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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最后一件事

男妾生存法则 野君子 2602 2025-07-28 08:06:07

燎烟一直在绘画。在道涂边,鲜花热烈盛开。很早的时候,他绘的是自己逼仄扭曲的倒影;战乱期间,他开始绘众生浮屠,他者的故事;躲避在山间的桃花源,他绘琐碎日常,偶尔给寺庙补色宗教的壁画,高大的佛灵低眉观一叶菩提,受苦的人在菩提里寻找来世的慰藉。

回到陈茗的笼中,他顺从心灵的伏笔,想画什么便画什么。笔走龙势,宛若惊雷,也能游墨飞花,酣畅百态。偶然癫狂淋漓,偶尔诉尽温华。

他有笔,他也许可以用一支画笔画破一片天。再破天而去。

陈茗务必要新颁发的政令下达至最深最远的乡闾。人们接受新政,登记分封该有的良田,他们笑容洋溢,奔跑着要治愈几代的创伤,收拾新的希望。

燎烟不再喜欢朴素,他挽起华丽的衣裳,尤好青绿。即使落笔绘画,也开始好青绿与赤红。他的画精彩浓烈,芬芳扑人。某一天,一只翠绿的流尾蝴蝶落在他笔下的繁花中,翩然飞上笔梢,再停留在他的鼻尖,轻轻颤动翅膀。

陈茗厌恶绿,礼部重新定制的官员朝服,玄黄赤,朱紫蓝,他将绿划为最末流的九品。色彩是有等级的。可惜绿是树,绿是湖,绿是山,绿地厚土春夏秋三季的衣裳,绿是平凡人们的三餐饮食。绿是生命与春色。绿色,逐渐成为燎烟画作里主打的背景色。

燎烟画了很多,除了上床挨陈茗饥饿的操,剩下的时间全用来饮酒与画画。画中有顽皮的孩童,鲜艳的四季瓜果,有奔猎的细犬,有毛毛虫化蛹的蝴蝶,在半空追逐嬉戏。他把热烈的人间合并起来。

陈茗阴阳不定地说:子,瓜,犬,虫,乃孤独。孤与独,在烟奴笔下竟是这般热闹的模样啊。烟奴能绘郎主的孤独吗?

燎烟:不能。

他合并的孤独注定被打散,颠沛流离凑不出完整的模样,人们只能在碎片里看见喧嚣与快乐。看见一位画师对人间炙热的爱。

燎烟又用陈茗从不离身的杀人古刀,陈茗的刀出鞘必见血,燎烟割破陈茗的手指成全它。他拿着这把刀雕砍出了四尊人像,他这一生唯一的雕刻作品。他们行走坐卧,线条流畅如风,却有极强烈的不稳定感,他们辗转反侧,似为世事所扰,像光阴的流逝赋予了人不败的神秘,受日月所支配的爱与死的命运。他们唯独没有脸。他们写满了问。

乾坤与日月皆有尽时,晨钟与暮鼓也不过渺沧海一粟。

陈茗问:烟奴,你可有问题问郎主?

燎烟淡淡地回:我没有问题问任何人,哪怕是至尊的郎主。

陈茗拧着眉头,换了个问法:那人,到底想要向苍天举问什么呢?

燎烟回:没什么意义。只是在问,如是而已。我问天不问人,亦如郎主。

陈茗眼神沉沉,长太息。跳起来。罢了。

尔休想罢了!

蒋辽焱说:大概这就是无用的画的意义。也是无用的一个我的意义。我相信终有一天,有人会回答。

蒋荧客的名声斐然,无数的狂狷怪客想与他会一面,会一场。但蒋荧客太傲慢了。

蒋荧客只是将自己经年累月无数的画印刷了再撒出去,拒不回应任何人。画作与人生相合,抓不住他的沉浮,如何能解读笔触底下灵与鬼?

有人私下传言,蒋荧客是名噪一时的桃花妾嘛,那位至尊的帷中美人。观至尊的人生,观桃花妾的传奇,观蒋荧客与弑君节度使的情史,将就着相合一下,也能品酌万象。

五年未见的莫文山。在幽州正在大兴土木建设新都。

河东的大部分人并未迁至东西都,只因两地作为三百年朝都,被损毁的彻底。观星术师与大风水师便根据山河起伏要脉,为即将到来的新朝择了新地,幽州。

刨去搞迷信的大家们的建议,陈茗认为这块河朔腹地进可攻,退可守,通南北东西,作为政治中心辐射范围极广。陈茗果断舍弃东西旧都,选址幽州作为新都,遂选择了莫文山来规划与建都。他提前一道令下,竟许了莫文山屡次被驳回的请离,恢复他读书郎中的身份。许庶妹为他妻,令他为工部侍郎。放归侧君也算一桩美谈。

