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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万人嫌离开后他们后悔了 席笙 6886 2025-02-08 22:25:52

眼睛涩得睁不开。

这是郁寻春醒来后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他察觉到身侧有人,知道是宴青川。

两人睡在一起这事儿,还要从那天他从宴青川床上醒过来说起,当晚郁寻春洗完澡出来,就见宴青川拿着自己枕头占了他半边床。

他说怕鬼。

郁寻春知道那都是他体贴的理由和借口。

郁寻春几乎没和别人一起睡过觉,仅有的几回都是宴青川,但那基本也都是他意识迷糊之后的事。

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身边有人时,郁寻春睡不着。

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也不敢像以往失眠那样翻来覆去,他不敢动,他害怕碰到宴青川,也害怕吵到宴青川。

郁寻春绷着神经躺着,突然有什么在被下碰了碰他的手。

是宴青川的手。

宴青川的手很大,是那种可以单手抓稳篮球的大,指根长,骨节宽,像漂亮挺拔的竹节。

他将郁寻春的手团在掌心里。

耳边窸窣响了响,床垫下陷,没等郁寻春反应,他颈窝里就贴上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睡不着?”

随着宴青川的话,他握着郁寻春的手带着他在床上侧了个身,手臂轻轻勾了一下,便从后面贴上来,将郁寻春整个人都拢进了他怀里。

他身上熟悉的淡淡香味,把郁寻春整个包裹起来。

郁寻春没睡着,但他不敢真的让宴青川知道自己没睡着。

如果他清醒的,他没有理由待在宴青川怀里。

他没有说话。

宴青川也好像不知道他没睡着。

他拥着郁寻春,手臂不轻不重地压在他腰上。手掌轻抬,慢慢的,又很有节奏的,一下一下轻拍着他手背。

宴青川还用低低的声音给他讲:“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兔子……”

他的睡前故事里,小兔子住在树上,背着猎枪当武器,还喜欢啃大白菜。

郁寻春不知道这是哪个世界里的小兔子,但那晚的梦里,宴青川长出了长长的耳朵,幸福地趴在山那么高一堆卷心菜上,啃得肚皮溜圆。

之后每天晚上,他都会带着奇奇怪怪的故事进入郁寻春梦里。比如建立了小人国的白雪公主,比如诱杀王子顶替他进入人类王宫的小美人鱼。

偶尔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在宴青川怀里,好像就变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有时候郁寻春会觉得真可怕,习惯另一个人在身边的感觉真可怕。

迅速打破多年习惯的速度真可怕。

他闭着眼,往宴青川宽厚又温暖的胸膛里埋了埋。

但他很喜欢。

“醒了?”头顶传来宴青川微哑的声音。

他似乎也刚醒,话里带着浓浓的困倦,说完打着哈欠蜷起身体,紧紧抱住郁寻春在他脑袋上一通乱蹭。

郁寻春感觉自己像只被五花大绑的鸡,勒得要不能呼吸。

他手脚并用地想要从宴青川怀里挣开。

“你要把我勒死了。”

开口时,郁寻春的声带像是被砂纸摩过,干涩,粗糙,还有点疼。

宴青川笑,郁寻春能清晰感受到他振动的胸腔:“寻寻,你变成小鸭子了。”

酸涩的眼睛、胀痛的脑袋还有沙哑的声音,郁寻春关于昨晚的记忆终于回笼了。

他一下就不动了。

宴青川还想低头看他,郁寻春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猛地一挣,手肘不偏不倚怼在宴青川胸上。

宴青川吃痛往后一缩,郁寻春抬脚就想跑。

结果慌乱间没发现被角被自己压在身下,跑是没跑开,倒是扯着被子滚到床下去了。

咚的一下,响了好大一声。

屋里狠狠静了一瞬,然后宴青川笑出了声。

郁寻春这一滚,还拽走了宴青川身上的被子,他趴在床边,喊声寻寻调子也七拐八拐的。

郁寻春死尸一样躺在地上,手脚都在外面,但被子紧紧捂在脸上。

“对不起,我不是在笑你。”宴青川清了下嗓子,说着毫无可信度的话。

宴青川反反复复抑制了好几次,才把自己有些缺德的笑意压下去。

他想把被子捡起来,但郁寻春那边怎么也不松手。

两人拔河似的,你拽过来一点,我马上用力拽回去。

郁寻春是觉得丢脸。

太丢脸了。

更丢脸的是,他这会儿捂着被子又莫名其妙开始流眼泪了。

他一下不太能接受,自己突然就变成爱哭鬼了。

郁寻春让宴青川:“你出去。”

