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 圣诞
最后一场《蝴蝶夫人》落了幕, 白薇不再奔波于查令街与松胡广场之间。她把自己关在塔楼里,思考如何将蝶巢里的孩子换回来。
摩罗夫人说,要想让那些孩子离开蝶巢, 必须先给他们找到归宿。
该如何安置那二十六个孩子呢?
白薇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 她拿出抽屉里的一叠信纸,用羽毛笔蘸着墨水写了上去。
转眼到了圣诞。
圣诞当日, 安格鲁将完成最后一场海藻表演。遗憾的是前几场海藻表演都没能卖出300张票, 希德已经下了断言,白薇这回输惨了。
为此安格鲁很是愧疚:“薇,我知道你对我很有信心,但其实也不必有那么多信心……”竟然一下子押了300张票, 莱昂老大最叫座的时候也没能卖出那么多张票呢。
白薇正好写完了最后一封信,闻言抬起头:“输了也没关系。”
安格鲁愣了半晌,觉得心脏暖暖的:“薇……”
白薇接着说:“才押一个银元, 赔不了多少。”
安格鲁:“……”刚刚他一定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感动。
谁知到了下午, 安格鲁突然发了疯似的擂着白薇的房门。
“薇!你快来看看!”
“怎么了?”白薇站在门后, 一头雾水地看着兴奋的安格鲁。
“超过300张了!哦呀今晚的海藻表演卖出了340张票!!!我们的主帐篷大概要被挤爆了!”
白薇怀疑自己听错了:“当真?”
安格鲁抹了抹鼻子,不无得意地说:“那是自然, 只是没想到我的表演竟然能得到摩罗夫人的青睐, 我可真是太了不起了!”
“摩罗夫人?”白薇有些意外。
“是啊, ”安格鲁喜滋滋地说, “摩罗夫人买了今晚的票, 于是大家都跟着买。现在还有人在求票, 可是早就已经没票啦!”
这夜, 黄金谷马戏团的帐篷盛况空前, 座位坐满了人,走道上挤满了人, 连帐篷边也全是挤挤挨挨的人群。
摩罗夫人准时到场。
白薇原以为现场大概率会出现混乱,安格鲁甚至做出了应对表演现场骚乱的十二套计划。
但他们预想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观众们自发地让开了道,只远远地瞅着摩罗夫人,眼里满是惊艳和仰慕。
平民百姓们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摩罗夫人。她的演出那样昂贵,她的身份那样不可高攀,可谁知现实中的她是这样亲切和温柔,她微笑着和大家打着招呼,甚至俯身摸了摸路边小儿的脑袋。
她像一个梦,谁也不想戳破。
今夜的演出尤为顺利。美丽的海底世界,精灵般可爱的雪孩子,每一处情节和音乐都美得恰到好处。
这一晚的表演,没有雪孩子逃出舞台。
演出结束,白薇在后台见到了款款而来的摩罗夫人。
蓝眼的雪孩子从同伴们中跑了出来,扑入了摩罗夫人的怀抱。
“你演得真棒。”摩罗夫人亲了亲雪孩子的脸颊。
雪孩子骄傲地扬起了脸。
他们就像多伦城中最普通不过的一对母子。
白薇走到摩罗夫人跟前,说:“他一直在等你。”
摩罗夫人抱起了雪孩子,微笑地看向白薇:“薇小姐,也有人一直在等你。”
“圣诞快乐。”摩罗夫人笑着说。
白薇目送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雪地里,忽而抬头望了望路灯下的纷纷扬扬的雪花。
“圣诞快乐。”她也笑了。
查令街58号的圣诞夜热闹极了。
安格鲁的海藻表演成为了这一年度黄金谷马戏团最叫座的表演,为马戏团带来了大把的金币。但最让大家牙痒痒的是白薇釜底抽薪般的大获全胜,她赢走了一大笔钱,成了马戏团中数一数二的小富翁。
“今晚的酒,薇来付账!”希德心痛地嚷嚷着,老大不乐意地把一袋沉甸甸的金币交到了白薇手中,“明晚的酒也是,以后一整年的酒都得薇来付账!”
白薇举了举酒瓶:“大家尽情喝,都算我的。”
一片欢呼叫好声。
庭院里生着篝火,男人们围坐在篝火边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连管家老霍普也破天荒地小酌了几杯。蓓姬和舞蹈组的几个姑娘甩着裙踞,围着篝火热舞起来。
白薇坐在篝火边,拿过酒瓶喝了一口。酒一入喉就辣得她直皱眉头。
男人们笑起来:“薇,喝不惯呐?”
白薇舔了舔嘴唇:“我再试试?”
大家哈哈大笑。
篝火燃烧处,蓓姬一路扭着腰肢跳到了布莱恩面前,一把揪住布莱恩的领子,将他提到面前。
布莱恩惊得一哆嗦,酒水洒了一地。
这位格斗组组长条件反射地就要扯开揪着他的那只手,怎料蓓姬红唇一翘:“怎么,你要打我啊?”
