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轲不是对纪谦的真实身份完全没有猜疑。
但有些事实不是他想不通, 而是潜意识作祟,抵触去深思。
纪谦那句话说出来,让人意外, 又不让人那麽意外。
毕竟如果他也是穿书,一切事情的逻辑就都解释得通了。
迟轲本该调侃两句,跟老乡说声好巧。
可想到自己的死亡, 他只是看着纪谦,那些字就全都被沉重的石头压了下去,一个都说不出口。
二十一岁后被下过那麽多次病危,他都没有觉得眼眶发酸,现在纪谦活生生站在面前, 倒是体会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比起他的沉默和隐忍,纪谦反应要大很多。
家门刚开,迟轲就被人从后面抱住,滚烫的呼吸砸在颈间, 淩乱得毫无规律可言。
他没有出声,擡手抚摸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直到腰上的手不再颤抖。
纪谦稍微冷静下来, 擡起头,很轻很轻地吻了吻他耳边的发丝,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幸好……”
迟轲挣了下,转过身,靠在玄关柜上, 将他额头压在肩膀上, 一下下顺着他的后颈:“嗯,幸好。”
幸好你的人生仍在继续。
屋内灯都没开,他们躲着洩进窗户的月光, 藏在黑暗中静静相拥。
好半天过去,迟轲笑了一下:“纪谦,在哭吗?”
“没有。”纪谦擡起头,有点儿鼻音,眼眶也红红的,但确实没哭,“是好日子,才不要哭。”
天晓得他用了多大的劲儿才忍住。
迟轲捧住纪谦的脸,拇指在他眼尾揉了揉:“现在还要谈谈吗?”
“当然要。”纪谦蹲下来拿出两双拖鞋,直接帮他换上了。
“先洗漱,”迟轲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弯下腰,轻声道,“顺便冷静一下,可以吗?”
“好。”纪谦点点头,说,“但不保证能冷静下来。”
“那就不要勉强。”迟轲把他拽起来,“先去洗漱。”
纪谦走了两步,回头看他。
迟轲说:“衣柜裏第二层的睡衣我买大了两号,你应该能穿。”
“嗯。”纪谦应了一声,走到卧室门口,又回过头,琥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
迟轲歪歪头:“毛巾和洗漱用品也有一次性的。”
“好。”纪谦转身开门,进屋前还是没忍住要回头,“我——”
“我喜欢你。”迟轲说。
纪谦一头撞门上了。
他不顾额头上的红印子,懵逼地望着迟轲。
这、这麽突然吗?
“我喜欢你,所以会等你,不会走,多久都等,虽然可能看不太出来,但我现在不比你淡定多少,就算你刚刚不要跟我谈,我也会把你绑起来谈谈的。”迟轲说,“纪谦,听明白这点,够不够你平安无事地洗完这个澡?”
够。
足够。
太够了。
别说洗完这个澡,都够支撑他从漠河跑到曾母暗沙了。
纪谦飞快沖进浴室,以打仗的速度清理完自己,听从房屋主人的旨意坐在床上乖乖等待,跟古代等皇帝临幸的妃子似的。
看到迟轲拿着换洗衣服走进浴室,纪谦有点儿眼热。
他刚刚也在那裏洗过澡。
他们用同一款洗发露,同一款沐浴露。
他身上的香味和迟轲一样了。
纪谦一下子从脖子红到耳根,脑袋越垂越低,很想在床上打两圈滚,在心裏默念三遍“这是别人的床不能造次”,堪堪凭借极高的素质压下了这种沖动。
对比他十分钟把自己收拾完的速度,迟轲慢多了。
刚风轻云淡地从浴室出来,就收到了一道强烈且热情的注目礼。
他走过去捏捏这人下巴:“你就这麽干坐着等我?”
“我还吹了头发呢!”纪谦盘腿坐在床边,仰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怎麽都看不够似的,“可以抱着谈谈吗?”
迟轲差点忘了这货还处于非常“绅士”的“追求”阶段。
虽然自己无所谓,但他尊重纪谦的节奏:“行。”
纪谦得寸进尺:“怎麽抱都行吗?”
迟轲很好奇这人能抱出什麽花来:“可以。”
话音刚落,他就被环着腰翻躺在床上。
人还没躺平,又被拎起来上半身靠着床头,然后一颗头发还有点儿潮湿的脑袋枕在了他肚子上,还没得到几秒解放的腰再次被箍住。
看着旁边侧躺的人,迟轲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镇住了。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惊叹怎麽有人能那麽轻松把自己抱起来,还是该感慨这厮相当有原则又没底线的“拥抱”。
他叹为观止,没好气地抓了一把栗色的头发:“满意了?”
