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相对, 气氛诡异。
闻祈的声音不冷不淡:“你还挺敢想的。”
裴砚初的要害受控于闻祈的手掌中,不上不下,憋得难受, 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闻祈轻声问:“喜欢我?”
裴砚初下意识想否认, 又想起闻祈讨厌欺骗,神色变得犹豫不定。
闻祈手上的动作继续,半点不掩饰自己借此要挟人的目的, 慢条斯理地揉弄着, 道:“说话。”
裴砚初眼底赤红, 呼吸紊乱, 注视着咫尺之距的闻祈, 一张口, 就是破碎颤抖的闷哼,根本不成调子。
“我……唔……”
裴砚初的神色带着隐忍, 仿若在忍受着什么即将推到极端的情绪。
闻祈也看出来了, 轻嗤一声,指腹转了方向,堵住了某个口。
裴砚初的喉结滚动,颈项青筋凸起,似痛苦哀求,似崩溃呓语,低哑地唤:“小祈,让、让我……”
闻祈掀起长睫, 道:“你知道我要听什么。”
裴砚初自暴自弃般闭了眼,眼尾绯红,低声承认:“是……我喜欢你, 仰慕你。”
仰慕这个词……和裴砚初实在不搭。
闻祈的心跳漏了一拍,手上松开了力度。
轰然决堤之间,裴砚初控制不住地弓了腰腹,猛地将脸埋进了闻祈的颈侧,身形颤抖,炽热的呼吸尽数喷洒。
暧昧水声伴随男人沉闷的低哼响起,闻祈回过神来,耳根蹿起热度。
裴砚初缓慢地抬起了脸,视线微微痴迷,小麦色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滚落着大颗大颗的汗珠。
他坐起身,抽了床头柜上的纸巾,给闻祈擦手。
闻祈语气复杂,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裴砚初看他一眼,又很快地落下视线,道:“见到你的第一眼。”
那就是,在病房相遇的时候。
闻祈别扭地移开视线,收回手,道:“我去洗手。你给自己擦一下吧。”
裴砚初嗯一声。
闻祈从另一边下了床,去了浴室洗手,清水流淌,却降不下脸颊上的一丝燥热。
从小到大,他分明听过很多次告白。
当面的、写在信上的、社交媒体上发来信息的,用词或是羞涩含蓄、或是大胆轻佻,甚至露骨得脏话频出,他都毫无波动。
那些经历,没有一个能比得过裴砚初的告白带来的震撼和茫然无措。
裴砚初,怎么会喜欢他?
闻祈勉强压抑下波动的心情,出了浴室,裴砚初还在外面没离开,罚站似的等他出来。
裴砚初像是破罐破摔,接受了自己即将被赶出家门的事实,问:“要我现在走吗?”
闻祈问:“你打算去哪儿?”
裴砚初道:“我也不知道,但身上还有一点钱,应该能找到地方住的。”
他眉眼低垂,神色透着落寞:“最近天气冷了,你带元宝出门的时候记得加厚外套。元宝的小毯子我早上给换洗了,在烘干机里,还没得及拿出来……”
闻祈微蹙了眉——裴砚初的语气怎么像苦情剧的小白花主角一样?
裴砚初又道:“元宝的软骨素还能吃个两周,你记得提前买。还有元宝的小衣服……”
闻祈的眉心跳动,忍无可忍打断道:“没说让你走。现在外面都在传你被我包养了,要是你走了,我从哪儿又变出个人,找理由让沈家回绝联姻?”
裴砚初一怔,不敢相信地问:“你不生我的气?”
闻祈道:“生气。但要是就这么直接把你赶出来,也太便宜你了。”
裴砚初读出言外之意,黑眸一点一点地惊喜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无数的星光,追着问:“你知道了我喜欢你,也愿意留下我?”
闻祈道:“……时间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含义不言而喻。
裴砚初想笑,又怕自己太过得意忘形,把闻祈惹生气了,努力压平唇角,语气克制地道:“那,我回房间了。”
闻祈不自在地点点头。
裴砚初见好就收,乐滋滋地准备离开卧室。
就要出门的前一刻,闻祈突然想起来,叫住了人,补充一句:“我让你留下,没说你就可以喜欢我了。”
裴砚初干脆道:“这不行。”
闻祈没想到他会反驳,神色惊愕。
裴砚初诚恳道:“喜欢这件事本来就不受人的控制,不是小祈你说不允许,我就可以不喜欢你了。”
他反过来指责:“小祈,这就是你不讲理了。”
“我不讲理?”闻祈面无表情道,“是我最近给你太多好脸色了,给了你一点错觉。”
裴砚初的心尖被挠了一把,道:“小祈,我忘了告诉你了——你越不给我好脸色,我就越喜欢你。”
话音刚落,一个雪白的枕头迎面飞来,裴砚初利落地往外一躲,砰枕头地砸在了关上的房门上。
房间里只余闻祈一人,回归往日的安宁时刻。
闻祈揉着眉心,慢慢地走回到床边,拿起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有几条许千钧发来的消息。
【怎么样怎么样?灌醉人了吗?套出什么话了吗?】
【我刚想起小祈你的酒量不怎么好,你小心别把自己给玩进去啊。】
晚了,已经把自己玩进去了。
骑虎难下。
闻祈敲屏幕:【是套出来了一些话。】
发出去后,又打字:【裴砚初说他喜欢……】
这句停留在对话框里,最后一个字像是变得难以启齿,打不出来,竖线光标闪动,信息迟迟没有发送过去。
对面的许千钧还在等着,连发几句,催促后文。
闻祈的耳根缓慢地染上一层薄薄的绯色。