宴青川也抓着被子不撒手:“我不。”

“那我出去。”

郁寻春狠狠一拽,把被角从宴青川手里揪出来,蒙着脸往屋外走。

没走两步,床上的人跟着跳下来,凑到他身边左看右看。

郁寻春躲来躲去。

宴青川:“被子上都印出你的脸了。”

“胡说。”

“真的,你看看,被子都哭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被子哭。”

郁寻春半信半疑地瞅了眼。

被面上干干净净的,哪有他的脸!

他被宴青川骗到了!

他狠狠瞪着宴青川。

“我没骗你,”宴青川把被子翻过来,指着他刚才捂着脸的那一面,“被子是不是也哭了?”

灰色的被套,一点水渍也很明显。

上面印着两道深深的水痕。

“眼睛都哭成核桃了,”宴青川笑着抹掉他眼角的泪,“就说你上面水很多吧。”

郁寻春觉得疼,瑟缩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唰一下红了脸。

“宴青川!”

他也顾不上丢脸了,恼羞成怒一个头槌砸过去,直接磕得宴青川“哎哟”一声,往后趔趄了半步。

郁寻春脚步飞快,宴青川:“嘶。”

郁寻春脚下一顿。

又听见宴青川说:“寻寻,你把我额头砸肿了。”

郁寻春转身。

宴青川捂着脑门蹲在地上,还哼唧了两声,听着跟在哭似的。

郁寻春凑过去,想要看一看。

“哼。”宴青川不给他看。

“对不起,”郁寻春给他道歉,“谁让你瞎说的……我看看。”

宴青川左哼哼右哼哼,还是不给看。

郁寻春慢慢品过味来了,这人在装。

真想再给他一拳!

“不给看算了。”他起身就走。

屋里安安静静的,宴青川也没再哼唧了。

郁寻春走了几步,宴青川说:“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郁寻春:“你还装。”

宴青川:“才不是。”

郁寻春才不信。

他出了卧室门,但屋里太安静了,他很快顿住脚,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但是……他摸摸自己额头,他真的没有使劲啊?

他就,回去看一眼?

就看一眼。

郁寻春转回去,刚把头探进门内,恰恰好,和半起身往外迈步的宴青川四目相对。

后者脸上还有着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额头光光洁洁,连个红印都没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会半天,宴青川立刻原地蹲下:“哎哟,痛痛痛。”

“痛死你算了!”

但凡手边有个东西,郁寻春都想给他砸过去。

他收回脑袋,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等宴青川简单收拾了下卧室出去,郁寻春正躺在沙发上,拿毛巾包着冰袋敷眼睛。

宴青川过去。

许久之后郁寻春突然开了口,语气郑重地向他道谢:“宴青川,谢谢你的红包。昨天忘了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宴青川伸手,指腹再次擦掉了他眼角滚出来的泪珠。

郁寻春一边流眼泪一边笑:“完蛋了,这水龙头关不上了。”

挤压太久的情绪,确实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全部宣泄干净。

他当前总是忍不住流泪,并不一定是此刻有多伤心。

宴青川说没关系。

郁寻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没有办法,坦然地去面对自己,在他人面前展露脆弱这件事。

宴青川去了厨房,不知道在干什么,叮叮咚咚的。

过了会儿,郁寻春听到他叫自己过去。

“干什么?”郁寻春走过去。

空气里隐约带着一股有些熟悉的刺激味道。

郁寻春很快反应过来。

是洋葱。

宴青川握着刀转身,手里还抓着半个切了一半的洋葱,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你干嘛?”郁寻春想笑,刚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又滚出来了。

“给,”宴青川把刀塞他手里,旁边放这个待切的洋葱,“切吧。”

真犯规。

郁寻春和他并肩站在岛台边。

厨房里只有刀刃碰撞案板的声音,偶尔会响起宴青川的声音:“好辣。”

“听说把洋葱放水里切就不辣。”

“切完的洋葱怎么办,这么多?”

