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 尾声
女巫之子曾预言, 地火终将焚毁厄尔蒂斯。
人们惶惶等待多年,预言中的地火也未降临。
他们不知道的是,地火早已燃烧。
不仅如此, 地火中的魔法元素已蔓延至整片大陆。
新的秩序正在悄然建立。
人们的记忆总是短暂的, 地火、血疫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成为了传说,而那一年王宫中发生的剧变也成了乡野流传的宫廷秘辛。
有人说, 王后与守备军统领贝里恩私通, 密谋害死了帝王。
还有人说,帝王就是传说中血疫的源头,暴露后兽性大发,吃掉了宫中一位侍女, 最终被千面大人当场格杀,血疫这才得以平息。
甚至有人信誓旦旦道,王后与前守备军统领有一个私生子, 正是这私生子杀死了帝王。但这个说法很快被反驳, 就算王后当真有个孩子, 剧变发生时也不过六七岁,怎么可能杀得了帝王。
传闻真真假假, 但已没有人在乎背后的真相。
也没有人注意到, 在那场短暂的地火浩劫后, 花鸟市集的尽头, 原本鹦鹉小铺的地方开辟了一条小巷。巷子里矗立着一幢被藤蔓缠绕的三层小楼, 仿佛闹市中一片净土。
小楼的主人是一位眉目英挺的少年, 深居简出, 行事古怪, 几乎不与市集里的商户打交道。他养了一只黑色鹦鹉,那只鸟儿倒时常出现在人们视野中, 时不时替他的主人采买食物,甚至一度成为巷子里的奇观。渐渐地,人们也习惯了这个怪人的存在。
某日清晨,一位瘦高个子的男人造访了那幢小楼。
“你这是什么表情?”千面看着少年失望的神情,不由促狭地眨了眨眼睛,“看来我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呐。”
千面熟门熟路地走进小楼,看着满地写满涂鸦和记录的牛皮纸:“写的什么?”
阿方索弯下腰,收起散落在地上的纸页,淡道:“你又来干什么?”
“哎呀,真令人伤心。”千面捂住心口,“我想来看看你,不行吗?”
“看够了就滚。”
千面露出泫然欲泣的神色:“是她放心不下你,这才托我时不时来看看你。罢了,如果你不喜欢,那我以后……”
“为什么她自己不来。”阿方索抬眸看向千面。
千面语塞。
阿方索问:“她还活着么?”他的声音如往昔般平静,只是捏着牛皮纸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颤,泄露了他心底的情愫。
“活着。”千面挑眉。
“有一件事,我很早就想问你了。” 千面摸了摸下巴,问道,“你才是那株藤蔓的主人对不对?当年我造了那个幻境,是你捡走了它,是吗?”
阿方索没有否认。
千面恍然:“噢,难怪它这样听你的话。”
“小子,”千面转头,笑看着阿方索,“想不想学机巧之术?”
阿方索闻言一愣。
“我可以教你造一些小玩意儿,比如你现在住着的这栋能随着心意变幻的小楼,再比如,某些可以穿梭时间和空间的小东西。这或许比你成天写写画画要有用一些。”
阿方索绷直了脊背,警惕道:“你的条件?”
千面伸了伸懒腰,大喇喇地坐在松软的地毯上,笑叹道:“哪里那么多条件,我只是觉得这项本事不错,失传了怪可惜的,和你有缘,不如教你。”
这时,窗口传来扑棱棱的声响,黑鸟叼着一袋面包和卷心菜飞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落在桌子上:“累死我了呼呼。”
“诶?”它立刻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老不死的,你怎么又来了?”
千面扶额:“你的礼仪跟谁学的?”
“你又来蹭吃蹭喝?那不行,我今天只带回来两份午餐,没有你的份。”
“我可真是太稀罕阁下的午餐了。”
“那就更不行了!”
“……”
每隔几日都要上演一番这样的吵吵闹闹,阿方索早已习以为常。他走到桌前,将面包从袋子里拿出来,熟练地切成三份,并在其中一份里夹了颗草莓。
接着,他把带草莓的面包递给黑鸟,又把另一块递给千面。
千面接过面包,当着黑鸟的面很是得意地咬了一口,果不其然迎来了黑鸟暴怒的啼鸣。他慢条斯理地咽下面包,低头啜了啜红茶,随口问道:“你想不想成为千面?”