“勉勉强强吧。”纪谦得了便宜还卖乖,开门见山道,“你是怎麽……”
那个字他说不出口。
“猝死。”迟轲倒也爽快,没有废话,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準确来说不算很突然的猝死。之前冠心病就已经很严重了,不过一开始不严重,创业小有成功,还成功拿到了两个硕士学位……哦对,之前给你说我毕业于斯坦福没开玩笑,是真的,上学期间我一直拿全奖。”
家裏有长辈有过相同病史,他21岁那年晕到被送进医院确诊,最严重的时候突发心衰四级,放弃全部事业,连活着都费劲,对工作实在是有心无力,无奈变卖了手裏的全部股份退出公司。
“不能怪合伙人,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毕竟我已经几乎完全丧失工作能力了。”他淡声道,“当时急用钱,毕业后没了学校的医疗保险,就医很贵,情况允许后就回国入院治疗,因为情况比较複杂,凝血障碍动脉钙化心力衰竭……总之各种原因吧,条件不允许,能不手术就尽量不手术,养了很久,出院的时候几乎可以正常生活了,我找了份工作。”
纪谦听得五髒六腑一抽一抽地疼,抓住他腰的手猛地用力:“这样了你还找工作?!”
迟轲叹了口气:“要赚钱啊。”
纪谦哽住,每根神经都绷紧了在叫嚣,吵得浑身生疼。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麽做好了,也不知道该想什麽。
作为一个未曾参与过迟轲过去的旁观者,所有安慰的措辞在这一声叹息中变得无力。
“你知道的,看病要花很多钱,尤其是我这种一度需要机器吊着气的重病患者。”迟轲拍拍他脑袋,示意他别抓那麽紧,“那麽久没工作,知道我看着只出不进的账单有多心疼吗?”
虽然存款还有很多,但总要为以后做準备,以他的身体状况,总有一天还要进医院,到时候钱不够了怎麽办?
那会儿他的精力别说赚钱,开手机解锁都费劲。
躺病床上被护工照顾的那段日子,堪称迟轲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当时人脉广,有份外企收留了我,他们老板和我以前有过商业往来,有意帮衬我,给我留了份年薪几十个还没什麽事儿的清閑工作……啧,好吧,我承认他追过我,但我没有吃软饭,那个快要死掉的项目被我盘活了,别说几十万,几百万都是我应得的。”
虽然入职的时候老板给他说过不用有心理负担,一个暂时舍弃不掉的项目组而已,他进去安心拿钱就行。
可迟轲不是那种閑的下来的人,每天没事儿干就翻阅资料,既然找到了盘活的机会,他就不可能眼睁睁放过。
项目起死回生,老板高兴得紧,趁着中国的新年给他升了个总监职位。
纪谦连忙道:“你不用解释,我没有小心眼到会在意这个。”
相反,他很感谢那个愿意在当时施以援手的人,就算要在意,也是在意自己为什麽上辈子没有早点认识迟轲。
操!
纪谦越想越难受。
他当时真是有病!明明收到了斯坦福的offer为什麽不去?非要去特麽的哈佛!
波士顿和旧金山之间的距离怎麽会那麽远?
远到他们在重叠的几年大学时光裏,居然一面都没见过。
纪谦以前从不觉得美国是多大的地方,如今回想起来,只有空蕩蕩的不知所措。
“不过工作真的很清閑,就算我努力工作了,也还是清閑,我没想到……”迟轲笑了声,“那段时间身体状况还不错的,真没想到会在升职当天猝死。”
他前世太过精彩丰富,挥金如土过,省吃俭用过,意气风发过,颓废堕落过……操场上带球上篮的时候,没想过后来会动弹不得地躺在CCU。
他的一生都在反複起落,机票遍布半个地球,短短二十六年过完了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有的颠沛流离。
这麽说起来,竟然也能算圆满了。
迟轲第一次跟别人讲述这段不为人知的过往,难免有些出神。
其实他还有很多没说的。
比如交出公司股份时,他将合作伙伴松了口气的神情尽收眼底;曾经朝夕相处的同学们一个个平步青云,他只能透过医院病房那个小窗户远远望着;后来上班的路上总会经过一座摩天大厦,而他曾是这座大厦最顶层招待室的贵客……
这些全是负能量的情绪,就不用告诉纪谦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腰上的手渐渐松开。
纪谦撑着床面企图支起身体,却突然失了力气,只觉得世界一阵天旋地转,重新倒在迟轲身上,再也起不来了。
迟轲“哎”了声,清晰感知到腹部被滚烫液体浸湿的衣衫,手尴尬地悬在空中,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去。
……也是。
以纪谦的脑补和共情能力,就算他不说,也大概能想象到那些年他非常糟糕的处境。
迟轲本想把腿上的伤也一块说了,但看纪谦现在的情况,他决定还是缓一阵子再交代。
纪谦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拇指按在他做过造影的伤口处,闷声道:“疼不疼?”