“等刘叔回来估计以为家里来了个专门偷洋葱的贼。”

“啊——我怎么拿切洋葱的手摸眼睛???呜呜寻寻……”

最后两人一起躺到沙发上敷眼睛去了。

“宴青川,”郁寻春问,“你不回家没关系吗?”

除夕夜不都是要和家人一起的吗,宴青川昨晚却一直在陪他。

今天也没见他有任何要回家的迹象,连身上的家居服都没有换。

宴青川一早就和家里说过了,他不回去,但听到郁寻春这样问,他突然又改了想法。

“寻寻,要不要和我回家去玩?”

郁寻春愕然:“我吗?”

“不然咱们家里现在还有第三个人吗?”

郁寻春对宴青川的家人好奇很久了。他收集到好多关于他们家人相处的故事,听了那么多,他也很想亲眼看一看养育出宴青川这样性格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想触碰一下那份幸福。

但真当宴青川邀请他的时候,他又有些胆怯。

他害怕真的身处其中时,他只会嫉妒,只会破防。

郁寻春退缩了:“下次吧。”

“好吧。”

郁寻春一直没有等到下文:“那你呢?”

“我也不回去。”

“为什么?”

宴青川取下眼睛上的冰袋,郁寻春果然看着他。

两人对视,宴青川直言道:“因为我不想留你一个人待在家里。”

郁寻春一愣,心脏飞快地跳起来。

“那我……”他紧张起来,“我需要准备点什么吗?我是不是该去买点礼物?”

“没什么好准备的,我们家不讲究这些。”

“但是上门做客,这不是最基本的礼仪吗?”

郁寻春肉眼可见地局促和紧张,跑上楼换了衣服,拉着宴青川出了门。

他戴了墨镜,挡住了那双红肿眼睛。

新年第一天,商场显得有些冷清,两人前后逛了三个多小时,宴青川还是第一回见他逛街这么积极。

最后买了年货,买了茶叶买了酒,郁寻春还单独给宴青川爷奶和宴南山都买了礼物。

-

等到眼睛彻底消了肿,宴青川开车带他回去。

离得倒不算太远,半个小时就到了。

老远,郁寻春就看见门廊站着人,看清对方的脸,郁寻春一下就认出来:“宴青川,门口那是你奶奶吗?”

宴青川点头:“是啊,像吧?”

宴奶□□发几乎全白了,全部束在脑后,耳尖和脖子上缀着珍珠,是个非常优雅的老太太。

更重要的是,她和宴青川长得很像。

郁寻春向她问好:“奶奶。”

宴奶奶笑盈盈地应好,领着郁寻春进屋,扬声叫来阿姨,让把郁寻春带来的东西都收好。

她还给郁寻春准备了一个红包,郁寻春推辞,宴奶奶立刻故作冷脸:“这是奶奶给的压岁钱,可不能不收,你要是不收……那你的那些东西我也不要了。”

宴青川从旁边伸出手:“老宴女士,我的呢?”

宴奶奶打了下他手心:“还能少得了你。”

“快收下。”宴青川把红包塞郁寻春怀里,“不用不好意思,我每年都收。”

不管宴青川多大,在这个家里,他都是孩子。

就算在外是雷厉风行的宴家继承人,但在家里,他依旧能坦然伸手问家长要糖吃的。

“何止阿宴,南山都还在问我要压岁钱呢。”

证实她的话似的,宴南山懒洋洋地从后面凑过来,趴在宴奶奶肩头,和宴青川同款摊手:“可不能厚此薄彼。”

宴奶奶对郁寻春:“你看。”

“谢谢奶奶。”郁寻春道谢。

宴南山伸长胳膊来掐他脸:“宝贝,别光谢奶奶,姐姐也有呀。”

郁寻春被她摸成大红脸。

他越是这样,宴南山越是来劲,宝贝长宝贝短地逗他。

宴青川拦着:“老妈,差不多的了,你还真把寻寻当玩具了。”

“停,别叫我老妈,显得我多老似的。”

“那叫你什么?小妈?”

