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兴接了杯热水回来,看见陆淮川还坐在候机室的软椅里,埋头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杨兴把杯子递给他,顺带扫过一眼,陆淮川的视线还停留在和虞连的聊天页面上,跟十分钟前一样。
“你和虞连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淮川没接过他的热水杯,也没答话。只是按灭了屏幕,往后仰靠在椅背里。
他伸手去拿墨镜:“我歇会儿,你等下喊我。”
杨兴眼睛一眯,按住他的动作:“你最好老实和我说。”
陆淮川明显心不在焉:“别闹,真有点累,登机了叫我。”
“陆淮川。”
杨兴表情严肃起来,全名全姓地喊他:“你别当我瞎的。”
陆淮川哼笑,顺手把包里的墨镜取出来戴他脸上:“你可以装瞎。”
墨镜滑稽地耷拉在鼻头上,杨兴拍开他:“你老实交代,你和虞连最近都不对劲,他不说就算了,连你也要瞒着我?”
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眉头一下皱得老紧。
“你俩不会谈上了吧?”
杨兴的声音冷了几个度:“你想死是不是?”
“没有。”
陆淮川用力掐了掐眉心,仰起脸,茫然地张开眼睛:“我倒是想谈。”
杨兴险些以为耳朵出了问题,怔忡片刻。
因为一早出差庆阳,陆淮川眼底发青,下巴一圈胡渣也没来得及收拾,谈话间有股淡淡的颓感。
杨兴回过神来,骂道:“疯了吧你,你什么时候喜欢男的了?不对,谈男的就算了,跟谁谈不好跟他?你去搞下属……不,你跟我搞都好过跟他啊!”
话到最尾,杨兴压着嗓子,近乎低吼:”虞连是合伙人你不知道?他什么脾性你不知道?晚点你俩谈崩了,公司不得陪着一起玩完?“
陆淮川撇过头,不想面对他。
“拉倒吧,谁要跟你搞。”
“你别他妈转移话题了。”
杨兴掐着他肩,恨不得把他脑子里的水晃出来:“你们干什么了,上床了?你不打算结婚了?以后公司要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陆淮川我cao/你大爷的,”他痛骂一句,“从小到大,我爸妈都夸你最有主见和分寸,小时候我就学你,现在走到这步了我也一直跟着你,你看你这干得叫人事吗?”
陆淮川被他吵得耳朵疼,烦躁地拧起眉头:“行了,别咋咋呼呼的,我俩没成,人家不要我。”
“哈?”杨兴心情一起一落,转而高兴起来,“那是好事啊!”
陆淮川抬起胳膊把他撞到一边:“好个屁啊。”
他垂下眼帘,嘴唇动了动,无意义地重复说:“他不要我了,怎么会这样……”
杨兴急了:“你俩没在一块最好,难道你以后还能不结婚不成?你们要真谈了,你哪天到了要娶老婆的时候他来个鱼死网破怎么办,公司还有三分之一的股份在他手里!”
“他不会的。”
陆淮川摇了摇头,疲惫地合上眼皮,不欲多言。
杨兴见发小这幅样子,恐怕他还想和虞连后续发展点什么,连忙劝诱道:“淮川,你好好想,咱们这趟过来庆阳是为的什么。”
他绞尽脑汁,把能想的理由都想了一遍:“我们多亏了季小姐,很有希望拿下全胜省级的采购项目,现在他们在庆阳开新楼盘,我们是为了巩固关系才来的。还有你先前说的,他们老总和副总这次都在,趁此次机会多接触一下核心高层,如果能和高总对上线,每年全国各省市的礼品采购还怕不稳吗。”
“我们要去见高总了,高希芸,全胜继承人,你一直想追的那个,你别是被猪油蒙了心吧?”
陆淮川不胜其烦:“知道了,杨兴,别吵。”
杨兴的嘴还在喋喋不休:“赶紧把你和虞连那些荒唐的想法丢到一边,钱赚不赚,市场要不要?你给季小姐白白睡了?”
他话说得太过赤裸,把陆淮川那张抹得干干净净的脸皮都给扒了下来。陆淮川有些动气,手里一紧,把一旁的背包带子拧成了一股麻绳。
“知道了,知道了,我人不是在这儿吗,我都到这儿来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他胸口还是堵得厉害,忍不住说,“这样虞连会很生气吧,我昨天才和他道过歉,但今天又跑来跟全胜的项目。”
他若有所思,似乎悟出点什么:“也怪我太不小心,才叫他发现的,如果我以后做事隐蔽点,再回去哄他……”
他大概是真的迷茫无助,甚至不知所措地去看杨兴:“你说他还会原谅我吗?”
