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宴青川被电话声吵醒。
床头灯昏昏暗暗地亮着,天色并没有穿透窗帘。
他下意识捂住怀里人的耳朵,接通了电话。
宴青川困倦地睁不开眼,倒是那边老爷子声如洪钟:“阿宴,起床了没有。”
掀开眼皮看了眼时间,不到五点。
宴青川一声不吭地把电话给挂了。
埋在颈窝里的脑袋动了动,郁寻春带着鼻音问:“要出发了吗?”
“早着呢。”宴青川闭着眼把人团紧了些,“再睡会儿,不着急。”
怀里安静下来,宴青川也很快睡过去。
再醒来,是郁寻春来掀他的被子:“宴青川,快起床了!”
郁寻春嘴里还塞着牙刷,被子掀到宴青川腰下,拽了两下他的胳膊。
上班都没这么早的。
宴青川抱着枕头不愿意睁眼。
没两分钟郁寻春又离开了,他楼下热了牛奶,害怕过了火溢出来。
他匆匆下楼,拖鞋踩着台阶啪嗒啪嗒,跟急匆匆落在雨棚上的小雨似的。
宴青川闭着眼睛笑,看了眼时间也就六点半。
他在床上滚了两圈才起床。
郁寻春热好牛奶煎好鸡蛋,连昨晚三明治也切好了摆上桌,没见楼上有一点动静。
“宴青川宴青川宴青川。”
他一路喊上楼,进了房间床上是空的,一转身,撞上藏在门后的宴青川。
郁寻春着急,没看清,撞上了才反应过来。
宴青川半搂半扶着他,恶人先告状:“寻寻,你怎么走路不看路。”
郁寻春无语地看他一眼,推开人出去:“你快点。”
宴青川从卫生间里挤了牙膏,踩着郁寻春的脚步声下楼。
他靠在拱门处看郁寻春像个小陀螺一样在屋里打转,一趟趟往车库跑,把钓鱼的装备一样一样放进后备箱。
他怕山上冷,又带了床毛毯,又蹬蹬蹬从玄关取下冲锋衣,探出半个身体问:“宴青川,你外套穿这个吗?”
等宴青川点头,他就把两件外套一起丢进车后座。
他还忙着洗水果,平时在冰箱里放许久,也没见他想起来要吃什么,今天倒是这样也想带那样也想带。
厨房里水声哗哗响,宴青川看着他的背影,眼里的笑意更深。
郁寻春沥干果篮里的水,正准备找个干净的棉巾擦一擦,肩头一沉。
宴青川站在他身后,下巴垫在他肩窝,双手撑在水槽边将郁寻春困在怀里。
“你干嘛。”郁寻春嫌他碍事,拿手肘推他,“让我。”
宴青川哪能让,在他颈窝处蹭了蹭。
郁寻春把他脑袋推开:“别烦。”
话音尚未落地,郁寻春感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贴在他肩窝处,还没反应那羽毛一样的触感是个吻,便猛一吃痛。
宴青川又咬了他一口!
这回下口不算轻,宴青川笑着抬头:“啃口胡萝北。”
他说话时指腹在咬过的地方揉了揉。
郁寻春看不到,但是摸一下就能摸到牙印的。
他看到宴青川那张脸就生气,一个头槌撞他下巴上,宴青川差点咬到舌头。
他捂着下巴退开,控诉:“我哪有这么用力?”
郁寻春都走了,听到他这话又回来,狠狠踩了他一脚。
家里的拖鞋都是软底,这一脚踩着连疼也说不上。
但郁寻春就爱踩他,每次炸毛都要踩。
就跟小猫龇牙,但咬在指尖只痒不疼似的。
宴青川又亦步亦趋跟出去:“哎呀,怎么又生气了。我让你咬回来,别生气了嘛。”
回应他的,是郁寻春又伸过来踩他的脚。
宴青川发誓,他以前真没这个爱咬人的癖好。
但是太可爱了懂吧,根本忍不住,看着郁寻春像个忙着郊游的小朋友似的在屋里打转,他就牙痒。
别说咬一口了,宴青川都想把他整个吃下去。
临近出门,他清点着有没有漏带的东西。
郁寻春从驾驶座探出头,催了两遍:“宴青川,好了吗?”