“嗯,小妈听起来确实风韵犹存。”

郁寻春:?

这对话,是不是哪里不对?

-

没多久,帮邻居遛狗的宴爷爷也回来了,听到邻居有狗,郁寻春眼睛亮了亮。

没等宴青川,宴南山先起身了:“喜欢狗?走,姐姐带你去看。”

郁寻春下意识看了宴青川一眼。

后者正和宴奶奶说话,对他笑了笑,示意他去玩。

“嗨呀,你看他干什么。”

宴南山把外套塞给郁寻春,又裹粽子一样,动作随意且稍显粗鲁地往他脖子上缠着围巾。

打了结狠狠一抽,差点没给郁寻春勒死。

“他那张脸有什么好看的,都是我的基因好,要看就看我。”

宴女士霸气又不容反驳地,抓着郁寻春的手把他拽出了屋。

邻居家养的是只边牧,和宴南山也很熟,隔着门对着她转圈。

宴南山甚至用自己的指纹,打开了邻居家的大铁门。

门开了条缝,边牧迫不及待地挤出来,宴南山眼疾手快地闪到旁边,蹦跶起来的边牧直接把她身后的郁寻春扑倒了。

郁寻春跌坐在雪地上,被舔了一脸口水。

宴南山在旁边笑得没心没肺:“对不起寻寻,我忘了给你说,这只狗就爱扑人。”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和宴青川又不太像。

宴南山的笑里比宴青川更多了些恶作剧得逞的狡黠。

她眼睛亮晶晶的,一转就是个坏主意。

郁寻春突然福至心灵。

他想起宴青川的话:“你平时老爱说我幼稚,等你见到我妈就知道,宴女士比我更幼稚。”

边牧在郁寻春怀里乱撞,他跟着宴南山一起笑:“没关系。”

之后郁寻春就基本没进过屋。先是和宴南山一起堆雪人,堆到一半,宴南山又带着郁寻春去杂物间翻翻找找,找出了宴青川小时候用的雪橇。

但这雪橇,郁寻春已经坐不下了。

宴南山把绳子塞到郁寻春手里。

两人对视,宴南山眨眨眼。

郁寻春懂了。

原来不是要和他一起玩雪橇,而是,要让郁寻春给她拉雪橇。

她说宴青川小时候冬天都这样玩。

郁寻春没忍住:“都让他拉你吗?”

“哎呀,我那是为了锻炼他的身体,不然他怎么能长这么高。”

这间房子在院子里,层高不高,门框更矮,郁寻春进屋都要微微低头,宴青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门口把外面的光挡了个彻底。

他一手按在头顶的门框上,探了半个身体进来,搭上了宴南山的话:“有没有可能,你不‘锻炼’我,我也能长这么高?”

宴南山深以为然:“也是,姐的基因好。”

宴青川招手让郁寻春过去,他来提醒郁寻春吃药。

郁寻春和宴南山在雪地里呆了一下午,鼻尖冻得有点红,围巾和手套也贡献给了外面的雪人。

但他人很开心,凑过去时还在笑:“真的都是你拉宴女士的吗?”

这称呼是他跟着宴青川学的。

“也不全是,四六开吧。”

“谁四?”

