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中午放学打铃。
许千钧和方小拓来找闻祈吃饭，因为吃饭队伍壮大，三个人最近都是在校外的炒菜馆里吃饭。
许千钧问：“小祈，你送了吗？”
“没有。”闻祈道，“太多人盯着了。”
从早上到校开始，就感觉到有一堆人在背地里盯着他，含着看热闹的兴味。
论坛上悄无声息地开了帖子，猜闻祈送不送、送什么，讨论得热火朝天，等着看好戏。
方小拓忍不住道：“他们无不无聊啊。你送不送裴砚初礼物，关他们什么事！”
“无非就是看我会不会对‘霈泽’这个名字让步。”闻祈淡淡道，“估计对我好奇很久了，想知道我到底是有什么底气，敢一直和裴砚初叫板。”
方小拓啧一声：“一个破生日还扯这么多，烦不烦，都是高中生至于吗？就他们这个盯法，你要是往裴砚初的座位上放了礼物，消息第一时间就传过去了。输人不输阵，小祈你干脆别送了。反正裴砚初收了这么礼物，也不差那么一两份。”
闻祈笑了笑：“没事，先吃饭。”
小炒菜端上了桌，许千钧和方小拓都饿得不行，风卷残云埋头猛吃，闻祈跟着闻若婵养成了少油少盐的饮食习惯，将炒过的蔬菜过遍水再吃，饭量也小。
许千钧的老妈子心态又开始担心起来，问：“小祈，你这真能吃饱？”
闻祈道：“我吃个半饱就行。”
方小拓热情提议：“对面新开了家奶茶店，我请你们喝吧！”
闻祈拗不过他们，被拉过去了。
奶茶店有开业活动，特定饮品买一送一，他们三个人最后拿到了四杯杨枝甘露。
闻祈看了看手里多出的一杯杨枝甘露，若有所思，道：“正好。”
许千钧疑惑问：“什么正好？”
闻祈道：“多出一杯，给裴砚初当礼物好了。”
方小拓眼睛一亮，心直口快：“好主意！奶茶放一天就不能喝了，你送了，裴砚初没接是他的事。明明都是裴砚初在那儿挑衅你，凭什么他们都觉得你不识好歹，是裴家大少爷又怎么了？我们又不靠他吃饭，非得巴结他吗！”
许千钧犹豫道：“故意添堵的意思会不会太明显了？”
闻祈道：“我本来想送点正常的礼物，但他太烦了。”
裴砚初没来学校，前两天给他发的消息却不少。
先是申请了好友，闻祈没通过，就通过群聊发起私聊，一堆消息轰炸，晚上又拨了电话过来，问闻祈是不是没看到消息，催着通过他的好友。
通过以后，又缠着闻祈问有没有准备给他的生日礼物，言辞振振，他们都是朋友了，当然要送礼物的，今早上起来，裴砚初还给他一通发消息，问他要不要参加自己的生日宴。
那股缠人腻烦的劲儿，叫闻祈不想理他，更不想把原本准备好的礼物送出去。
“送奶茶好！”
方小拓无条件支持闻祈：“要我说，送裴砚初一杯奶茶也是他赚了，送礼物讲究一个有来有往，裴砚初只收不回送，该知足了。”
闻祈的脸上浮起几分笑意。
许千钧见闻祈已经决定好了，叹口气，也不好再劝。
闻祈回了教室，把那杯尚凝结着水珠的奶茶放在裴砚初的桌子上了。
礼物盒层层叠叠，边角处有个盒子翻倒下去，正好挪出一个小空。
在一众同学震撼的目光中，闻祈无比自然地就把奶茶放上去了。
塑料袋外包装，里面的奶茶杯是不透明的，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
周三最后一节课的老师临时有事，改成了自习课。
经过下午的发酵，闻祈送礼物这件事的消息已经满天飞了，还有不少同学趁着自习课偷摸看论坛。
【报！！裴大少爷的死对头真的送礼物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闻学神免不了俗，以前都在学校里，以为和裴大少爷能平起平坐，现在终于知道差别知道怕了，上赶着讨好了吧。】
【闻校花送的一杯奶茶，看起来像学校街对面新开的那家奶茶店买的。】
【送奶茶？哈哈哈哈哈绝了，送了又好像没送，摆明了不上心，绝了！】
【呃……本人中午也去了奶茶店，看照片，闻学神送的好像是买一送一的那款……】
自习课隐隐变得躁动，四面八方，时不时有各色目光扫向话题中心的闻祈，闻祈低头写着笔记，浑然未觉。
前排座位的同学平时和闻祈关系还行，转了过来，拿出手机，压低声量问：“闻祈，好多人在论坛上说你和裴砚初的事，说的挺……恶意的，万一传到裴砚初的耳朵里，会不会让他误会？”
闻祈的动作一顿，还未说话，老班从后门进教室了，吓得前排同学嗖地收了手机，缩回去了。
老班黑着一张脸，逮了后排好几个用手机的同学，班上窃窃私语的讨论声逐渐被压了下去。
老班走到裴砚初的位置旁边，看从桌上堆到地上的礼物，重重地叹口气，头又开始痛了。
虽说裴栖辰作为校董会的一员，让学校公事公办，把裴砚初当普通学生对待，但哪个老师对上裴砚初真的敢说什么？对他出格的事，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裴家的背景太过显眼，叫其他同学也或多或少地受了影响，不想脚踏实地靠自己，反而生出攀关系走捷径的心思。
