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万”三个字一出, 冷柏尧眼裏那点儿惊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蹤。
在场就他一个人抱着花,不是明知故问?
“苏小姐,”他把玫瑰递过去, 挤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很高兴与您见面。”
他俩上次根本就没相亲。
因为都不想结婚,在网上加好联系方式后就串通了口供说互相看不上眼, 没想到两家老头那麽执着,就这还必须让他们相处试试。
还好苏瑾棉没有再提五十万,一脸地惊讶与欣喜,笑眯眯抱住玫瑰:“冷先生一表人才,我就知道是你。这三位是?”
冷柏尧:“这是纪家老二, 纪谦;旁边这位是振庭的员工,迟轲;然后这个……”
“冷家老二吧?”苏瑾棉啧啧称奇,“感觉上次见面你还是个豆芽,现在都长这麽高啦?”
冷云廷扯了扯嘴角, 笑不出来,心髒像被什麽东西抓住了,喉咙酸痛到难以出声。
迟轲故意咳了两下, 提醒他别那麽没礼貌。
冷云廷这才缓缓道:“瑾棉姐。”
“哎。”苏瑾棉应下,虽然笑容灿烂, 但眼裏面根本没多少真情实感的热情,“走吧走吧,我们别杵这儿碍事了。”
冷柏尧低头:“行李给我吧。”
“谢谢。”苏瑾棉把箱子推过去, 甩甩手腕, “冷爷爷说你要来接我,我还以为就你一个人。怎麽搞那麽大排场?”
“都是偶遇。”冷柏尧目不斜视看向前方,走得端正。
“那还挺巧。”苏瑾棉应了一声, 打开滴滴作响的手机,回複好闺蜜的消息。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已经安全落地了宝贝!】
【以安:怎麽样?见到你那相亲对象了吗?是照片吗?不会是啤酒肚的钻石王老五吧?】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本人倒是比照片帅。】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他那个朋友和员工更帅!】
【以安:笑死了,怎麽样富婆,这婚结不结?还打算逃不?】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逃/皇帝出征·jpg/】
【以安:能逃掉?】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总要试一试。】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人生的坟墓我不跳,活腻了我再考虑结婚。】
【以安:是舍不得那些男模吧?/膜拜.jpg/】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不许说真话/皇帝发怒.jpg/】
【以安:嗻。】
【以安:你在国内没什麽靠谱的熟人,平时干什麽小心点,尤其你相亲对象那个弟弟,你离他远点。】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
【以安:姐姐,你长点心吧,你不会忘了吧?圈子裏都知道他对你有意思。】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还真忘了。】
【拒嫁富婆第99次出逃:一个开娱乐公司还要靠家裏支持才能做到收支平衡的二代,我哪有时间关注他。】
【以安:也是,您日理万机。】
【以安:行,那不打扰您相亲了,祝逃婚顺利。】
“苏小姐。”冷柏尧忽然喊她。
“哎。”苏瑾棉收起手机,笑盈盈道,“您说。”
两冷一苏走在前面不尴不尬地聊天,纪谦和迟轲默默跟在后面看热闹。
“不找个借口溜走?”迟轲问,“医院那边没事?”
“优秀的员工不需要院长督工。”纪谦拎着他的行李箱慢慢滑,“优秀的老板需要学会的第一课就是给自己放假。”
“你这个老板当的,”迟轲曲指抵了下唇角,似乎有点儿想笑,“也行吧。”
“能被迟总认可,那我是相当行。”纪谦挺骄傲,“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可没有给你丢人哦。”
“我知道。”迟轲想这是个送礼的好借口,把手上一直拎着的礼盒递了过去,言简意赅道,“辛苦了。”
纪谦一愣:“给我的?”
事实上,从迟轲出现在出站口的那一刻起,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这麽漂亮?
给谁的?
谁的礼物值得他亲手拿着?