“我四,她就会欺负小孩儿。我小时候就是她玩具,长大了她还嫌我不好玩了。这下你来了,又给她找到新玩具了。”

进屋后,宴青川递给郁寻春一杯温水:“先暖暖手。”

如果这是当玩具的感觉,郁寻春并不讨厌。

甚至很喜欢。

他的手冻得有点僵,伸手过去没接稳,杯子落在地上,碎了。

郁寻春脑袋立刻懵了。

大过年的,来别人家里做客却打碎了别人的杯子,他脸上的笑立刻就没了。

郁寻春一边道歉一边蹲下去:“抱歉……”

宴青川抓了他一下:“小心手。”

没抓住,郁寻春就跟没听见似的。

他犯了错,这个错误足以抵消掉他今天一整天的愉悦。

晚两人一步的宴南山凑过来:“哦~”

她的手按在郁寻春捏着碎片的手上。

两人在外面堆雪人时,郁寻春一直在往外掉装备,围巾、手套,都在宴南山的鼓动下,到了雪人身上。

而宴女士,依旧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她的手刚从手套里取出来,虽然比不上一直在暖气房内的宴青川,但相比徒手摸雪的郁寻春来说,仍然温暖不少。

而另一点和宴青川不同的是,女性的手,更加柔软。

就像她这个人。

“碎碎平安宝贝,这是个好兆头。”她把郁寻春手里的碎片放回原处,“可不能捡。”

阿姨过来打扫宴南山也没让,她说至少也得留到明天。

那一刻郁寻春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像有人往他心里灌满了温热的水。

摔碎一个杯子,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却在那一瞬如临大敌。

他在等待苛责,或者说,不等别人他已经现在心里将自己训斥了一遍。

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如果这句话是宴青川说的,郁寻春或许还没有这么大的触动。

但偏偏这句话是宴南山说的。

一个妈妈,一位家长。

她告诉郁寻春不用害怕犯错……不,摔碎一个杯子而已,这根本没有任何错。

郁寻春玩累了,在楼上宴青川的房间休息。

但他没什么睡意,他打量着这间宴青川从小生活的房间。

即使他现在已经不住在这里,但屋里依旧有许多生活的痕迹,比如书柜上没搭完的积木,比如墙上用旧的网球拍,比如门后痕迹斑驳的冲浪板。

不管宴青川怎么往前,这个家永远都在他身后,为他敞着门。

房门被轻轻敲了下,外面的人轻声叫着宝贝,是宴南山。

郁寻春拉过被子装睡。

他听到宴南山轻手轻脚进屋,有点可惜他睡着了,嘟囔着:“真可惜,还说跟你一起蛐蛐阿宴小时候呢。”

他感觉宴南山把什么东西放在枕边:“那等你醒了自己看吧。”

宴南山走了,郁寻春睁开眼,枕边多了两本相册。

郁寻春翻开,里面全是宴青川。

刚出生时皱皱巴巴,看起来丑巴巴的,后面逐渐长开,变得圆滚滚,眼睛大大的,像西方古典油画上的小天使。

每张照片下面,都标注着他当时是几个月又多少天。

什么时候长头发,什么时候长出第一颗牙,全部被记录了下来。

再往后,他穿上了各种各样的小裙子,被扮成了小女孩。

他第一次上幼儿园,哭得像个小老头;他过生日的时候栽倒进蛋糕里,满脸都是奶油却对着镜头大笑,咧着他没有门牙的嘴;还有他学游泳的照片,踢足球的照片,在船上抱着海钓上的大鱼的照片……

一直到上高中,大学毕业,开始工作,照片随着他年龄的增长逐渐变少。

那些照片,生动地将郁寻春拉进了那一个又一个瞬间。

幸福和爱,变成了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

宴青川轻轻推门,发现郁寻春没有睡觉。

他靠在床头翻相册。

宴青川随手翻了两下:“我妈给你的?”

郁寻春点头。

他指着一张宴青川大概五岁,穿着漂亮小裙子的照片:“你几岁才不穿裙子的?”

“那会儿就不怎么爱穿了。”宴青川和他靠在一起看。

翻到某张照片时,想起来就会讲讲当时发生的事情。

宴青川一直想要个妹妹来替他继承家业,是因为宴南山一开始想要生个女孩儿,所以小时候也爱把他往女孩打扮。

宴青川小时候长得可爱,戴小皇冠也不违和。

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宴南山,但郁寻春很庆幸:“幸好你不是女孩。”

“为什么?”宴青川问他。

因为如果宴青川是女孩儿,郁寻春大概率就遇不到他了。

他没有回答宴青川这个问题,反而说:“你知道吗宴青川,我有些嫉妒你。”