老班将目光望向座位上的闻祈，又觉得倍感欣慰。
好在他的得意门生没有和裴砚初同流合污，反而坚决划清界限，关系堪称水火不容。
虽然关系是差了一点，三天两头打一架，那也比不三不四混在一起要好吧！
要是哪天看到他俩走在一起，他才会真的眼前一黑。
老班想象了下那样的场面，许千钧抖了抖。
叮铃下课铃声响起，老班走到了讲台上，自然而然地占用放学时间，轻咳两声，装模作样道：“你们继续做你们的事，我简单说两句啊。”
一片哀嚎中，老班开始强调纪律问题，慷慨激昂，唾沫横飞。
下面的学生心不在焉，魂早就随着放学的铃声飞走了，巴巴地等着老班赶紧说完。
就在这时，巨兽咆哮般的引擎轰鸣突兀响起，在短时间从远及近，强势地蹿入耳中，震感十足。
外面走廊上的其他班学生不知道注意到了什么，扒着边缘往下看，响起“哇！”“我靠！”的感叹声。
老班的眉心重重地跳了跳，没来由的，生出某种不好的预感。
越来越多的学生围堵在走廊上，兴奋得像喳喳喳看热闹的一排麻雀，吵得根本听不清老班在说什么，叫底下坐着的同学也不安分起来，频频向外看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
老班沉着脸，出了教室。
他一动，有后排的同学坐不住了，跑出去看热闹。
有同学出去看了眼，跑回来扒着门边喊：“我靠！裴砚初开跑车来学校了！他还上楼了！——”
闻祈的笔尖在纸页上猛地划出一道长线。
教室瞬间炸了。
“不会是传言里的那辆跑车吧！”
“今天生日就把跑车开出来了？裴砚初有驾照吗？太狂了吧！”
“裴砚初是不是知道大家给他送了礼物，特地回学校拿吧？”
在这片混乱中，闻祈微微抿了唇，放下笔，从书包里翻找出手机，划开屏幕。
和裴砚初的对话页面还停留在早上。
【来我生日宴呗，有一个单独的宴会厅房间，都是同龄人，保准好玩。】
【请个晚自习的假，就一晚上时间，不会耽搁很久。】
【来不来？闻学神，给个准话，我到时候派人来接你。】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你有参加宴会的衣服吗？不过穿校服也行。】
对面从头到尾，都是自顾自地说话，而他只回复了一句：【不去。】
闻祈微微迟疑。
他拒绝的态度这么明显，裴砚初不至于……还凑上来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闻祈的左眼皮一跳一跳的，总觉得不安，当机立断，开始收拾桌面。
老班去了走廊，好像在和什么人打电话，没直接说放学，其他同学虽然激动，但都不敢直接走人，包括刚去走廊看发生了什么的同学，也乖乖地回了座位上。
闻祈本就受关注，加上突然开始整理散乱的桌面，叫四周的同学纷纷投来惊诧的目光。
闻祈将笔记本收好，只带了个手机，打算等会儿和许千钧他们发消息说句他先去外面的小炒菜饭店，站起了身。
走廊两边都有上下楼的阶梯，他们教室正好在中间的位置，两边都能走。
50%的概率。
电光石火之间，闻祈做出了选择，快步向后门走去。
外面的声响愈发嘈杂，闻祈来不及多想什么，低着头，脚步匆忙，心尖敲着不安的鼓点，越来越重，越来越急。
他刚踏出去一步，就和转进来的来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这么着急来见我啊？”
低沉又熟悉的少年音，含着几分调笑，在耳边响起。
闻祈的心脏猛地跳了一拍，退开一步，抬起了脸。
面前的裴砚初穿着身银灰色西装，系了条斜纹领带，身形颀长挺拔，青涩与成熟的气质杂糅，和平时的散漫形象大相径庭，又痞又帅，说不出的抓眼。
发型也明显捯饬过，黑色头发往后齐齐抓拢，只余几缕碎发在额角，面容俊逸，标致的桃花眼勾着笑，低眸注视着他。
闻祈稳了稳心神，冷静道：“不好意思，我走路没注意看人，撞到你了，麻烦让让。”
他想离开，往左边走了步，裴砚初也往那边走，两人差点又撞在一起，闻祈闷不吭声，转而想走右侧，裴砚初懒洋洋地跨了过去，再次把路堵得严严实实。
闻祈有点恼，掀眼看他：“你堵路干嘛？”
裴砚初笑着道：“我想做什么，难道不明显吗？当然是不想放你走了。”
班上的同学们望着堵在后门的两人，目瞪口呆，外面也围了一圈探头探脑的其他班同学，神色兴奋好奇。
不愧是死对头之名！硝烟味儿重得像下一刻要打起来了！
老班急急赶来，正正好听到裴砚初说的最后一句话，潜意识地以为裴砚初又要欺负闻祈，张嘴就要呵斥。
“闻学神——”
裴砚初薄唇微勾，望着面前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放轻了声线，近似于哄：“我都亲自来接你去我的生日宴了，给我个面子，跟我走吧？”