“好了,”宴青川关上后备箱,开门坐进副驾,“给你急死了。”
郁寻春转着方向盘,驶出了车库。
冰钓的地方,开车过去大概要两个多小时。
周末早晨,出城的路倒是不堵。
还没过收费站,郁寻春听见旁边窸窸窣窣的,他转头一看,宴青川已经开始拆零食了。
“你饿了吗?”他不由问。
宴青川摇头,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一边拆着零食包装袋一边说:“一看你就不知道,零食要在郊游的路上吃了吧。”
郁寻春和他对视,眼带疑惑。
宴青川拆了包青梅,正撕开里面的单独小包,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
“路上拆零食,会更好吃哦。”宴青川给郁寻春喂过去。
他惯爱满嘴跑火车,郁寻春不怎么相信,半信半疑地看他。
宴青川抬抬手:“不信你尝尝。”
他把青梅喂到郁寻春嘴边,糖渍的香甜顺势钻进鼻腔。
郁寻春小心张嘴衔住。
看他小心翼翼的,宴青川实在觉得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喂的是什么毒药呢。
舌尖将嘴里的青梅顶到一边,宴青川鼓着半边脸,问他:“甜不甜?”
郁寻春点点头。
甜确实很甜,就是有点太甜了。
三两下剔下果肉,郁寻春左右看了看,想找个东西吐果核。
宴青川的手又伸过来了。
手里没拿东西,就这么掌心向上地接在郁寻春唇边。
郁寻春的眼珠子缓缓转向宴青川,有些震惊。
宴青川倒是一脸无所谓,他甚至根本没看郁寻春这边,一边伸手过来接果核,一边埋头在怀里的塑料袋里扒拉零食。
半晌也没见郁寻春有动静,才抬头看他,勾勾手示意:“愣着干什么?”
郁寻春到底做不出来这事,推开宴青川的手,抽了张纸巾。
宴青川顺手将他团在手里的纸巾拿过去,丢在他专门用来装垃圾的小袋子里。
过了会儿,他又给郁寻春喂了根辣条。
宴青川现在也很少吃这些了,不过小时候很爱,但家里也会不让他吃这些垃圾食品,他总会藏起来。
有时候偷吃被宴南山发现,宴女士就会摊手问他要封口费。
最后是两个人一起躲着家里的阿姨和爷奶吃。
也算是一起共过难的革命友谊。
郁寻春听得好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吃所谓的辣条。
又咸又甜又辣,感觉很奇怪。
没多时,宴青川又给他喂了几粒蓝莓。
郁寻春从没这样一边开车一边吃个不停。他从一开始的疑惑,到中途的稍有抗拒,再到后面,看到宴青川翻到某个零食时,已经开始点菜了。
“我想吃那个。”
宴青川笑着撕开包装,给郁寻春喂过去:“就说路上的零食会更好吃吧。”
一路投喂过去,车越开越远。下了高速,驶出主路,路过村庄,越来越往山里去。
山路逐渐狭窄,路两旁的雪又多了起来。
这几天天气都好,主路上的雪车来车往下基本都化了,偶有一些印着轮胎印的垫在路中间,车过时要稍微减速,车轮压上去会听到一点细细的,碾碎细冰的声音。
路边小溪很浅很浅,岸边全是卵石,山脚的水夹着冰往下流。
水是奶绿色,冰是白的,看一眼好像就能听到冰块撞击的声音似的。
顺着山路往上看,山尖上白皑皑一片,雪还很厚。
郁寻春对路上的景色有些流连,车速不快。
水库边有个停车坪,已经停了不少车。
宴青川甩上车门,扫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宴家老爷子的车。
他拿着鱼竿和小凳,让郁寻春拎着桶:“一会儿给你烤鱼吃。”
郁寻春提起手上的空桶,他们还没开始钓呢,哪来的鱼烤?
宴青川指着不远处的车:“老头四点就给我打电话,我估计他七八点就到了。”
他看了眼头顶的太阳,今天天气好,暖和,鱼儿都要出来觅食。
宴青川估计他已经收获颇丰。
他兴致勃勃地勾着郁寻春脖子:“我们去享受他的劳动成果!”