实在……说不出口。
他又不像裴砚初那么没脸没皮,能把什么喜欢、什么爱的话,随便地挂在嘴边。
闻祈删删减减,含糊地回:【问了几个问题,我确定裴砚初是失忆了。】
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裴砚初会喜欢他。
今天下午在星乐的反常表现,大概是曾经作为霈泽总裁的本能吧。
闻祈又和许千钧说自己今晚换了耳钉。
许千钧:【我把转运的手链送给其他几个朋友,他们都说最近运气变好了。你换了耳钉,说不定马上就有好事发生!】
闻祈的眸底漾开笑意:【借你吉言。】
许千钧:【小祈你先睡吧,我最近写了一个反派不认识人,把未婚夫和金丝雀都给绑架了,让主角二选一的剧情,有好多评论在骂反派弱智剧情不合理,我想一想后面该怎么写。】
闻祈安慰他:【有争议才有热度,有人骂也是好事。】
许千钧:【也是,总比根本没人看好。】
许千钧:【主要是这剧情才哪儿到哪儿啊,不就是是个普通的二选一吗?现实比剧本癫多了,搞得我逆反了,想写一个更放飞的后续。】
闻祈:【好,那你记得注意休息。】
许千钧:【嗯嗯。】
闻祈正准备放下手机,屏幕顶端又跳出一条来自裴砚初的消息。
裴砚初:【我今晚说的都是认真的。小祈,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闻祈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境又起了层层波澜,冷漠地回:【没事干就去把地拖了。】
好在裴砚初没在回消息,闻祈放下手机,沉入了梦乡。
清晨醒来,闻祈昨晚睡得安稳,情绪平静,习惯了没有某只小狗嗷嗷刨门的叫醒环节,简单洗漱换了衣服,打开了卧室门。
整个公寓焕然一新,木地板锃光瓦亮,光洁得蚊子站上去能打滑腿,每个柜子都被擦得一尘不染,仿若闪动着金色微光。
小狗哒哒哒地跑过来,换了个桃粉色的小围兜,扑着闻祈嗷呜嗷呜要抱抱。
裴砚初从厨房端着一盘紫薯糯米饼走出来,笑着道:“老婆,早。”
闻祈俯身抱小狗的动作顿在半空,震惊地抬起视线,问:“你叫我什么?”
裴砚初立刻改口:“小祈,早。”
闻祈将小狗抱进自己的怀里,冷嘲:“敢做不敢当?”
“敢当,我喊多少声都愿意。”裴砚初无辜道,“就是怕你生气。”
知道他会生气,还故意玩这一出,不就是上赶着撩闲找骂吗?
闻祈气不过,却听到有一阵铃声响起。
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宋知聿拨来的通话。
裴砚初将紫薯糯米放在餐桌上,凑近一看,兴致勃勃地点评:“这是来找你秋后算账了。”
闻祈没接话,接通了宋知聿拨来的语音。
语音对面宋知聿也没有了平时的寒暄过程,直截了当进入主题:“小祈,你怎么昨天和星乐解约了?程序走得这么快?”
按理来说,闻祈找徐辰说解约,徐辰当他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小艺人,肯定暗地里要先敲诈一笔“好处费”,才肯拿出解约合同谈后面的违约金,够让闻祈受气的。
但昨天有几个大老板突然表示有意愿帮星乐一把,他忙得脚不沾地,无暇顾及星乐内部的事。
等到了晚上,他问了助理几句公司有什么变动,才知道闻祈居然已经和星乐解约了。
闻祈淡淡道:“我昨天在电话里和你说了我要解约。宋总不用这么惊讶吧?”
宋知聿顾忌着现在有求于闻祈,不能撕破脸皮,语气温和:“我就是来关心一句,我这段时间太忙了,没来得及帮你处理合同的事。小祈,你不会怪我吧?”
裴砚初在旁边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闻祈像是看惯了宋知聿这样的作派,语气平静无波:“宋总想多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宋知聿试探性地道:“这周末你就和沈家那边见面了……”
闻祈轻嗯:“我知道,我会按时过去。”
“那就好。”宋知聿放下心来,“闻阿姨为星乐最近的事也一直在忙,小祈你愿意帮忙,闻阿姨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闻祈唇角的笑意变淡,敷衍几句,挂断了通话。
另一边的宋知聿盯着挂断通话的手机屏幕,若有所思。
背着他和星乐谈了解约,说明闻祈也不像表面那样平静顺从。
同意和沈家的小少爷见面,说不定是因为闻若婵的利益和星乐捆绑得太紧密,挣脱不开,只能假意顺从,避免星乐这边鱼死网破,把闻若婵工作室里的那档子事都给抖落出去。
但如果沈家那边主动表示对闻祈不满意的话,这桩联姻也得吹黄。
宋知聿的思绪百转千回,他在娱乐圈里沉浮多年,有一点自己的人脉在。
听闻沈家小少爷沈溪,虽然和一堆小明星厮混各种party,名声靡烂败坏,但因为恪守严格的沈家家规,从不敢真的做什么,甚至每晚到点都乖乖回家。
那要是在见面那天,收买侍应生,给沈家小少爷下一点不干净的东西,和闻祈意外发生了什么……
宋知聿的眼眸微眯,拨出另一个通话,低声询问:“我听说你们会所最近新进的一批助兴的药,效果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