作为心外的医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治疗方法。
心内外住院部每天都会传出哭声,饶是他见过那麽多患者,每每听到都还是会忍不住动容,而他喜欢的人在CCU几乎把苦吃了个遍……
“不疼。”迟轲说。
纪谦猛地擡头,眼眶红红的:“骗人。”
你明明那麽怕疼。
“没骗你。”迟轲笑得很散漫,仿佛口中的故事不是自己的,“你现在问我,当然是不疼的,我总不能再回忆一下那个疼痛吧?”
纪谦脸色一白:“对不起……你别想了。”
“逗你玩的。”迟轲微凉的指腹把他脸颊上的泪痕擦去,“听着发生了很多事,其实时间过得很快,想不了那麽多,现在还是好好的。好了纪谦,我说那麽多,现在轮到你了。”
纪谦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郁气都吐出来一般。
他动作有些迟缓,抽了张床头柜上的湿巾,慢吞吞整理好仪容仪表,重新靠回他腰上,缓缓道:“山体滑坡,应该大半个医疗队的人都没了。”
仿若有凛冽的寒风直直灌入心底,迟轲身子下意识地微微一僵,原本自然垂落于眼睑处的睫毛像被无形的手猛扯了一下,颤巍巍地抖动起来。
纪谦五岁前都在国外生活,后来因为妈妈和哥哥的工作,跟回国读了几年书。初中妈妈工作忙起来,就跟在爸爸那边上学,一路跳级,生化本科毕业后申上哈佛医学院,拿下双博士学位。
“我专业更偏向于研究,但毕业后自我感觉还那麽年轻,总要试试不同的路,就回国了。”纪谦的口吻没有遗憾,也没有后悔,很平静地叙述,“我家挺有钱的,就业没压力,搞研究什麽时候都不晚,无所谓浪费时间,我爸妈和我哥也支持我的一切决定,事故发生前,我参与了三次救援。”
救援这个词,总是伴随着天灾人祸一同出现。
“意外”是这件事情中最常见的字眼。
“地面开始颤动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太突然了,根本来不及反应……不过我护住了俩小患者呢。”他说到这儿还有点欣慰,“反正我失去意识之前,他们是平安无事的,应该能等到救援。”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护住那两个小孩,他或许也不会伤得如此惨重……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不能对未发生的事情做侥幸假设,无论如何,他都不曾后悔当初的选择。
“意外就是这麽突然,再睁开眼就来到这裏了……哎,哥哥,咱俩别对着哭啊。”
纪谦翻了个身,仰躺在他腿上,伸手去碰他脸颊。
“也不用难过,那段时间我已经在準备申请无国界医生的资料了,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未来会发生什麽其实都已经想好了,我爸妈也是知道的,不支持,但尊重,你要说意外吧,也不算特别意外。”
他在物欲横流的世界裏放下了对金钱和权力的追逐,面对诸多选择时,内心纯粹的热爱便自然而然成为抉择时独一无二的关键指标。
“我不是你,没要哭。”
迟轲眼周泛红,但一滴泪水都挤不出来。
他只觉双目干涩异常,像被火焰烘烤过,徒留荒芜干涸。
迟轲握住他手腕上的佛珠,涩然开口:“你家裏人……”
“他们非常爱我。 ”提到家人,饶是纪谦都忍不住露出苦笑,“我不怕死的,但是刚来这裏的时候,连续几个月都在做噩梦。挺不孝的吧?他们养我那麽久,我还没来及给他们养老,就要辛苦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是你的错,”迟轲松开紧握的拳头,被捏得滚烫的掌心覆盖在他眼睛上,轻声道,“不是你的错,纪谦,你是最了不起的医生,他们因为有你而感到骄傲。”
纪谦笑着说:“有哥哥的安慰——”
“不是安慰。”迟轲定定注视着他,神情複杂,“你妈妈是不是叫纪蓝孝?”