天暖后是冰钓的高峰期,水面上留着很多用过的大小冰洞,有些稍微有点时间的,又结起了冰。
不过这种冰层很薄,宴青川牵着郁寻春的手,叮嘱他小心一点,自己也走得很慢。
两人走了半个小时,深入山谷深处,隐约能看见岸边的树。
山脚的树已经绿了许多,春意盎然,但山上依稀还是严冬的模样。
树上积着雪,厚雪压得枝头垂落,偶尔能看见干枯的树梢。
郁寻春左右看了看,宴青川问:“找什么?”
他摇摇头:“我以为有很多人。”
停车坪那么多的车,走了这么久,他们却没遇到几个冰钓的人。
“这湖很大,”宴青川说,“现在是化冰期,离得太近冰层压力大有冰裂的风险。”
郁寻春似懂非懂地点头。
“你现在抬脚跺一下,你都有可能听见咔嚓咔嚓的冰裂声。”宴青川看他,“要不要试试?”
郁寻春看神经病似的看他。
“小时候老头贪急,冰还没结特别厚他就带我来,我就是这样掉湖里去的。”宴青川跟讲别人的事似的,笑得幸灾乐祸,“他回家就被老宴女士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有好几年没敢带我去冰钓了。”
郁寻春小心翼翼走着:“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怎么会呢。”宴青川想了想,“顶多是小孩子不懂事,熊了点。”
在冰上蹦跶两下觉得好玩,然后吓死周围人半条命。
郁寻春觉得自己小时候肯定和宴青川玩不到一块,他就是个熊孩子。
又往里走了几分钟,两人就看见了搭着小凳垂钓的人。
对方背对着他们,正弯腰拿起地上的保温杯喝水。
宴青川将食指竖在唇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偷偷拎走了老爷子脚边的小桶。
老爷子面前打了三个洞,每个洞里竖着一枚鱼漂,正巧有鱼儿上钩,他正专心地等着鱼儿咬稳,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动静。
宴青川给郁寻春看桶里的鱼,个头都不算大,但十几条挤在一起,可见老爷子一上午收获颇丰。
宴青川自己钓鱼的装备全都丢在湖面上,一手拎着装满鱼的桶,一手牵着郁寻春的手往岸边走,郁寻春眼睛都瞪大了。
那边老爷子终于收了钩,从湖水里拎出一尾今天钓的最大的黑鱼,正欲放进桶里,一转头——
他那么大一桶鱼呢???
老爷子转头一看,那边鬼鬼祟祟两个人都快上岸了。
“宴青川!”老爷子一声怒斥,“你什么德行,又偷我的鱼!偷鱼就算了,你把桶给我放下!”
“太危险了,我这么大一个,过去要是冰裂了怎么办?”
宴青川理直气壮:“你个老头子还能把我救起来吗?”
老爷子真想把手上的鱼砸他脸上。
郁寻春感觉很丢脸,明明这鱼也不是他偷的,他却不敢往宴家老爷子那边看。
生怕和老爷子对上眼,低着头抠脑门。
宴青川还指着自己留在冰上的桶说:“那不给你留了一个。”
“我就知道你个兔崽子哪会那么有闲心约我钓鱼。”
老爷子隔空点点他,走到一边捞过他的桶,把手上的黑鱼丢进去。
也是懒得跟宴青川计较,老爷子朝郁寻春招手:“寻寻过来,爷爷教你钓鱼。”
郁寻春看了眼宴青川,宴青川松开他:“冰上滑,过去小心点。”
“嗯。”郁寻春点点头,朝老爷子走过去。
“慢点。”老爷子看他过来,伸手牵他。
两人站在湖面上,老爷子笑盈盈问他:“阿宴说你第一次来钓鱼?”
他让郁寻春把冰镩和笊篱拿上,双手背在身后,拿着自己的保温杯给郁寻春选位置。
没离太远,大概在老爷子冰洞附近十米左右。
他从怎么凿冰洞开始教郁寻春,老爷子说一点,郁寻春做一点,用笊篱捞出碎冰,看了看老爷子。
“不错。”老爷子点头,又教他冰钓技巧,他拎着线:“隔几分钟你就把鱼漂拎起来,然后再放下去。这叫逗鱼。”
他哼了哼:“阿宴那混球老说钓鱼无聊,这怎么会无聊?”