你想不想成为千面。
他的语气平淡得好似在讨论窗外的天气。
阿方索一瞬愣怔。
“不开玩笑。”千面转头,眉目温润,“想成为千面吗?成为千面,或许有一天,你还能再见到她。”
阿方索心中微微一动。
“你不用这么快答复我。想好了,再和我说。”
窗外微风浮动,少年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
迷宫关闭的最后一刻,白薇抽身而出,狠狠摔在了草地上。
她环顾四周,不禁一愣。这里根本不是斯芬克斯常年休憩的海边石塔,这分明是鸟居。
迷宫的入口怎么会在鸟居?
她尚未想出头绪,便见那头狮身人面兽面色不善地走了过来。
“你在迷宫里搞了什么!”斯芬克斯几近暴走,“迷宫蜂鸣了好几日,我的耳朵都要震聋了。”
它发泄完了情绪,这才瞧见白薇的模样,当即蹙眉:“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进了一趟迷宫,怎么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好似快要死了,连眼睛都没了魂。
白薇仿佛没听到斯芬克斯的诘问,自顾揉了揉眉心:“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听得斯芬克斯更加来气:“还不是你男人,居然胆敢把我骗到这里来,太过分了!你,赶紧的,让他放我走。说好了等你出迷宫,就放我自由。”
白薇一愣。是诺兰吗?
她当即起身,就要往小楼跑去。
“等等!”斯芬克斯一勾尾巴,将白薇拖了回来,“谜底呢?你问到那家伙的谜底了么?”
白薇正要将口袋中的黏土玩偶拿出,下一刻却改变了主意:“当年女巫先祖给你谜语是什么?”
原本处在暴怒边缘的狮身人面兽突然哑了嗓子,竟露出几分扭捏的神色:“你管那么多,直接告诉我谜底啊。”
“不知道谜面,怎么知道我理解的谜底对不对?”白薇不紧不慢道。
斯芬克斯挠了挠头,很是不情愿地把谜语念诵了出来。
什么东西,脾气既好又坏,个头既高又矮,
既馋嘴又挑食,既不讲道理又好面子,
最爱臭美,又最是嘴臭,
胡搅蛮缠,撒泼耍赖,
却有一副柔软的好心肠。
斯芬克斯念完,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天底下哪有这样奇葩的东西,那女人非说我肯定猜不出来。”
白薇听罢,一时有些恍神。半晌后,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噢,大约这个世上还真有这么一样东西。”
“快,谜底是什么?”斯芬克斯的耐心即将告罄。
白薇将黏土捏成的狮身人面兽放在它跟前:“喏,你要的谜底。”
斯芬克斯与那黏土小玩偶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天,紧接着,一阵怒吼响彻整个鸟居:“什么东西!这个臭女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人呢?让她出来,我要好好和她吵上一架!”
“她死了。”
一时间,草地上落针可闻。
斯芬克斯的怒火瞬间熄灭了,它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薇:“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白薇看着它,没有说话。
下一瞬,她第一次从这只顽劣的古兽脸上看ῳ*Ɩ 到了受伤的神色。它似有一瞬迷茫,又有一丝愤怒,更多的是无所适从的慌乱。
“她怎么会死呢?”它喃喃,“既然躲进了迷宫,难道不应该好好活着吗?”
“怎么就死了呢?”
心脏仿佛空了一块,这又是为什么呢?
白薇默然。
她留下了独自伤心的狮身人面兽,转身走向了鸟居42号。
明明只离开了一个月,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她走进熟悉的大厅,再也控制不住,飞奔上楼。
房间内,诺兰倚在躺椅中,沉沉睡去。他的膝盖上,还摊着一本未看完的古籍。
她离开得太久,多伦钟内的火种几乎抽干了他的能量。她端详着他的睡颜,片刻后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唇。她的动作轻极了,好似担心把他吵醒,哪怕她知道,他此刻不会从睡梦中醒来。
“诺兰,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