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茗面对毕知梵,是有些不松快,源于最宝贝的私人领地被觊觎,但一时间找不到证据也找不到由头发作,只能阴险地计划让毕知梵最好这辈子都被困在安南道。
毕知梵在安南道的地位跟陈茗在河东差不多,因为打通了大部人的利益,又能坐镇一方太平,获得当地民间拥护,不能轻易撸。安南的乱象属于一块顽疾,有长达几百年分分合合的历史,陈茗能镇守中原腹地,但暂时腾不出手收拾边境。
毕知梵没死的消息早被散播出去,武将的意义本身就是搏杀与掠夺,地位身份是他们本身要摘取的果实。没有这些,毕知梵就是一条秃毛的流浪狗,暂居在他人屋檐之下,迟早被炖狗肉火锅。他比陈茗更凶险的地方在于,他的权柄维系既需要朝廷的支持,又需要异族势力的拥护。导致安南道节度使必备的品德是既要窝囊,还要能打,还得会骗人。
这就好办了,日后想办法多让毕知梵受夹板气,多方施压,最终目的就是让他年纪轻轻得个脑卒中什么的。
砍他脑袋示众都便宜他了,得让他兢兢业业当看门狗。
陈茗顿时觉得自己气魄恢宏,气吞如虎。区区一个毕知梵,他心胸可以容纳!这证明他的烟奴就是个大宝贝,谁见了都稀罕,能怪宝贝太招人吗,当然不能,要怪就怪看见宝贝的人起了贪心!就让他一辈子当流涎水的癞蛤蟆。
燎烟实在是不想评价搞政治的大军阀,心肠比文官还脏,还恶毒。
是的,陈茗现在在燎烟眼里跟透明人差不多,燎烟稍微多看一眼就知道陈茗在流什么毒液。但毕知梵能做强做大,心狠手辣也是基本功,只是在燎烟面前装大尾巴狼而已。
但是大尾巴狼愿意装狗讨燎烟欢喜啊,燎烟就能从他身上得到开心、愉悦的情绪,与他在一起时也很自在放松。令燎烟想起了最早跟陈茗“在一起”的时候,令燎烟既怀念又厌恶,怀念一下愿意装文雅纨绔的陈茗大郎,厌恶后来权欲鼎盛原型毕露的陈郎主。
燎烟最厌恶的,其实是无能为力只能屈服的自己,逐渐忘记来处与归路的自己。
燎烟返回自己的住处,发现之前跟毕知梵一道在街边卖画的物什被他码的整整齐齐,摆放在他耳房的画室里。燎烟感慨一番绿眼睛还挺有家政的天赋,分门别类的水平比他高,通常情况下,燎烟都是随便乱放,摆的越乱他越有感觉。
毕知梵连调色台都洗的一干二净,导致燎烟珍贵待用的油彩全没了。重新调还挺费劲,关键是还费钱。
除此之外,毕知梵留下了若干只鲜艳欲滴的红苹果。
很醒目的红苹果。古人有掌握一些讨巧的种植技术,令瓜果在成熟后形成特殊的纹理,比如“福”“寿”“䘵”之类的字眼。眼前摆在银平脱果盘里的红苹果正中明晃晃有个“梵”字。
这得是从果树刚开始结果就贴字,得耐心地每隔几日查看,防雨防风防虫,还得特别注意贪吃的鸟雀,才能养出来漂亮的字眼跟果子。
燎烟拿起苹果左看右看,沁肺的果香令燎烟生津,令最近几天厌食的他起了食欲。
官道上,毕知梵一行人正快马加鞭赶着路,他身上的伤并未好全,老老实实在陈茗屋檐下把伤养好本来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惜他不能。当陈茗回归的时候,他发烧的头脑便迅速冷却,很多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如同洪流,挤压了他大半个脑袋。
前不久春来莺时,他刚能下地走路,燎烟庭中新种的海棠开了花,红压压的一片。
战场的陈茗寄来了桃花……的标本。
燎烟就把桃花标本贴在了随手速写的陈茗的鬓角。铁甲森寒、威仪赫赫的将军,配一枝艳红碧桃。
燎烟看着这画哈哈大笑。
毕知梵的心冰冷又热烈,他笑得多开心啊。
后来燎烟似乎是从中得到了灵感,在为毕知梵画的肖像画上全绘上了各类鲜花。
后来即使燎烟再调侃自己是他的奴,他也不再吱声,并且认为可行。
从一个差点腐烂而死的人,被燎烟不嫌弃地救活,又从他身上汲取了为数不多的温暖,毕知梵才明白某个早早被他抛弃的道理。
什么是人间?
他从一个不属于他的笑容中开了灵窍:想要他,想陪伴在他身边,想让他的视线只为自己停留,想让他的心雀栖息在他的肩头,为他照亮杀伐冷酷的一生。
什么是人间?从死亡与血海深处归来的人间是地狱,有了爱的才能叫人间。
毕知梵深知这是一个强权至尊的世道,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势必需要荡平一切。
陈节度使不懂得爱,燎烟其实也不必试图让他学会,换一个会的不就行了?
比如他。
毕知梵走后,陈茗也并不觉得空气好闻多少,无形的压力还是在他头顶笼罩。他好久都没挨过燎烟的身子了,欲望得不到纾解,令他坐立难安。
燎烟最近迷上了歌舞,凤翔帝姬派遣过来争宠的男女们,都是跳舞的好手。燎烟尤其喜欢那个喜欢粉红色的娘炮,陈茗光是假装路过,都看到那幅倒霉面孔好几次。
还有,这帮吹拉弹唱的比乌鸦还吵,除了能让烟奴多啃几个苹果,多吃点饭食,别无他用!他恨不能撤销这个夺了烟奴注意力的机构。见鬼的,肯定是姓毕的狗起的头,以前也没见烟奴对歌舞感兴趣啊!
对了,最近那群见鬼的乌鸦跑过来骚扰他的海东青,动不动就抢食,还朝陈大郎主丢石头,专门路过朝他头顶拉屎。
幸亏陈茗灵敏度够高,及时避过,但随在他身后的府役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陈茗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非要这么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