杨兴彻底无言,他惊骇于陆淮川的脑回路。广播里响起冰冷机械的登机提示,杨兴用力地一把揪起陆淮川,陆淮川到底心情低落,像没了骨头一样,轻飘飘任由他拧着。
杨兴嘴里嘟囔着,顺带回答了他先前的话:“快走吧你,跟有病似的。”
全胜在庆阳最新一期楼盘的开业地点定在翠山名园,高希芸亲临,出席致辞。
她和全胜当地的几位大股东一起,携手转动舞台上的全息启动球,球体光芒四射,3D画面亮起的同时,背后三层楼高的广告布一下揭开,露出楼盘大理石雕刻的富丽门匾。彩色的烟幕墙瞬间飞窜至高空,一时间礼花四散,金粉漫天,这次活动投入了很大手笔,场面足够惹人眼球。
开幕仪式结束后,活动主场由户外转向室内。
翠山名园是典型的中式装修风格,会场中央的洽谈台由两段顶级紫檀木拼接而成,足十八米长,桌面纹路婉软丝滑如潺潺流水,光泽之惊艳夺目,台上精心摆盘的各式点心和饮品反成了陪衬。檀香和茶韵的缭绕之下,头顶锦鲤戏珠的造型吊灯只能算是锦上添花,祥云图案的地毯上,泥金绘彩百鸟朝凤的十二扇屏风才是全场装饰的点睛之笔。
设计师应景地给高希芸挑了件高奢定制的中式旗袍,缎面,珠绣,晶润的珍珠点缀古朴青绿的山水画卷。高希芸是包裹在其中的恣傲美人。
不断有人过来,想与她敬酒。她偶尔会与地方领导和股东高层聊上几句,每每笑意不达眼底。
偶然有职级不够的,妄想挤上前来搭两句话,保镖在她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压根近不了身。
高希芸自持矜贵,排场做足。
近晚宴的时间,场内的会谈告一段落,全胜几位高层领导站在主场屏风前,周边的记者闻讯,纷纷围拢过来拍照。
几轮拍摄下来,高希芸的目光扫视一圈,没看见自己的私人摄影师,倒是摄影师原来的位置上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他穿着一身高定西装,发型也精心打理过,身材很高挑,衬得起这身衣服,人堆中数他个头最出众。
他手里拿着摄像机,见高希芸看过来,便放下设备,冲她微微笑了一笑。
高希芸看清楚他的脸,凤眼,高鼻,嘴唇偏薄,唇色朱红,相貌上也很惹眼。
她淡淡撇开眼睛,没再去看他。陆淮川很快又举起相机,一连抓拍了好几个角度。
咔擦咔擦,耳边接连不断地响起按下快门的声音。多的是人争先恐后。
陆淮川侧眼看过去,众多镜头下斑斓的闪光灯实在令人眩目。
高希芸拍完照,回到酒店房间补妆,准备下场的晚宴。她对着镜面左右打量一下,要求换个耳环,造型师拿了一款水滴状的法式宫廷耳坠,小心问她是否可以。
她点了点头,又从镜子里看见了刚才站在对面给她拍照的男人。
卧室的门虚掩着,陆淮川低头站在门口,模样乖顺。
高希芸出声问边上的助理:“这个人是谁?”
助理附在她耳边回答:“小赵请假了,这个是季总临时介绍过来的,是今天全程跟拍的摄影师。”
高希芸会意,没再说话。
她重新收拾了一会儿,再出门时换了身装扮,翠色珠光鱼尾裙,缎带高跟鞋。
一行人都聚在门前等她,助手把大门推开,她刚往前走两步,突然听见有人叫她。
“高总。”
陆淮川喊住她,所有人都回过头。
陆淮川在众目睽睽下蹲下身,为她仔细系好鞋根处的带子。他手指灵巧地缠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高希芸低头,看见他微微颤动的乌黑的发顶,他有两颗发旋。
他在众人注视下重新起身,哂笑说:“刚才看见您鞋上的缎带掉了,现在好了。”
高希芸回说:“谢谢。”
陆淮川态度恭谨:“不客气。”
他比了个先请的手势,凤眼抬起,眼波潋滟,看人无情也像有情。
高希芸转过身,唇角向上抿了抿。
半个小时前,她接到季敏的来电,先是装模作样向她道了一通歉,让她对自己的自作主张不要见怪。
高希芸佯怒:“这就是你开掉我摄影师的理由?”
季敏在电话那端试探说:“看来新晋的摄影师不合你的心意?”
高希芸漫不经心:“啊,之前的刚刚才结束呢,我好像已经腻了原来的那套标准,也许换个口味也不错。”
她垂下眼:“不要像上一个手伸得那么长就好,其他的倒也不难接受。”
季敏咯咯笑:“那我要鼓励一下现在这个,让他争取不要让你失望。”
“说说看,你最近好的哪一口?”
高希芸对镜照了照,又不喜先前这对耳坠了,她重新换了一副波光粼粼的流苏耳钉。
她手指圈弄着耳上悬挂的长长流苏,揉捏这副可有可无的玩物。
“乖一点的吧。”
高希芸想了想说。
【作者有话说】
作者去旅游了,下次更新的时间是在10.4-10.5,不要跑空。
(约了画!任何人没看小虞和小程同学的画我都会伤心的,快去我wb瞅一眼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