布莱恩一愣,当即忘了动作。
蓓姬趁着这个空档,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勺,气势汹汹地吻了上去。
顿时庭院里口哨与哄笑齐飞。
可怜布莱恩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轻薄,竟瞪大了眼呆在原处。
蓓姬一吻过罢,一掌推开布莱恩的胸膛。
她抬手抹了抹唇上晕开的口红,转头对白薇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白薇读懂了她的口型。
蓓姬说:学会了吗?
白薇莞尔,冲着蓓姬遥遥举杯。
蓓姬咯咯地笑了起来,向白薇抛了一个飞吻,这才婷婷袅袅地踩着雪去往了另一边的篝火。
笑闹至半夜,白薇一个人抽身回了塔楼。
塔楼静悄悄的,大家都在院子里,连守门的科恩也丢下自己的职责,和希德甩着骰子。
白薇推开房门,点上了壁炉。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接着走到了窗边。
窗外是浓重的夜色和纷飞的白雪,远处传来圣诞的颂歌。
白薇推开窗子。
她对着夜色里的虚空轻轻叫了一声:“诺兰。”
诺兰。
这个全城狂欢的夜晚,她想和一个人度过。
白薇歪着头,认真地思考着鸟居到底在哪里。她将手伸出窗外胡乱抓了抓,好像这样就能将鸟居给抓出来。
就在这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白薇生生一愣。她猛一抬眸,便看见了诺兰。
虚空中渐渐浮现出了一扇窗子,窗子后头是诺兰的卧室。诺兰坐在窗前,从窗子里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他们隔着两扇窗子、两个空间,双手交握。
蓦地,白薇知道鸟居在哪里了——鸟居其实就停在查令街58号。
原来诺兰一直在她身边。
白薇拽了拽诺兰的手:“你过来。”
诺兰凝了凝眉,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爬窗。
“你不想来吗?”白薇皱了皱鼻子。
话音未落,便有一阵微风掠过。诺兰越过窗子来到了塔楼。
这是诺兰第一次来到白薇的房间。房间很小,多了一个他瞬间显得拥挤起来。
但白薇并不在意。她走到诺兰跟前,环住了他的腰。
“我曾经做过一个很过分的梦。”她仰着头看他。
“什么梦?”诺兰低着头,眉目温和。
白薇轻笑了一声:“梦里……”她停顿了一下,“梦里我把你欺负惨了。”
“怎么欺负的?”诺兰虚心求教。
白薇的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她用力一推,将诺兰推倒在了身后的床上,她顺着这股力道也倒向了床。
诺兰被推倒的瞬间,条件反射地将白薇护在了怀里,于是两人相拥着倒在了一处。
“是这样。”她吻上了他的额头,他的鼻尖,他的唇,以及他下巴上的小沟,“还有这样。”她毫无预兆地咬开了他的衣襟。
白薇停住了动作,去看诺兰的眼睛。
那汪碧色的浅溪慢慢变深,可依旧不见波澜。
原以为他开了窍,看来依然是一块木头。白薇有些生气,于是报复似的咬了咬他的喉结。
“薇,”诺兰忽而开了口,“你的梦里是不是有东国的湖,湖里还有一条莲花小坞?”
白薇瞪圆了眼睛。
“薇,那不是梦。”
碧绿的浅溪里漾出了笑意,而浅溪的主人突然一个翻身将白薇锁在了身下。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那个梦吗?”诺兰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梦里的细节我还记得很清楚。”
当诺兰的吻落下来的时候,白薇仍处于震诧之中。
她被动地承受着,却又控制不住地浑身发软。
“专心。”诺兰惩罚似的咬了咬她的嘴唇。
床是这样小,几乎容纳不了两个人。
可是这样的空间也够了,因为白薇从头至尾便没能碰触到床沿。
壁炉里的火分明并不旺,但塔楼里的温度却在慢慢攀升。
窗子蒙上了水雾,再冷的雪花都要融化在这里。
白薇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体有这样多隐秘的地方,但诺兰一一地把它们找了出来,打开它们,让它们疯狂地尖叫、颤栗、再化为窗玻璃上融化的雪花。
“薇,”诺兰温柔地吻着她汗湿的鬓角,“你说梦里是不是这样?”
白薇茫然起来。
梦里是这样,但似乎又不是这样。
诺兰读懂了她的目光。
“也许我记错了。”诺兰认真地说,接着便从后头扶住她的腰,“应该是这样。”
这下,不仅窗玻璃上的雪花融成了水,连檐角的冰凌也节节碎裂开。
统统化在了这难耐的热潮中。
黄金谷马戏团的圣诞狂欢还在继续,查令街的每一幢楼房里灯火暖融,远处的钟楼当当作响,圣诞颂歌辽远而悠长。
圣诞夜,不愿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