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回去,陈茗就想找燎烟算账,问:毕知梵跟你怎么一回事?我在外面拼命打仗期间,姓毕的狗东西有没有对烟奴行不轨之举?
燎烟打了个呵欠,反将他一军:郎主说的不轨指什么?是毕大都统摸了奴还是操了奴?奴一个小小的烟奴,还是个男妾,像毕大都统这等贵客,郎主把奴赏下去,小奴都是高攀了!
陈茗那个气呀,顿时提高声量:我就说今夜怎么一回事,你没看见姓毕的瞅你的眼神吗?你俩不会是日久生情了吧?
说着说着,陈茗起了疑心,看燎烟的眼神又多了危险的东西。
燎烟心说眼神杀谁还不会?比谁音量大、比胡搅蛮缠谁还不会了?
燎烟也大声吵:日久生情也得先日啊,郎主你日我那么久,怎么着也是我先对你生情啊!
陈茗舒服了,但很快意识到问题,又抻起脖子:不对,你在转移话题!你放肆!本郎主早听安槐说你给毕狗画人像,给他磨耳珰!你岂能这般水性杨花?
燎烟:我放肆怎么的了?我跟他通奸了?谁看见了?让他出来跟我对质!还有,你管的着人家喜欢我?凭什么别人喜欢你我连个屁都不能放,有人喜欢我你就要跟我扯什么水性杨花?他喜欢我又怎么了?你有本事找他算账去啊!找我的茬就是你陈郎主的不对!
不管不顾地吼完陈茗,燎烟浑身每一个堵塞的毛孔顿时通透无比,透露出爽快与舒适。但没等享受完余韵,他一眼望去,发现满屋子安静的连跟针掉下去都能听见,更是跪趴了一地噤若寒蝉的人。
甚至有个秉烛的仆役连蜡都歪倒,蜡泪洒在地上。
对面陈茗的眼珠子更是瞪得比大老虎眼睛还大,一手按着刀柄,一手指着燎烟的鼻子,想教训人却被燎烟怼的说不出话来的憋屈表情。
燎烟觉得他这模样还挺有趣,环胸傲立,一幅就打算等着老虎过来咬死他的不怕死的模样。
燎烟已经是被陈郎主操出了精神疾病。
这玩意儿不太好说。表面看起来他很正常,但有没有病都是自己才知道。具体表现就是燎烟要么无精打采谁都不想搭理,要么间歇性易暴易怒。有一说一,燎烟还感觉自己无所不能,仿佛他妈的知道陈茗已再也伤害不了他,就肆无忌惮想伸爪子就伸爪子,想挠陈茗就挠几下子,最好疼死他!
陈茗还能怎么伤害他呢?再扔他进内务里头调教?不好意思,陈茗一个顶十,都比他们牛逼。还是用权势打压他?他已经是一根草,再大的石头压下来他也能拐着弯长!除非陈茗还想把他连根拔起!大不了多挨几顿操,反正他上头下头他哪里都通畅,都能把陈茗伺候得比发情的畜生还快活!
了不起陈茗玩腻了,多找个人一起操他。
他不跟陈茗同归于尽,都对不起他伟大的操行!
这些话燎烟居然也在屋内吼了出来。
陈茗:“……”他暂时也还没有这么变态,以及开放。(他干的好事比如莫文山,他决定忘掉。)
但是陈茗还是恨得牙痒痒!
他妈的,你以为他不给烟奴良户是为什么?一个奴妾都敢骑在他头上撒野,烟奴若转良人,他就敢上天,敢飞!他还敢蹬了他跟外人双宿双飞!
他的想法若落到燎烟那里,燎烟只会觉得陈大郎主真虚伪,脱裤子放屁都恨不得逼着人说是香的。
但凡给燎烟一个机会,他都能端着砒霜坐床头,一脸慈详地喂:大郎,该喝药了!
燎烟自我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非常良好!果然,不破不立,人就得豁得出去!
烛光熠熠,众目睽睽,陈茗被气跑了。
燎烟看着陈茗气急败坏的背影,则惆怅婉转,抽象地叹了口气:哎,看来又是一个凄清漫漫,没有郎主体温的长夜啊!
仆役们面面相觑,觉得小君跟主君……都不太好评。
陈茗是自从上次燎烟撒泼打滚地闹过,就不太敢过火地招惹。他倒是在后来燎烟又忤逆他时动过几次真怒,可燎烟跪的比谁都标准利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扶都扶不起来。地板跟他的袍边洇湿一片片的泪水,烟奴的哭泣都不发出一丁点响。
陈茗被燎烟的这种哭法哭得发毛。他害怕下一刻烟奴就能把眼泪流完,然后开始流血。
陈茗回到自己空旷的主院里来回地走。
乌鸦在枝头呱呱地叫,叫得陈茗心烦,一颗石头甩过去,把黑鸟砸了个仰倒。没多久,报复心奇强的乌鸦带了一群损鸟在不远处呱呱叫,巡夜的人敲锣打鼓也赶不跑它们。
陈茗觉得自己实在憋屈苦闷,心火旺盛地烧啊燎,像个怨夫一样怨烟奴一点都不在乎他,不守贞德,他一个看不住就跟些乱七八糟的人眉来眼去。想着想着,他又恨那姓毕的凭什么勾引他家小奴,他的男妾!面目可憎!难怪第一眼见到姓毕的就觉得碍眼碍事,燎烟救他作什么?是觉得他可怜吗?为什么不让他去死?