原因很简单,凤翔败势已定。这个女人自旧天子失势殒命,便跟癫了一样,她想当女帝。然而她尚在东都期间,就靠着把持科举收拢旧豪族人心,已寒了天下民心。她内外皆无所倚,无武功,无文治,无功业,单靠高贵的血统与旧日的名义,是无用的。这般的时代,她注定失败,注定浑浊不堪,注定被吃干殆尽。凤翔凤翔,何日可翱飞四海兮?也只能交给时间,后来有人愿意走进她汹涌而险恶的人生,理解她的局限她的失败。

莫文山站在亭下,他瘦削而挺拔,脸庞多了刻薄疲惫的萧索,与人论奖惩。谈笑间便有人被拖走绞首,儆效尤。只在看见燎烟时,他惊讶地睁大眼,忙不迭地掩面。燎烟拉开他的宽袖,细抚他脸庞狰狞的疤痕。

燎烟只说:全是我的错。

莫文山只问:你怎么又回来了呀?

燎烟说:可能我始终还是得回来。

莫文山说:回来……便回来了罢。月如钩,割我肝肠。烟烟,未来会好的,那便好生过日子罢。

燎烟在虚空一抓,变戏法一般,在手中变出来一枚雕花的甜糕,投喂到莫文山嘴中。

莫文山破涕为笑。哪怕他已许久再不喜食甜点,他又重新喜爱上了。

燎烟自然也见到了凤翔,拿着刀冲过来要砍杀他。激进地骂他贱人,贱人啊!!好你个淫荡无耻的贱人啊!!

陈茗拎出他的堂兄,坐实他与凤翔的通奸之实。他堂兄试图学陈茗曾经的作派,召集部曲夺权谋逆。自然,一败涂地。

陈茗说:孤本愿意当个瞎子,把日子昧了过下去,岂料你们竟如此贪婪?好玩吗?

堂兄自刎堂下。他那一枝被全部抹掉,稚子也未被放过。

陈茗把旧朝帝姬放逐深山,让她去寻找第一任说不定还活着的帝姬。凤翔仰天大笑,用最恶毒的诅咒咒骂陈茗孤家寡人,众叛亲离,不得善终!陈茗令人捧出她的第二个儿子,说,很好,说不准会应验在他身上。凤翔痛哭,披发赤足,嚎啕山野。

商君与策于秦王,说,驭泱泱大民,掌五策,乃愚之,弱之,疲之,辱之,贫之。

何谓五策?陈茗掰开了说予燎烟听,是让他们听话,让他们弱势,让他们疲于奔命,让他们没有自尊,让他们兜里的钱刚好够用。

燎烟问:若五策仍不改志呢?

陈茗冷冷地说:贯彻五策仍不改其志者,杀之。

燎烟说:我便是你要杀的那类人啊。

陈茗说:说的对,但他们又是这片土地能永久不会凋零的魂脉。

陈茗再说:我其实也并不认同商君之策,弱民于君主而言,是一时的好策,只不触底线,足够国富民安。于万万年,却是极下之策。我只有不过百年的时间,只足够完成天道给我的一百年使命。

奇特的是,陈茗要寻仙访道。要找个眉心有痣的苦行僧,自燎烟被他接下山,山上的居民陆续离散,那坐寺庙竟也了无踪影。枯僧自是消失。

但是陈茗对宗教下手丝毫不手软,寺庙被拆除,和尚全被撵出来交税、干活,美其名曰俗家子弟,勒令他们把占的大片良田分给有功的新良民子弟。不想的话,那便圆寂吧。

道士他倒是不太管,主要是都穷。除非他倒卖假证假药被抓,还大搞炼金术烧别人房子的。那就飞升吧。

哦这几个馊点子主意,是个道士给他出的。道士,主打我就是我。

那道士在给他重新撰写一系列杜子春登仙的故事。杜子春最后因婴孩功亏一篑,也为仙人憎恶,杜子春失去了登仙的路。从此留在凡间。这故事陈茗中意。

七仙女即便飞仙,也与董永有情人终成眷属。陈茗中意。

至于牛郎跟织女。还不许仙女爱强盗了?王母你死了。

织女:“……”

燎烟懒得看陈茗不断表演狂躁,专心再花一年时间完成了一幅异世界的清明上河图。繁华如许的商业街道,琳琅满目的商铺,骑驴赶马的小贩,挑花笼的货郎。每一笔每一画都极尽详细,每一个人物都极尽真实,令观者如身临其境。

只在其中一家点心铺前。有一对儿少年郎在排队买点心。一朵杏花飞落黑衣少年肩头,白衣少年替他拈飞。黑衣少年佚丽风流,白衣少年温润若秋,活灵活现的二人相对而笑,仿佛想要凸出来画卷与人对话一样。构成这张风俗画最靓丽的一道人物风景。

莫文山无憾。

陈茗:“……”

作者感言

野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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