郁寻春跟着笑。
唯一能让宴青川坐得住的事情,大概只有工作了,或许也是不得不的那种。
老爷子要给他挂饵,没找着:“饵呢?”
“阿宴他说……”
“说我这里多得是?”
郁寻春赧然抿唇。
老爷子鼻腔里喷出两道白气:“哼!”
他把自己的鱼饵分了一半给郁寻春。
也没走,就搭着小凳坐他旁边,一直到他开始上鱼才离开。
郁寻春钓了一尾小鱼,巴掌那么大个。
老爷子直接给丢冰面上了,他扬声往岸边喊:“臭小子,一会儿自己把桶给寻寻送过来。”
这么会儿的功夫,宴青川已经架着烤盘在煎鱼了。
黄油混着煎鱼的香气,悠悠飘在湖面上。
他摆摆手,示意老爷子他都知道。
老爷子又对郁寻春说:“我离得不远,有什么你就喊我。”
“好。”郁寻春点头。
第一次冰钓,郁寻春只打了一个洞,他单手托脸,看着水面上莹黄色的浮漂。
三人散在湖面,各自干着自己的事,互不想干。
郁寻春低着头,无声地笑了笑。
其实钓鱼也不是很好玩,除了一开始有点新鲜之外,很快变得有些无聊起来。
但郁寻春有耐心,他也很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他一边在手机上记录着灵感,一边注意着鱼竿。
空气里煎鱼的香味越来越浓郁,转头才发现是宴青川带着鱼,拎着桶过来了。
刚出锅的鱼,还冒着白腾腾的热气。
宴青川捏着小块鱼肉喂到他嘴边:“尝尝。”
他有点可惜地说:“千算万算,忘带盐了。”
鱼肉细嫩鲜美,带着点本身的咸鲜,和黄油的奶香。
郁寻春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老爷子:“爷爷不要吗?”
宴青川自己也在吃:“他老人家一钓鱼就进入忘我境界,还嫌吃鱼挑刺耽误他钓鱼呢。”
郁寻春感觉自己一早上嘴就没停过,明明也不饿,但宴青川捏着鱼肉送到他唇边时,他总会下意识低头。
郁寻春坐着,宴青川蹲着,你一口我一口,分食完了一条鱼。
“还吃吗?”宴青川擦擦手,要吃他再去给郁寻春煎。
郁寻春摇头。
钓鱼要保持专注和耐心,宴青川在郁寻春旁边看了会儿就不行了,安静也保持不了,一直找郁寻春说话。
还一会儿扯扯浮漂,一会儿收收线,郁寻春烦他,但也能忍。
直到宴青川把他钓上来的鱼,一条一条放回冰洞。
鱼儿一触到水,摇着尾巴光速游走。
郁寻春钓鱼的速度,赶不上他放生的速度。
他很无语:“……你要实在无聊,你就走远点去玩。”
“一个人多无聊啊,”宴青川提议,“咱们一起吧,不是来郊游吗,我们去山上逛逛。”
郁寻春沉默着看他。
宴青川轻轻撞他:“走嘛走嘛。”
郁寻春也不知道他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能这样磨人,还撒娇,不害臊吗?
他沉着脸:“你真烦人。”
这就是松口的意思,宴青川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拉起来,两人小心地踩着冰面上岸。
岸边丢着两人的包,宴青川从包里翻找了几包坚果出来。
郁寻春:“我吃不下了。”
“谁说给你吃的?”宴青川起身,带着他钻进林间小道,“上次你不是说你想看小松鼠吗?我带你去看小松鼠,这是给小松鼠吃的。”
“我什么时候说我想看小松鼠了?我说的是我看见过松鼠。”
“那不都是一个意思吗?”
“这很明显不是一个意思吧?”
地上还有雪,雪下盖着上一个秋天的落叶,踩上去嘎吱嘎吱响。
偶尔能看到雪下冒尖的绿色小草,或者树桠上新发出来的嫩叶。
看似萧瑟的山尖,早就在悄悄迎接着春天。
两人在林间闲逛,宴青川嘴上说着怀里的坚果都是给小松鼠准备的,实则一下给郁寻春剥个栗子,一个给郁寻春喂个榛子。
真的小松鼠没见着,身边的小松鼠倒是要喂饱了。
都快走到别家鱼友的地盘了,也没见到松鼠。
郁寻春手里抓着一把松子,一边剥一边质疑宴青川:“你确定这里有松鼠吗?”