半小时前,纪谦还在埋怨这个收礼的人让迟轲手累着了。
“路过随手买的。”迟轲怕他嫌贵重不收,特意强调了一下,“也算新年礼物吧。”
纪谦没有那些富二代眼睛长头顶的臭毛病,挺会跟人处朋友的,坑冷柏尧两百万的车不眨眼,收医院同事两百的礼物都觉得贵重。
这点跟迟轲很像。
纪谦腰背绷直,郑重其事双手接过礼盒,一脸的如临大敌。
迟轲“啧”道:“不知道以为我送的枪呢,士兵。”
纪谦瞬间笑了,也不知道自己开心什麽。
脑子裏跟放了场烟花似的,一朵接着一朵炸,炸了就乐,不炸也乐。
“谢谢长官。”他两指并在一起点点太阳穴,还很骚包地眨了下眼睛。
迟轲轻嗤:“态度不端。”
放军营高低得因为调戏上级把你送去禁闭室。
“迟助。”快上车的时候,冷云廷突然回头喊他,看到两人凑在一起说话,不悦道,“过来搬下行李。”
纪谦蹙眉,刚要过去,胳膊被拉了下。
“不合适,这是我的工作。”迟轲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捏,没什麽情绪地安抚道,“你先去上车。”
体力活不归特助干,那边还有专门能搬行李的人,有什麽必要让他去?
冷云廷八成还记着国外那一脚的仇,专门报複呢。
纪谦不情不愿:“他故意的。”
“我知道。”迟轲说,“你先过去,听话。”
他们跟三位老板不坐同一辆车。
迟轲在原则上态度很坚定,没给人拒绝和讨价还价的余地。
纪谦纵然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幽怨地目送他过去。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迟轲对附近等待帮人泊车的小哥招手,熟练地吩咐行李摆放给小费。
还没忘记留证,回头到公司报销。
纪谦捂着脸,闷声笑了半天。
迟轲回到车上,就见纪谦抱着靠枕傻乎乎看着他笑。
他迟疑了一下,打算关门转道坐副驾驶去。
“哎?回来!”纪谦扔了抱枕去绑他。
迟轲一个低头的功夫,人已经被绑上车,门也锁上了。
“师傅开车。”纪谦是真怕他跑了,四个字一秒就说完了。
木已成舟,迟轲妥协了,摘掉眼镜闭上眼,準备靠毅力度过这难熬的一个多小时车程。
“早上吃饭没?”纪谦问。
“吃了一点。”迟轲说,“不能吃太饱。”
有些晕车的人吃太饱坐车更不舒服。
听到旁边传来阵塑料袋打开的声音,他好奇地睁开一只眼,看到了一袋话梅片,还有几个小橘子。
“幸好我早有準备。你不喜欢吃甜的,那些糖就没给你带。”纪谦把东西递过去,“应该能压一压反胃。”
【Cyrus,你晕车晕这麽厉害,怎麽不随身携带点晕车药和柠檬糖之类的东西?又忘了?真要命,你怎麽对你自己的身体都不上心?】
【也别说他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两眼一睁就是卷,你不是他朋友吗?你帮他带着点儿啊。】
【我记性也跟鱼一样烂!】
【好吧,Cyrus,朋友你指望不上了,只能祈祷你未来的妻子愿意包容你这点“马虎”的小毛病了。】
啧。
迟轲有点儿烦躁地咬紧后槽牙。
“谢谢。”
他发誓下次一定自己準备。
手伸出去,悬在半空。
迟轲忽然想起来刚刚摸了现金,不太干净。
他洁癖。
且强迫症。
迟轲面无表情看着纪谦,不吭声。
纪谦被盯得心髒乱跳,跟被班主任课堂点名抽查背书一样,小心翼翼道:“没洗手是吗?”
迟轲点点头。
橘子要剥,不卫生,还麻烦。
话梅片是一整个小袋装,不用手直接倒能酸掉牙,而且不美观也不卫生。
车裏倒是有抽纸,但要让迟轲用纸巾裹着手拿,他也嫌弃,宁愿不吃,晕死过去。
“师傅,还有湿巾没?”最后一点湿巾在纪谦上车后用掉了,这会儿没办法凭空造物。
师傅说:“没了。”
纪谦哀怨:“您怎麽车上不多备点儿?”