纪谦一愣:“对。”
迟轲终于想起“纪”这个姓曾经在哪裏听过了。
纪谦应该是随母姓,上头的那个哥哥随父姓。
兄弟俩差三岁,母亲出身于香港数一数二的老钱家族,父亲的家族是美国巨头财团之一,上世纪就已经名声显赫。
纪谦是真正意义上含金汤勺出生长大的少爷,传说中富二代裏的超级富二代。
等价换算一下,像冷家、苏家、司马家这些身份的人,如果不靠走后门,根本不会有跟纪谦出现在一个社交场合的机会。
“你是26年来到这裏的吧,我晚你一年,27年没的。”迟轲那一段时间几乎都是躺在病床上度过的,身体的虚弱让他无暇顾及外界的新闻。
印象中年初确实有一起引起极大轰动的自然灾害报道,死伤无数,事情结束后,据说受难者回家的路上满是来自四海八方的民衆献上的鲜花。
“你应该有立过遗嘱,你母亲和哥哥一直以你的名义在全世界做公益,我刷到过她的文字采访。”他遗憾道,“抱歉,当时状态不好,没细看,只能记得大概。”
迟轲努力地回忆着,将自己有印象的事情转述给纪谦,拼命地在脑海中搜索那些零碎的文字记忆,一个字一个字地讲给他听。
虽然内容很长,表述也并不连贯,但字裏行间都充满了一位母亲对儿子深深的思念,以及——
“纪谦,他们一直很感激你的到来。”
迟轲温柔地擦去纪谦睫毛上的泪珠,低声道:“我也是。”
可能神明真的有听见他的祈祷,所以重活一世,纪谦来到了他的身边。
“……是我该感谢你。”纪谦起身将台灯熄灭,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洒在地上。
他轻轻拉了迟轲一把,然后翻身趴在对方的身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他,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你知道这些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纪谦是个脑回路非常清奇的人。
读大学的时候,他经常为了学业和研究忙得几天几夜都不合眼,一度怀疑自己会不会突然猝死。
因此,他每年都会写一封遗书,想着万一自己遭遇不测,可以寄给家人,让他们不至于太过悲痛,相当有先见之明。
算下来,爸妈和哥哥应该收到了十二封遗书,他想说的话也几乎都在裏面说完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很担心,时间只会把这种担忧和牵挂掩藏起来,不会削弱。
他以为这是这辈子无解的事情,现在迟轲却亲口告诉他,他牵挂的人都过得很好,不责怪他,依然爱他。
与他而言,这和神迹没有任何区别。
迟轲想:还好我撑过了那一年。
没人知道,心衰最厉害的那个时期,他在CCU试图摘氧气罩自杀过,可惜没成功,被护工及时制止了。
幸好没成功,撑过了26年。
这算不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你说得对,”迟轲拍着他肩膀,“可能我们之间真的缘分不浅。”
纪谦喉咙裏轻轻发出一声 “嗯”,闷声道:“迟轲。”
迟轲应到:“在。”
“迟轲。”纪谦又唤了一遍,声音裏多了几分执拗,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迟轲的衣角,指节微微泛白。
迟轲还是很耐心地答应了:“在呢。”
“你刚刚是不是说喜欢我?”纪谦也不擡头,不安地在他身上拱来拱去,“可以算被我追到了吗?”
迟轲好笑道:“你没我想象中有耐心啊。”
“忍不下去了。”听得出来纪谦很急,“我就是要赖着你一辈子,你準不準?”
还挺会耍无赖。
“我要不準呢?”迟轲故意问。
纪谦也不恼:“那我就没名没分地赖着你一辈子。”
不想等也不想试了,什麽乱七八糟的适应都等到以后再说吧,他现在只想跟人一辈子黏在一起。
谁劝都没用,命中注定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横竖甩不掉了是吗?”迟轲笑了起来,“行,你答应我一件事,我给你名分。”
纪谦狂点头:“你说你说。”
迟轲轻敛笑容,擡起手,将他一缕碎发撩到耳后:“眼泪今天掉完就算了,我的生活并不全是低谷,以后再提及我的过去,我希望你能抱着新奇和愉悦的心态去了解,不可以这麽难过,做得到吗?”
他不想谈个苦瓜味的恋爱。
提到迟轲这个名字,纪谦应该是开心的,这才是谈恋爱,而不是两个倒霉蛋聚在一起倒苦水,互相舔舐伤痕。
偶尔舔一下可以,次次都这样那可太没意思了。
没有人谈恋爱谈得全是负面情绪。
纪谦眯起眼睛:“那做人不能双标,这件事你也要做到。”
“没问题。”迟轲想都不想,干脆应下。
“……”
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一种微妙又尴尬的寂静在房间裏悄然蔓延。
许久,纪谦嘴唇嗫嚅,磕磕绊绊地说:“那现在,你是不是就算我……”
“男朋友。”迟轲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最后一个问题,你穿过来之前看过这本书?”
纪谦:“对啊。”
迟轲好奇:“我可以问一下你看这种……文的动机是什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