郁寻春以为自己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这样心思丑陋的自己,他以为他永远不可能对别人说出这个想法。

这不是郁寻春第一次,因为别人的幸福而感到嫉妒。

他第一个嫉妒的人,是程晁。

在没去过他家之前,他总会听到程晁抱怨程母,说她这样也要管,那样也要管,连袜子穿什么颜色也要管。

虽然没有席余馥严厉,但郁寻春还以为他们是一样的。

第一次去他家,看到两人凑在一块,他以为是自己的到来害得程晁被训斥,正想要帮忙解释,却听到客厅里两个人在吵嘴。

不是那种凶狠的严厉的斥责,而是带着亲切和关心的埋怨,埋怨他带同学回家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埋怨他这么冷的天还想着吃冰。

当时郁寻春站在程晁卧室门后,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后来他爱往程晁家里跑,也有一部分程母的原因在。

她总是笑盈盈地招呼他,给他烤香喷喷的小蛋糕,而她每一次凶巴巴叫程晁名字时,郁寻春心里都会闪过一丝嫉妒。

第一次听到宴青川拥有让人匪夷所思的,美满家庭时,郁寻春也非常嫉妒。

如果是陌生人,他或许都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但恰恰,对方是身边很亲近的人。

“我是不是很狭隘?”他问宴青川。

“怎么会?”宴青川张开双臂,“抱一下?”

郁寻春摇头。

“我爷爷爱钓鱼,我奶喜欢一个人去旅游,我妈梦想是早日退休然后坐拥二十个小鲜肉,以后我挨个带你和他们玩。”宴青川依旧将他抱住,“你这个新玩具,他们可要喜欢死了。”

郁寻春默了一会儿,才搂上他的腰。

他喜欢当玩具。

晚上,宴奶奶让两人留下来,但因为出发前没准备,郁寻春没有带第二天的药,所以只能作罢。

送他们出门时,郁寻春看到他送给宴南山的珍珠串黄金的项链,她已经戴到了脖子上。

宴南山在车下和她挥手,悄悄和他咬耳朵:“下次宴姐带你出去玩,可别告诉宴青川。”

她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郁寻春趴在车窗和他们告别。

车开远,透过后视镜能看到宴南山在原地跺了两下脚,左手勾着宴奶奶,右手挽上宴爷爷,三人挤成一团回了屋。

郁寻春依依不舍地收回眼。

到他和宴青川离开,碎在地上的碎片,当真没有收拾。

到家,两人各自洗漱,郁寻春先出来。

他拉开床头抽屉,拿出一个小的活页本,之前坠在大提琴盒把手上的小河豚挂坠,被他拆了下来,挂在活页本的扣环上。

他拿着笔,翻开笔记本。

这是郁寻春给自己做的锚点。

上面记录着一些,能给他带来力量的话。

有很多是宴青川说的。

比如,他是一只勇敢地跨越云端的鸟。

或者,他要学会做一个接受和享受开心的人。

也有他告诫自己的,不要困在过去和痛苦里。

郁寻春翻开新的一页,他写——

【要学会对自己说“碎碎平安”】

有一次,白尧对郁寻春提了一个“自我抚育”的心理疗法,她让郁寻春尝试做自己的父母。

之前,郁寻春没有经历过,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自己的父母,怎么去满足他从未被满足过的需求。

他对于自我抚育的理解,好像还停留在好好吃饭,保持运动,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这样表面的内容上。

这些,他现在确实也做到了。

但今晚,郁寻春突然明白了。

如果他有小孩,他会希望对方能够放肆哭也能大声笑。

希望他可以勇敢地去追求一切他想要的东西,自己会永远在后面为他兜底。

他会在他摔倒的时候鼓励他,在他难过的时候拥抱他。

他也不会因为一点错误而苛责他,他还会在他受到伤害的时候站出来,保护他。

如果郁寻春有小孩,他一定会好好爱他。

宴青川端了杯睡前的牛奶进来,问:“趴在床上写什么?”

郁寻春将本子推到枕头下,轻轻笑:“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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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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