“确定……吧?”
上次跟老爷子来这儿钓鱼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但松鼠应该不会挪窝吧?
宴青川驻足,郁寻春回头看他。
“这样太被动了,我们要主动出击。”
“?”
当郁寻春看到宴青川把坚果丢在地上,牵着他远远蹲到树下时,他明白了主动出击是什么意思。
“你这明明是诱捕。”
“诶?可没有‘捕’。”两人蹲在一处,宴青川嗑着松子,“这是给小松鼠送粮食来了,我多好啊。”
郁寻春瘪瘪嘴。
宴青川看到了:“什么意思,你嫌弃我?”
“我可没说。”
“你嘴没说,你眼睛说了。”
“眼睛又不会说话。”
“怎么不会,你的就会!”
“……”郁寻春噤声了,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你别说话了,松鼠都被你吓跑了。”
“瞎说。”宴青川跟着挪过去,一定要和他相互顶着肩膀。
他往不远处看了眼,撞了撞郁寻春:“你看,松鼠来了。”
郁寻春看到了。
小家伙带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绕着树转下来,左看看右瞧瞧,小心地接近地上的坚果。
它捡了个大栗子,两三下就上了树。
松鼠的颜色和树皮类似,很快就找不见踪影。
不过见很安全,它又反复下来搬运了好几次食物。
直到它再也不下来,两人才起身离开。
他们从树林里出来,沿着湖岸往回走。
郁寻春走在外侧,靠着湖,宴青川走在里侧。路过某处时,压着厚厚积雪的树梢好似不堪重负,狠狠往下一坠——
宴青川猝不及防,被淋了满头。
就那么恰好,落下来的雪全在宴青川头上、双肩、帽子里,除了飞溅起来的一点小雪渣外,一点也没弄到郁寻春身上。
宴青川直接被雪砸懵了,郁寻春也愣住了。
两人:°A °
相互对视了几秒后,双方都忍不住笑起来,宴青川一边笑,一边问郁寻春:“你笑什么?”
说这句话时,他低头对着郁寻春,狗甩水那样甩着脑袋上的雪。
郁寻春笑着挡住飞过来的雪,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宴青川怕他再退一脚用力踩湖里去,连忙拉住他。
身上的雪抖一抖倒是掉了,夹在发丝里的雪粒却不好处理,宴青川拍了好两下也没弄干净。
郁寻春招呼他:“你头低过来。”
宴青川乖乖把脑袋凑到他面前。
郁寻春垂眸帮他清理着那些藏在发丝深处的雪,他的手一直露在外面,没戴手套,指尖擦过头皮时凉凉的。
宴青川的头发比郁寻春更短些,又黑又硬,平时那么高的个子就很难看到发缝。
低着头也看不到。
他的头发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带着旺盛的生命力。
非常不讲道理地闯进了郁寻春的生命里。
郁寻春注意到宴青川耳边的发从里还夹了粒白,伸手过去给他掸掉。
恰好宴青川抬头:“还没好吗,脖子酸。”
两人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不知道从哪里起了一阵风,树梢轻轻摇晃,雪花淅沥地落。
二者之间的氛围却陡然暧昧起来,究竟是谁先将视线从对方的眼睛,滑向唇的,已经无从追究。
双方的视线都在对方的眼唇间流连,不由自主靠近。
鼻息逐渐交融。
“阿宴!寻寻!”不远处传来老爷子的呼唤。
郁寻春一惊,身体比脑子还快,猛地推开宴青川。
他回头,目之所及的湖岸尽头并没有老爷子的身影,但依旧能听到他越来越近的声音。
“来了!”郁寻春刚应了声,耳边传来咔嚓咔嚓几声脆响。
他慌慌张张转头,宴青川在几米开外的湖面上惊愕地同他对视。
岸上的郁寻春同样满目愕然。
宴青川落进冰窟。
“宴青川!”
郁寻春忙向他奔来。
“等一下,别——”
他没阻止得急,郁寻春已经一脚踩上碎冰,跟他一起掉进了湖里。
这个笨蛋。
宴青川会游泳,郁寻春又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