那都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迟轲明天如果不去找迟正兵,他头拧下来给这人当球踢。
……
第二天早上,迟轲睁开眼,看到了纪谦淩晨三点多发来的一份录音文件。
点进去是两个男人的对话。
一道清透带着笑,咬字清晰,明显是纪谦的。
另一道有方言调子的粗哑无比,还大着舌头,想来这男人醉得不清。
“大城市好人多啊,”那男人含糊地说,“还能让人蹭饭。”
“您吃得开心就好。”纪谦笑道,“要不再来一扎啤的?”
“来!”男人很豪爽,随即又低下声音,“实话告诉你啊老弟,我儿子!有钱!就是太不孝顺了!”
纪谦很感兴趣地问:“您来这裏是找儿子的?”
“对,对,我找他……”男人自言自语咕噜一阵,对他说,“不孝子,明明是老子射出来的东西,没有我他什麽都不是!长大出息了,就不管亲爹了,你说,是不是畜生?”
纪谦没应,反问道:“他不给你钱吗?你很需要钱?”
听到这儿,迟轲知道纪谦生气了。
虽然听起来和之前没什麽变化,但能感觉得到纪谦很不耐烦。
“需要啊,我做生意呢,要发大财,前期投资那不得大笔大笔的啊!之前让他给我一百万,他死活不给,好嘛,非要我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才服!”男人说,“就是太晚了,那本金要是早点给我,我就能赚到钱了!”
纪谦:“你怎麽给他颜色看的?”
男人很是得意:“那可不能告诉你。”
接下来一直是沉默,两三分钟后,纪谦才再次开口:“你这次不怕他不给你钱?”
“不会不给的,不会不给的,”男人小声说,“我可是他老子,他不能拒绝我的。”
录音到这儿就结束了。
迟轲平静听完,长长叹了口气。
原主这日子过得真是……
他退出录音界面,点开最下面纪谦的留言。
【了不起的纪茨比:/语音.13”/(现在情况就是这样,知道你不想我跟着,我也不说陪你去了,你自己去的时候注意安全,有事一定一定要联系我,手机24小时不静音为您待命哦迟总~)】
迟轲站在洗漱台旁边刷牙,电动牙刷发出细微的嗡嗡声,语音听得不是很真切。
他加快速度漱了口,又听了一遍。
哎。
瞎操心。
他擡手撩了下头发,指尖的水珠不小心飞到镜子上,挡住了镜中人像唇角微不可查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