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 艳舞
夜幕很快降临, 查令街58号门外,马戏团的车队整装待发。
安格鲁站在马车边清点人数,点到最后, 发现少了两个。他正要嚷嚷, 便见两道袅娜身影从门内转了出来。为首的是裹着貂皮大衣的蓓姬,至于后面那个, 安格鲁愣了愣。
他当然知道那是白薇, 但短短半日不见,她好像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依然是那副熟悉的面孔,但那红唇似乎更艳了,墨色的眸子比往日更加明亮, 眼里仿佛蕴了一汪春水,一个眼风就要勾去人的半条魂。
五官还是那样的五官,却好似一夜间盛开了。
安格鲁见过盛装的白薇。他曾驾着海藻马车送一袭红裙的白薇去皇家歌剧院, 那时候的白薇也很美, 但彼时的美是端庄含蓄的, 不像现在,美得明目张胆, 摄人心魄。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 白薇走到了马车前。她裹着毛绒卷边的外套, 一手握着领子, 一手扶住马车的把手, 忽而转头对着他笑了笑。
安格鲁突然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了。
“舞学会了吗?”安格鲁下意识把嗓音放柔了, 末了又加了一句, “如果太难了也没关系, 尽力就好。”
白薇沉默了半晌,不太相信这是安格鲁会说的话。
蓓姬从马车的窗口探出头来, 似笑非笑地看着白薇,好似在说,看,这就是狗男人,怎么打都打不服,你冲他笑一笑,他就服了。
白薇叹服。
马儿吁了一声,踩着满地金花,嘚嘚儿地拉着马车向着松胡广场欢快驶去。
***
夜晚的松胡广场热闹极了,马戏团的帐篷里早已座无虚席。
上一场木偶戏落了幕,赢得了满堂喝彩。
白薇在后台碰见了刚结束表演的塞翁。戴着深蓝色面具的木偶师正坐在木箱上整理道具,几个孩子跑过来,叽叽喳喳地向他打听后续的剧情。木偶师温和地笑了笑,塞给他们一捧糖果。
送走了那几个孩子,塞翁抬头看向白薇,眉目含笑:“听说安格鲁拉你上台凑数。”
白薇无奈地垮了肩膀。
塞翁笑起来:“紧张吗?”
“你说呢?”白薇目光放空,“就在和你说话的这会儿,我已经忘掉一组动作了。”
“那太抱歉了,”塞翁深刻检讨,“我这就闭嘴。”
前方的幕布被掀开一个角,安格鲁的脑袋冒了出来:“下一个节目,蓓姬!薇!”
白薇一个激灵。
“祝你好运。”塞翁哈哈大笑起来。
蓓姬踩着高跟鞋从后头过来,握住白薇的肩膀:“走吧,该我们了。”
白薇被蓓姬推着往台上走,僵硬地转过头:“我好像把动作都忘光了。”
“没关系。”蓓姬红唇一勾,“有我在。”
舞台的幕布哗地拉开,耀眼的灯光打了过来。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但容不得她多想,蓓姬已把她推了出去。
很快,白薇就明白蓓姬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当舞伴足够强大,哪怕你忘了动作,也不会在舞台上出洋相,因为她能预判你的舞步,接住你的动作,并把失误转化为即兴的演绎。
蓓姬,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舞伴。
舞台一侧,格斗组的几个男人不知不觉看呆了眼。蓓姬的盛名他们是知道的,没想到那只整天逮着他们揍的小猫也不遑多让。黑色的裙子将她的窈窕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明明什么也没有露,却比什么都没有穿还要叫人浮想联翩。
坎昆咕咚一声咽下了口水,脑海中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个念头:“四号先生好福气。”
什么样的好福气?
几个男人心照不宣地咽下了口水:可以名正言顺地撕开那条黑色的裙子。
如果换作他们几个,大概会被那只小猫撕开喉咙,然后压碎脊柱。但如果被这样的美人撕碎,似乎也不失为一种荣幸。
坎昆赞同地点了点头,就算把喉咙送给她撕着玩,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出息!”布莱恩面色铁青地一掌拍上坎昆的脑袋,又抬脚揣上那几个兔崽子,一边踹一边骂,“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的,丢不丢人?!”
坎昆几个被踹得嗷嗷叫,立刻缩着脖子,不敢再造次。
然而,当布莱恩的视线再度转向舞台上,他的耳根还是不自觉地红透了。
热烈的欢呼与口哨声中,诺兰安静地坐在观众席的角落。
帐篷里的声音,大的,小的,远的,近的,在他的脑海中嗡嗡作响。坎昆他们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不止如此,现场其他人的惊艳与赞叹声也毫无遗漏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此刻他有一股冲动,想要撕碎所有对白薇生了觊觎之心的人。
而他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如果黑莓在这里,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嘲笑他。
“妒火,”虎皮鹦鹉必然一脸的幸灾乐祸,“诺兰,你把人类的坏脾性学了个遍。”
诺兰揉了揉眉心,将脑海中纷杂如ῳ*Ɩ 潮水一样的声音统统清去。
***
一曲终了,幕布落下。
台下掌声如雷。
白薇踩着高跟鞋往台下走,手脚还在微微发颤。蓓姬笑呵呵地揽住她的肩膀,啵地在她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干得好!”