他堂堂陈茗,在漆黑孤高的夜连个暖心的人儿都抱不着,他也很可怜好吧?
于是,陈茗让人把在被窝里跟姬妾厮混的将领们拔萝卜一样拔了出来。
武将们:“……”
演武场陈茗刀枪剑戟轮着换,一直把将领们操练到寅时,公鸡都快打鸣的时辰,才大发慈悲的挥挥手:“诸位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
武将们一个两个顶着黑眼圈“任劳任怨”地骑着马回被窝去了。
拔步床前,陈茗站定许久,觉得燎烟也歇下了冷静了,就蹑手蹑脚爬上了床。他似乎觉得自己忘记了某件很重要的事情,但也不重要了,他打算安详地抱着烟奴美美地睡一觉,明天公务都交给莫氏那班新人,摸摸底。
然则他忘记了,燎烟不会。
燎烟从陈茗一躺下就醒了,一脚踢过去,再滚出三米远,嫌弃道:“郎主,请先沐浴焚香,在那之前,别挨我!”
陈茗怏怏地起身,确实,他忘了这件事。
只好半夜三更用冷水冲了个澡,再重新爬上烟奴的床。
睡了会儿,陈茗心头身上的火还是旺,手一路摸过去,说:“烟奴,郎主难受。”
燎烟一巴掌拍掉他淫秽不老实的手,背对着他回:“郎主,烟奴困的难受。”
陈茗辗转反侧,猛一扎子坐起来,质问:“你一个妾奴,岂能拒绝郎主的宠幸?!”
燎烟挠了挠背,眼睛也不睁,回:“对不起哦,要不然你强奸我?”
陈茗就泄气了,他总觉得燎烟跟几年前甚至跟几个月前都不一样。
燎烟这奇奇怪怪的模样行为,让陈茗颇为像抱着一团时而蜷缩时而伸展的刺猬,又像强抱着一只被撸烦的猫,猫烦死他了却怎么也跑不掉。
可恶,为什么烟奴的亲人全都死绝了,能活一个也好啊!
这让陈茗反省自己莫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些还不是让陈茗最恼火的。
毕知梵临走前,来跟陈节度使辞别,非要见到燎烟——他的救命恩人,他的“主人”不可。
毕知梵不算陈茗的属下,两人心照不宣达成某种政治结盟,在双方人马的见证下,意思意思地在汉白玉桥前喝了两杯滴血的酒,摔杯,再拱手礼。
相互假笑着客套一番后,毕知梵先说之前多有得罪,刺杀这事不是我要干的是我被逼的,总之多谢陈节度使大人有大量!
陈茗就说哪里哪里,毕大都统栋梁之材,边境缺不了你坐镇,西域那片还得是你的人主持大局!
毕知梵戴着绿眼纹耳珰,有意地摸了好几下,继续说,都是为天子效死,也不能让天底下真乱起来,是吧?
陈茗抚着刀柄,带着杀气地笑,毫无诚意地回,没错,世道乱了对谁都没好处,所以该杀些虎豹豺狼以儆效尤!
老天爷才知道,陈茗现在最想割了毕知梵的耳朵,剜掉他的绿眼睛。他一回来就让人买了好几幅流落民间燎烟画的肖像画,看完以后他整个人仿佛浸透了酸液,又苦又涩。他自然能从笔画里看出来燎烟很欣赏毕知梵的长相跟骨相。毕知梵得庆幸烟奴的画中没有缠绵的情意,否则,陈茗……陈茗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大概率就是后续的筹谋跟变局,会让他的幕僚们头疼很久时间。
当燎烟慢吞吞乘着轿撵出现的时候,聊“热络”后险些勾肩搭背的两名武将马上变了脸。
毕知梵很惆怅,上前一步,单膝跪地,亲吻燎烟的鞋尖。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彷佛天经地义,导致所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睡眼惺忪的燎烟则震惊的清醒了:“毕大都统你干什么,你不嫌脏吗?!“
赶紧收回脚。
毕知梵用绿眼睛忧郁地看燎烟,说:“小君,我今天来跟你告别!”
燎烟也很突然,吃惊:“你今天就走,这么仓促?”
毕知梵顿时精神回来了,高兴地回:“不用担心,等我杀掉我那个混蛋义父,我就把承诺过小主人的东西通通带过来!”
燎烟是真的很欣赏毕知梵眼中热烈的生命欲望,他迸发出的热情,其实很感染人。
燎烟想了想,还是对他说:“算了,还是希望毕大都统平安,不要浪费了我救下你的这条命。”
陈茗此时的眼神已经很不善良,一会儿看燎烟,一会儿看毕知梵,他是刚否认完就又开始揣测这两人间的私情,但怎么看好像也是毕知梵单方面在搞事情,小奴似乎并无他意。他自信从容地想道。
但居然让另一个强大的男人甘愿为他俯首!令陈茗如被觊觎了地盘的野兽!
十分不爽,便想龇牙。
陈茗隔开二人,对毕知梵咬牙说:“毕大都统,你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毕知梵不在意地笑笑,回:“陈节度使,我这是在向我的小主人表忠心,您允他救我,不也是这层意思吗?”
陈茗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回:“烟奴于你的救命之恩,是他自己的意思,跟我可没多大关系!”
仿佛二人方才的“友好热络”全成了浮云,现在只是两个想抓烂对方俊脸的普通男人。
嫉妒使人丑陋。这二人现在还都挺丑,政治微笑都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