师傅冤枉得很,隐晦地瞪他:“本来是有的,你刚刚擦个手用掉五六张湿巾。”
跟特麽吃纸一样。
迟轲要笑不笑看着他。
纪谦:“。”
那有什麽办法嘛。
他也洁癖啊!
纪谦清清嗓子,往迟轲那儿凑过去:“我、我喂你?”
迟轲刚要说不用,前面忽然闪过去一个摩托车,车子在路口猛地剎住。
他脸色一白,深吸了一口气,又盯着纪谦不吭声了。
每次他不说话,纪谦看他的眼睛就像在做国内语文阅读理解。
他初中就去国外上学了,做题不熟练,每一笔答案写得都小心翼翼。
纪谦:“……那我喂了?”
迟轲扯了扯嘴角:“不然你现在写个申请书,我给你批。”
纪谦“哎”了下:“先吃橘子?”
迟轲:“準。”
迟总果然天生当老板的料,往那一坐就让人觉得,给他服务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他剥开一个小橘子。
迟轲眼神挣扎地看他剥橘子。
是这样的。
他喜欢吃橘子。
但不喜欢吃橘子瓣上的那些橘络。
小时候他妈一直给他说那些白色的丝儿对身体好,润肺止咳啥啥啥的,可他就是不喜欢吃。
太影响口感了。
不过自己剥能自食其力地挑,让别人伺候还挑挑剔剔也太事儿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那些橘络真的很难吃……
纪谦掰下一瓣橘子,一扭头,将某人纠结万分的模样尽收眼底。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开始摘白丝。
迟轲一愣,缓过神后咳了声,道:“我没那麽挑剔。”
纪谦能怎麽办?
纪谦只能说:“我知道,是我想摘,强迫症,看着上面有东西难受。”
迟轲偏过头,对着窗外无声笑起来。
笑够了才说:“不都说这东西对身体好吗?”
“不是独一无二的,相同功效还好吃的到处都是,强迫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做什麽?”纪谦好不容易才摘干净一个,递到他唇边,故意哄着说,“啊——”
迟轲:“。”
迟轲甩过去一记眼刀,咬走那瓣小橘子。
橘子不大,很甜。
他吃得很慢,但不过几个路口的功夫,一个橘子就没了。
奇怪的是,这会儿竟然完全没晕车,满脑子都是小橘子。
纪谦收果皮的时候,他用膝盖碰了碰对方的膝盖:“还要。”
晕车党在车上吃东西过犹不及,纪谦问:“不难受?”
迟轲摇头,纪谦就又剥了半个。
喂到剩半个吃不下了,纪谦就一口塞进自己嘴裏清理干净。
“喏,含着吧。”纪谦以最后一个话梅片当做收尾,心裏松了口气,寻思着酷刑可算结束了。
他都快热炸了。
小小一片话梅被捏在指尖,露出来的面积比小手指指甲盖还小。
迟轲看着这玩意儿思考片刻,依然没思考出如何优雅且礼貌地咬走它。
大概是他看的太久,纪谦问:“不吃吗?”
那还是要吃的。
迟轲低下头,用舌尖抵着指尖没触碰到的那一丢丢面积,灵活地挑走话梅片。
酸酸的,有一点点甜。
很恰到好处的味……
“Duang!”
旁边传来□□撞门上的轰响。
“哎?”司机吓了一跳,“怎麽了?”
迟轲也惊了一下,不解地侧目看去。
“没、没事儿。”纪谦胳膊撑在腿上的抱枕上,单手捂脸,脖子用一个别扭的姿势看向那边窗外,僵硬道,“不小心的,没事,不用管我。”
他有种打死也不回头的架势,视线几乎要把玻璃瞪穿。
好半天过去,托着脸的右手终于动了,狠狠在脸上搓揉了几下。
撚过话梅片的那根食指擦过嘴唇后,纪谦鬼使神差地舔了舔下唇。
味道还真不——
操?
操!
回过神的纪谦被自己吓死了。
……我在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