“今晚庆祝一下。”蓓姬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带你去个好地方。”
白薇好奇:“什么地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蓓姬披上外套,“我们的演出结束了,可以提前走。”
“现在?”白薇迟疑。
“就是现在,快的话还能赶上马戏团的车队回去。”
白薇当即套上外衣,跟着蓓姬从马戏团的侧门溜了出去。
松胡广场的温度比帐篷里低了不少,白薇不禁打了个寒颤。蓓姬挽着白薇的胳膊,带着她往松胡广场的边缘走去。
走着走着,白薇发现不对:“我们这是要去……蛛巷?”
“对啊。”蓓姬点了点头。
蛛巷是什么地方?那是魑魅魍魉盛行的地界,白薇只去过一次,便不敢再轻易涉足。
“怕什么,”蓓姬捋了捋银色的卷发,“蛛巷里有不少好东西。”
白薇只犹豫了片刻,便跟着蓓姬走进了夜幕下的庞大蛛网。
光线在踏入蛛巷的那一刻黯淡下去。巷子两侧的店铺挂着劣质的彩灯,灯泡里闪着幽暗而艳俗的紫红色的光。空气里漂浮着酒精和大-麻的味道,还有一些古怪的,腥咸的气味。石板地上湿漉漉的,残留着昨夜大雨的痕迹。
“薇,摆正你的表情。”蓓姬噗嗤笑出了声,“你这样是在告诉别人,我是个生客,好骗。”
白薇立刻端住表情。
蓓姬咯咯笑起来:“对,就是这样,再冷酷一些。”
两人最终停在了一扇门前。
蓓姬伸手拍了拍门,门上哗地拉开一个小窗口,里头有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门外的两个女人。
“哎呀,是蓓姬小姐,好久没光临了,快请进!”
门咣啷一声开了,蓓姬拉着白薇,走进了门内的光影交错中。
门内的世界令白薇瞠目结舌。率先入目的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舞台,舞台上竖着五个钢管,五个水蛇般的舞者在钢管上舞动。台下是环形的吧台,还有一些卡座,座里的人影明明灭灭,宛如魑魅。
“这这这……”白薇连舌头也捋不顺了。
“坐啊,”蓓姬招呼白薇往吧台前坐下,“请你喝酒。”说罢招呼调酒师上了两杯威士忌。
蓓姬撑着下巴,笑看着白薇:“没看过脱衣舞么?”
白薇的脸已红透了。
蓓姬笑得花枝乱颤:“往台上好好看看。”
白薇将眼珠子往舞台的方向挪了挪,惊愕地发现舞台上那些比水蛇还要妖娆的竟都是男人。那些男人无一例外都有一张风流的好面孔,身材亦阳刚有力,只是舞姿阴柔得不像话。
阳刚与阴柔交替,竟也不违和。
“喜欢哪个,让他陪你说话。”蓓姬说着便和一旁的男侍者打情骂俏起来。
白薇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蓓姬……”她弱弱地扯了扯蓓姬的袖子,“我还是先回去吧……”
这里太可怕了。
蓓姬正与那男侍者聊得火热,闻言看她一眼:“别拘谨,今天我请客。”
“不是……”
白薇眼睁睁地看着蓓姬被那个男人拉走。
她拿起酒杯,灌了一口酒,冷不丁呛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旁边有轻笑声传来:“小姐不会喝酒呢。”
白薇一哆嗦,便见台上的一位舞者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正含情脉脉地瞅着她。
舞者眉目俊朗,赤-裸的上身还带着热舞后的薄汗,在幽暗的灯光下更显得性感与诱惑。
“小姐初次喝这个不合适。”舞者俯下身,伸出舌尖舔了舔白薇的酒杯,“我请小姐喝一杯更温和一些的吧。”
白薇险些从座椅上摔下去。
“不了不了。”白薇连连摆手,“请问出口在哪个方向?”
她已经晕头转向。
舞者正要上前扶住,却被另一个人抢先。舞者不满地挑眉,却在看到来人时熄了气焰,低眉顺耳地叫了一声:“领班。”
白薇又是一哆嗦,连领班都过来了。她忙不迭地背过身去。
“我送你。”领班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握住了白薇的手腕。
白薇下意识压住对方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就要把人甩出去,谁知那人反手一制,竟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她的攻势。
这力道……白薇心下一惊,手肘猛地送出,意图击碎那人的肋骨,但那人大掌一握,巧妙地扭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整个地转了过来。
她要发狠再攻,却在看到领班的容貌时生生止住。
“诺兰?”白薇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诺兰怎么成了这里的领班?她很快反应过来,领班不过是千面幻化出的一张面孔罢了。
诺兰握住她的腰,将她抵入一旁的卡座。
“你来这里玩,怎么不带我?”诺兰的声音如往常那样平静无波,白薇却知道要不好。
“不不不,蓓姬带我来这里……来这里……”来这里干什么?庆祝?长见识?
白薇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来这里看舞蹈表演。”
诺兰看着她,浅碧色的眸子如一汪深潭。
“来看跳舞啊。”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跳给你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