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寻春遇到了一个问题。
一个无法用科学理由解释的问题。
宴青川变小了。
一觉睡醒, 宴青川变成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孩。
六岁的宴青川脸还没长开，两腮肉嘟嘟的，下颚也还没有发育, 下巴尖尖的，成年人的睡衣穿在身上像袍子，长长的袖管垂在地上, 裤腿也在地上拖着。
他努力用小手捏着裤腰不让它掉, 后仰着脑袋盯着郁寻春眨眨眼，茫然道：“你是谁？”
声音稚嫩又好奇。
郁寻春原本在厨房给狗宴宴开罐头，直接大脑宕机，手一滑罐头哐当一声砸在岛台边，然后倒扣在地板上。
小狗着急死了，围着罐头舔着肉汤，吃不到里面的肉嗷嗷叫。
但郁寻春这会儿可顾不上狗。
他声音微抖：“宴青川？”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宴青川歪歪头，朝他伸出两只胳膊, 一个让他抱的姿势。
袖管在空中晃，和郁寻春身上的睡衣是同款不同色。
郁寻春下意识伸手把他抱起来，但人还是恍惚的。
宴青川乖乖抱住他的脖子，小脑袋一歪，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郁寻春双眼微睁，和宴青川一对视，宴青川就奶声奶气地夹着嗓子：“我可以亲你吗？”
你但凡在亲之前问呢。
郁寻春抱着他往楼上走，一时也没想好应该同意还是拒绝。
默了半晌才道：“……可以。”
于是宴青川歪头又亲了他一口，亲亲热热地靠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郁寻春。”
郁寻春走进卧室，凌乱的床铺是空的, 浴室和衣帽间里都没有人。
宴青川在他怀里晃着腿，一点都没有一觉睡醒发现在陌生人家里的局促和紧张, 睁着大眼睛四处打量。
郁寻春抱着他把屋子上上下下逛了个遍，连地下室都推开门瞅了眼。
他也有好几十斤沉，中途郁寻春想把他放下来，宴青川腿落地了，手还紧紧圈着郁寻春的脖子，怎么也不撒手。
郁寻春无奈，又只能把他抱起来。
到后面，宴青川是一个和郁寻春头贴着头的姿势：“寻寻，你在找什么？”
郁寻春微微沉默，他在找宴青川。
他企图在家里再找到一个成年的熟悉的宴青川。
事实是家里只有他怀里这个小不点宴青川。
他看向宴青川，宴青川眨眨眼，眼里满是小孩的天真。
郁寻春有点头疼。
宴青川怎么会变成小孩子，他又要怎么才会变回去，如果他变不回去了又该怎么办？
他心里乱糟糟的，没什么头绪。
宴青川：“你不开心吗？因为我吗？”
郁寻春愣了下，对于此刻的宴青川来说，郁寻春是他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但他还是那么敏锐。
“不是，”郁寻春把他放下来，单膝蹲在他脚边，帮他把裤脚和衣袖挽上去。
宴青川也蹲下来，小小一团望着郁寻春，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可你看起来不太开心诶。”
他往前扑进郁寻春怀里，脑袋顶顶他下巴：“不可以告诉我吗？你不喜欢我吗？”
小朋友的体温比成人高一点，抱在怀里软乎乎的一团，一会儿蹭蹭他，一会儿拱拱他，小狗一样在郁寻春怀里撒娇。
没一会儿就让郁寻春笑起来。
确实这件事也不是他愁就能解决的，还不如坦然接受，毕竟这样小豆丁的宴青川也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
郁寻春捏捏他的小脸：“我没有不开心。”
他准备吃完早饭带宴青川出去买点合身的衣服，带着洗漱完在餐桌边坐下，转头去收拾刚才掉在地上的罐头。
宴青川坐不住，从餐椅上跳下来，狗宴宴吃饭就蹲在旁边摸它。
摸着摸着，他盯着喝水的郁寻春问：“你是我老婆吗？”
噗——
郁寻春一口水全都喷出来了，恰恰好喷了宴青川一脸。
“咳咳咳。”水呛进气管里，郁寻春咳个不停。
宴青川踮着脚给他顺背，一边捏着袖子擦自己脸上的水，语气很笃定：“你肯定是我老婆。”
郁寻春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呛的还是臊的，什么老婆不老婆的？
“……我不是。”
“骗人。”宴青川把他拽到冰箱前，踮着脚指着上面某张拍立得照片，“不是老婆你和我亲嘴。”
郁寻春：“……”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不是你。”
“不可能，”宴青川掷地有声，几乎一整个人都趴在冰箱上，伸长了手挪到另一张他自己的单人照上，“长得这么帅，这肯定是我。”
郁寻春无言以对，不知道是该说宴青川自恋，还是说他自信。
宴青川：“老婆，你刚才是在找长大的我吗？”
“你别那样叫我。”
“为什么？老婆不就该叫老婆吗？”
先不说宴青川平时都不管郁寻春叫老婆，面前的宴青川只有六七岁，听他管自己叫老婆，郁寻春的道德受到了谴责。
他感觉自己在犯罪。
他不行，他真的不行。
他单手扶额，也不知道是无奈更多还是无语更多，总之心情无比复杂。
郁寻春说：“我不是你老婆。”
至少不是六岁的宴青川的老婆。
腿上一沉，郁寻春从指缝里看下去，宴青川挂在他腿上，双手抱着他的腰，晃来晃去：“为什么？”
郁寻春：“……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小宴青川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模样，比大宴青川更难缠。
郁寻春已经开始想宴青川了：“……就是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没有为什么？”
“……”
郁寻春把他按在餐桌上：“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乖乖吃饭。”
“我也可以是。”
宴青川倒没闹脾气不吃，就是吃着吃着会幽幽长叹一声：“真好啊。”
郁寻春抬眼。
小宴青川特别夸张地说：“真想快点长大和你谈恋爱，好羡慕以后的我哦。”
“咳咳……”郁寻春又被呛到了。
他又很想笑，握拳抵在唇边挡了挡。
观察他的宴青川晃晃脚，挽好的裤腿又滑落一截，他笑嘻嘻：“老婆，你别喜欢以后的我了，先喜欢现在的我好不好？”
郁寻春有点无奈：“你不这样叫，我勉强考虑下。”
“寻寻，寻寻寻寻。”宴青川迭声。
“但我不能喜欢现在的你。”
“为什么？”
“你现在还小，我当然也喜欢你，但不是喜欢以后的你的那种喜欢。”
“所以我现在不能当你老公吗？”
“不行。”
宴青川跳下桌子，绕到另一边趴到郁寻春腿上撒娇：“可我看到你就好喜欢你，我现在不能当你老公，那我给你当老婆行不行？”
郁寻春忍不住笑，轻轻捏了下他的脸：“也不行。”
宴青川眉头一皱，哼哼唧唧抱着郁寻春的腿不撒手。
郁寻春：“撒娇也不行。”
宴青川还诧异：“我不可爱吗？你的心硬得像石头。”
最后一句彻底逗笑了郁寻春，他点点头：“没错，我的心硬得像石头。”
“难道他不这样吗？”
“……”郁寻春沉默一瞬，“不这样，他很成熟。”
“那多不可爱呀，和他在一起肯定很无趣，你喜欢无趣的男人吗？”
郁寻春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宴青川很无趣。
他点点小宴青川的额头：“你还吃不吃饭了？”
“我知道，你在转移话题。”小宴青川哼了哼，一脸“我已经把你看穿”的表情，说得有理有据，“是先有我才有他的，他怎么可能不这样，你又骗我。”
郁寻春：“……”
宴青川也没告诉过他他六岁的时候那么难忽悠。
三岁看老果然一点也没错。
六岁的他到处都是日后的影子。
郁寻春无奈又好笑：“骗你又怎么样？”
“当然是原谅你咯。”小宴青川仰头看他，“谁叫你以后是我老婆呢。”
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郁寻春忍了忍，没忍住，上手捏住宴青川左右脸，面团子一样把他搓了又搓。
宴青川任他揉搓，说话含含糊糊：“你知道吗，一般人都不能这样对我的。”
“但系你唔一般，以系窝老伯。”
“哈哈哈……”郁寻春埋在宴青川身上笑出声。
郁寻春是宴青川老伯。
而且怎么宴青川反而是小时候，说话一股子霸总味儿啊？
郁寻春很难不笑，一想到回头要去嘲笑宴青川，笑得更大声了。
宴青川在他腿上扑腾，莫名其妙红了脸：“你笑什么你不准笑，我妈那个男朋友就是这样对她说的！”
郁寻春忍住笑意：“那你妈妈什么反应？”
宴青川想了半天，沉默了：“……然后她换了个男朋友。”
郁寻春：“那你觉得我要不要也换个男朋友？”
宴青川有点紧张了：“不换吧？”
郁寻春：“不好说。”
宴青川小心斟酌：“其实呢，我是我，他是他，你不会弄混的吧？”
“但不是你说，先有你才有他的吗？”
“可你是他老婆，不是我老婆。”
“你刚才不还张口闭口我是你老婆吗？”郁寻春问，“所以你是想换个老婆咯？”
“我b……我……他……啊啊啊啊，你欺负小孩！”
郁寻春笑得不行。
他和宴青川斗嘴，回回都说不赢他，宴青川又会耍无赖又有很多歪理，幸好六岁的他功力还不到家。
让得到宴青川两分真传的郁寻春，有了一次胜绩。
等回头他回来，郁寻春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他捏着腿上宴青川肉嘟嘟的小脸：“就欺负你是小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